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这世上, 生死两隔,求而不得,最是意难平。
五条悟拉开五条飒的卧室门。
小时候,他们睡在同一个被窝。长大后, 飒接管代理家主一职, 每天都要处理很多事。哪怕到了就寝的时间也是人来人往, 他埋怨了一句, 本意是想让弟弟好好休息, 结果却是分院而居。
六眼所视, 距离不算什么。他随时都能看到还在忙碌的弟弟, 看他端着小大人的模样, 与真正的大人们来回周旋。
但是被窝很空,一个人要暖很久,好像无论冷热都不是自己想要的温度。
飒为什么那么忙?那些琐事到底有什么意思?五条悟看着就烦——久而久之,不知道是在讨厌那些事抢走了唯一的弟弟,还是讨厌抛下自己去做哪些无趣之事的飒。
他五条悟作为五条飒的同卵双子,天生就在一起,难道吸引力还比不上那些破事儿和平庸之人?
每当他这么说, 飒都会用他看不懂的眼神注视他。
五条悟讨厌那有距离感的陌生眼神。
像是在透过他去看另一个人。
所幸弟弟在工作间隙总是黏着他, 但总是会累得睡过去。五条悟更讨厌那些消耗着飒的琐事庸人了——无能之辈, 他们怎么敢的?飒和自己一样是天才, 难道不懂自己值得更好的生活吗?非得这么累?
但他对丢下了自己的弟弟说不出好话,六眼无止境摄取信息的能力让他的睡眠质量一直很差,不可能像飒那样温柔。
“飒总在做些没出息的事,还不如来陪我祓除咒灵。”
值得高兴的是, 飒的战斗力与他不相上下;让他恼怒的是,飒又去进行那些无趣的、凡夫俗子才会蝇营狗苟的低效社交了。
最让人烦躁的是, 一旦他想让飒放下手里的工作去休息,去娱乐,去放松……他们之间的距离就会更远,某些莫名其妙的感觉就会变得越沉重。
他不懂。
他甚至不知道弟弟为什么某次会突发奇想担忧的问他:如果你被人杀掉了怎么办?
能怎么办?干咒术师这行,被杀不是很正常吗?
“人总会死的。但我很强,所以没问题。”
他以为这样能安弟弟的心,没想到飒更是忧心忡忡、变得更忙碌了。
——弟弟是有什么被害妄想症吗?
很多事情问不清楚,飒和那些老橘子相处的多了,也变得越来越古板寡言,出口的规劝之语也越来越多。
五条悟最初改了,但越来越觉得烦,觉得弟弟像那些满口正论的伪君子,太无趣了,简直不像是自己的血亲,完全就是一副从天才堕落为庸人的模样——便懒得再理。
总归飒他实力傍身,不至于真的被老橘子们和各大世家欺负。
直到升入高专,他好像很喜欢看自己和杰他们热热闹闹的胡作非为,五条悟突然觉得这个弟弟其实也没那么讨厌,便乐意带着他一起玩了——顺便尽量无视他去加班的背影。
17岁那年,星浆体事件,虽然自己被捅了一刀,但总算觉醒了反转术式,而飒也打配合救下了天内理子。在确认大家都不想让理子献祭后,飒表示他会用多年与高层打交道的经验说服天元大人——五条悟第一次觉得,飒浪费的时间居然也有点儿用。
同年,由于咒术界高层操作不当,灰原雄险些牺牲;飒与夏油杰一同救回了名叫菜菜子和美美子的女孩儿,那之后大家觉得现在的咒术界高层过于腐朽无用,开始商讨建立新·咒术师协会。
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
18岁那年,他完成了无下限术式的全自动术式,去海外封印并按照弟弟的要求带回天逆鉾后,家里多了个名叫伏黑惠的4岁小崽子——他想起来了,是被他杀死的伏黑甚尔死前交给他的小崽子。
飒很喜欢教伏黑惠各种知识,学习的,战斗的,完全就是把他当儿子养。五条悟心想小孩子哪里好玩呢?然后等他去逗伏黑惠的时候,要么不被搭理,要么就会被小崽子激烈反抗。
当然最后还是他强行揉搓玩弄成功了!
不仅仅是小崽子,五条悟不明白飒是怎么和禅院家的那个小垃圾禅院直哉扯上关系的。没想到和飒相处一段时间后,连禅院直哉都能变得对女性礼貌不少——讨厌的是他对飒不安好心,值得庆幸的是,飒是块完全不开窍的木头。
五条悟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有些嫉妒的——飒是个只要想和人打好关系就一定能收获真挚友情的人,但他的耐心却从来不肯多分给自己几分,动不动就会吵起来。
亲兄弟是该这样的吗?五条悟不明白。六眼所见的亲兄弟,确实有不少会争吵,但也有更多是在和睦相处……唯有自己和杰在一起时,飒的情绪才会平缓许多。
这让五条悟有些不解的恼怒——为什么非要是杰,就不能是你吗?
哦,不可能是你,因为我们之间的距离感已经太远太远,远到六眼都快要看不清彼此了,不是吗?
19岁那年,飒干了最离谱的一件事。
五条悟早就知道弟弟是个看重名声的人,他汲汲营营,在五条家家主[虽然飒执意称之为代理家主]之位上兢兢业业美名远播,就在这种情况下,他通过禅院直哉,向禅院家求娶了真依真希这对堪堪六岁的双胞胎姐妹。
当时整个咒术界高层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似乎都在用奇怪的目光打量他和飒这对双生子——【双生子配双生女,玩的真花啊】
飒没有让他这个哥哥名声受损,因为他直接宣布真依真希都是他五条飒的新娘候选,等童养媳能够结婚时他会从中选择一位成为正室,另一位则是他的妾室。
禅院家见不得姐妹花过得好的人全都消停了。
但他们不知道,飒把这对姐妹接回五条宅,只是在单纯的教授她们提高各自战斗效率的方式——他以自污名声的方式,将这对姐妹花从禅院家蔑视欺凌女性的泥沼中拉了出来,让她们学会自己保护自己的方式。
飒的院子附近更加热闹了。
伏黑惠和禅院姐妹每天吵吵闹闹,偶尔还有其他咒术世家的小辈儿来玩,禅院直哉更是动不动就以切磋的理由上门拜访,到了飒的院子里却在秀他用咒术搞起来的立体黑白动画——除了飒的夸奖,还能得到三小只的欢呼。
五条悟的六眼沉默的注视着飒的院子里的喧闹。那些人总在用热切的目光追求着飒,总在期待飒的回应,但飒仍然是那样,看似融入了热闹,实则在用他看不懂的、像是快被命运给一点点杀死所有光辉的暗淡倦怠神情,发呆似的注视着五条悟所在的位置。
他该为弟弟过分沉重的关注而感到高兴吗?
五条悟不知道,但他本能的不喜欢。
他要去关心一下弟弟吗?
