颜策之看着封薄明, 退后了两步，他眼神变换，像是下了什么决定, 之后某个人格取代了他，他沉默着低头。
牧瑰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跪在地上，膝盖上靠着昏迷的伊灰，身前拽着封薄明。
在封薄明声嘶力竭的呼喊中。
他意识到一件事。
妄想着永久、不失去的他们, 是多么地傲慢。
“我就在他们面前！他们向我求救你知道吗？只差一点我就可以救下他们了！”
封薄明死死拽着他，撕心裂肺地恸哭。
颜策之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牧瑰将眼睛轻轻转过去，那不是颜策之, 而是孟怀。
孟怀慢慢地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没说一个字, 但那手上的分量，远远超出了其真实的力量。
那温柔而悲伤的眼神，仿佛在跟他说, “你要带着他们继续往前走。”
牧瑰缓缓握住了封薄明的手。
一塌糊涂的脸庞上失去了原本灿烂的光彩。
仿佛一瞬间就枯萎了的向日葵。
牧瑰想，我是如何从悲伤中走出来的呢？
不, 他从来没有从失去的悲伤中走出来，只是单纯找了一个理由, 让自己活下去, 因为他告诉自己还有一个人在等他，无论这是不是真的，一个模糊的答案让他得以活到了现在。
如果, 他也得到了确定的答案，会不会痛不欲生呢？
或许会, 但已经过了这么久，他已经找到了别的活下去的理由。
总之，先活着，无论用什么样的借口。
人的生命力是超乎想象的。
所以，他也这么告诉薄明。
他松开薄明的手，捧起他的脸：“薄明，看着我。”
通红的死寂的眼眸里面映出一张平静地笑着的脸庞。
那笑容有些僵硬，但它仍是那么包容那么温暖。
“薄明，无论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他们都一样爱着你，他们希望你能活下去。”
“你可以用一辈子去愧疚去自责去思念，把这当成你没能救下他们的惩罚也好，把这当成希望也罢，每天夜里想起这件事都做噩梦也没关系，我在这里，我们都还在你身边，我们还没有离开你，你不能忘记你现在失去的人，但请你看看你还拥有的。”
封薄明的瞳孔中，被那份温暖点燃一缕微弱的火光。
“你听好了，从现在起，我们就是你的家人，你的朋友，你的兄弟，我们依靠、保护彼此，答应我，无论遇到了什么样的事情，都不停下脚步，都不要放弃活下去的希望，这是现在活着的人还有已经死去的人所盼望的事情。”
“你一定会相信我说的话，对不对？”
封薄明躬下身子，五官扭曲：“我受不了我真的牧瑰我真的受不了我好痛”
牧瑰抱住了他：“我陪着你。”
“薄明，为了已经离开的他们，为了还活着的我们，站起来，好好活下去。”
封薄明的揪着心口，那痛心刻骨的嚎哭声一并被他拥入怀中。
颜策之又回来了，他也在旁边，将两人一起抱住，无声但坚定地包荣着他们的痛苦，告诉他们，自己永远会站在他们身边。
耳边，同样的哭声不止一簇，随着时间流逝，渐渐远去。
有些人站起来了，带着泪水走向前方。而有些人停留在了原地。有些人选择原路返回，踽踽走向了死亡和亡灵的怀抱。
过了好久好久，封薄明的抽泣声渐渐减弱，他昏迷了过去。
牧瑰确认了他生命暂时没有危险，跟颜策之一个人背一个，踏上了逃亡的旅程。
***
他们远行了十几公里。
牧瑰背着封薄明，走走停停，他有时候会想，自己这双腿已经没了知觉却还能往前迈动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伊灰苏醒了。
他醒后第一件事就是叫停了他们俩。
伊灰脸上没有笑容：“牧瑰，放下他，过来。”
牧瑰神智有些恍惚了，基本上他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伊灰把他的手拿起来。
牧瑰低头看到了自己手的样子。
皮肉绽开，伤口处都是脓血和烂肉，肥美的幼虫在上面安家。
颜策之：“你！”
他气，却是气自己没注意到这些。
伊灰看了牧瑰半开半阖的眼皮，舔了舔干涩嘴唇，轻声道：“你躺下来一会儿，但不要闭上眼睛，我去周围找找水，还有消毒的东西。”
伊灰给他找了一处干净的空地，在下面垫了一些看起来稍微干净一些的塑料布，让他躺下。
躺下的时候，他去掉了牧瑰的鞋，靴子拿下来，那血就像小小的溪流，淌在了地上。
颜策之眼睛红着撕下衣服给他包扎。
周围的人也抱团停下来休息。
牧瑰望着他们来的方向。
虫潮没有紧跟。
说明杨中校给他们争取到了这一段逃亡的时间。
他坚持到生命的最后一秒，就是为了多让他们逃走一些人，多让他们逃远一段距离。
而他只能逃跑，不停地逃亡。
多么没用，多么无力的家伙。
从过去到现在，似乎从来没变过。
牧瑰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哪怕闭上眼睛，阳光还是照样刺眼，让他没办法安然入睡。
伊灰很快回来了，他拿着水瓶、镊子、针线、白酒瓶子、打火机，还有一叠白色的布。
他苍白地露出笑容：“还好，在一户人家里找到了可以用的。”
“来，现在坐起来。”
颜策之扶起牧瑰，让他身体靠着他，伊灰先给他把酒瓶子递过去：“先喝一口。”
牧瑰摇头，被强硬地塞酒瓶口喂了一口。
“咳咳咳。”
像是火苗沿着他的喉咙食道滚下去。
伊灰再拿回来浇在他手上脚上。
“痛。”牧瑰身体蜷缩起来，面上冷汗涔涔。
伊灰拍了拍他的脸颊：“有痛觉说明还没有残废，挺好的。”
伊灰拿着镊子一颗颗将虫子挑出来，再次清洗伤口，然后用火烧红了针去缝伤口。
牧瑰仰着头嘴里只是不断地念叨着疼，脸颊惨白。
颜策之双手里能感受到他身体在颤抖，别无他法，他自己的眼皮也在打战。
伊灰脸颊也挂着汗，还含笑哄他：“像小孩子一样怕疼，不痛不痛，痛痛很快会飞走的。”
“哥我好痛”
伊灰缝完了脚上最后一道，听见了微弱的声音，他讶异地抬起头，看见了牧瑰失去神采却仍然睁着的眼睛，他连忙伸出手去探他的脉搏和呼吸。
还好只是暂时的昏迷，失去了意识。
伊灰望着牧瑰的脸庞，突然有一丝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听错了。
颜烺不知何时替换了颜策之，颜策之支撑这么久，也撑不住了。
颜烺抬起头，看着封薄明站在那里。
“牧瑰。”
封薄明脸颊上还滴着泪。
颜烺怒从心起：“别哭了！”
封薄明看了他一眼。
接触到那眼中的绝望刹那，颜烺立刻就后悔刚刚那句话了。
封薄明抬手擦了擦脸，说道：“我们再休息一会儿，等会我来背他吧。”
伊灰点了点头，起身拍了下他的肩膀，用手中剩下可用的东西去救附近的人。
他跑回来的时候，看见颜策之和封薄明站在牧瑰身体前面，与一群人对峙。
而那群人正是他熟悉的，青鉴带头。
青鉴冷着脸道：“我有想要对他做什么吗？我不是说了，我想保护他，让他来和我们一块，这才是最安全的。”
颜烺持剑：“不如你等他醒了问问他要不要跟你们一起？”
伊灰走过去，掰开两方的距离：“我这才离开一会儿，怎么还能吵起来？”
青鉴：“你来了正好，现在他就是我们要护送的重点保护对象，带他到我们那边，你也该和我们汇合的。”
伊灰微微一笑：“青鉴，你是不是又忘了，我不是你的下属。而且我就在这里，等他醒了我自然会带他过去的，你这么急做什么？”
青鉴：“我没忘，你知道我只会这么说话。我一直在找他，你说呢？这两人该去打猎和搜集物资，不然死的人更多，马上带人走，刚刚飞上去看过一次，虫潮还有三公里到这边。”
伊灰看颜烺和封薄明两者的恨意已经扛不住要朝着青鉴倾泻了，于是他道：“薄明，背上牧瑰，我在你们旁边，现在什么都不要说。”
封薄明一言不发照做了，他抬起头，脸庞恢复了原来的坚定，但那眼中，无可挽回地少了一些光芒。
伊灰重重地在两人背上拍了一下，他冲着青鉴笑道：“我有三个令人操心的徒弟呀。”
青鉴的目光紧紧盯着牧瑰，转身前说了一句：“他现在不会死的。”
颜策之和封薄明同时皱眉，伊灰替他解释：“是说让你们放心。”
青鉴身边跟着举枪的，他们对于朝他们伸出手的民众视而不见，只是目不斜视地路过。
但伊灰看见他身侧的拳头握得很紧。
***
他们从锦城基地出来的时候，因为东侧的一处墙还未完全修筑完成，一部分虫鼠从两面围攻过来，死了一批人。人群在路途中分流了，有一部分因为中途变异生物的袭击死了，还有部分人逃散不知所踪，他们这边转眼就剩下了几万人，剩余的武装力量和异能者以伊灰等人为中心，集结起来，尽可能救助跟随他们的群众。
他们朝着京城基地前进。
这群人当中，多的是伤残老弱小。
牧瑰中途因为逞强，脚差点废了，在伊灰的背上的时候，他看着周遭：“你们就这样喂着这么多人？”
异能者也就这么点，把人分成组团，负担也很重，很多异能者的付出甚至只能换来抱怨，离开队伍的人越来越多。
伊灰：“他们没办法打猎，死亡率太高了。”
牧瑰：“虽然我们很弱，但是也有可以做的事情。”
伊灰笑道：“比如？”
牧瑰：“你和他们商量一下，组团内部要分配责任，做饭、收集物资、打猎、洗衣物、照顾病人、治疗、背物资等，规定好了就必须要做到否则分配不到物资，每个组团分配一两个异能者，异能者可以保护其他人，除了伤病的，其他人也可以去帮忙寻找收集物资。”
想要带着这样大量的人走到目的地，他们就需要一定的规矩。
伊灰：“和我想的差不多，不过这件事很难办成，可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希望做到力所能及的事情，他们更希望以自己的弱小无力为借口，接受别人的帮助，然后理所当然地享受别人提供的物资，没办法，谁叫我们理应为人民服务呢~”
牧瑰：“但是，没试过，怎么知道办不成？”
伊灰笑了笑：“只是难办，我会和青鉴他们说说的。”他话锋一转，“说真的，要不你加入，下一任”
牧瑰把他头掰回去：“闭嘴。”
他们的提议取得了一定的效果，当然，不赞同这项提议的人也有吵闹，只是大部分人还是乐意依靠自己的力量，互相帮助往前走的，只想坐享其成的人慢慢就被割离出了队伍。
并没有人抛弃他们，而是他们自己落下了。
伊灰他们除了要保障这些人的生命安全、食物供应，还得维持秩序，哪怕是在这种情况下，趁乱作恶的人仍是不在少数。
所幸伊灰、颜策之、封薄明等异能者的个人能力较强，没有给他们翻出天去。
牧瑰的脚恢复一些之后，就跟着伊灰继续体能训练，在三个人这段时间轮番的轰炸之下，他也开始注意不再像之前那样乱折腾自己的身体了。他的任务还是负责做饭烧菜，偶尔也帮忙去收集物资，只不过现在他也需要教别人宰杀变异生物的要点。
只不过哪怕责任分开了，伊灰他们这些异能者还是累极了，频繁的战斗对他们身体和精神的消耗是巨大的，直面威胁的他们死亡人数也是最多的。
好多能力没那么强的异能者，崩溃地躺下了。其他人的脸色也大多难看。
在这些人当中，只有伊灰不太一样。
第172章 第172章 欢迎入队
伊灰稍微偷了点空闲, 站在草坡上仰望着天空，唇齿间含着细细的草茎，嘴角微微翘起。
牧瑰在看着他的那一刻突然意识到, 似乎从他见到伊灰的那时候开始伊灰就总是在微笑。
第一次见面给他留下最深刻印象的，除了那张超越建模的脸，就是那笑容。
别人说很好看。
但他总觉得那笑容里藏着猫腻，他其实很不喜欢他那样笑。
他直觉那是在用笑容在掩藏什么，后来跟着他训练的时候, 他就慢慢察觉出来了，那是魔术师常用的扑克脸，扑克脸并不是指面无表情或面瘫，有时候这样温和而迷惑人的笑容也是魔术师变戏法前的标配, 因为很容易让观众放松戒备心，让人觉得他亲切, 然后更容易转移注意力，尤其是那样一张脸。
他一边在利用那张笑脸转移别人的视线，一边用眼睛观察着所有人, 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冷静剖析一切, 本能地让他感觉到了毛骨悚然。
他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什么都不害怕。似乎何时何地都能轻易笑起来。哪怕在这样, 人的活下去就已经很困难的时候，这样游刃有余的笑容让他感到反感。
仿佛在居高临下，藐视他们这群在垃圾堆里挣扎的平凡人。
牧瑰走到伊灰身边。
伊灰看到了他, 对他露出亲切温柔的笑容：“怎么了？来和我一起发呆？”
耳濡目染之下，牧瑰也逐渐发觉了那笑容的诀窍, 他回想了一下伊灰的笑容，然后提起嘴角。
发展出了自己的特色，让原版本人也露出了罕见的惊讶神色。
伊灰：“你在学我？你学什么不好？偏偏学这个？有点吓人，最好克制一下你的表情管理。”
牧瑰：“……”
伊灰笑得捂住了肚子：“不不不，面无表情更可怕。”
牧瑰看着他，以伊灰为学习对象，普通人很难看出来，他却逐渐能区分他各种笑容的细微区别。
比如刚刚看天的时候和现在就是发自内心的，轻松的。
牧瑰不再强迫自己模仿笑容，定定地瞧着他：“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你还能笑得出来，还能这样抬头欣赏风景呢？”
是的，他刚刚的姿态就仿佛那些没用的偶像剧里面，毫无意义站在雪地里看着飘雪落下的主角，除了美感，一无是处的行为。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之前他背着自己的时候，看到路边开的巨大的雏菊花蕊中心爬过的一只蚂蚁，也会停下来，像发现了什么珍宝一样，让他快看。
别人都在愤怒，绝望，叹息，悲伤，哭泣的时候，只有他在微笑，平静地微笑。
伊灰闻言轻哦了一声，叹息般的细语传到了他耳中：“这都看出来了啊，果然你很有天赋。”
他又问：“嗯……你们看见我在笑是什么感觉？”
牧瑰：“…什么感觉？没有？”
伊灰：“哈哈哈不愧是你。”
其实牧瑰说完就意识到了，伊灰的情况，不是因为想笑才笑，而是需要笑才笑的。
伊灰道：“叹息、哭泣、笑容都是会感染的，这种情况下，大家确实需要发泄，但是哭过之后更需要冷静下来。正是因为这种情况，才更加需要笑，毕竟大多数时间我们没有机会笑了啊。”
牧瑰：“你这话，挺可怕的。”
伊灰：“而且，这是我的习惯。我没有刻意去做这种事情。我倒是宁愿我能有时间停下来好好欣赏这些风景。”
环境里面有着丰富的信息，他已经习惯了去收集这些信息，无论它究竟有用没用。而笑容是人际交往里面最实用的武器，真是烦人的职业病。
伊灰朝着他，笑容变淡了一些：“牧瑰，你可以从我身上学很多东西，洞察力，体术，应变的经验，但唯独这个，不要学。”
牧瑰：“为什么？”
他淡淡地说：“我希望终有一天你能露出发自内心的笑。”
牧瑰：“”
伊灰知道牧瑰不怎么喜欢笑，但他不知道。
他见过真正发自内心的笑容，也似乎曾经有过那样的笑容。
伊灰过来揽住他的肩膀：“我的意思是说，不要像我这样整天假笑，很累的，不过你还是第一个看出来的人，我以为我装得还算不错的。”
牧瑰低头想了一会儿，回他：“假笑也是笑，如果是为了让别人坚强一些的笑容，也没什么不好的，这确实是一个方法。”
悲伤和笑容都会传染。
如果身边都是阴沉的脸，再乐观的人也会被带哭，反之，如果有人愿意在困境里对他露出温暖的笑容，那么那也算一种希望。
对于笑的那个人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对于接下希望藏在心中的人，价值无可估量。
曾经就有人教会了他这一点。
同时一个虚假的希望也可以支撑人活下去，只要这个希望不破灭。
伊灰诧异地瞧他：“牧瑰，你”
牧瑰：“我拒绝。”
伊灰：“唔，还没说呢我就不信邪，你会加入的，我绝对不会看走眼的。”
***
万人队伍浩荡北上，他们在九月中旬到达荆州，那里有一个幸存者组建的基地，他们比较容易说话，氛围也不错，短暂地收留了他们。
而在那里他们遇见了一个人。
“哈？你说什么？！”面色冰冷的青年皱着眉头反问青鉴。
青鉴把自己看到的写出来交给他。
“你自己看吧，你手上的数字代表的是你需要消灭的生命的数字，还有你完成这个任务的倒计时，如果不再规定时间内做到，你就会死。”
雷辰扫下来，满脸荒唐，但是他自己先前就隐约有类似的猜测，所以难以再次提出质疑。
他手抓着头发，脑壳疼。
“操，疯了吧？”
伊灰借此机会提出了他们的邀请：“这样，你的能力很强，你和我们一起北上，在途中遇到了任何变异生物，你都有机会猎杀，至少能给你减轻一些负担，而且到了京城基地，你会有更多调配任务的机会。”
雷辰抬眼：“你们要雇佣我吗？”
伊灰：“如果你这样想也行。”
雷辰轻声嘟囔：“算了，反正也得去京城。”
他妹妹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
对于青鉴来说，雷辰也是必须要带走的。他的能力的代价，如果逼急了走向另一个极端，可能对人下手，所以也是需要管控的对象。
牧瑰从伊灰那里得知他们这边加入了一个强大的雷系异能者。
他不自觉地轻声说着：“假如他早些时候在锦城基地的话，情况或许会好一些”
颜烺：“牧瑰，你又在想假设的过去的事情。”
牧瑰：“复盘过去的失败是为了未来少走错路。”
颜烺：“行吧，你说的也有理。”
只不过雷辰比起他还要面瘫，看过来的时候，总是冰冷着张脸，像匹孤狼，打猎的时候都喜欢单独行动。
连封薄明都说：“他性格太孤僻了，融入不进去。”
伊灰摊了摊手：“我觉得他单纯只是有些不习惯交际。”
颜烺冷笑：“那他上次还和我抢杀猎物。”
牧瑰：“应该是因为能力代价，稍微有些急躁了，他需要杀多少才能活下来？”
伊灰伸出两根手指。
“两万？”
“两百万。”
他们同时陷入了沉默。
同时，牧瑰脑海里勾勒出落雷扫荡虫群的景象。
如果那个时候，他要是在锦城基地，那么情况也不会到现在这么糟糕的境地。
事情就是这样，有几个关键的强异能者在场，形势就会完全逆转。
只是这个时候的牧瑰，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真的有重来的机会。
他在心中撇去了这些思绪，继续前进。
从锦城逃亡出来的一部分人，选择留在了荆州基地，基地也收容了他们。哪怕他们跟基地里的人说了，虫潮可能会涌来，他们还是选择了原地坚守，他们觉得他们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也有少数人选择跟着他们一起北上，或许他们觉得京城更安全。
***
十月底，他们终于抵达了京城基地，他们只剩下了两千人，大部分是在途中分流的，坚持不住，停留在别的基地了，还有一些是因为生病、被变异生物袭击而死。
青鉴对这段时间新进入基地的人再次进行了能力鉴定。
同时，他也给了牧瑰他的能力报告。
“这是什么意思？EX级？从没看过这个等级，而且这个注意事项”
“就当我是无能力者了，这样正好，我就不用上一线，希望他们给我分配一个空闲点的后勤岗，我想找点简单的事情做做。”
结果，他接到的是特殊支援机动队0队的任命通知书。
牧瑰从青鉴那里找麻烦踹门出来，来到了伊灰面前。
伊灰张开双臂，笑容大大地勾画在脸上：“欢迎入队！”
牧瑰无语地瞪他，那得意洋洋的仿佛在说“你看，我没说错吧”的嘴脸，让他很想揍上一拳，要不是他打不过。
封薄明过来抱了一下他：“你的水平，值得的，别想太多。”
颜策之问伊灰：“真的没办法吗？他看起来很不乐意。”
伊灰耸了耸肩：“上面直接的任命，你们的都还没下来，他是最先审批下来的，他的能力信息是我没办法接触的绝密。”
牧瑰：“如果我做得很差会不会被辞退？”
伊灰想了想：“这情况，看起来是不可能的。而且，”他停顿了一下，上下扫视牧瑰，“你就不是那种心安理得摆烂的人。”
牧瑰：“屁话。”
伊灰：“哈哈哈哈看起来真是生气了，而且你如果什么都不做，只会死得更快，并且害死其他人。那话怎么说来的？既然反抗不了，那就享受吧。”
牧瑰：“那我要干到什么时候？”
伊灰：“不知道？”
牧瑰：“操。”
伊灰：“我倒是也旁敲侧击问过青鉴，可这家伙，嘴是真紧啊。”
牧瑰就此在心里记恨起了青鉴，但他也没办法对青鉴做什么，他目前的重要程度可不是闹着玩的。
只是他不明白，既然他的这个不知名的能力重要程度那么高，青鉴之前到处寻找自己确认生死，并且将自己带回京城，现在还要将自己送上一线，究竟为什么？
入队之后，他们又经历了近三个月的训练，这一次是拥有专门的器械和场地，高强度不间断的培训。
理所当然的，聚集了全国各地的异能者的基地的训练场内，他一个可以算没有异能的人，受到了极多的注目。
而且他还加入了特殊支援机动0队。
牧瑰觉得这是个临时搭建的草台班子，可是别人不那么觉得，主要是因为伊灰，在整个基地之内，他的异能和个人实力也能排进十名之内，而且他人缘极好，威望高。
他首先被任命为队长，被赋予了选择队员的权利，他选人拥有极高的标准，至今有许多强大的能力者被他拒绝，退而求其次加入了其他队伍。
然而这一次回来，他就选择了两个VG级的异能者和一个相当于没有能力的人。
当然牧瑰表面上的身份还是EX级能力者。只不过一开始大家好奇他这个唯一顶级能力的名头，后来也变成了嗤之以鼻。
没人觉得他有多厉害。
事实上，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牧瑰很讨厌这种把他架在火上烤的行为，他本来就不是那么喜欢高调、惹人注目的类型。
伊灰：“如果有人看不起你，你把他们打服就行了，如果不使用异能，现在应该没有几个人可以打得过你了吧？”
牧瑰一边和他对练一边说：“你也说了，不用异能，这里有哪些是没有异能的？就我一个！而且我学这些是用来和人对打的吗？如果没有哪个不长眼的当面惹事，我才懒得和人打。”
牧瑰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一个稍微有点战斗力的普通人，比起异能者，他是弱的。
伊灰趁机扣住了他双手，笑道：“牧瑰，千万不要对自己的能力设限，你比你想象的强多了。”
牧瑰踢脚去破坏他的平衡，反被撂倒，他吐了口气，静静地仰头看着伊灰：“我没有。”
事实上，这样的世界里，输赢是无所谓的，生死才是。
能活下来的，活到最后的才是胜利者。
本该死亡，却一路摸爬滚打活下来的幸存者的力量，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强大了。
所以，他是矛盾的，他觉得自己很弱小，只是承认这个客观的事实，但是又从来不会否认像自己一样苟活下来的幸存者的内在强大。
伊灰将他拉起来：“无论如何，你们的岗前培训结束了，我们第一个外勤任务来了，准备一下出差去。”
牧瑰见他卖关子，有种不祥的预感：“去哪里？”
伊灰：“标号003基地，或者这么说你熟悉一些，锦城基地，新建的。”
牧瑰将喝空的矿泉水瓶捏烂，面无表情地丢进了垃圾桶。
第173章 第173章 斩杀血豹
封薄明走到舱门边向下望去。
颜烺戴上手套, 握住扶手站在他身边，眯起眼睛问道：“那些东西是怎么消失的？”
伊灰：“据后期汇报，有个火属性的异能者, 将基地里外的东西全烧光了，城墙除了一部分的破损和空缺，并没有倒塌，所以幸存下来的人还有新来到这里的人，就重新建立了基地, 不过，情况非常糟糕，那里现在相当于一个非法地带。”
牧瑰突然问道：“那个爆破城墙的人呢？你们之后有没有找到他？”
伊灰：“真巧，他还正好在这里。”
封薄明的脸刹那绷紧了。
颜烺咬牙切齿：“申屠十三, 是那个家伙。”
牧瑰绑紧了手套：“我想知道，我们的权限是什么？”
伊灰笑眯眯：“就算给你们权限立刻击毙他, 他也死不了，他会原地复活，目前只能抓住他带回去让青鉴看看他的能力条件, 听说他自己也在找死亡的方法。”
颜烺：“想死就一个人去死好了，拖着这么多人下水的疯子。”
伊灰对着另外两个人说话：“都禾允, 你等会儿与王栾、庄薇一起守着机子，我, 封薄明, 颜策之，牧瑰，宿向帛我们几个出去。”
都禾允点了点头, 收拾了一下背包递给庄薇。
宿向帛则是卸下了背包，扩展了一下胸背, 牧瑰给他接了过去。
王栾：“那我在附近降落，不进去了，里面看起来太乱了，压根没地方停。”
伊灰：“明确一下我们此次行动的任务，嗯，把申屠十三捉回去，他是被认定为高危对象的异能者，除了私仇，还有就是判断这个基地是否能够收编，能收编就收编，想办法建立新的秩序，假如不能唔，上面是说必须收编没有如果，后续派人来管理，在那之前将基地的混乱情况镇压一下。”
宿向帛翻了个白眼：“我们只管执行离谱的命令，上面要考虑的就多了。”
牧瑰：“哪怕是混乱的地界，应该也会有强大的势力主导，首先锁定这一类的人吧，一般来说，这种情况，都是用拳头说话。”
颜烺握拳:“把他们打到服从，简单粗暴，我喜欢。”
很快，直升机降落，他们五人在城墙外侧一处空地下了机子。
宿向帛扯下上衣和裤子扔给牧瑰，身体并没有赤/裸，全身皮肤覆盖着黑色的绒羽，打开双臂，他转变成了一只巨大的游隼，背脊上可以坐得下十几个人。
他矮下身子，其余四人跃上，拽住他背上的羽毛，游隼张开翅膀，急速飞上墙端。
墙端上还残留着过去战斗的惨烈痕迹，但生命留存的迹象已经湮灭了。
游隼只是短暂停留，挪动爪子便俯冲下去。
伊灰看见有一处地方萦绕着诡异的红色雾气，便指着那个方向：“去那边。”
很明显，有事情发生的地方，便是人群聚集之地。
游隼的体型是不容忽视的，下方许多人震惊地抬起头，摆出攻击的姿态，逃走的反而比较少，或许在这里存活的人早已经明白，攻击才是最好的防御手段。
四人陆续跃下游隼的背脊，宿向帛重新化成人类，在黑色羽衣外头套上正常的服装。看他像是已经做过很多次了，非常熟练迅速，脸上一点也没尴尬。
他们这一行干净整洁的人在糟乱的街区和的凶恶的人群当中格外显眼。
牧瑰望了下前方，血色的雾气笼罩着三四个街区，似乎没有上升的趋势，压得较低。这边房子的平均高度也不高，没有突出雾气的。
雾气里头没传出什么声音，死寂又诡谲。
伊灰朝着一侧勾了勾手指，一个旁观者瞪大眼睛被拽了过去。
伊灰亲切地微笑起来：“你能和我说说，这个基地最厉害的家伙是谁吗？哦还有，前面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人张开嘴，呸了一口。
伊灰躲了过去。
他们都愣住了。
牧瑰面无表情地拍了拍手。
颜烺一拳将那人的鼻子打歪了，扔在了地上。
伊灰找了下一个人。
这回他没有开口问了，而是含笑看着他。
这回他仔细看了，挑的是个识趣的家伙，他直接手指指向红雾道：“就在里面，你们要找的人。”
伊灰：“谢谢。”他看着瘦猴子一样的家伙的脸，眯起眼睛：“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没说？”
对方眼珠子转了转：“你们能给我什么好处？”
伊灰笑了笑：“当然有。”
“什么？”
“三秒之内你不说，我就剁你一根手指。”
“我说。”