算了吧,他们在一起只会吵架而已。
他自在些,任性些,对飒的说教不理不睬时,飒才会露出“理应如此”的稳定情绪。
五条悟确定,自己的弟弟是个奇怪的孩子。
但他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20岁那年,新咒协这个草台班子成功建立。
五条悟知道自己的任务就是当个战力标杆,他并没有对亲友们搞这玩意儿进行任何干涉。考虑到菜菜子美美子当初的遭遇,飒表示他要去薨星宫和天元大人商议扩大结界感知范围、寻回那些正在遭遇不幸的咒术师幼崽的计划。
不久后就得到了“天元大人愿意尝试”和“天元大人收了五条飒为徒”的双重好消息。
五条悟在飒献祭后才意识到,飒与天元关于星浆体的改造磨合交易,在这时已经种下了苗头。
一切都有代价,而飒选择将自己变成筹码,榨干最后的价值,不再回头。
五条悟隐约意识到自己总是在被瞒着某些真相,只因为飒觉得他不必知道。
他也早就对弟弟不再报什么期望,正如弟弟也从没有对依赖他这位兄长怀有期待。
或许一辈子就这么磕磕绊绊的过去也不错?反正咒术界也在逐渐变好。
新咒协引入了天元大人的结界追踪和互联网特殊灵异网站增大工作效率,22岁那年,新·咒术师协会的机制与高层已经相当完善,等同于正式成熟运作;23岁那年,飒开始频繁出差,时不时封印一些道具,交给他或者交给夏油杰保管,最邪乎的是个叫狱门疆的咒具,被飒发泄似的暴力拆除,天逆鉾都没用上——然后因为咒力枯竭躺了好久。
五条悟有些感谢狱门疆,那是他能待在飒身边的最长的一段时间。
那之后,飒便轻松了很多,像是该办的事情都办完了,在家看闲书练书法敲电脑的时间都增加了很多,脸上释然又解脱的轻松笑容也变多了。
五条飒说,悟哥,我们去涩谷转转吧,我一直想去一次。
五条悟说,好。
他们穿着大学生款式的休闲衣服,戴着一模一样的时尚墨镜,在涩谷游乐园疯玩,像是每一个浮躁的年轻人那般奔跑拍照,他们买不同口味的冰激凌换着吃,他们去鬼屋和密室打卡顺便解决作祟的小咒灵……
他们看到好多甜蜜幸福的情侣与家庭,像是整个世界都甜蜜且幸福。没有污秽的咒灵,没有繁重的工作,没有横亘在兄弟之间的漫长隔阂。
飒对着那些看似幸福的普通人喃喃:“悟哥,你说,爱是不是一种诅咒呢?”
他当时怎么回答的来着?
他好像揉了揉弟弟的脑袋,哭笑不得:“你又在想奇怪的事情了,飒。”
——但我很高兴你把这些奇怪的想法分享给我,而非一直欲言又止闭口不言仿佛自己承担了一切。
最后,他们给家里人和亲友们买了满满一车的涩谷纪念品,快乐的回了家。
24岁的五条悟觉得一切都好起来了。
24岁的五条悟看到了变成天元的五条飒。
天旋地转,世界倾塌。
五条悟躺在五条飒的床上,床头摆着属于飒的墨镜。
是充满着斯文败类精英气质的茶黑色无框眼镜,绘制着不知哪儿学来的抑制六眼的术式。
飒当时也给五条悟订制了一副,就在旁边的柜子里,是飒亲手包好的礼盒,还写了“送给悟哥”的贺卡。
他为什么没收到呢?好像是因为一些小事又吵架了吧?
他们总是在互相磋磨着彼此的时光,直到其中一人突兀的停下,再也没有新的时光流动。
双生子就该一起出生,一起长大,一起死亡。
得知飒死去的瞬间,他仿佛也只成了被过往意志所支配的、徒有血脉力量的空壳。
五条悟戴上那双茶黑色的墨镜,觉得不合适,又摘了下来。
他身上的血已经不流了,大脑的烧灼混沌感也逐渐消失,恢复了清醒时的高效运转。
现在的他很清醒,很想笑,又很想哭。
那些纠缠了整个成长期的不甘不满,那些总想着从飒嘴里挖出的答案……其实都不重要了。
飒还是不是自己的另一半血肉,是不是喜欢或讨厌自己,也都无所谓了。
爱或许真的是一种诅咒,只有用伤害彼此的方式才能确认,才能满足。
五条悟用染血的嘴唇亲吻那副茶黑色墨镜,像是要将某些陡然苏醒的、汹涌可恶的感情,用力的呼吸,狠狠的咬碎,吞吃入腹。
“让我们互相诅咒吧,飒。”
碧空般的澄净六眼染上执念的阴霾,高洁的完美主义者从高天坠落,终是染满俗世的污秽尘埃。
死而复生的灵魂扭曲注视着遥远的彼方,喃喃。
“不,现在的你,是——”
第42章
阳生按计划去空座町给浦原老师和一护哥拜了年, 然后带着新年礼物打开穿界门回了玖兰家。
玖兰家果然一点儿年味都没有。
阳生的礼物里有各种彩色的新年装饰,影子触手飞舞,迅速把客厅妆点得热闹喜庆。
树里妈妈好奇的抓住一根触手玩了起来,悠爸爸一脸无奈。
玖兰枢坐在阳生身边, 尝试用灵力分身的触手帮忙。这段时间他已经将新力量适应良好, 分出来的影子很健康有力的灵活模样。
树里妈妈忍不住抓住两种触手开始对比, 并与更加无奈的悠分享着对比感想。
“枢的更有韧性一些耶。”
“阳生的更灵活……软乎乎的真好rua!”
爸爸妈妈在那边玩触手添乱, 阳生这边一边用触手做家事一边想起另一个问题:“枢哥, 优姬今年在哪儿过年?”
“我昨天去探望过了, 在黑主灰阎那里。”
“学生都放假了, 校园里挺空的, 就他们俩?”
“你是想……?”
阳生弯起唇角:“你知道的,在你昏迷期间,我在夜间部宣布优姬是我的义妹了!”
玖兰枢想起这件事就头疼——弟弟是真的什么话都敢往外说,搞得他在直面同学们大胆询问与优姬的关系时、差点儿让不够稳定的力量在夜间部暴走。
但这件事过去太久,也已经解决完毕,所以玖兰枢不打算翻旧账:“嗯,我知道。”
“既然优姬是我的义妹, 那我带义妹回自己的庄园过元旦, 多正常啊!”阳生兴高采烈的抓住玖兰枢的衣袖, 撒娇似的挥来挥去, “我们去黑主学院接优姬一起去吧!当然也可以把黑主灰阎一起带上!”
悠爸爸埋怨的声音传来:“你们有考虑过爸爸我的心情吗——”
黑主灰阎暗恋玖兰树里已经快到了明恋的地步了!让情敌帮自己养可爱的女儿优姬已经是极限了好吗!
“诶呀,悠,就让他们去玩嘛,我们两个要度过无人打扰的元旦哦?”树里抱住悠的胳膊撒娇, “而且阳生带了好多书和杂志回来!我们可以一起看嘛——”
悠的眼中顿时只剩老婆,至于崽子们……爱干嘛干嘛去吧!
阳生和枢作为忘崽二人组, 对视一笑。
装饰布置完毕,阳生点燃熏香,这才和枢一起对父母告别——活了几千年的纯血君主其实并不怎么在意时间的流逝,这次过新年也不过是顺应阳生的意愿给家里增加了点儿色彩罢了。
阳生开车载着枢哥去了学院,并在路上打通了优姬的电话让她转接给黑主灰阎。
天还蒙蒙亮,没睡醒的少女强忍困意,看到来电提醒是“玖兰弟弟”瞬间吓醒,然后一脚踹开隔壁理事长的卧室门,惊慌失措的将手机递了过去。
——黑主优姬是真的怕了那位搞事精弟弟。
然而玖兰·搞事精·阳生这次也在效仿合格的泥石流,突如其来的以强劲逻辑创飞了黑主父女:
“就你俩在学校跨年多孤单啊,我和枢哥接你们去横滨吃早餐啊!”
什么早餐非要去横滨吃啊!
黑主灰阎完全没办法拒绝玖兰阳生不听人婉拒的强盗逻辑:“既然优姬是我妹妹,和哥哥们一起过年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要不是担心只留你一个人在学校会哭,才不会把你也捎过去呢!”
得,他这理事长还成优姬的添头儿了。
不过他俩过年确实冷清。
平时还有锥生零在,但锥生零家庭完整,每逢寒暑假必要回家,顺便去接猎人协会的单赚外快,目前已经是等级比锥生爹妈还要高的现役天才猎人了!
阳生和枢到达理事长住所时,黑主父女俩已经穿戴完毕。
优姬看到玖兰枢时眼前一亮,但是看到隔壁的长发玖兰弟弟时只觉得头皮发麻。
她硬着头皮打招呼:“枢前辈,阳生前辈,新年快乐……呀!”
阳生突然瞬移到优姬身后,两手掐着优姬的胳肢窝将花容失色惊恐尖叫的妹妹高高举起:“新年快乐恭喜发财学业进步心想事成呀优姬妹妹——”
黑主优姬奋力挣扎着,一脚向后蹬在了阳生的腹部。
理论上来说这一脚足以把锥生零的胃汁儿给踹出来。
然而阳生顺着优姬后蹬的姿势,松手换成掐住了优姬的腰让她斜站在自己的腹肌上,组成了一个完美漂亮的大写“Y”字母。
优姬:……
玖兰枢:……
黑主灰阎:……
发、发生了什么?
优姬不确定自己踩到了什么,一脸懵逼的僵直了身体,显得Y字母的一根杈更加笔直。
然后阳生就在黑主灰阎瞳孔地震玖兰枢失去表情黑主优姬不可置信的状态下快乐的转起了原地的圈圈:“芜湖——!优姬起飞!飞起来咯!”
“噫噫噫啊住手住手住手救命啊啊啊啊——!!!”
优姬惨烈的尖叫声顿时响彻整个黑主学院。
玖兰枢:“……”
黑主灰阎:“……”
黑主灰阎小心翼翼的捏住枢手肘的衣料,惊疑不定:“你、你弟弟?”
玖兰枢:“……”
黑主灰阎:“你、你不管管?”
玖兰枢:“……”
黑主灰阎:“优姬在哭了。”
玖兰枢总算是从前所未有的冲击中找回了君主的理性:“阳生,你把优姬弄哭了,住手。”
“诶呀枢哥,我这是给优姬弥补她缺失的童年!”
“我不需要这种童年啊啊啊啊呕——”
优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
等她在玖兰枢怀里半死不活的活过来时,腿都软的站不起来了。
至于罪魁祸首,则是被不知打哪儿来的黑色绳子给捆绑着,像是一长条被吊在半空晃荡的毛毛虫。
“阳生,给优姬道歉。”
“对不起,优姬。”阳生抬起头,一脸更加兴致勃勃充满点子的快乐笑容,“下次我们玩别的游戏来找回童年!”
优姬已经顾不得自己是在暗恋多年的枢大人怀里了!她一把推开玖兰枢冲向玖兰·毛毛虫·阳生,飞起一脚狠狠地踹在了那张属于玖兰家祖传的帅哥脸上!
“我不需要这样的童年!混蛋!”
阳生倔强补充:“叫哥哥。”
优姬愤怒的捏住阳生的脸颊往两边扯:“我没你这样的臭哥哥!”
“好好好但你刚刚踹过我的脸现在用手捏岂不是相当于你正在手搓脚底板儿——”
“噫!闭嘴!我不要听你说话!!!”
玖兰枢:……
不知道为什么没眼看到想骂人,但又莫名想笑出来。
黑主灰阎一脸欣慰:“优姬比平时活泼多了呢,看来是真的很喜欢阳生呢~”
“谁会喜欢这家伙啊!”
“我就知道优姬很喜欢我!”
黑主优姬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顿时瞪大了双眼试图用视线杀死这位超难杀的臭哥哥!
“好了,阳生,不要再闹了。”最后还是得玖兰枢站出来主持大局,“再不走,天就要亮了吧?”
“好吧。”
黑影消散,阳生落在地面,在优姬的抗拒挣扎中抬手揉了揉少女的脑袋。
等把优姬的发型全部破坏成鸟窝状,他才将新年礼物递给优姬。
“我和枢哥给你准备了新年和服,优姬去试试吧?”
“诶诶?和服?”
“是哦,新年嘛,快去,等你出来哦。”
优姬抱着和服大礼包,一想到自己穿着和服的模样会被枢大人看到,顿时羞涩的红了脸。
“那、我会尽快穿好的!”
优姬娇羞的、顶着那头鸡窝,冲进了自己的卧室。
阳生愉快的开始了倒计时:“三、二……”
“啊啊啊啊玖兰阳生我要杀了你——!”
房门内,传来了优姬绝望到碎掉的惨叫。
她居然、居然在枢大人面前,顶着一头鸡窝傻笑!!!
杀了她吧!
就现在!
和玖兰阳生!
同归于尽——!!!
第43章
别看黑主灰阎一副搞笑谐星义父形象,他开办的黑主学院确实是货真价实的名门贵族学校。
夜间部的血族在人类社会中的地位姑且不论,日间部的学生、尤其是女孩子们,虽然在遇到夜间部的美型吸血鬼时看起来无比花痴, 但背后身家那都是个顶个的阶级顶流。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 黑主优姬的闺蜜, 若叶沙赖就出身议员家庭。
而优姬本人作为理事长的养女, 理所当然的担任着学园守护者一职, 没有任何违和的、理直气壮的行走在人类的生活轨迹上, 也就意味着, 她与整个学园的环境是融洽匹配的。
换句话说, 她本人就是上流温室所灌溉养育的名贵花朵,只不过并非经不起风浪的娇花,温柔又坚强,是在任何环境下都能迅速适应并茁壮成长的坚韧品种。
她黑主优姬只是一直待在黑主学院内没机会见大世面,又不是不能见大世面!
黑发少女一身精工奢美暖和厚实女式和服,端坐在玖兰枢右侧,目视前方, 声音发抖:“这这这是哪儿……”
她、她是真的没见过这世面!
这是一条漆黑但莫名能视的狭长暗道。
车窗外两侧的墙壁上, 是正在从上往下融化的黑紫色粘稠不明物, 恶心又诡异。
更可怕的是, 玖兰枢左侧坐着失去呼吸的玖兰阳生的身体,正在驾驶着这辆车的,是身着黑色礼服式和服、甚至还佩了刀的另一个玖兰阳生。
副驾驶座上的黑主灰阎也哆哆嗦嗦,不排除他有夸张演戏活跃气氛的嫌疑:“对对对啊这是哪儿——”
“现世人间与死后世界的通道, 名为断界。我借用这里折叠了空间,在真正抵达尸魂界之前拐弯直达另一个现世的坐标……”玖兰阳生神情自若, “好吧,简单来说,你们可以当这里是阴间鬼道。你们看到车内侧的装置了吗?别碰哦,那是简易的灵子转化仪,将你们活着的身体转化为了灵子状态,万一出了意外不小心去了尸魂界,灵体状态更方便。”
“噫噫噫噫噫?!”黑主灰阎发出帅气老男人的尖叫,“也就是说,我已经不是活人而是灵体了?!”
黑主优姬看似端庄坐着,意识已经短暂消失了。
死……他们死的好突然啊!!!
玖兰枢神色不变,只是瞥了一眼左手边阳生的纯血身体,悄悄用黑色影子缠住避免弟弟的身体摔倒,这才缓缓开口:
“即使转化成灵体,活着时的血脉力量也可以使用……也就是说,如果将拥有血脉力量的身体灵体化,就能融入灵魂、一直使用相关能力了。”
阳生开车进穿界门,除了想要节省时间,未尝不是想要看优姬被冲击的表情——至于枢哥,他相信枢哥的定力。
但他没想到枢哥居然能想到这一步。
难道这就是他能使用沢田瑞希的彭格列血脉的原因?他的身体里藏着沢田瑞希灵子化后的身体?