牧瑰很少见伊灰这样的应对方式，觉得新奇。
伊灰一般是见人下菜，而平时他身边基本上都是些遵守道德法律底线的人，所以就不常见这种情况。
所以他说是这么说了，牧瑰不太清楚他会不会这么做。
那人用夸张的语气说道：“走进去的人，都出不来了，在旁边的人，吸一口这个雾，都会飘飘欲仙。”
伊灰把申屠十三的通缉令打出来给他看：“你说的在里面的那个最厉害的，是不是这个人？”
“对！就是他！他前几天带着一头红豹子来到这里，然后这地方就变成这鬼样子咯！”
“那豹子？”
“那豹子是个吸血鬼变的！会吸人血！啃人的肉！小心进去就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伊灰扫了一圈其他人的脸，似乎也有所应证。
伊灰：“那估计是变异生物的异能。”
颜烺：“他刚刚说血？那雾气该不会是血滴构成的？”
伊灰：“有这个可能。”
颜烺手中血剑凝聚，他戴上面罩走近雾气，在距离雾气几米的地方，抬起了剑。
只见边缘较为淡薄的雾气突然凝聚成一条细细的红线，顺着血剑的剑尖，攀上其中的纹路，被他的剑给缓慢地吸收进去了。
颜烺扬起一个笑容：“果然。”
伊灰再次问那个瘦猴子：“面罩能完全防御这种雾气吗？”
刚刚说的飘飘欲仙，估计是对人的神经会产生影响。
对方耸了耸肩：“谁知道？我们没这么好的玩意儿。”
“简单。”伊灰转头：“给他一个面罩，我把他扔进去试试。”
“啊啊啊啊啊啊！”
过了一会儿，那家伙戴着面罩连滚带爬，出了雾气笼罩的范围。
他躺在地上，摘下面罩疯狂呼吸新鲜空气。
伊灰把人扣着观察了他几分钟，笑道：“看来不会渗透肌肤，而是通过呼吸道。”
他道：“别怪我没提醒你，等会去洗个全身澡。”
那人看他像看一个恶魔一样，一松开手就跑没影了。
他们准备好后就全部戴着面罩走入了雾中，与此同时颜烺还是举着剑吸收雾气，在他们几人附近形成了一圈小小的空挡区域。
沿着街道走了一会儿，他们看到了好几具残破的尸身，像是被啃了一半仍在地上，但相同的是，血液都比想象中少很多。
牧瑰检查了尸体上的伤口，在心里计算这头豹子的体型，他道：“那人说的确实是实话，以血液和人肉为食的豹子，体长大约两米左右，年纪应该不大，一岁差不多，体重我猜有250kg。”
伊灰：“和一般豹子差不多，变异出异能，看这个捕猎方式，还有与人合作的形式，智商比起普通豹子来说应该高很多，力量和速度并没有超出想象，但也应该有所提升，是原生类型的三倍左右，大家留神不要被伏击。”
伊灰说完，就将傀儡丝远远放出去布线。
他们缓慢挪动步伐。
突然，伊灰其中一条线碰到了某个东西，传来了轻微的颤抖，他举起了手，其他人止步。
伊灰默默估测了一下距离，开口道：“12点方向，1500米之外，有东西。”
他们加快了脚步却刻意放轻了步伐，加速朝前。
到了某一段路。
每个人耳中都收到了撕裂、磨牙和吞咽的声响。
伊灰拿热源检测仪确定了具体方向，看了眼封薄明，封薄明朝着他手指的那个方向举起手，点了点头。
伊灰的右手一落，数道光的通路破开雾气，直击过去。
吼——————！
他们听见了野兽的怒吼声。
封薄明咬唇摇头，他是没抓住。
但他的光线让他们看清了那豹子的真面目。
像不慎掉入红莓染缸的通体血红的豹子，一双金色的眼眸怒视着他们的方向，龇牙咧嘴却没有挪动一步。
伊灰轻声道：“没事，我控制住这家伙了。”
他微微动了动指尖，那血豹就老老实实地趴在了地上，而且他的兽牙再也呲不出来了，只能睁圆眼睛瞪着他们。
颜烺手中剑挥过去，驱散了周遭大部分的血雾，而这些在空中浮动的细小液滴，逐渐凝结成了小小的尖锐的锥子，飞去了血豹的身边。
牧瑰：“看起来它并不能像你一样能随心所欲地操控血液。”
颜烺：“杀人，是足够了。”
那怪物脚下还有一具啃了一口的尸体，脖子上的骨头都瞧见了，那人似乎还有一丝半点的气息，双瞳浑浊，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境况了。
伊灰随便绞杀了这只血豹，脑袋咕噜滚落在地。
宿向帛走过去踢翻了豹子的身体，撇撇嘴：“就这么简单？我还以为要费点功夫呢？”
牧瑰在旁边走动观察了一圈：“人不在这里，逃了。”
伊灰摸了摸豹子背脊上的皮毛：“之前是经常坐着这豹子移动的。”
牧瑰：“他是怎么驯服这种野生变异生物的？”
伊灰笑了笑：“指不定是经常给他喂肉呢？喂出感情来了。”
宿向帛摸了把胳膊：“队长，你怎么这么想？”
伊灰：“只是按照这种变/态的思维方式想了想，如果我是他，为了某个目的养了个宠物，总得喂点它喜欢吃的，它才会听话。”
颜烺：“为了什么？”
伊灰：“为了好玩？”
颜烺：“”
他的眉头扭曲了。
伊灰想了想：“我和他也只在那个时候有过短暂的照面，那家伙那时候就已经疯了。幸好我刚去基地的时候把所有数据都加密保存在了我自己的终端里头。后来我尝试在残留的资料库里面找他的资料，看下来我发现他是真的有一心求死的倾向，但是他现在又有了复活的异能，所以说想死也死不掉，死了还会复活，所以他就崩溃了，开始以玩弄别人性命为乐。差不多就是这样？”
他的猜测十有八九都是正确的。
封薄明抿着嘴唇：“就算把其他人都杀光了他也死不掉。”
牧瑰：“怎么找人？”
伊灰沉吟片刻：“嗯这下得做好让人逃掉的心理准备了。”
封薄明：“什么意思？”
第174章 第174章 逃出牢笼
伊灰：“这家伙的性格比我想象得还像阴沟里的老鼠, 他知道自己不会死，但是他除了不会死这个特殊属性之外，被我们活捉的概率是很大的, 我们如果要在这个地方找人，非常非常困难，这个地方没有统一管理的方面，基础设施全部被破坏，想要一下子搜查基本上不可能, 但这种地方，口头消息是传得最快的，他得知了我们在此的消息之后，一定会逃跑, 而逃到哪里去是很难确定的，因为我们不知道他的目的。”
宿向帛：“我还以为队长你会计划周全再过来处理他呢？”
伊灰无辜道：“我是人不是神, 我不可能算无遗策。”
只是之前有队员先遣来此，得知此地重新建立了一个幸存者基地，并且查到此地有申屠十三这个人存在, 他就带着人赶紧过来了。
伊灰突然轻声道：“如果闫孟肃还在不行，她的能力也有范围啊, 况且人也没了我在说什么呢，真是麻烦。”
牧瑰：“让青鉴来呢？”
伊灰：“他也有各种限制, 范围上就不行。”
颜烺将血剑甩出去, 血剑在他的控制下在雾气中盘旋，形成一个吸收血雾的小旋风，尽可能地将剩余的雾气驱散, 他道：“就没有能快速大范围检测异能的工具之类的东西发明出来吗？”
伊灰：“目前产生异能的生理过程和基因变异规律都还没有摸清楚，异能者的各方面特征和普通人都没什么差别, 除了鉴定、探测类型的异能者的异能，基本上没有人能一眼直接看出谁是异能者，更别提检测工具了，这就是为什么青鉴这么重要。”
封薄明握紧拳头：“当初的锦城基地也进行过全员鉴定，可还是让那个家伙漏了出去。”
伊灰：“那个家伙在鉴定前就已经在各处发疯杀人泄愤了，那个时候我们都没能把他抓住。”
等雾气消散之后，他们就乘着游隼化的宿向帛的飞行，在基地里低空盘旋，寻找踪迹，但结果只发现了各处爆发的混战，被野兽撕开陈横街上的尸体。
在红雾形成前，那只豹子就已经在申屠十三的引诱下，到处捕猎人群了。
下去打听之下，处处都是申屠十三的恶迹。
他自己本人也是喜欢到处折磨人杀人，还曾以一己之力嫁祸并挑起基地内几个大势力的混战，搞得基地内本就黑/恶的风气愈发可怕。
他只是一个人，从来不和其他人混，但是没人能抓得到他，也没人能彻底杀死他，他神出鬼没，唯一的行动基准就是搞破坏。
颜烺着实被这一系列气得不行：“就算再难也要尝试一下，这家伙再逃出去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情！”
伊灰一从雾里出来，在通讯器里面呼叫王栾：“你飞到城墙上头去监测，看看有没有人从城墙外面出去。”
他们飞了一段时间，徒劳无功，牧瑰道：“这不行，效率太低了，这样怎么找，都是找不到的。”
伊灰：“你有想法？”
牧瑰：“Gray，你的能力范围目前如何？”
伊灰笑道：“执行任务的时候好歹叫我队长嘛，他们都这么喊的。”
牧瑰：“好，队长，废话少说。”
伊灰：“唔，你可以把我当成一个吐丝的蜘蛛，丝线都是从我身上出来的，至于距离，我测试过，最远是100公里。”
牧瑰也有些震惊：“这么远？数量呢？”
伊灰：“远是远，但是完全不可控制，精细操控也是需要我直接看着的，一般没什么用，你问距离又问数量啊，我好像知道你想干什么了。”
牧瑰点头：“所以，可行吗？”
宿向帛凑过去：“别就你们自己知道，说出来给我们听听。”
伊灰捏着下巴思考了片刻，仰头看了看天空，最终开口道：“试试？”
颜烺真想给他们俩脑袋一锤子：“所以到底是什么？说！”
伊灰模拟了一个蛋糕胚的形状给他们看：“简单来说，牧瑰想要让我用我的能力制造一个致密的笼子，将人都关在里面，这样他们暂时都出不去了。”
封薄明结舌：“这这么大的基地吗？”
伊灰：“嗯，虽然很离谱，但我试试？说不定呢？”
封薄明有些迟疑但还是说：“可是如果把人关在里面，要关多久呢？其他人不是出不去了？我是说虽然里面大部分都是该死的但是”
是的，哪怕这种地方，也还是有一群稍微正常的人在生活的，苦苦挨着，不是掠夺的一方，就是被掠夺的那一方，即便是臭水沟，每天也有小生命在诞生。
伊灰：“嗯，我打算留一个小小的洞门，守住，供人出入，可以出去打猎，借此也可以整顿一下这个基地越想越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啊。”
伊灰看着牧瑰笑，牧瑰还是漫不经心的模样。
宿向帛问他：“那还完好的城墙部分就别管了吧？反正有没办法轻易突破。”
伊灰：“这可不一定，当初他就是炸了城墙，而且他可以翻越城墙，跳下去。”
宿向帛下意识回他：“跳下去不就啊。”
“对，死在外面，同时在外面复活，他的情况太特殊了。”
宿向帛总结：“好贱。”
牧瑰：“你的能力能够坚持那么久吗？”
伊灰：“如果不需要精细操控的话，我可以坚持更久，我有训练过，包括几天几夜不睡觉。”
牧瑰：“”
伊灰笑道：“所以，在我守门期间，搜查任务就交给你们了。”
他们需要尽快搜遍基地内每一个角落，这才能减轻伊灰的负担。
他们确定了任务分配就立刻动手了。
伊灰在东侧一处留了一个只够单人通过的门洞，无数傀儡丝飞上了天空，将整个基地围困作一只巨型鸟笼，丝线与丝线之间只留着一根手指穿过的缝隙。傀儡丝覆盖了基地的上空，如果有飞禽打算从上方飞下去叼人，那么也只会被坚硬的丝线切割成整齐的标本切片。
直升机的能源有限，所以不会频繁飞上天去查看。
在伊灰守门的这三天内，牧瑰等人就在基地内地毯式搜人。
但结果是，他们连着三天三夜，搜遍了整座基地，甚至各大势力的首领都被他们揍了个遍，利用他们的手下一起发动人去找，也找不到。
在第三天傍晚，牧瑰他们几个顶着黑眼圈出来见伊灰。
伊灰除了守门还会放一些人出去，前提是他们是登记过的，出去了不回来也随他们，要带着猎物回来的，也得过他的眼。
他温柔地冲他们笑：“看起来是没找到，我这里也没有。”
他们几个还有轮岗闭眼休息几个小时，伊灰就不行了，他守在这里整整三天，看上去比他们还干净实则已经很疲惫了。
牧瑰抿了抿唇：“我去基地外面转一圈。”
宿向帛：“放屁，我去，你们都留在这里休息一下。”
他话音刚落便化身游隼飞了出去。
牧瑰、封薄明、颜策之三个人互相依靠着坐在伊灰身边休息。
过了一会儿，宿向帛回来了，他的脸色很难看：“你们过来一下。”
伊灰将洞门封锁，跟着他们一起，坐上宿向帛的背部。
他们飞到了与伊灰守门所在的地方完全相反的城墙的另一端。
正是申屠十三在那天用炸弹炸出的洞口。
那里有一摊血迹，傀儡丝上面也沾了许多，尚未干涸，那血脚印向外一直延伸到几十米外，然后在草丛里面消失了。
伊灰有些发愣。
宿向帛抓着头发：“这他丫的也能出去？”
看着破损的金属墙面的痕迹，封薄明伸出手抚摸着傀儡丝，骤然收紧手指，将自己的手都割破了也浑不在意，他的面庞爆发出浓重阴暗的恨意。
伊灰叹了口气：“是我疏忽了，竟然没感觉到。”
牧瑰：“不，这不是你的错，距离这么远，轻微的动静你不可能察觉得到。”
而且他都已经十分疲倦。
牧瑰看着这现场，不禁屏息冷气，宿向帛不信，他们任何一个人也不敢相信。
能有人把自己切割成碎肉只为了投出这个笼子吗？
哪怕拥有不死这个能力，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这家伙不仅仅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是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命的。
仿佛是在讽刺他们一样，申屠十三再次逃亡成功了。
伊灰只能收回了能力，沉沉地睡了过去。
牧瑰带着其他人，整理了一下基地里面的事情，重点扶持了其中一个人，将其他势力的强者都揍了一顿，关了起来，同时威胁恐吓了留下的这个人。
宿向帛对牧瑰真心诚意地说：“你牛逼，看起来你才像□□的老大。”
牧瑰：“我只不过是狐假虎威，借了你们的光。”
封薄明：“我相信牧瑰的眼光，那是个合适的人，实力和异能也足以支撑起这个基地，希望我们下次来的时候，这个基地能有所改变。”
牧瑰平淡地道：“这很难，不要抱太大希望，还是跟上面说多派些可靠的人吧。”
颜烺：“要派早就派了，我们这才几个人？真当我们是八爪鱼吗？”