如果沢田瑞希存在,那么别的……
阳生的神情恍惚一瞬,像是某种保护机制,让他深究自我的想法自然而然突兀中止,他本人却不觉得哪里不对,思绪丝滑转切。
——啧,系统不在,无法求证啊。
“枢哥的想法真厉害。”阳生的笑容有些无奈,“可惜没人能验证。”
没人能验证,不代表没人做不到。
后半句没说,所以不确定是不是已经做到了。
阳生对“现状的自我”有种程序般超越人类理性感性的接受度。就算从影子里生出漆黑的触手被称为“邪神”,似乎也没有对此产生喜恶,只是仍然坐着自己“该做”的事情,对外界的声音听之任之。
能使用纯血的力量,能使用彭格列大空火炎,能持有死神的斩魄刀……唯独,咒力是禁区。
他将此归结为在咒术界的生活太痛苦,得不到悟的回应太痛苦,将对咒术界的憎恨与对悟哥的感情混合,才会在见到悟哥的瞬间,因为强烈的憎恨不甘,怀着下死手的杀意,对从小到大都没动手打过架的悟哥下了狠手——如果不是“保护五条悟避免其死亡”的强烈意志尚存,他真的会避开五条悟的大脑和心脏吗?
为什……
【别去想,不要深究,远离咒术界,禁止唤醒咒力。】
阳生本就平静的目光没什么变化。
他稳稳的握着方向盘,从属于生死交界的断界通道驶出。
晨光微熹,薄雪满园。
不远处传来中岛敦的惊叫:“车子、阳生大人的车子突然出现了!”
芥川龙之介一脚踹在中岛敦的屁股上:“笨死了蠢猫!显然是阳生大人回来了,快去迎接。”
中岛敦怀疑芥川龙之介就是想借用每个话茬欺负他这可怜的未来大猫——知不知道欺负宠物是会被爱猫人士谴责的啊,可恶!
——已经自暴自弃自我定义为宠物大猫了啊,敦君_(:з」∠)_
阳生提前在车窗贴了防窥膜,否则一般人只会隔着车窗看到后车座上玖兰阳生的尸体。
大概是莓花和他灵压的影响,住在玖兰庄园的人逐渐都能看到彼岸之物,倒是方便了不少。
阳生先下车回了自己的身体,然后绕到另一边把还在腿软的优姬妹妹牵下了车子。
黑主灰阎倒是很快恢复了精神,对玖兰庄园赞美了几句之后,熟练的……开始拉赞助。
阳生:……
好,不愧是你。
折田胜作为管家来迎接,一条拓麻则是作为玖兰兄弟俩的下属与友人等在客厅。
客厅一侧堆着小山高的礼物,餐厅已经布置妥当,只差早起的家人和热腾腾的早餐。
魏尔伦和涩泽龙彦哈欠连天的瘫在客厅沙发上,穿着义骸的莓花迎面就是一句埋怨:“新年快乐啊阳生!要饿死了快开饭吧!这三位是客人?”
“那就准备开饭吧。”阳生对莓花和其他人介绍了兄长玖兰枢、义妹黑主优姬和顺便捎来的学园长黑主灰阎,也好好介绍了这个家里的人员构成和今日计划。
“吃过饭我们就去并盛町玩。”
魏尔伦否决:“PASS。我约了中也。”
涩泽龙彦不知道通宵做了什么,本就通红的双眼连眼白都红了:“我也不去,我要睡觉。”
阳生:……
啧,两位大逆子。
“那今天龙彦看家。”
“不要把我说得好像留守小孩儿!”
你现在和留守小孩儿有什么区别吗……
为了家庭和谐,阳生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最后是,玖兰枢也选择了留在庄园,而黑主灰阎则是拿着不知什么时候列好的购物清单表示要去横滨逛街。
阳生有点儿担心。但一想到黑主灰阎是不知道活了多久的传奇血猎,心又放下了。
至于阿散井莓花,她前两天就和尸魂界请了假,代班死神已经上岗,她能离开横滨狠狠玩上一天!
饭后,所有准备出门的人都换了新年和服。
优姬原本还担心自己穿得过于庄重,然后被穿着深色女式和服还化了淡妆的芥川银牵住手,顿时心安。
在她以为玖兰阳生又要开鬼道……啊不,那个断界抄近道的时候,一行人分两辆车,光明正大的上了高速驶向并盛町。
“优姬,可以看看窗外的景色哦。”阳生戳了戳优姬困惑的小脸,“你很少出学校吧?”
优姬避开阳生的手指,鼓起脸颊:“才不会!我也是会和零一起出门帮理事长采购的!”
“但是黑主学院附近的城镇很萧索吧?”
“额……”被说中了!
阳生轻笑着收回手指,双手交叠在腿上,合眼垂首,做出要在路上稍稍歇息的姿态。
优姬便舒缓了神情,兴致勃勃的望向了窗外,时不时和芥川银以及莓花低声交流着,偶尔还会发出兴奋开心的笑声。
阳生在另一辆车上留下的影子正在观赏芥川龙之介和中岛敦斗嘴,不禁弯起唇角。
他也算是有家族的人了,像阿纲哥那样有着非血缘的亲人……就算小孩子们长大后会各奔东西,到时候肯定也会有别人在自己身边吧?
如果幸福安逸的时光能一直持续下去就好了。
在里包恩这位点子大王的安排下,阳生带着大多数都是小朋友的横滨队伍,与基本都是成年人的彭格列十代队伍及加百罗涅队伍进行新年PK毫无违和感。
中途除了库洛姆之外的幻术师带来了差点儿搞死所有人的惊天刺激。虽然最后仍以隔壁不动如山懒得群聚的风纪财阀委员长云雀恭弥兴致勃勃追杀六道骸为标准结局。
大家都玩得很尽兴,度过了有些疲惫但满脸笑容、像是时光停滞感情不老的快乐一整天——
返程的车上,副座多出了一颗帅气的长尾凤梨脑袋。
阳生拉开副座的车门好心提醒:“我们要回横滨了哦,骸。”
“我知道。”那只血色的六道轮回眼倒映着玖兰阳生的面容,“之前帮你那么大的忙,介意我去你家住一段时间吗?”
“这当然是……呃嘶——欢迎。”
阳生玩了一天的快乐微笑秒变无奈。
他攥住六道骸的手,也稳住了已往小腹里扎有寸长的三叉戟。
“拓麻,住手。”阳生先是在拓麻用枪顶着六道骸后脑时出声制止,这才开始与六道骸讲理,“建立精神链接只需要擦伤就够了吧?你是想连我的脊椎一起扎透吗?”
“Kufufu……”六道骸低笑出声。他笑起来总像是在病态的嘲讽着全世界。
“真是从容啊……因为变成了非人类,所以不会轻易死掉是吗?”
后排的女孩子们这才发现了副座的争执,优姬不可置信的捂住嘴,莓花和银都进入了备战状态。
一条拓麻的枪口还顶着六道骸的后脑勺。
阳生倒是还在握着六道骸用力的手避免他真的捅穿自己,现在他力气大,确实有余力从容对话:“是啊。”
六道骸的视线像是火舌扫过黑发血族的脖颈,笑容加深:“如果砍下你的脑袋,会死吗?”
阳生态度诚恳,保持着手的位置不动,小心翼翼的向后退,根据相对运动让腹部离开了三叉戟的尖端:“不知道,不过建议你不要尝试。”
——上次尾崎红叶刺杀很成功,结果就是他进化出了飞天遁地无孔不入的影子触手功能,目前正在横滨的邪神一职上越坐越稳。
三叉戟上一点儿血也没残留,被刺伤的位置也立即愈合。
六道骸挑眉:“哦呀,这可真是……”
“骸,已经让你刺过了,可不许再刺了。”阳生严肃的与六道骸四目相对,展现出他坚决的态度。
六道骸握着三叉戟金属头的手劲儿稍散,语气不爽:“你故意让我刺的?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吧?”
“我知道。虽然我不理解你现在还要刺我的原因……但我直觉不建议你对我使用你的能力。让你刺只是让你疑心病别那么重而已。”
身为沢田瑞希时,他就被六道骸刺过。
那时候也不是躲不开,而是让六道骸这位雾守能有双近距离观察阿纲哥的眼睛。
阿纲哥的守护者就该环绕在他身边,哪怕是借用他的身体,也该看清阿纲哥是多么值得守护的首领——阳生相信,经常近距离观察阿纲哥的六道骸一定会更沉迷于阿纲哥作为首领的魅力!