宿向帛伸着懒腰走回庄薇身边，抱怨道：“这下又要回去写几万字的报告了，头疼。”
庄薇一边给他们伤口进行医学治疗一边道：“别管他们，回去先好好休息，我看你们一个个大熊猫至少得补半个月的觉。”
都禾允细声细语地说：“人没抓到，下次再去，你们都平安回来就是最好的。”
牧瑰看着躺在那里闭着眼睛的伊灰，问：“他怎么还没醒？”
庄薇：“生理状况都正常的，可能就只是缺乏睡眠吧。”
牧瑰走过去，轻轻推了推伊灰的手。
见没动，他静静地看了半晌，也只能走开。
但当他转身的那一刻，他的手突然被抓住了。
转头的时候，伊灰就在那里对他笑，眼中带着狡黠的光芒。
牧瑰无语地对他说：“是，你骗到我了，可以了吧。”
也不知道是二十七还是七岁的小孩子。
“你们过来，Gray醒了。”
封薄明松了口气：“队长，你睡得那么安静和死了一样，真的很吓人。”
颜烺：“他才死不了，就是想偷懒。”
“喂你们俩真过分啊。”伊灰握着牧瑰的手腕，放缓了声音说道：“对我来说真不算什么，不用担心。”
宿向帛：“谁担心你了，睁开眼睛了就快点起来，要回了。”
牧瑰伸出手在他的额头轻轻弹了一下，伊灰就起来了：“哎哟，我起来还不行吗，怎么还打我，哥疼死了。”
牧瑰唇角勾勒出一抹笑意。
伊灰本来是想借此试探一下，可没想到自己先被他这一笑唬住了，愣是没说出话来。
其他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牧瑰身上。
“咔嚓”
宿向帛眼疾手快拿出终端拍了个照。
第175章 第175章 桃源奇景
伊灰回去后给蓝远星打了一份详细的报告, 申屠十三的危险级别再次提升，到2月份的时候，异灾局的监测者竟然在京城基地发现了申屠十三的踪迹, 当时距离最近的队伍赶了过去，但终究还是让人给逃了，之后他们又接到在沽上基地发现他的消息，但很快，这个线索也断了。
封薄明问伊灰：“他究竟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从003基地赶到001基地的？”
一个月没到的时间, 不借助空间异能、瞬移异能或者飞行异能，还有就是直升机，基本上不可能实现。
伊灰提出了一个可能性：“我猜——是被鸟叼来了？”
封薄明：“啊？”
伊灰：“当时我看他的那个痕迹消失得很诡异，他的异能又不能让他飞天遁地, 那只能是在外头被飞禽之类的叼走，没把他给吃下去, 衔着他飞去了别的地方，又或者他死了一次，在它肚子里复活, 结果一出来就是京城附近了。”
封薄明：“”
宿向帛笑得：“队长你瞎编可真有一套。”
伊灰晃动手指：“这叫合理推测，在其他推测都不成立的情况下, 我这已经是最可能的路径了。”
颜策之问牧瑰：“牧瑰，你在看什么？”
牧瑰：“是沽上传过来的资料。”
伊灰：“这个我也看过了, 有点可疑对吧？”
牧瑰：“照理说不应该消失得这么干净, 他们可能在调查过程中落了一些关键线索。”
伊灰：“唔，还有别的可能性，我是想着我申请过去一趟, 去找找”
这时，他的电话响了。
“喂？蓝局收到, 行，我去见见那个人。”
伊灰吐了口气，露一个笑容：“那边恐怕去不成了，又要出外勤了，这次是西京，那边似乎也有个变态杀人魔。”
他们先是去见了从西京逃来京城的一名男子，名叫文徐风，对方还有一个非常便利的异能，武器库。
他将他所知的西京的情况和盘托出，让他们对那边的情况有了初步的了解。
牧瑰判断道：“这个任务给六队队长去办不是更合适吗？”
伊灰：“他在出别的任务，而且我们关于奇物领域类的异能所知甚少，也不一定有空间能力者就能顺利脱身。”
颜策之问文徐风：“你说那个人，他专杀无能力者，是这样吗？异能者他有杀过吗？”
文徐风紧握着双手：“只要是不反抗他也不逃跑，遵守他立下的规矩，他就不会杀他们，但是如果反抗，就会被杀了吊在棍子上，让其他人都看着。”
伊灰指着他：“但是你离开了。”
文徐风捧着脑袋心有余悸地说：“我真的！我真的再也不想继续那样的日子了！就算从高见宁手里转到银倩橘手下，也不过是一样的，他想杀就杀了，继续被折磨过战战兢兢的日子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银倩橘不喜欢折磨人，所以，当他给我们选择，让我们走还是留，我选择了走。”
事实上他还硬着头皮反驳嘲讽了他。
但是银倩橘只让他离开就再也不要回来，没有对他下杀手。
伊灰温柔地安慰他：“你做得很好，很有勇气，所以现在才能来到这里，接下来都会好起来的。”
文徐风神经质地重复着一些话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放过我也有可能和我帮他把一些个学生的尸体做成了武器给他留作纪念有关吧，但是他他也只是个疯子，说什么保护孩子这样的人怎么可能”
至于有没有其他人逃出来，他也完全不知道。桃花源秘境隐秘，如果不是他告知，或许没有任何人会知晓那个地方还在继续发生着那样的事情。
伊灰：“实质上是绑架了一个基地的人关在他的奇境里，内部应该是由他本人控制的，也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危险。”
牧瑰：“首先，没有异能的后勤人员是一个也不能带去了。”
都禾允道：“这次我必须和你们一起进去。”她把叼在嘴唇上的发圈取下来，扎了个清爽的马尾，平静地望着他们。
伊灰：“当然。”
之所以让都禾允入队，就是因为她的护盾拥有“不破”属性，只要她没有失去意识，用任何手段都无法击碎她制造的护盾，哪怕是颜策之拥有的黑剑的侵蚀也不行，而拥有“击破”的属性的矛，还未曾出现。
她的能力限制也是很大的，她连续维持清醒意识的时间，护盾的范围，能保护的人数都是有限的。除此之外，使用能力倒是没有很大的代价，只是她一旦在清醒期间被破盾成功就必死无疑，这个代价有跟没有是一样的。
牧瑰：“那这次我要去吗？”
伊灰：“废话，你可是我们当中唯一一个顶级的能力者啊。”
他夸张的语气让牧瑰翻了个白眼。
***
2061年3月初，他们径直飞往了西京，按照文徐风告诉他们的地址，借助工具，他们穿越了浓浓的粉紫色雾瘴，来到了桃花源希望中学的门口。
宿向帛看着破败生苔的学校大门惊叹道：“哇，感觉是误入什么恐怖片片场了。”
庄薇提了一下背包：“该是末日片场才对。”
这一次，他们没有坐直升飞机，而是乘坐宿向帛这趟航班来的，因为都禾允也需要进去，他们没办法留人保护直升机和飞行员。
封薄明用光线照亮周遭：“好暗，这些雾总得处理一下吧？”
伊灰：“可能里面的人也处理不掉于是就放着了，刚好也是另一层屏障，藏得这么好，这么大规模的植物集群变异也是很罕见了。”
颜烺：“我想把这些全烧了。”
封薄明有些担忧：“我的能力不知道在里面能不能起作用。”
他们对对方的能力一无所知，进去也不知道是怎样的环境。
伊灰：“里头的人总不可能在完全黑暗的环境里生活，就算不起作用，无法利用环境光，你的能力还是很强的，心里想想可以，但别对敌人露出胆怯。”
封薄明深吸一口气：“嗯，我明白了。”
牧瑰凉凉地道：“我才是没有任何自保能力的，我就不能在外面等着你们吗？”
伊灰笑道：“留你在外面给他们做人质吗？进来看看呗，你不好奇吗？人为创造的另一个空间。”
牧瑰面无表情：“一般好奇的人都死得比较快。”
伊灰：“哈哈哈哈哈。”
颜烺掂着剑道：“先由我进去，然后让策之试试能不能把他的空间戳个窟窿。”
伊灰：“好主意。”
他们正聊着，那个学校入口的广场上，干涸的水池和只剩下半截的古代文豪雕像前面，出现了一道白色的漩涡。
从中走出了一个人，很年轻，大概才十三四岁的男孩，因为面容过于稚嫩，哪怕他表情沉稳，却也只是像一个装成大人的孩子。
彭辉泽穿着休闲的运动服装，从白色漩涡里面缓缓迈出来，他对着伊灰等人露出礼貌的微笑：“老师请客人们进去说话。”
他这样说着，让开了身体，一手引向身后的漩涡。
从白色漩涡中飘出了几片粉嫩的桃花花瓣，落在他们脚边。
伊灰一边冲他点头，一边信步走向白色漩涡，嘴上还忍不住调侃：“这么小就出来工作，辛苦你啦。”
彭辉泽保持着完美的微笑。
牧瑰、封薄明、颜烺、庄薇、都禾允、宿向帛等人紧随其后。
他们算是第一批心甘情愿地走入这场鸿门宴的异能者。
***
越过白色漩涡，眼前豁然开朗，吹拂到面庞上的风是微醺中略带凉意的。
抬头，是澄澈碧蓝的天际，几团可爱的积云点缀其上，低头，脚下是翠绿的草甸，远处横贯其间的整奇田埂与土路。
鼻尖萦绕着桃花和青草的香气，浅粉色的桃花林在山谷间灼灼铺展开去。
转过头去，就能看见满开的盛春的桃花在风中摇曳。
色彩明艳宛如一幅新世纪的油画，但那特色的乡村田园风气又给人一种置身淡彩水墨画的错觉。
封薄明赞叹地打量着周围：“也难怪进来的人不愿意出去了。”
伊灰笑道：“事先说好哦，你们谁想留在这里我也不会阻拦的，只是要做好心理准备。”
颜烺：“就看我们当中有谁是傻子？”
庄薇：“你们当中要是有谁快死了我才会用异能，其他我一律都靠这个背包救治。”
宿向帛：“我背后有点痒痒，想在这地方飞一下了，你说他们会不会让我飞啊？有没有禁空令？会不会把我打下来？”
都禾允：“别离开我太远”
牧瑰：“”
怎么感觉这群人不像是踏入敌人的老巢，而是来春游了？
牧瑰蹲下，捧起一抹草土，那真实的触感，让他不禁怀疑，这个空间真的是虚构的吗？
彭辉泽弯下腰对他笑道：“这里面的东西全都是真的，种出来的菜是可以吃的，桃花也可以做桃花饼，我们还养鸡养鸭养鱼，每天都可以吃到鸡蛋。”
牧瑰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而是默默地退到伊灰身后。
彭辉泽举起手：“别这么紧张嘛，你们看起来没有想打打杀杀的意思，我们这边也是准备好好招待你们的，随我来吧。”
他转身之前，留下一句话：“哦，我会尽量慢一点走，你们千万不要因为好奇而掉队了，不然会被其他东西当做入侵者宰杀掉哦。”
他们面面相觑，互相安静地交换了几次眼神后，跟上了那笑里藏刀的少年。
伊灰嘴角的笑意愈发浓烈，他轻声喃喃道：“真的很有意思。”
封薄明脚下碰到了石头，好好放回去。
第176章 第176章 平静疯狂
如同彭辉泽说的, 他速度比较慢，他们一行真的如同郊游一般，步伐轻松, 有很多时间欣赏周遭的风景。
因为此地的植物都是原本的正常型号，看他们这些看惯了巨大化植物的人还有些不习惯，这才一年不到，他们都快忘记了他们原来生活的正常环境是什么样子的。
封薄明走着走着，突然感觉脚磕碰到了什么东西, 他低下头，看见了一块长满苔藓的石头，封薄明蹲下来将它从路边搬到旁边草丛里。
突然，那石头自己翻了个面, 上面露出了一对大眼睛，瞳眸看起来像水底的湛湛黑石, 石头眼皮眨了眨。
封薄明微微一笑，拍了拍它的脑袋：“不要横在路中间，很危险的。”
说完他把这个石头摆好, 回到了队伍后面。
然后他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仔细思考了一下。
其他人均投来古怪的眼神。
封薄明终于琢磨清楚了, 他恍然地一拍手：“啊！刚刚那石头会动！还有眼睛！”
封薄明再次转头，石头精已经当着他们的面咕噜咕噜滚走了。
他目瞪口呆。
彭辉泽笑道：“在我们这里很常见, 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也很惊讶, 不过他们一般都很温顺，不用害怕，只要不粗暴的对待他们。”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他们穿过竹林, 转入绿叶树林，路旁看见了一只穿着背带裤躺在树桩旁边看书的兔子。
虽然这些词组有点让脑子宕机, 但确实都是亲眼所见的事实。
有一把斫在树桩上头的斧子，兔子叼着狗尾巴草，抬眼看了下他们，打了声招呼：“辉泽，今天有客人？”
是低沉的中年男人的声音。
彭辉泽：“是啊，叔，我先带他们去见老师。”
“哦。”
说完那只兔子便收回视线继续看书去了。
牧瑰很想提醒他那本书拿反了，但怕惹怒这个不知名的生物，也就作罢了。
继续向前走，他们走入了包裹着村落的桃林中，见到了一株巨大的垂枝桃花树。
那树下正站着一个矮小的老人。
庄薇：“……是我的错觉吗？那个老人就像…”
都禾允：“我也觉得……”
宿向帛：“土地老头？”
伊灰：“哈哈称呼他为土地神，更礼貌一些吧？”
那拄着拐杖的老人转过身，是一副长须垂地的，传统神话刻板印象中的土地神的模样。
他笑眯眯地捋着须：“你们好呀，欢迎欢迎。”
伊灰抬起头看那桃花树：“真是漂亮。”
一阵风吹过，花瓣迷人眼。
那枝头上出现了一位美丽的少女，黑色丝绸般长发从腰间垂落，她的眉眼温软娇媚，身上包裹着桃花花瓣形态的裙子，双臂双腿纤细肌肤嫩白，她朝着底下的人们露出一个笑容。
她抬起手，手心放着一朵桃花，她柔柔地吐气一吹，那桃花便乘着风，轻盈地飘落下来，恰好落在伊灰的手心。
伊灰回她一笑。
那桃花精灵也对他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抬手打招呼。
宿向帛无语道：“队长……你可不要被她魅惑了。”
伊灰把桃花放到了牧瑰掌心，对他们说：“这地方有许多玄妙的景色，我很喜欢啊。”
牧瑰从背包拿出小型标本盒子，将桃花装了进去，成功收获了周围人无奈的眼神。
“怎么了？可以带走一点吧？”
彭辉泽：“没关系，就当土特产吧，等会我们那边还有萝卜番茄黄瓜之类的，你们想要就拿一篮子去吃。”