当然,在系统的帮助下,六道骸从没成功操纵过沢田瑞希的身体去做什么就是了。
现在他不在阿纲哥身边,阳生对六道骸这一签订契约的行为的理解只能归因于这人生性多疑。
想也知道,已经死去的沢田瑞希突然以非人的形态归来,到底是本人还是鬼影……如果没人怀疑,他一定会质疑彭格列守护者们对阿纲哥的忠诚度!
被六道骸这么一扎,阳生对目前一切顺遂的隐隐不安反被抚平了不少。
阳生松开六道骸的手。
“你吓到女孩子们了,不道歉吗?”
“那可真是太抱歉了。”六道骸收回没柄的三叉戟,无视车内的气氛,双手环抱施施然坐正,“开车吧。”
司机一条拓麻看起来要开枪或骂人了。
阳生倒是哭笑不得:“拓麻,你坐后面去。”
“阳生大人?!”
“返程我来开车,你陪优姬她们聊天打牌吧。”
一条拓麻在这一瞬间的眼神似乎是硬生生咽下了无数吐槽。
他早该知道的!从沢田纲吉擅闯民宅把阳生大人揍了一顿还被包庇那时候起!
一条拓麻内心叹息着收枪起身,离开司机位。
在车外与阳生交错时,他还是忍不住小声提醒:“您……可别玩脱了啊?”
阳生点头:“我会小心的。”
车启动时,前后车厢的透明隔音挡板落下。
后车厢的姑娘们和一条拓麻一边打牌一边忧心忡忡瞥着前面。
倒是没再有肢体冲突,也不知两人在聊什么。
……隔音挡板效果这么好?
莓花纳闷儿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味儿来。
阳生这厮,怕不是设了鬼道结界来隔音!
“行了,不用管阳生了!”莓花松了口气,大咧咧的开始专心玩牌,“他就是想和那家伙叙旧!真是的,谁家故人相见先捅刀子啊!”
优姬深以为然:“阳生先生没问题吗?”
“相信纯血种的自愈力哦优姬。”
拓麻是这样安抚优姬的。
但刚刚的对话……那一捅,似乎并不仅仅只是对血肉的伤害?精神链接?
拓麻叹息:“纯血种还真是难以理解呢。”
优姬狠狠点头!又狠狠摇头。
优雅高贵沉稳成熟的枢大人才不难理解呢!
今早被臭哥哥当风车抡的眩晕感仿佛又要涌上来了!
——不是纯血种难以理解,而是只有玖兰阳生难以理解才对!
第44章
【骸, 我很担心瑞希……不,不是他的身份……好,就当他不是瑞希是阳生,是与瑞希无关的新亲友, 但他昨晚对上五条悟时, 状态很不对劲。】
【就像是……这个比喻不太合适, 但真的很像是扫地机器人突然遇到特定对象被激活了底层杀戮指令, 变成了人形兵器。】
【真是有趣的说法。】
【所以瑞希……阳生那边就拜托你了, 骸。】
【哦?你是要去……哼, 还真是喜欢多管闲事啊, 沢田纲吉。】
【毕竟那是瑞希啊。】沢田纲吉难得笑容愠怒动了真火, 【瑞希本就是容易极端的性子……寄生在他身上的那东西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六道骸只是嘲讽的笑。
他始终认为,沢田纲吉和里包恩这群人对沢田瑞希太过溺爱。
不过,当初与沢田瑞希签订契约却没发现他精神里藏着某些小东西,最后竟然是被平行世界的白兰·杰索截胡,六道骸对此……深感不爽。
在精神领域,他才是最专业的好吧!
而且,沢田瑞希……不, 玖兰阳生, 居然和以前一样愚蠢, 丝毫不设防的就对他敞开了精神链接权限。
这让六道骸更不爽。
从以前就是这样——人类应该是有私心的, 惧怕着被窥视内心的幽暗、排斥着被他人侵入精神世界才对!
区区黑手党,居然仅仅只是因为“亲友”这种可笑的关系,就随便别人来自己的梦中做客……
六道骸在副座上,以相当苛刻的眼光打量着正在开车的黑色长发青少年的侧脸。
倒是换了个高个儿的好身体——此处没有刻意蛐蛐沢田双子身高的意思。
“你现在多大?”
“这个身体吗?十六七岁。”
“呵, 小孩子。”
“嗯?要我喊你骸哥吗?”
六道骸嘴角抽了抽,毛骨悚然:“不。”
阳生有点儿遗憾, 话题一转:“太宰怎样了?”
“他在俄罗斯。”
“……”这下轮到阳生头皮发麻了,难怪最近没在横滨瞅见费奥多尔和果戈理,“他去掏老鼠窝了?一个人?”
“呵,复仇者们的战斗力,你忘了?”
“他有夜属性匣子了?”
“就这么一个不被诅咒的徒弟,你说那群复仇者们会不会用心?”
“……”很难想象太宰治拥有复仇者级别的战斗力。
但加上六道骸亲自教授的幻术,想来太宰治已经在毛熊家玩到乐不思蜀了。
嘛,现在的太宰治正是最中二搞事无法无天的时期耶?去祸害老鼠窝总比宅在横滨精力无从发泄要舒服些?
毕竟能和太宰在智商游戏里势均力敌有来有往愉快交流的反派BOSS可不多,想来费奥多尔也会享受这场送上门的游戏高端局吧?
阳生不禁弯起唇角:“听起来会很开心,也好。”
六道骸泼冷水:“他可是说过要回横滨把你揍一顿的。”
“应该的。”不顾太宰死活把人丢给复仇者和六道骸当徒弟的是他这位损友,能熬过去学得技能是太宰本人的本事,一码归一码,等太宰回横滨少不了上门一战,“我很期待亲身感受太宰的战力。”
六道骸兴致缺缺的撇开视线:“啧,战斗狂。”
“是骸的近身战太弱了。”
“玖兰阳生,这话对术士很失礼。”
六道骸本身已经是术士中的异类了!他近战不弱的!但是沢田家双子全都是幻术抗性MAX加上近战搏斗火炮输出海陆空全栖战士!这让他怎么反驳!!!
“抱歉。”阳生光速认错,忍不住补上一句,“但我们都知道,近战法师才是法师TO!”
“闭嘴,别用你那满是肌肉的大脑来污染我。”
忍住没用三叉戟直接刺穿这人的腰子已经是他对司机的最大耐心了!
阳生已经把想说的说完了,果断乖乖认怂:“……哦。”
“好了,现在来说说你的职业。”
“……你一定要我踩地雷给你看吗骸?”
六道骸深吸一口气。
这人怎么变成吸血鬼了还在当Mafia!Mafia是什么转世轮回也要坚守的职业吗!
“其实我在准备着辞职了!”阳生眼角余光瞥见六道骸想给他一戟的隐怒表情,紧急补救,“我已经找好接盘侠……找好继承者了!很快就能退休了!退休后我就当个宅家的废物!天天啥都不干睡大觉!”
罐装十年也没耽误给彭格列兢兢业业加班打工的六道骸:……
更生气了是怎么回事儿?!
阳生敏锐察觉到了更实质化的杀意,自觉闭嘴。
直到那杀意逐渐消散,阳生才换了话题:“我来给你介绍住在家里的亲友们的基本信息吧?”