牧瑰看了眼伊灰。
伊灰笑道：“好啊，盛情难却，而且这些蔬菜在外面也很珍贵呢。”
在桃林中走了一段距离，路面也逐渐变成石径，看到了人家。
都是木石结构的自建房屋，当真给人一种桃源人家的感觉。
在村口篱笆外，跑来了几个孩子，他们在追一只萝卜。
那只萝卜撒开脚丫狂奔，头顶的萝卜叶子疯狂的左右摇摆。
“站住！！！！”
都禾允捂住嘴：“……可爱。”
宿向帛拿着终端一路拍。
“哈哈哈哈哈哈我抓到了！”
“我先的！”
“我才是！”
三个小孩一齐将那只和他们差不多大小的萝卜精压住了。
他们抬起头就看见伊灰等人，吓了一跳。
彭辉泽连忙道：“是客人啦，你们别闹了，回你们爸妈身边去。”
“好！”
“跑跑跑！”
“走嘞！”
他们其中一人揪着萝卜叶子，忙不迭又跑回家里去了。
伊灰：“看起来在这里过得挺不错的。”
彭辉泽：“应该说是在这里面才能过上这样的生活。”他笑道，“看到那里了吗？老师就在那里等你们。”
他指着的是一座比其他房屋高个三四倍的飞檐翘角的阁楼，应该说是一座古风的宫殿，这一圈最高的建筑。
伊灰：“你们老师知道我们的身份？”
彭辉泽：“不，从外面来的异能者也不是没有，只不过你们好像是有备而来的，不用现在跟我说，等会儿一块跟老师说清楚比较方便。”
伊灰：“好。”
他们要到那里就必须穿过这个村子。
途中也看到不少人朝他们望过来。
牧瑰仔细观察着这些人，他们当中已经有不少人换上了比较简单的衣物，类似于自制的裁布衣，而有些人还穿着现代的衣物，使用的工具也大多都是混杂，古风和现代交融混杂的违和感，让人略微感觉有点不舒服。
这些人脸上对于他们似乎有好奇，也有警惕和恐惧，但他们的脸上唯独看不到阴暗和战栗，他们都像是自愿在这个地方生活的。
这情况恐怕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复杂，人质不是被迫关押在这个地方，而是自愿的。
彭辉泽很快把他们带到了那座宫殿门口，叩响了门，拉开门的是俩学生。
他们和彭辉泽轻轻打了声招呼，又回自己桌子上去练毛笔字了。
他们踩着阶梯上楼，见到了他口中的老师。
一头黑白间杂的中年男人手上捏着杯子，从窗口转过来，他对着他们露出一个微笑。
“这一路上有好好欣赏一下风景吗？”
彭辉泽：“当然了老师，我有控制速度的。”
穿着非常老干部，正如他的身份，一位老师的感觉，除此之外，并不能从他表面看出一丝特殊的痕迹，脸上写满苍老和疲倦，但充满了对待学生的耐心和关切。
这就是将西京所有无能力者全部屠杀殆尽的异能者，桃源境的主人，银倩橘。
他身后还站着两位女生，一位男生。
女生一个齐耳短发，肆无忌惮的打量着他们，表情不善，另一位女生头发在后脑勺成两个小扎，年纪十一二岁左右，看起来有些胆怯。那位男生则是垂眸而立，模样清秀。
银倩橘：“请坐吧，人比想象多很多，辉泽，你去多搬几张椅子过来。”
彭辉泽：“好，马上来。”
他说的马上，不是夸张，而是几道影子飘过去，椅子就齐备了。
伊灰之外的这边的人全都眼神骤变，他们基本上没有人看清男孩子的动作。那是速度类的异能。
银倩橘坐下来，在木刻的茶几上倒了几杯茶，自己先饮一杯，然后将其他杯子推了过去。
伊灰微笑着婉拒：“虽然这种情况下不接茶有些不礼貌，但你应该嫩个理解我们吧？”
银倩橘好脾气地笑笑：“当然，你们喝不喝随意，我们还是会提供茶水和吃食，都是绿色健康无毒的。”
彭辉泽回到了银倩橘身后，介绍了他的名字：“……我们都称呼橘老师。”
大一点的女孩童玲玲哼了一声：“当然，你们不可以这么叫。”
伊灰伸出手：“我叫伊灰，也可以叫我Gray，是京城来的，特殊支援机动队的队长。”
银倩橘接过手，微笑：“原来你们从京城来的，怪不得，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们这边的？”
很明显，他们的目标直指这个桃源境。
伊灰收回手：“哎呀，这不是附近有一些不太准确的谣言，我们就来确认一下真实情况，顺便想把外头那些变异的桂树给清除掉。”
银倩橘点点头：“对了，你们这里面应该没有无能力者吧？”
伊灰：“当然，都是有异能的人。”
旁边鱼缸里的小金鱼噗通一下跃出水面，银倩橘笑道：“我相信你们。”
牧瑰心里想他们是不是有什么可以侦测有无异能的手段。
然而，接下来对方直接告诉了他答案。
银倩橘抿着茶：“虽然我没有办法看出别人有什么异能，或者是异能有多强大，但是在我的这个桃源境里面，所有奇异的生物对于异能者会有一种独特的嗅觉，所以，你们没有说谎，这很好。”
伊灰：“也非常感谢你的坦诚，那么说话就方便多了。”
银倩橘：“你们来此地应该不会想留在这里，是吗？”
伊灰：“虽然这地方环境很好，但应该不至于强迫所有人留下吧？”
银倩橘态度和缓：“想离开的人，我都会让他们离开，但大多数最后都回来了。”
伊灰直截了当地说：“我们目的是想联络这个基地，虽然在你的空间里头，但这个应该也算是一种幸存者基地，你是这里的领导者，我想来问问你的态度。”
银倩橘：“我的……态度。”
他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牧瑰突然望着他身后的孩子开口道：“这些孩子都拥有异能？”
银倩橘抬眼盯住他，眼神深邃。
童玲玲：“是又怎么样？”
牧瑰：“那外面那些孩子呢？”
银倩橘：“………”
听文徐风说，他会杀掉所有没有异能的成年人，抓走孩子，对于孩子，无论有无异能，他都不会动手。
所以，如果这是真的，那么那些孩子当中，起码有一部分是没有异能的。
童玲玲：“你问这个做什么？！”
他们大概是因为他对这些孩子动了什么心思，所以语气已经开始带上攻击性。
牧瑰举起手，轻声道：“别太紧张，我们没办法永有瞄准这些孩子的意思，只是单纯有个好奇的疑问。”
伊灰也问道：“我听说这里是不允许无能力者进入的地方。”
这种说法已经非常委婉了，他们明明是看见一个无能力者直接杀掉，孩子除外。
牧瑰：“可是如果那些无能力的孩子，到了成年都无法拥有异能，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呢？”
银倩橘：“………”
他温柔地道：“我会让他们拥有异能，假如还是做不到，我会亲自送他们一程的，好好和他们告别的，我们大家都会记住他们的，起码他们有一段纯洁美好的童年时光。”
这话让伊灰身后的人皆是毛骨悚然。
牧瑰看着他身后的那几个孩子：“难不成你们也认同这样子的做法？”
他们的脸色在听完这些，竟然分毫未变。
伊灰托着下巴，笑盈盈地开口：“只要没有异能的人都该死，是这样吧？”
那怯生生的女孩，骆珏有些茫然地张开了嘴：“是的这样的啊，有什么不对的吗？”
伊灰一愣，后不自觉地笑出声：“那，要是孩子犯了不可原谅的错误，比如杀了同伴，或者背叛了你们呢？”
银倩橘理所当然般回答：“大人如果背叛，那么我会亲手送他上路，孩子是没有坏的，如果做了什么错事，那一定是老师或者监护人没教好，只要好好教育，就一定能回到正途的。”
伊灰：“如果做不到呢？”
彭辉泽奇怪地反问：“等长成了没有能力又无法保护弱小的肮脏的大人，那自然也就没必要活下去了，不是吗？”
伊灰的笑容愈发深刻，但牧瑰看得出，他生气了。
不止是他，其他人也都对此怒不可遏。
伊灰开玩笑一般再次问道：“这个世界上无能力者还是比异能者多很多的，倒不如说异能者，原本就是无能力者，你要把这世界上所有的无能力者都给杀光吗？我不觉得这是一件可以做到的事。”
银倩橘平静的放下茶杯：“我正是打算这么做，虽然这很难，但是我知道，假如真的做到了，这个世界一定会变得更加和平安稳。”
颜烺气笑了：“你说什么？！”
银倩橘：“你们过来的时候应该也看到了，这个地方是怎样的和平。”
伊灰维持着笑容：“看到了，确实是非常理想的桃源乡。”
银倩橘非常平静的解释着：“这证明我的想法是对的。”
他并没有想要强调自己理念观点，而是直接摆出他所认为正确的事实。
别人赞不赞同，他压根不会去理会，他只是证明了他做的事情是对的，以及他会继续这么做下去。
这是伊灰最讨厌应对的一类对手，拥有信仰的疯子。
伊灰凑到牧瑰耳边小声说：“一个有精神洁癖的偏执控制狂，异能种/族主义者。”
牧瑰：“………”
第177章 第177章 扭曲熔炉
伊灰接着继续和银倩橘面对面。
不过牧瑰不觉得这么近的距离, 悄悄话对面会听不到，因为毕竟是能力者。
而银倩橘对他的评价十分平静，完全不在乎别人怎么说自己。
伊灰：“我想, 你请我们进来应该是想招揽我们吧？就像先前任何一波来到这个门口的异能者。”
无能力的人都被杀了，有异能的人则招揽。
银倩橘淡淡道：“在我将此地封闭之后，主动来到此地，并且直接找到桃源境的入口的人，你们是第一批, 你说得对，我不否认，我会去主动招揽异能者。”
伊灰：“如果异能者们不答应呢？”
银倩橘：“我会给他们选择，离开或者留下, 我从来不强迫他们留下。”
是逃离来到京城的异能者只有文徐风一个人吗？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应该还有其他人活着离开了。
伊灰却突然轻笑了出声：“那你是不是还问过他们这样的问题：‘你们会保护除了孩子之外的无能力者吗？’”
牧瑰心中一震。
非黑即白, 非此即彼，一般已经走向极端的人，即便对方不站在己方阵营, 也不允许对方站在对立阵营，相当于强迫站队了。
银倩橘还是那副寻常的表情, 他道：“是的。”
他身后的孩子显然也对此无异议。
伊灰笑容深邃：“回答了是或者中立答案的人，你们一律认定为该死, 全杀了？”
银倩橘：“是。”
牧瑰浑身起鸡皮疙瘩。
而伊灰身后的他们都明白了, 此刻，他们最好不要轻易开口，而应该将谈判权交给伊灰。
一步出差错, 他们可能就要在对方的地盘和对方这个掌控者打起来，死亡有可能规避, 但更有可能永远没办法从这里出去。这个家伙是个比他们想象中更危险的人。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目前看来是没办法通过“动之以理晓之以情”来改变他的根本定性了。
伊灰面上倒是没有半点惧怕、紧张、气愤的情绪，他笑了笑，摸着下颌道：“假如我们现在拒绝你的延揽，那我们要是每个人都向你发誓，例如：我们出去后，遇见无能力者，见一个杀一个。你就会满意地放我们离开吗？”
银倩橘沉默了片刻：“”
伊灰眯起眼睛：“我们就算这么说，你也不会相信的吧？而且也无法确认我们的话语的真实性。那可难办了，我们来此只不过是来执行上头交代的任务，通过刚刚的对话我已经完全理解了你没有配合的意思，即便如此，就算我们想离开，顺着你的意思说我们和你们有同样的理念，你也不会放过我们，那么到头来，我们还是必须留在这里，否则你就一定会杀了我们，这似乎不算是有选择吧？”
银倩橘当然没办法反驳他的话，静静地注视着他，眼中的信念没有丝毫动摇。
伊灰：“那我换个问题，文徐风，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放走的那个异能者，为什么让他离开了，没杀了他？”
银倩橘：“”
伊灰：“难道不是因为他为你做出了一定的贡献？所以你放过了他。”
银倩橘没有否定这一点，反而是露出了非常细微的笑意。
伊灰轻轻吸气，以从容微笑武装自己：“我们就是从他那里得到的消息，所以才来了这个地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的人都是出于自身的意愿不想出去对吧？”
从刚刚路过的景色还有人们的表情中，他就已经看到了全部。
银倩橘点点头：“是的，用高压和武力威慑让他们留下是没用的，反而会造成混乱，为社会的秩序埋下不安的种子，所以，留在这里的人，你就算劝说他们离开，他们也不会这么做的，哪怕是我来说，结果也是一样的。”
伊灰：“所以不是发自内心想要留下的人，和你们相同理念的人，你要么杀了，要么放走，放走的人，也必须是全心全意否定无能力者存在的必要性的，”他顿了一下，“除了文徐风，你还放走了多少人？”
银倩橘摇了摇头：“我没有记住这些的必要，我只会记得留在这里所有人的名字。”
伊灰刚想再说话，窗边晃过一道巨大的黑影。
童玲玲走到窗边喊道：“大石头！小心点！别碰到宫殿了！”
牧瑰也走过去，向外看去。
那是一个由数十巨大石块垒成的巨人，本身高达四米，他扛着几根巨大的木材从窗边走过，听到女孩的喊声，脚步放得更慢了，张开站着青苔的嘴巴道：“抱歉，我会，小心的。”
有些结巴，但声音非常洪亮。
伊灰也瞥了眼，笑道：“这里有很多有意思的东西呢。”
银倩橘：“嗯，他们帮了大家很多忙。”
伊灰笑：“当然也帮你杀了很多人吧？”
银倩橘没否定，他也没觉得这件事有什么不妥的。
保护和守卫，击杀入侵的敌人，本就是他们的职责。
伊灰：“唔，我知道你认为你有把握把我们杀了，无论谁来，你都有这个把握，因为这里面不是你的精怪们，就是站在你那边的异能者，可是我们既不想留在这里，也想要平安地出去呢。”
银倩橘：“你们的誓言里面，没有真心。”
伊灰：“那你有测谎的手段，或者说异能吗？”
银倩橘：“没有。”
伊灰：“哈哈哈所以说全凭你的感觉吗？”
银倩橘：“你们的眼神，是保护所有人的眼神。”
伊灰鼓掌：“这样都看得出来啊，了不起。”
他接着说：“我们来到这里，也不是来送死的，当然来之前，我是没想到你会这么固执，姑且我现在还想尝试一下劝说的。”