“说。”
选对了话题,接下来的旅程倒是平静。
果然,输出情报永远是安抚智商型亲友的正确选项。
*
沢田纲吉去了一趟东京。
沢田纲吉与五条悟相遇。
“或许我们需要一场不被打扰的对话,五条先生。”
那鎏金色的、暖阳般的双眼,坚定的注视着墨镜后被染上阴霾的另一片碧蓝天空。
原本不该相遇的、来自两个世界的命运之子,因某人的存在而相互吸引奔赴彼此。
诞生于负面情绪与诅咒为力量基石的扭曲世界里被恶意加身而不自知的神子。
五条悟并不是救世主,救世主会随着危难的降临不断进化成长,面对任何困难都能力挽狂澜,并以不死的主角光环罩着主角亲友团一起打出圆满的胜利结局。
救世辅星不该出现在五条悟身边——甚至可以说,这个世界的本质力量是负面感情,越是混乱邪恶、负面力量就会越强大,其实并不需要救世主,更别提外来的辅星了。
五条飒的出现,本身就是“错误”。
但另一世界与规则偏爱下的沢田纲吉是永远坚定包容的真正大空。
他不得不继承彭格列,连同那些让人抗拒的错误黑暗一同承担、否定、改善。
即使如此,也绝不动摇“守护”的意志。
当他意识到“错误”并下定决心去修正时,当他的目的是“守护家人”时,任谁都无法抵挡他的意志。
负面情绪可以传播污染扭曲思维,但足够强烈的正向意志也能强势吹散乌云唤醒内在真正的自我。
五条悟摘下墨镜,只是四目相对,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像是他领悟反转术式濒死而生时感知到世界本质般的……无尽安心的温和平静。
他是什么时候遗忘那份平静的?
好像是……虽然不想承认,但每次失控,似乎都是因为……飒?
五条悟突兀的感受到了来自过往记忆与这世界的巨大荒谬与让人窒息的无边恶意。
他所爱的执着的一直注视着的飒,到底是……?
恶心的感觉涌了上来,连同被贯穿时,那双混沌冷酷又像是在挣扎着对抗什么的非人血瞳。
痛感突兀降临。
——他之前为什么不觉得被打碎术式贯穿身体是一件很痛很残忍的事?
——他为什么觉得和飒一起扭曲堕落是兄弟之间理所当然的爱与毁灭?
五条悟像是第一次看清了自己的存在,以理性的旁观者去回顾剖析过往二十六年的混乱人生。
太奇怪了,不是吗?
五条悟不知道沢田纲吉对自己做了什么。
但他现在确实清醒到不真实。
“赞同。”五条悟的声音很平静,完全看不出他在极短的时间内经历了怎样的蜕变,“我们谈谈。”
扭曲旋转的命运齿轮,被超出本界规则的外界规则强势介入,缓缓停滞。
在自我崩碎全盘尽毁之前,被拧回正轨的、奇迹般的可能性,在此降临。
第45章
天高海阔, 风轻云淡。
阳光洒在无垠的海面。微风轻抚,搅乱白云的倒影,波光粼粼,漾开漫天遍地的碎金幻光。遥遥望去, 海天渺渺, 远不可及。
开阔的, 舒服的, 一览无遗的精神世界。
六道骸提着完整的三叉戟站在海面上, 对玖兰阳生的精神世界所表露出的平静悠闲惬意美好嗤之以鼻。
他双手握着三叉戟, 戟尖向下, 用尽力气向着海面狠狠贯压刺下!
“呵……”
六道骸能感受到的, 只有海面之下固若金汤庞大厚重的精神屏障。他现在的做法,就像是凿冰的工人拿着锥子,本以为脚下只是一米厚的冰层努努力就能凿出冰洞潜入水底,没想到却是藏在海面之下被削成平原的冰山顶部,一戟子下去纹丝不动。
他简直要气笑了。
玖兰阳生的精神力,与沢田瑞希时期截然不同——这已经不是人类能想象的强大程度了吧?!
因为是死神?这就是神明的精神纬度?
不,这不是重点。
这片冰海之下, 一定藏着某个答案——如果没有秘密, 这片精神力所幻化的应该是陆地才对。
很少有人会在藏东西时联想到地心, 但大部分人都会妄想深海的海底埋藏着远古的遗迹与神秘的宝藏。
而且这世界一副天朗气清阳光温暖的春夏海景, 脚下却是厚实到比海岛还离谱的冰层……
六道骸握着三叉戟的手被反震得发麻。
他不再尝试蛮力突破,而是在海面散步寻找着脚下冰层的薄弱区。
如果玖兰阳生的精神世界全部都是海域设定,越厚的冰层对玖兰阳生的精神世界压迫禁锢就会越强,就像是人的身体需要呼吸一样, 人的精神世界也需要放松、或者说是“呼吸”。
他要找出冰层的“呼吸孔”。
就像是找到网络防火墙的后门一样,只要能找到直通精神深处的通道……
六道骸一点儿也没觉得麻烦, 反而兴致勃勃,对此充满了挑战欲——
在轮回与神的领域,只要是个人,都很难抗拒去一探究竟吧?
*
玖兰庄园的主建筑一楼大厅内,暖气热烘烘的,闲聊区的茶、咖啡和各式酒水果汁的香气与自助用餐区火锅锅底的香气混合,用餐区还摆着精致的中式日式欧式点心、凉菜、寿司等,糖果花生瓜子儿橘子苹果梨随处可见,花牌扑克牌骰子筹码麻将围棋象棋样样不缺。
宽敞的大厅里闹哄哄的。
阳生邀请了空座町和并盛町两家的小伙伴一起来玩,顺便还叫上了港口Mafia的核心重要成员和他在闪灵带出来的战力小队的年轻人们。
那场面……几杯酒下肚,男性成分爆棚的现场很快就热闹起来了。
阳生有意把闪灵这群会用火炎的年轻人们引荐给彭格列火港口Mafia——闪灵基本由外国人构成,迟早会在横滨被缩减为小而精简的对外社交防线。
重点是社交。
一勇跟着莓花去玩,织姬嫂子和优姬在库洛姆和芥川银的陪同下一起去逛横滨购物去了。一护哥阿纲哥枢哥和浦原老师里包恩老师似乎在二楼书房有话要谈,他的灵力分身被枢哥一点不留的丢出书房、然后由浦原老师布下了拒绝窃听的隔音鬼道结界。
啧,神神秘秘的,不让偷听就不偷听!
“好奇吗?”六道骸指了指二楼,笑容格外不怀好意。
中也豪爽押注的声音格外嘹亮——三个Mafia组织的年轻人们聚在一起,无论是交易情报还是交个朋友,都很热情大方。
阳生被禁止上桌——在无所不知的“邪神”面前,他们根本没有胜算!
见鬼。阳生很难形容自己“邪神”的名号被港口Mafia和闪灵的年轻人们捅出来后、直面彭格列亲友们那复杂微妙的神情时,是怎么详装淡定撑过去的。
至于黑主灰阎,在他从并盛町带着六道骸回来的第二天,就已经麻溜的回了学校,只留下不敢置信的优姬在玖兰庄园度过寒假的剩余时光。
还有魏尔伦,他正在另一张桌上展现赌王风范,眼瞅着也快被撵下桌了。
涩泽龙彦还好,他在和狱寺隼人下棋,似乎不明白怎么有人一身常年加班的社畜味儿还能和自己拼智商拼到势均力敌……你有这智商你怎么还在加班?!!
阳生窝在客厅一角的沙发上,听到近处六道骸和远处中也的声音,先是羡慕的望一眼几乎要热闹到掀翻屋顶的Mafia们,这才捧着热水杯慢吞吞的回应了俨然也是被轰出赌桌的幻术师先生。
呵,都是被ban掉的可怜人罢了!
“还好。倒是骸你最近总是睡眠不足,没问题吗?”
六道骸的眼神陡然幽怨起来:“玖兰阳生,你是人吗?”
“我……”阳生不确定这是不是人身攻击,但决定坦诚以对,“我确实不是人?”
六道骸站在玖兰阳生面前,居高临下俯瞰审视的笑容更阴暗了,有种快要破罐子破摔毁灭世界的平静疯感。
一周了!