银倩橘点头表示洗耳恭听，他一点也不急，有很多时间。
伊灰：“首先，我想确认一点，外面的无能力者还有不少呢，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你觉得所有无能力者都该死，并不止是说说，或者在这个桃源境里面执行，而是想把外头的，整个世界的无能力者都消灭掉吧？”
封薄明不禁脱口而出：“什么？！”
伊灰转头对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银倩橘很快给了答案，他点头了。
伊灰：“诶？这很难吧，竟然有这么大的目标，真是了不起。”
牧瑰知道，伊灰这下是真的完全放弃劝诱银倩橘了，这人没救了。
银倩橘缓缓道：“如果你们和我们一起做，概率应该会更高，速度也会更快。”
牧瑰皱眉，他还想着他们能加入，认真的？
伊灰：“哦~你知道，我们很强嘛。”
银倩橘：“同样的，假如你们不是真心的，也是同等的威胁，我不能拿我的学生的生命冒险。”
伊灰：“我们很乐意保护这个桃源境里的任何人，除了你。那么，我的这句话是不是真的呢？你感觉一下？”
童玲玲先被他那种轻佻的态度气到了：“你压根没想认真说话是不是！”
银倩橘举起手让童玲玲退后，看着伊灰道：“我认为，是真的。”
牧瑰琢磨了一下伊灰的这些话，他说得很讨巧，他们并没有想伤害此地除了银倩橘以外任何一人的想法，但也不代表，他们要听从银倩橘的，去杀其他无辜的无能力者。
现在的关键在于，他们得完好无损地从这个桃源境出去，眼前的人看起来平静，好说话，实际上，他们想要出去，太难了。
虽然进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准备，但牧瑰至少还没有想出除了杀了对方外，还能有什么别的方法能从这里出去。
谈判到了这个地步无疑已经完全破裂，根本立场绝对对立的两方是不可能达成一致的。而对方更加极端一些，他们不留下，就要杀。
伊灰也举了一次手，这是让牧瑰他们稍安勿躁，他继续说：“你并非不死，年龄到了你也会死，那么这个异能所幻化的空间也会消失，那时候这里面的人，你打算如何？”
银倩橘：“不是在这里，也可以在外面，任何一个地方，我的学生会继承我的意志，知道我们完成要做的事情，这个世界就会变得更好一些。”
伊灰：“如果有人背叛呢？”
银倩橘：“会有人处决背叛者，会有人教导误入歧途的孩子，这是已经被验证过的做法。”
伊灰点头：“好的，我理解了。”
牧瑰仿佛听到了他的潜台词，病入膏肓，无可救药。
银倩橘突然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我在桃源境里面或者外面死了，桃源境会立刻崩塌，里面的所有人也会死。”
牧瑰眼瞳一缩。
伊灰：“哦你是说，假如我们不想让所有这些人死，也不能杀了你。”
银倩橘：“前提是能做到的话，我死了，你和你的伙伴也会死，除非你们有别的超脱空间和时间的异能。”
伊灰：“哦~哎呀这不是糟糕了，我们被困在这里了，出去是死，在里面也是死。”
牧瑰觉得，伊灰现在的愤怒值应该已经爆表了。
银倩橘柔和了声音：“如果你们留在这里，我会给你们充分的时间。”
伊灰：“哈哈，给点时间洗脑吗？”
银倩橘：“”
他身后的孩子们眼神同时阴暗了下来。
伊灰：“嚯，好可怕。”他眼睛转了转。
伊灰：“首先你搞错了一个点，你觉得你的直觉很准，我却不觉得。”
银倩橘：“嗯。”
伊灰：“比如说，我或许并不是那么在乎别人死活的人，只顾着自己死活，把你在乎的这些学生还有其他人绑起来，要求你放我出去，这样子呢？”
银倩橘脸色还是没变。
牧瑰心里暗道不妙，他看见颜策之和封薄明的表情也不是很好。
两方在这之后陷入了窒息的沉默。
还是小姑娘骆珏打破了僵持：“那我们去死不就行了？”
只要不成为人质，就无法威胁到他。
看了一眼其他孩子，他们也都是同样的想法，一模一样，没有一个孩子觉得这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牧瑰闭上了眼睛。
伊灰赞叹着拍手道：“哦，还有这一招啊，啊，我服了，还是你们厉害。”
小姑娘还对着他天真无邪地笑了一下。
伊灰对着银倩橘道：“你很还珍视这些孩子们，在我说出想对他们动手的可能性的这一刻开始，你就已经打算把我们全杀了吧？”
银倩橘站起身，俯视着他。
牧瑰看见了外头许多精怪的身影。
伊灰也缓缓起身，他身后的人也跟随着他站起来，伊灰却笑着双掌相扣：“我还有一个方案，你会心甘情愿将我们活着放出去，我们也无需对你们动手。”
银倩橘：“”
伊灰快速地说：“在这一路上我看到了不少生病的人，无论有无异能，人都会生病，这个时候你们会去寻找物资吧？药物有了，也没治好，没有医生？或者说，有医生，但也治不好。也没有拥有治愈能力的异能者。我说的应该没错吧。”
对面还是沉默，但却像是触及了什么敏感的神经，他们的五官略微有些扭曲。
伊灰笑得灿烂：“真巧，我们这边就有一个医生，同时也是治愈异能的拥有者。”
庄薇深吸一口气，站了出来：“是我。”
银倩橘还在看着他表演，但牧瑰看得出，他已经动摇了。
伊灰：“而且她的能力比较特殊，她能看清别人的寿命，也就是说，你们当中若是有身患绝症但还未曾表现出症状的孩子，她也能看到，她的能力基本上可以治好所有病症。我们治好你们这边生病的孩子，你们放我们离开，这样两边都不用打打杀杀，皆大欢喜，如何？”
银倩橘垂下了视线，似乎在沉思。
伊灰的语气突然正大光明起来：“我刚刚那些话只是开玩笑，你真的以为我会忍心向小孩子下手吗？我又不是没人性的畜生，即便我自己死，我这边的人都死光了，我也不可能这么干的。”
牧瑰看到了颜烺和宿向帛无语的表情，他们都在合理怀疑他在暗中泄愤。
伊灰勾起唇角：“而且通过刚刚的测试，我相信你会为了孩子们做任何事情吧？我们就这么死在这里不要紧，我们死了，那些孩子也没办法治愈复活，死之前还要遭罪，你忍心吗？”
“哦，另外，如果你想抓住我们强迫治疗，不好意思，在那之前我会砍了我们这边医疗队员的头。”
庄薇咬牙：“队长”
伊灰：“抱歉啦，庄薇~”
银倩橘：“好。我答应你。”
伊灰：“哦，意料之外，好干脆。”
银倩橘：“假如没有治好所有人，我会杀了你们，无论你们在哪里。”
伊灰：“那为了不让我们追杀，庄薇你可要好好干活了。”
庄薇：“要先治疗吗？”
伊灰：“先送一半的人去门口，我们得知道我们出的去，另外一半，包括我，留在这里面，治好了再出去，我们目前没有留在这里面的理由，把我留着也不会有什么好事情的，而且你没办法轻易杀了我。”
银倩橘：“可以。”
牧瑰道：“那留下来的，我，队长，庄薇，都禾允，其他三个人出去，这样可以吧？”
封薄明：“不，你得出去！”
其他几人也是同样的意见。
伊灰看着牧瑰笑道：“按照牧瑰说的安排吧，我会保护好他的。”
颜烺皱眉：“你们到底在想什么？”
牧瑰平静地说：“没什么，我就是想见证一下而已。”
伊灰拍拍三个人的肩膀：“有我在还不放心啊？”他转头对银倩橘说，“让他们出去。”
银倩橘随手一挥，一道白色的漩涡就出现在他们面前。
“从这里出去。”
颜烺、封薄明、宿向帛三个人陆续迈出去。
伊灰又道：“我需要看到门口他们的模样，这应该做得到吧？”
银倩橘瞥了他一眼，又是一挥手。白色漩涡透明了，上面呈现了三人站立在中学门口担忧徘徊的景象。
伊灰：“可以了，我相信你送他们出去了，我们走吧。”
***
银倩橘亲自带着他们走遍了桃源境里面所有病患的家中。
庄薇也依言给他们治疗了，治疗的效果显而易见，当即就痊愈，哪怕是断手断脚的人，也能长出腿脚。
但是庄薇需要隐瞒自己的异能的代价，牧瑰看出了她心里很不舒服。
他们还揪出了一些没有出现症状的绝症患者，有些甚至只有几年的寿命，还碰上了一个急性心脏病发病的患者，治疗这类患者，她是没有负担的。
只是，他们发现了一件事，庄薇皱眉道：“这些人发病率是不是太高了？”
他们的病症各不相同，但对于一个人数不多的村落来说，这种发病概率太高了。
伊灰笑了笑：“生病的原因无非就那么几样，灾祸意外、环境、食物，现在这样看来，环境因素比较大。”
他也只是随口这么提了一句，银倩橘会不会放在心上，他也不管。
庄薇反而多说了几句：“吃的喝的全都要好好检查，住的房子，特殊的植物香气、血肉香气，土壤、空气成分、辐射之类的，也有可能某些东西混合产生的毒，这些都有可能。”
银倩橘：“嗯，我记住了。”
庄薇抬头看到他的寿命，张了张嘴，被伊灰的眼神制止了。
“谢谢医生，谢谢老师，老师，你说要找来医生，真的找到了。”孩子纯真幼稚的面庞让人心头发软。
银倩橘捏了捏病床上孩子的手。
伊灰道：“这个医生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待在这里她就会死，所以你跟老师说，让你老师好好地把她送出去。”
孩子愣了一下，然后对银倩橘说：“医生为什么待在这里会死？老师，你就不能留下她吗？死在这里也比死在外面好。”
这回轮到伊灰脑子宕机了：“嗯？”
银倩橘微笑着安慰他：“老师已经和人约定好了，会好好送她出去的。”
孩子有些可惜地哦了一声，但他也不会反对银倩橘的决定。
第178章 第178章 替身对话
结束了所有人的治疗之后, 银倩橘正准备送他们出去。
伊灰顺带调侃了一句：“原来你会好好遵守承诺啊。”
银倩橘也难得回他：“首先我自己得做到。”
不然如何成为学生的榜样吗？
牧瑰觉得这句话无不讽刺。他确实成为了一个学生们崇拜的榜样，只是那“正确性”令人不敢苟同。
牧瑰突然想到，银倩橘原本就是这样的人吗, 还是说因为什么事情变成了这样子？
对异能者和无异能者的割裂，想必是后来才改变的吧。或许他原本只是一个真心爱惜学生的老师，那么，是什么让他改变了呢？
在极端的环境下，原本的偏执会被扩大, 性格会被阴影扭曲，这种例子他目前为止也见过不少了。
这或许就是他留下的理由，他觉得自己得在出去之前问一下这件事，无论是否能得到确切的回答。
银倩橘带着他们来到他们刚入桃源境的山崖草地。
牧瑰在他动手前, 走上前问他：“是什么事情？”
银倩橘被他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问得愣住：“什么？”
牧瑰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问：“是什么事情让你变得仇恨无能力者？”
这句话一问出来，伊灰就将牧瑰扯到了身后, 因为他们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周围的气压猛地沉了下去。
那一位老师，以及他身后的学生都拿恐怖的眼神盯着他。
牧瑰却似乎无所畏惧, 使劲往枪口上撞：“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为什么会使得你们变成这样？”
银倩橘瞧着他，眼睛里蔓延着黑色的气息, 他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这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吧。”
周围剑拔弩张，牧瑰却冷静异常：“过去的事情已然无法改变, 你却拒绝去接受可变的未来。是你剥夺了这些孩子未来成长的可能性, 你让他们定格成和你一样的人，将你的观念强加给他们，这样的教育, 我无法承认。”
童年少年时期的经历会塑造一个人的一生，如果这些孩子也经历了痛苦的事情, 那么作为他们的教育者监护人的老师如果不帮助他们摆脱阴影，反而加固创伤，那么他们才是真的迷途不知返。
伊灰说的对，这个人无非就是将自身的私欲加诸在孩子身上，只是为了控制孩子，精神洗脑了这些心智还尚未成熟的孩子们。他为了孩子着想的心或许值得承认，但他扭曲的手段和扭曲的爱，只会造成扭曲的结果。
伊灰噙着笑意小声道：“说得很痛快，只不过，此事无解。”
也正是如此，他才选择了放弃。
牧瑰却明知道没办法改变他们已经固定的思维，却还是要说，不尝试一下，他不罢休。
“10月”
牧瑰听到了极轻的从嘴里泄露出来的时间。
银倩橘似乎有一瞬间的恍惚，很快他的神色恢复了冷峻：“我会遵守诺言，所以不要再进一步探究我们的事情，希望以后在外面见面，我们不会成为敌人。”
那是不可能的，保护普通人的异能者总是存在的。
牧瑰闭上了嘴。
他知道自己的愤怒从何而来，看着那些将他的话语奉为圭臬的年少学生们，那些孩子们，他总是会想起自己小的时候。
如果他没有遇到那些人，为他报警的邻居妇女，为他能够上学而奔走的老师，教他为人的韩忆许一家，或许，他也会走上不同的道路。
因为那个时候的自己，为了活下去，已经放弃了一切，自尊，自爱，善意，怜悯，浑身充斥着对他人的不信任和恶意。这正是活得不像人的道路。
可是，那之后，他总是不断地被现实扇醒。
他总是在被动接受别人的帮助，他没有力量能够改变自己的境遇，也没办法去改变别人的。
包括现在也是一样，他只不过是虚无地发泄自己的愤怒。
一个无能为力的普通人。
牧瑰燃烧着怒火的眼神触及了银倩橘，他身后的学生也对他露出不善，他们总是无条件地维护他们的老师。
伊灰将身体挡在他们中间，隔断了视线接触：“好啦，先出去再说，到时候有什么话，我都会洗耳恭听的。”
银倩橘抬手一转，白色漩涡乍现，但是他看着外面的景象，皱起了眉头：“这是怎么回事？”
伊灰：“发生了什么？”
银倩橘眼神示意他过来看。
伊灰凑到白色漩涡前面，呈现出的景色是校门口往外的，但站在前方的却不是他的三位队员，而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
十岁的男孩朝着漩涡的方向笑着摆了摆手，嘟囔道：“应该是这里吧？”
银倩橘：“这是你们的人？”
伊灰脸上笑容淡下去：“不是。”
一个小孩是如何毫发无伤地找到这个地方的？而且这个入口的位置，如果没有确切的信息，是不可能找到的，因为入口根本不对外部显现。
然而，令他在意的是在外的三个人究竟去哪里了，目前没看到尸体，以他们的实力也不可能没有反抗就死了。
略微思考了一会儿，他就重新扬起嘴角。
清秀瘦弱的男孩比出敲门手势，虚空扣了几下：“hello？有人在吗？我能进去吗？”
银倩橘没有回应，他眯起了眼睛看着那男孩，心中挥之不去的违和感。
男孩重复了几次见没人应答，便原地坐下，他手托着下巴，支在腿上：“如果没人接我进去的话，我就一直在这里坐着，不吃不喝也不睡。”
他的笑容从容不迫。
伊灰盯着那男孩：“二十，不，接近三十岁左右的精神年龄，这个人是什么东西？异能的话，附身？降神？他不怕死，应该说死了也没关系？善于隐藏、伪装，目的不明，不对，和我们的目的差不多？什么人？”
银倩橘瞥了他一眼。
伊灰也看向他：“这个人知道你对小孩没辙的性格，拿身体要挟让你放他进来，同时他也不想隐藏自己的目的，估计进来就会和你说明了，关键在于他从哪里得来这些消息的。他身边没有其他人，要么他有别的底牌，要么有一击必杀的能力，要么他不怕死也不怕禁锢，不用珍惜这个身体，如果你要放他进来，必须以自身死亡或能力解除即这个空间崩塌为条件和他谈判，而且必须是无论什么方法都无法逃离崩塌的空间为前提。”
银倩橘听着他的话陷入了沉思。
牧瑰走到伊灰身边，与他对视，视线接触后，他们便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如果这个人是从别的地方得来的消息，那还好，如果和他们消息来源相同，那只能证明京城基地的政要核心有对方的内线。
伊灰问银倩橘：“除了文徐风，你放走了多少异能者？”
银倩橘把视线移向他：“你们。”
伊灰笑了：“就他一人啊。”
他们俩的心却同时沉了下去。
伊灰看了一下那孩子身旁，地面上那些虽然浅，但凌乱的脚印。
有反方向的脚印。
他们是乘坐宿向帛下来的，也没功夫抹去脚印。
但是他们三个出来了之后，脚印就混乱了，但足以证明有人已经出来了。
估计对方以为他们已经离开了，所以安心地开始敲门。
银倩橘：“我会让他进来的，你们先呆在里面。”
伊灰：“哦？”
他确实要提出这样的要求。
银倩橘脚踩了踩地面。
有东西从地面突然钻了出来。
是那个途中见过的，十分刻板印象的土地老头，不，土地仙。
还有桃花树枝上坐着的桃花精灵。
土地仙挥了挥手杖，银倩橘前面就多出了一套古朴的桌椅。
桃花精灵则是飘下来，拿着一套粉白色的轻纱，盖在了四个人的头上。
察觉之时他们已经变成了矗立于此的平平无奇的桃花树之四。
伊灰赶紧动用了自己的能力，发现在这种状态下，能力还是能起作用的，于是也就稍微放心了一些。
银倩橘：“呆在那里，不要出声，看着。”
伊灰、牧瑰、庄薇、都禾允四人都理解了，他是想让他们在此看着。
土地仙抚着胡子，木杖点地，地面上的轮廓轻微地波动改变了，路面的脚印痕迹之类的全部消失不见，之后他自己也再次钻了回去。
银倩橘伸手向白色漩涡，轻轻一拽。
男孩被吸了进来，他打了个趔趄，跪坐在地面上，抬起头，满脸的纯真无辜。
银倩橘看着他，问道：“找我何事？”
男孩一点也不在乎他粗鲁的招待，微微一笑，站起身，拍拍腿上土灰。
他四处看了看：“这就进来了？”
银倩橘身后的几个学生都没有开口，只是看着他的动作。
银倩橘：“你是谁？拿个孩子的身体来和我对话到底想做什么？”
他直接说出来了。
男孩似乎也很惊讶：“你知道啊？仅仅通过观察？”他歪着脑袋想，“还是说你这个地方也能察觉我的异能是什么？”
银倩橘：“”
男孩嘟了嘟嘴：“算啦，随便怎样吧。我来啊，是想要你的能力。”
银倩橘：“”
男孩五官生动，露出明亮的笑容：“给我你的能力，好吗？”
银倩橘第一次见，这样毫无遮拦展露自身欲望的对手，小孩的脸本惹人怜惜，但是一想到这个皮囊可能被一个肮脏的大人的灵魂占据，他就感到厌烦。
他说道：“这恐怕不行我的能力一旦解除，或者我自己死了，这个空间就会崩塌，任何人用任何手段都逃不出去。”
男孩眼睛更加璀璨：“哦！是这样吗！”他顿了一下，笑盈盈道：“我并不是说，我要直接拿走你的能力，我又做不到，我是说我想要和你合作，结盟，我需要你的能力。”
第179章 第179章 天降巨龙
银倩橘挑眉：“我？和你结盟？凭什么？”
男孩笑道：“我知道你讨厌无能力者, 我也是，假如我们联手，或许能更快地将无能力者排除在社会秩序之外, 把这个社会变成由异能者主导的社会，这是自然的淘汰，也是理所应当的历史进程。”
银倩橘：“淘汰？”
男孩接着道：“是的，无能力者没有能力，再如何训练强化, 能做到的事情也是有限的，那么就应该呆在社会的最底层，我想你的观点应该和我的是一致的，我说的对吗？”
银倩橘沉默了片刻, 他道：“你似乎对我有一定的误解，我并没有想让无能力者待在最底层, 除了孩子们，我想让所有没有能力的人，死。”
男孩愣住, 接着露出神奇的表情：“一个社会需要有被彻底歧视的阶层，这样子中间占多数的阶层为了不成为最底层才会拼命地努力, 你不觉得，这样子比死亡更能让他们痛苦吗？”
银倩橘皱眉：“我没有折磨人的爱好, 我此举也不是为了让这些人痛苦。”
反而为了让他们快点解脱, 他会下手得尽量干脆利落，不留下痛苦。
男孩思索片刻，说：“这样啊, 我明白了。这样也行吧，那我就改变我的方针, 我们合作，杀光无能力者，按照你的做法去做，尽量不留下痛苦。异能是分等级的，最低等的异能者永远处在最底层，也是个不错的结构。”
银倩橘盯着男孩伸出的手。
和伊灰不久前那次不一样，他对此充满了抗拒。
哪怕这个人提出的是对他有利的条件，甚至根据他的想法改变了方针。
小女孩骆珏突然开口了：“老师，我讨厌这个人，不要和他握手。”
童玲玲：“我也是同感。”
彭辉泽冰冷地瞪着男孩。
男孩笑容坦然：“你们看我像是有危险的样子吗？我不会对你们动手的，也动不了，这里是你们的地盘，我只是来求合作的。”
银倩橘：“求合作却不报上名字。”
男孩收回手，俏皮地眨眨眼睛：“那我现在可以判断你没有与我联手的意愿了吗？真是伤人心啊，我还是第一次这么真心诚意地请求合作。至于名字，我随便报一个，你会相信吗？假如合作达成，或许我会告诉你。”
银倩橘：“这个孩子，你对他做了什么？”
男孩扯了下衣服道：“如传闻一样，你很珍惜孩子呢，不过，最后我再问你一遍，答应和我的合作吗？”
他的问话很寻常，语气也非常平和。
银倩橘也斩钉截铁地回答他：“不。”
男孩：“行，我知道了，拜拜。”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果扔进嘴里。
银倩橘：“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男孩笑了笑：“顺便告诉你一件事，天上落下的黑色‘种子’能够帮你的那些孩子们觉醒异能。就看你们愿不愿意赌，进化与暴死对半分的概率了。”
银倩橘：“你什么”
男孩：“呕。”？！
等了几秒钟后，男孩两眼一翻倒地了，嘴里吐出白色唾沫。
银倩橘立刻蹲下来去探男孩的身体状况，他敲出了人来。
“先救人！”
庄薇被解除了伪装，赶过去救治，可是当她过去时，她只看见了那孩子头上为0的数字。
童玲玲：“你还愣着？叫你救人啊！”
庄薇摇摇头：“我没办法救死人。”
其余孩子们也都惊声喊道：“什么？！”
银倩橘抱着已经丧失生机的孩子的身躯，狰狞的怒意染上面庞。
***
伊灰、牧瑰、都禾允也一一解除伪装。
伊灰看着死去的孩子的身体，喃喃自语：“某种附身的异能，死了以后能回到原来的身体”
然而，也只是止步于此。
关于此人的姓名、年龄、所在地等，他们一概不知。
倒是能窥见一丝对方的目的。
牧瑰：“回去必须好好清查一遍。”
这一点是可以确定的，有内鬼。
伊灰：“如果在京城有内线，那么这人距离就不会很远，京城基地内部，或者，距离京城基地最近的沽上基地。”
锁定的范围还是太大了，而线索太少了。
牧瑰：“京城基地做过集体筛查，没有符合条件的附身类型的能力者没有能力的人呢？”
伊灰：“无能力者应该也是被确认过的，不过不排除遗漏的可能性。”
牧瑰知道这种可能性也很少，京城的管控是最严格的。
伊灰：“即便以京城的管控力度也难免有漏网之鱼，这也是很正常的，我倒觉得沽上的可能性大一点，之后我和蓝局说一声，让他派人去调查一下。”
牧瑰突然道：“申屠十三没什么，或许是我神经太敏感了”
伊灰：“申屠十三也是在沽上消失的，两者之间可能存在什么联系，你是想说这个？”
牧瑰：“无根据的直觉而已。”
伊灰：“如果真的有关系，那可算是最糟糕的情况之一了。”
银倩橘那边虽然脸色不好看，还是打开了门。
伊灰出去前和他道别，语气却格外严厉。
“从我走出这个地方的那一刻开始，这个幸存者基地将成为非合法基地，有充足的证据表明你囚禁并洗脑控制基地内部的其他人，我们将禁止其他基地的人与你们联络，也禁止任何幸存者进入此地，今后你们将受到其他基地武装力量的联合讨伐，我最后再问一遍，是否建立联系，服从安排？”
银倩橘对此丝毫不动摇：“不。”
伊灰：“那我们这就走了。”
银倩橘：“谢谢你们治好了他们。”
伊灰笑道：“那就答应我以后少杀几个人，就算是补偿了。”
他心里可没把他的话当真，会道谢的杀人犯终归还是杀人犯。
银倩橘：“你们还活着。”
这是说，因为他们治好了人，所以他们才有机会活着走出这里吗？
伊灰带着其他三人，一同迈出了步子。
在外头迎接他们的便是封薄明、颜策之和宿向帛。
封薄明：“你们终于出来了！”
颜策之：“刚刚那个进去的小孩子呢？”
宿向帛：“那孩子可不是一个人过来的，我听见了。”
伊灰：“别急别急我们一个个说，你们先讲，外面出了什么事情？那个孩子是怎么过来的？”
他们三个原本在入口外头等待，但是宿向帛突然听见了不远处直升机的声音，作为猛禽的他的听力比他们俩要敏锐七八倍，于是他们当即便借由封薄明的能力隐藏了身形，躲在保安室后头。
紧接着就看到了一个孩子降落在地上，那孩子解下降落伞，径直来到了中学门口，和他们的目的地是一样的。
他们三人隐约觉得这孩子可疑，就没有现身，很快他便被拽进去了。
而那浓雾之外的直升机的声音也逐渐远去。
和他们猜的差不多，于是接下来伊灰和他们讲了他们在里头遇见的事情。
他们看向他们出来的那个地方。
“出入点估计要改变了。”牧瑰如此猜测。
伊灰：“把周围清理干净我们就走，剩下的就不是我们的工作了。”
他们将粉雾源头的桂花林全部消灭，连树桩树根也不放过，之后便乘坐着宿向帛化身的游隼飞回京城。
伊灰想蓝远星汇报了他们此行得到的信息，听从了他的建议，向沽上和西京都派去了人，伊灰倒是想自己跑去沽上一趟，之前就有这样的想法，但四月份他们又被派去了沪上。
宿向帛在直升机上吐槽：“我们可真是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
都禾允也嘟囔道：“听说是因为我们死亡率最低，达成率最佳，所以最危险的全都扔给我们了。”
伊灰：“太过优秀也是罪过呢~”
牧瑰：“所以什么时候能把我调去后勤或者文职？我在这类任务里也基本上起不了什么大作用。”
伊灰：“别人都把调后当做流放，你倒是很喜欢，不过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牧瑰：“嘁。”
“到嘞！”
他们在稍微空挡一些的公路上降落。
沪上也有中型的基地建立起来，只不过其中的格局更为复杂一些，他们过去的时候，这边的基地已经建立起了有一定规模的异能市场，异能者为头部组建类似公司的团体，异能者组合打猎、收集资源，无论是变异动物还是变异植物，都一一拆解，物尽其用，多余的就流通进入市场，交换物品、人力。其中自然还是以拥有力量的能力者为主导。没有能力的人只能帮忙干一些拆解、清扫、统计、杂务之类的活，地位差距初步显现，尽管如此，这也成功帮助很多人活了下去，大多数人还是满足于现状。
对于伊灰来说，在基地中各大势力间斡旋，仿佛如鱼得水，而他几人只要负责支援辅助他的行动。
他们在此地呆了十几天，就差不多搞定了，这算是他们执行的任务当中比较顺利的一次。
但是当他们在基地附近巡游一圈的途中，他们碰上了意想不到的事情。
吼——————！
牧瑰呆呆地抬头望上去。
封薄明：“我刚刚好像看见了龙，我是不是眼花了？”
宿向帛：“我眼睛好，我证明你没有眼花。”
颜策之：“我也看见了，黑色的龙。”
伊灰：“向帛，愣着干嘛，上去！”
宿向帛：“别太离谱啊队长，那是条龙不是虫，我又不是鲲鹏或者凤凰，怎么可能把那么大的东西逮下来给你？”
伊灰很冷静：“不，我是说我们再不跑的话可能会被那东西砸到，快点飞起来傻子！”
原本直冲云霄，翱翔天际的黑龙，调转了方向，刹那间化作一道巨大的黑影，盖了下来。
宿向帛的翅膀最终擦着龙的爪子腾上半空。
巨型的龙的身躯将阑入展览馆碾压得粉碎。
第180章 第180章 没有选择