他在玖兰阳生的精神世界里远足一周了!都没找到任何呼吸孔!
没有破绽!怎么有人的精神世界能封禁压抑成那么可怕的样子啊!表面看起来松弛感十足,内在一口气儿也不喘是吧?!
阳生不敢吭声。
六道骸在他身边坐下,沙发的凹陷感和身边这人的温度似乎同时传了过来——阳生看到了六道骸的幻术影子正在自助餐桌附近涮火锅。
他已经习惯在家里见到两个六道骸了。
本尊和幻觉总是在做不同的事,不愧是幻术师,一心二用好厉害。
他也尝试着用黑影模拟另一个自己,但黑影就是黑影,人型可以做的很精致,但还是黑色的外表,不能获取与人类外表无二的涂装以假乱真,就很可惜。
“幻术,真好用啊……”
“想学?”
“我没有幻术天赋。”阳生摇摇头,“虽然对你说这话有些失礼,但我不喜欢也不擅长欺骗。”
“Ku……”六道骸短促的低笑一声,“说不定你就是个最会伪装的小骗子呢?”
“啊?”
“你觉得一个人能做到彻底欺骗自己吗?”
“能吧?”
“哦?怎么做?人是无法对记忆说谎的。”
“那就……篡改、消除、或者隔断记忆?”阳生神神秘秘的压低声音,凑近本就距离很近的六道骸,摆出【我只告诉你这么个秘密】的鬼鬼祟祟小动作,“悄悄告诉你哦,我这个身体的血脉力量可以隐藏记忆哦?你有需要帮忙的事情尽管说!我酌情尽量帮!”
背着阿纲哥干坏事也不是第一次了——反正守护者们最终的目的往往也是为了阿纲哥,尤其是六道骸,剑走偏锋的操作很正常。
阳生以为自己和以前一样,精准get到了亲友的需求。
六道骸却是眼前一亮,意味深长的弯起唇角。
“原来如此,原来是记忆……隔断记忆啊,用什么隔断才好呢?”
“唔……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阳生无奈摊手,“我只是隐约感觉可以这么做,但具体的操作,我也没试过,目前只能隐藏某些记忆,但碰到关键词关键物品或相似场景,应该也会失效……或许可以试试开发这项技能?怎么做才好呢……哇,玩弄别人的记忆听起来可真是太讨厌了……”
六道骸瞥了一眼玖兰阳生认真思索新技能时放空眼神的侧脸。
——不,你已经做到了。
甚至连你做过这件事的记忆,也一并被精神的冰川隔断,埋藏在不知藏了多深的、让人无比好奇的记忆深海之中。
对自己做自己讨厌的事情,到底是发生过什么呢?
“呵,你就一个人烦恼吧。”六道骸发出恶魔低语,“我要去二楼了。”
玖兰阳生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你是在对我炫耀吗骸?”
炫耀你能参加哥哥和老师们的密谈而我不行?!
六道骸挑眉,之前的阴郁彻底变成了肉眼可见的愉悦优越感:“不错。”
阳生:……
不是,这是什么非要说出来欺负人的话题吗?!你是非要多说这一句来扎心吗六道骸?!
六道骸起身,长长的马尾扫过阳生的侧脸,像极了打脸挑衅的小尾巴。
……可恶!
如果不是现场人太多而六道骸是阿纲哥的雾守需要逼格,他一定要狠狠抓一把这发尾让六道骸明白头皮发紧是怎样的痛!
等阳生想起这是六道骸的本体、别人看不到可以随便欺负回去时,六道骸已经在会议小屋了。
——悲!错失良机!
第46章
被结界封闭的书房内, 厚厚的窗帘遮去冬阳,残光顺着缝隙溜进来,混沌昏明。
有人坐着,有人走动。里包恩摆弄着占据主书桌的咖啡机, 浦原喜助在某装置边摇晃着试剂瓶。
与书房画风格格不入的、铺着白色桌布插着玫瑰花瓶很适合吃个西餐的圆桌旁, 四把配套座椅对称摆放。
“沢田瑞希。”
“黑崎春树。”
“玖兰阳生。”
默契的, 在沢田纲吉说出第一个名字之后, 黑崎一护与玖兰枢也给出了另外两个名字。然后三人齐齐望向被黑崎一勇开穿界门偷渡而来的第四位“兄长”——
“五条飒。”
五条悟心绪复杂、但已经能用轻松冷静的语气说出这个名字了。
从踏入这间密室起, 他就摘下了墨镜, 以六眼将周围的一切情报尽收眼底。
当然包括眼前这几位与飒有关的“兄长”。
身为老牌Mafia家族首领的沢田纲吉与正在以实质行动统率血族施展君主权力的玖兰枢在正式商谈场合都会自带属于高位者的沉稳气质, 黑崎一护看起来普通很多, 但他已婚养家的大哥气场在这个属于家庭主题的聚会中不可小觑,堪称另一层面的权威。
与他们相比,五条悟一身白衬衣休闲裤,墨镜别在黑色风衣的口袋里,配上那漂亮的银发、明亮清透如蔚蓝晴空般的瑰丽六眼、出众的颜值、碾压在场其他所有人的身高……加上腿太长无从安放莫名多出的狂气,让他像个时尚潇洒正在自由讴歌帅哥青春的高级顶流男星。
还好这屋里还有两个正在自顾自磨咖啡与摆弄仪器的男人,让五条悟get到这确实是一场本质严肃但也可以活泼应对的“家庭会议”。
“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 我就不兜圈子了。”沢田纲吉作为会议的发起人, 干脆利落的推进节奏, “首先, 抛开阳生表现出的、与你们认知一致的相处记忆。黑崎先生,五条先生,你们能确定玖兰阳生就是你们的弟弟黑崎春树和五条飒吗?”
黑崎一护蹙眉:“当然。死神可以通过灵压辨识人的本质,阳生和春树的灵压是一致的。”
“我是以超直感和火炎战斗方式来判断的。”沢田纲吉望向五条悟, 以眼神示意。
五条悟沉吟着,六眼下意识瞥向一楼阳生所在的位置。
浦原喜助突然闪现在五条悟身侧, 抬手摁住了……被无下限隔开的肩膀位置。
“哇,真神奇。”金发大叔好奇的盯着近在咫尺的六眼,感知着手下的咒力术式,“你这双眼睛的感知视野可以穿透隔绝结界?”
“……虽然受限,但确实可以。”
五条悟若无其事的放松了结印的手。
直面飒的死亡事实后,他的攻击性变强了——就像是压制着他和保护着他的机制同时消失,他的力量增强,也变得多疑敏感,反应极端。
他之前一直将这种变化归因于重要半身的消失带来的打击致使他发疯痛苦。
因发疯而变强,总比“双生子的另一半死去、将在母体中抢夺的力量归还”这个残忍的理由更好接受一些。
“唔,好厉害。”浦原喜助戳了戳无下限术式的咒力阻隔,饶有兴致,“听说你被阳生打败了?”
五条悟笑容冷淡了下来:“您是?”