展览馆本就因为他的飞天而捅出了一个大窟窿, 那条龙下来将展览馆砸烂之后，身体开始扭动起来，似乎想把本就已经粉碎的建筑研磨得更加细碎, 口中的咆哮听起来像是在发癫也像是在嚎哭。
血液从龙鳞上喷溅出来，这条龙几乎已经是遍体鳞伤了。
都禾允开启了护罩，将他们几人全部笼罩住，她问：“队长，这该怎么办？”
伊灰：“我也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 那条龙，我猜应该是人变的，我们先等一下，看看情况, 看他什么时候变回去。”
封薄明：“他哭得好惨。”
颜策之：“他被关起来了吗？怎么这么多伤？”
庄薇：“没有生命危险，而且作为龙, 他的伤口在快速愈合。”
明明是模样那样威风巨硕的龙，扭起来也跟条毛虫差不多，胡乱在地面上翻滚了一会儿, 将地面上搞得一塌糊涂之后，身体终于在某一刻开始迅速缩小。
伊灰看准时机：“好了下去吧。”
躺在地上的是一个灰头土脸的青年, 看起来十八岁左右，小麦色的皮肤, 浓眉大眼, 黑色短发，左侧鬓角有一道斜斜的疤痕。
牧瑰取了衣服盖到他身上，轻轻拍他的脸颊。
那青年迷蒙地睁开眼皮：“唔”
伊灰：“看起来还活得好好的, 能听到我们说的话吗？”
“呃”青年嘴唇起皮，但浑身却是湿漉漉的, 他艰难地挤出一个字音。
伊灰：“我们是来救你的，冷静点，好吗？你叫什么名字，说不出来的话，手指写出来也行。”
青年：“晋长旻，我叫晋长旻。”他说完这句话，就虚脱一般，晕了过去。
伊灰走过去将人背起来：“看起来受到的精神打击很大，先带回去吧。”
他们将他带回到了他们在此地的临时居住地，等晋长旻醒来，才问清楚了他的情况。
据他所说，他是被一个叫江昭的人关进了一幅画里头，被关了不知道几个月，反正是久到足以把他逼疯。
光是说明这件事，他就吐了好几次，当然因为他很久没吃东西，吐也吐不出来什么。
然而，神奇的是，他在里面没吃喝竟然也能活到现在。
而他能够逃出来也是非常偶然的。
晋长旻每隔一段时间，等到身上纹路长满的时候，就会控制不住地变身，然而就算变身了，也无法逃出那口地下的井底，这一天，又是他变身的时候了，他突然学会了吐水，发疯似的往井下灌水，想把自己淹死，结果却是挣脱了锁链从井口爬了出来，然后继续发癫，一直吐水降雨，将整个画中世界都给淹没了，然后就出来了。
据他说，他出来之后，看到那个展览厅里面竟然还有其他画。
牧瑰：“然后呢？”
晋长旻恶狠狠道：“然后我把其他画给吞了。”
伊灰：“哈哈哈哈哈哈——”
宿向帛：“牛逼。”
牧瑰给他递毛巾擦脸：“不过，这就麻烦了，画卷也没留下，你知道那个江昭是什么人吗，在哪里？”
晋长旻摇摇头，他对对方是一概不知的，只是被骗了进来。
伊灰：“你呢，呆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不如和我们一起去京城，你现在也无处可去吧？”
晋长旻：“我，我想找我哥哥，去了京城可以找到我哥吗？”
牧瑰微微愣住，然后低下了头，手握成了拳头。
伊灰瞥了他一眼：“我不能保证，但是京城资源和信息都比别的地方要多，你也可以随着队伍去各处执行任务，找到你哥的概率肯定比你单独盲目寻找要高很多。”
晋长旻：“好，我和你们一起去！”
这事儿，就这么决定了下来，他们带了晋长旻回京城。
他的能力经过青鉴的查验，是个非常强大的异能，只不过控制上是比较麻烦的，他还需要长期的特殊训练才能正式启用，就这样成为了预备队员役，直至某天被分配到某个队伍当中。
接下来，他们仍是没空去调查一下之前怀疑的那些事，而蓝远星派去的人也没能查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临时的政府内部倒是在青鉴帮助下揪出了一些内线，只不过在伊灰看来，打草惊蛇的可能性比较大。可这个时候的他也是分身乏术，他的队伍基本上要么是在出任务的路上就是在准备出任务的途中，可即便是如此，任务也像啄不完的米山，烧不断的铁锁，似乎永无止境。而且这个破烂的世界似乎并没有因为他们的努力缝补而有半点好转。
伊灰作为队长也是看出了队员的疲惫，于是在下个任务出发前，特地找了一家店，进行了难得的团聚，核心战斗组一桌，后勤组一桌，打算好好放松一天。
宿向帛喝着茶却一副快醉了的样子，大声嚷嚷：“不活啦不活啦，连着几个月疯狂加班，我们又不是陀螺！打一鞭子就一直转！”
平时一直细声细气的都禾允也把下巴搁在桌子上委屈地嘟着嘴：“加班费加班费，这年头加班费有个屁用，还不如给我们几天休假呢，我想在家里睡觉睡到自然醒，在床上打滚！”
庄薇淡定地抿果汁：“有本事去和蓝局说。”
伊灰：“我可每次都和他抱怨啊，但是他比我们还忙，你们要是经常过去找他，应该能看到他那张脸，他都快断气了哈哈哈。”
牧瑰：“比惨又不会让我们变得更轻松，你就问他我们能不能辞职，退役，或者是给个休假的机会，再不行转调到后方也行。”
伊灰笑：“啊，以我的经验，做白日梦或许可以。”
牧瑰脸色铁黑地灌了几口饮料。
封薄明：“我倒是还好，毕竟我们是真的一直在救人嘛。”
颜策之：“嗯，我也相信我们的努力都不是白费的。”
伊灰：“哦！觉悟真高！人民就需要你们这样的奉献者！”
也是他说的：“想抱怨的人，在这里尽管开口！反正也没人敢把你们给辞了，想辞也辞不了。尽管跟我倒垃圾吧！”
人一直绷着一根弦迟早是会断的。伊灰也是明白这一点才将他们聚集起来。
而牧瑰则是能够望见自己这群人今后惨淡未来了，脸色压根好不起来。
晋长旻突然瘪嘴拍桌子：“我要找我哥！为什么我还是一直找不到！”
而这边则是过一段时间就在上演“哥哥去哪了”的剧场。
晋长旻在结束训练之后也就加入了0队，成了他们队伍里的老幺，因为他的经历，大家或多或少对他有些偏疼。
牧瑰听了这话，喉头就像梗着一条刺，一个劲儿灌水吃东西。
伊灰一个个跟他们调侃，听他们的倾诉。
最后他凑到牧瑰身边，把他拉到一边去说悄悄话。
“牧瑰，你在找谁？”
牧瑰没敢看着他的眼睛说话：“为什么这么问？”
伊灰：“你不擅长撒谎，有些人撒谎的时候会盯着别人眼睛，有些人会逃避眼神，有些人不想被人知道某些事情的时候就会拒绝回答或者反问。”
牧瑰面无表情：“是，你厉害全都看出来了，我不想说，体谅一下我？”
伊灰眨眨眼睛，伸出手摸摸他的脑袋，把牧瑰弄愣住了。
他听到他的声音，很温暖：“我猜出你在找人，但我也猜不到你在找什么人，所以我就一直没问，但是你如果真的想找到那个人，我应该可以帮上忙，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个。”
牧瑰张了张嘴，他当然知道伊灰是好意，是关切，也是事实，他帮忙，找到的概率会更大。
但他只是不愿意将那个名字说出口，没开口胸口都这么痛，他的胸腔里缠绕着长满刺的荆棘，稍微动一下就全是血痕了。
牧瑰最终道：“谢谢你还是不了。”
他考虑过伊灰的权限，以他目前的权限去查这些事情，估计也是查不到的，因为信息链断掉了。如果伊灰可以查到，那他自己也早就查到了。将他的这个过去展露在别人面前，成为别人的负担，这一点，是他唯独不想做的事情，有些事情，就让它埋在过去好了。
伊灰：“你是怕你找的那个人死了吗？”
牧瑰手上的杯子磕在了桌子上。
伊灰看着他的脸转过来，表情难以形容，似乎有点咬牙切齿的愤恨，又有些难堪，但更多的是令人揪心的酸楚。
牧瑰看着他，从嘴里挤出几个字：“队长，你真是什么都能看透呢”
这是伊灰第一次在牧瑰脸上看到如此丰富的情感，但他却没办法像往常一样开玩笑混过去，他知道自己这次真的触碰到了牧瑰心底的伤口。
伊灰把笑容卸下来：“抱歉，真的，原谅我的越线。”
牧瑰转过头去：“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的问题。”
尽管他知道这个可能性很小，只要一天不找到，他就能抱着那个人还活着的期望，继续找下去，自欺欺人，中毒颇深。
伊灰太了解这种心态了，他看过很多类似的例子。
伊灰：“这样吧，作为弥补，我给你讲讲我的故事。”
牧瑰：“我”他本想说不感兴趣，但是他曾想到伊灰那种态度，他改口了，“我想知道。”
伊灰：“果然吗啊哈哈。”
牧瑰：“Gray，你看起来也不是很喜欢这样，为什么一直勤勤恳恳为政府工作？”
以他一路上看过来，伊灰是个责任感很强的人，但他不是个正义感爆棚或是有高度奉献觉悟的人，他一直在承担他人的疲惫，而他自己呢？
谁来充当他的垃圾桶，谁来看看他是不是累了呢？
伊灰：“唔，这样立场就变了，原本是弥补，怎么就变成了你来开解我呢？”
牧瑰轻声道：“我会听的，你说吧。”
伊灰：“其实也不是多么有意思的事情。”
伊灰以轻描淡写的姿态诉说自己的过去。
“我家父母都是很普通的北方人，但在我很小的时候两人都生了大病，ALS嘛，这种病到现在也没有完全治疗的方法，我需要照顾他们两人，小学读了一段时间，就回家自学去了。”
“小学阶段是义务教育，就有人找到我家去了，了解了我的情况，主要因为我的情况有点特殊，要不然他们也不会管的，你知道，我是天才”
牧瑰：“”
开始没到一分钟，他就有些后悔了。
“因此就有机构的人，找到我，说给我爸妈提供最尖端的治疗方案，也给我提供最好的照顾和学习资源，我们家原本有点钱，我爸妈两人生病之后就撑不下去了，如果没人帮忙，等他们死了，我估计也要去福利院。我总不可能眼睁睁什么都不做，看着他们死，所以我就签了‘卖身契’，嗯有编制是个好事，起码不用担心就职问题。”
“”
牧瑰：“结束了？”
伊灰：“嗯，结束了。”
牧瑰无语地看着他。
伊灰眉眼弯弯：“那你想我继续说什么？工作内容？那些都是过去的机密。我能说吗？剩下的都是很无聊的啦，你估计听了也会觉得没意思。顺便一提我爸妈在我十八岁的时候就死了，多活了十年，也算很划算了。”
牧瑰抚摸着杯口：“Gray，你有没有想过做别的？”
伊灰：“不知道，毕竟我没有选择。”
没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也从没有考虑过别的道路。
他的必须还债，报恩，为了救下自己和父母的组织和这个国家奉献自己的所有。
按照他的工作性质，甚至到了退休年龄，离开了工作岗位也必须一辈子遵守保密义务，将所有秘密带进坟墓。
假如被派去执行更加危险的任务，回不来了，也没有任何人会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可以和任何人成为朋友、兄弟、家人，却永远没办法和任何人交心，无法将自己真实的一面展露给任何人。
他从来没有半句怨言。
牧瑰却看到了这些。
伊灰：“但我并不是一个执行任务的人形机器啊，我也有自己的心，自己的梦想，我也会想要将我的生活过的尽量多姿多彩一点。”
牧瑰：“你想过怎样的生活？”
伊灰：“你是说如果我不是现在这样的人生？嗯，当然，我想有一份普通的工作，能吃得起饭，负担得起房租，平均工资就好，加班少一点，在双休的时候能睡到日晒三竿，起来读个书，我喜欢植物来着，可能会种一些来看看，现在这种太恐怖了，普通就好，然后就是正常去逛街看电影交朋友，做一些喜欢的事情，想攒钱去全世界各地旅游吧，拍拍照片之类的。”
很普通，但。
牧瑰：“好难。”
伊灰：“哈哈哈哈。”
但假如是伊灰的个人能力，这不算真的很困难，起码他会过得潇洒恣意。
一个天才就不能羡慕普通人的生活吗？
他仿佛听见他这样的问话。
但是他喜欢。
牧瑰心中也觉得那样的生活很好，他们的目标和梦想或许有点相似。
牧瑰沉默了半天，问他：“Gray，你累了吗？”
伊灰淡淡一笑：“累啊，可活着不就这么一回事吗？”
牧瑰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这一句。
伊灰突然调转话题：“对了，你知道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吗？”
牧瑰想了想，他还真不知道。
反之，假如让伊灰说他的队员每个人喜欢讨厌的东西，他大概都会如数家珍。
可他们似乎并没有真的了解过他们这个队长，也没人想去了解。队长只要可靠就行了。
伊灰的性质，他可以喜欢任何东西，哪怕一开始不会，也可以学会，他也可以讨厌任何东西，哪怕他并不是真的讨厌，只要那是需要的。
伊灰：“我每天跟你说一个吧，直到说完，这次绝对不是骗人”
然而，他还没开始说，腕表的铃声响起。
伊灰举起手，似笑非笑：“这就是我目前讨厌的，没有之一。”
牧瑰：“这个我赞同。”
可当伊灰看完消息，他也笑不出来了。
周遭一瞬间静了下来。
那些犹在耳畔的嘈杂喧闹仿佛被远古怪兽一口吞下。
店里，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其他的一些武装力量的人，他们都喜欢聚集在这里用餐，于是整个店铺里在座的人几乎都在同一时间站了起来。
店主和服务员们有些蒙逼地站在原地。
“超一级生物灾害警报！所有人立刻去机场报道！”伊灰边走边喊道。
其他队员早就穿戴整齐跟在了他身后。
2061年7月1日。
[沿海多地同时发生超级海啸，带来超强规模的海洋变异生物浪潮，请求紧急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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