里包恩在旁边冷不丁补充了浦原不了解但五条悟绝对能懂的信息:“他是阳生的死神老师,浦原喜助。”
五条悟又想起了术式被破坏后的……五条悟对这个不修边幅疑似科研后勤的金发大叔瞬间心生警惕。
“飒破除了我的术式,并且很骄傲的提到了你这位老师。”
“诶呀这孩子……”浦原喜助松开了接触无下限的手,露出了不正经的娇羞笑容,眼底清明沉静,“我确实教过他分析对方技能并进行反向消除的方法,但你的术式非常复杂,换成是我也要解析很久呢~”
“也就是说,只有对五条家的术式非常熟悉,才能在刚见面就发出雷霆般的针对性袭击吧。”沢田纲吉得出结论,心情反倒是有些沉重,“阳生是五条飒的证据增加了。”
五条悟的手指痉挛得抽动了一下,曾被刺穿的地方又在幻痛。
这痛楚反而让他冷静,能够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审视五条飒——或者说是,玖兰阳生。
“玖兰阳生就是飒。”五条悟再度望向楼下正在和六道骸说话的黑发青少年,“那晚他的咒力爆发了——咒力来自于人类的负面感情,很难有人不会拥有负面情绪。咒术师能够控制咒力的外泄程度,但其体内的咒术回路在这双眼睛面前无所遁形。”
浦原喜助捏着试管轻轻晃荡,淡蓝色荧光摇曳:“哦?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玖兰阳生的身体内,没有任何咒力。”五条悟整个人都泛着冷意,彻底失去笑容,“既然他能将咒力藏得这么完美,也就意味着,身为飒的时期,他也可能藏着什么东西。”
“并不确定是不是阳生本身的意志。”沢田纲吉及时输出情报打断了五条悟的负向情绪,“现在之所以要彻底隔断阳生对这里的窥探,一是我怀疑他见到你会控制不住进入敌对状态,二是我怀疑他对你的敌意和他藏起来的未知秘密并非出自他的本意。”
“什么意思?”
沢田纲吉打出王牌:“系统。”
六道骸进入了房间,正好赶上最热乎的核心讲解。
“平行世界的白兰·杰索捕获了一段名为系统的高纬程序,并在其中解析出了有关沢田瑞希、五条飒和黑崎春树的情报——并没有玖兰阳生,也就是说,在他变成玖兰阳生之前,系统就处于和他分离的状态、被捕获了。”
“Kufufu……真的分离了吗?”六道骸丝滑的加入话题,“那可是系统哦?我们都知道,程序是可以复制的。”
旁人还在琢磨这段对话的信息量,沢田纲吉已经反应过来,神色凌然:“你的意思是,真正的系统还在控制阳生,而被我送去未来的系统只是烟雾弹?”
“我没能在玖兰阳生的精神世界里找到破绽,有什么东西锁住、或者说彻底封印了我们需要的线索。”六道骸走向五条悟,“初次见面,我是六道骸——阁下就是那位倒霉的五条悟先生了吧?”
倒霉……
圆桌四位兄长里,着实是五条悟的兄弟经历最是一言难尽,用倒霉来形容竟然该死的合适。
“等等,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黑崎一护云里雾里终于稍微上线了点儿智商,“系统?春树被控制?话说悟和春树对战了?不对,纲吉刚刚说的是春树袭击了悟吧?”
黑崎一护在称呼上的自来熟大概是改不掉了。
当然,在场也没人会介意这种小细节。
沢田纲吉点头:“是,所以我才觉得不对——瑞希是绝不会和我打架的。”
黑崎一护点头:“没错,春树也不会和我打架,有问题一定能通过好好交流解决。不过他那性格……有什么话都憋在心里,非得强硬追问才学会有话直说,真的很别扭。”
“是哦,瑞希虽然很靠谱,确实像个蚌壳一样难搞呢。”
玖兰枢一副陷入沉思的困惑模样:“你们说的是阳生?不会是认错弟弟了吧?从他苏醒至今,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很是阳光、开朗……活泼。”
活泼到把优姬当成飞机原地转圈圈吓哭的那种哦?为什么这仨人提起弟弟所谓的前世会透露出阳生以前很沉郁的印象来?这群人真的会养弟弟吗?
玖兰枢本来就不是很能接受这群所谓的前世兄长来抢夺占据阳生的经历——都是上辈子的事儿了,这群短命的人类到底在奢求什么啊?在未来漫长的时光中,能一直陪着阳生的唯有万年不灭的他才对。
但沢田纲吉说这事关阳生的安全,他才会耐着性子参加这场会议。倒也不是说全无收获……玖兰枢视线移向六道骸:“你怎么能确定阳生的精神世界被封锁了?”
“我当然能确定,我现在更确定。”六道骸的笑容幽怨得黑气四溢,“如果玖兰阳生在碰到五条悟的当晚还有咒力溢出而现在毫无咒力可言……那就说明他的精神底层将关于咒力的力量和记忆全部彻底的隔绝封印掉了。”
“这是他无意识中做到的事,或者说是从他精神底层做出的指令……那下面一定有东西在。”
“我需要破绽,才能深入真相。”六道骸缓缓走到沢田纲吉身后,弯起唇角,笑容不怀好意的对上那双六眼,“现在唯一能让玖兰阳生露出破绽的,只有五条悟……对吧?”
“骸!”
六道骸摁住沢田纲吉的肩膀,很无法无天倒反天罡的制止了BOSS的反抗。
“五条先生难道不想和好不容易从轮回尽头归来的唯一亲人朝夕相处吗?沢田纲吉,只许你和弟弟亲近,不许人家也亲近……就太过分了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你对沢田瑞希太溺爱了,沢田纲吉。”
“我没有!万一再次失控……”
“在场这么多人,有哪个不能制止玖兰阳生吗?”六道骸嗤笑一声,“就他那个温吞的性子,只要不主动挑衅,他再怎么不爽也不可能主动出手吧?他可是个比你还被动的、缺乏主见优柔寡断的天真家伙啊。”
沢田纲吉:“……”
浦原喜助合扇抚掌:“不错,只要五条先生能控制住自己的咒力不去挑衅——我不是说你控制不住脾气,咒力来源于负面情绪,而负面情绪很容易感染的对吧?春树那性格,其实很难抵抗负面情绪、很容易走极端哦?”
“如果玖兰阳生就是春树,而现在的他就像是玖兰先生所言,阳光开朗活泼……那么我也赞成六道骸先生的观点。”
浦原喜助嘴上语气轻佻,帽檐遮挡的双眼却在昏暗的环境下更加阴沉。
“现在的阳生并不是完整的。他封印了所有负面的自我与相关的记忆——当然他以后这样活下去也没问题,但他会活很久吧?若是在未来突然失控,而那时并没有别人在他身边……他真的不会走向毁灭吗?”
“嘛,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猜想,你们也可以当我在开玩笑,哈哈。”
浦原喜助在笑,四位兄长却是心思各异,谁都笑不出来。
六道骸也低低的笑出声来。
诡异的,阴郁的,嘲讽的……过于应景,乃至于沢田纲吉一边心头发沉,一边战意积攒,真的很想把自家雾守给当场暴揍一顿。
啧,到底是谁擅长挑衅啊!
第47章
阳生正在楼下百无聊赖的旁观他人的快乐,突然就收到了阿纲哥的电话要他上去开会。
看来是几位兄长已经结束了他们之间的话题,开始进入自己必须参与的环节了。
阳生很淡定的拧开了书房门——那可是他的亲哥耶,两位救世主一位现役血亲枢哥, 还能害他不成?
反正他不能说的就是不能说, 这不是他能决定的。
而能说出口的, 他也没必要隐瞒自己最亲近的双子兄长们。
“我进来啦!”
微笑与轻松的心情全都止于门开的瞬间。
在别墅大厅内反射过的阳光从阳生的身后洒进昏暗的书房。
黑长发青少年鲜红色的双瞳定在不该出现在房内的白发青年身上, 与那双直白又清澈的苍蓝六眼对视。
阳生的大脑一片空白。
阴郁的, 厌恶的, 憎恨的……那些黑暗的情绪, 缓缓的在深处爆发, 顺着厚重的冰层向上浸染,最终将整片精神海域下的冰层染黑,丝丝缕缕逸散而出。
浦原喜助惊奇的观察着染上诅咒的澄澈灵力,仪器上原本不存在的负向能量数值陡然爆增——试管内浦原喜助从阳生身上采集的灵子,作为引子,方便用仪器定向研究玖兰阳生的力量成分。
在五条悟说阳生如今将咒力全部藏起来时,仪器检测出的咒力确实是零。
如今看来, 仪器没问题, 五条悟也没问题, 有问题的是——
“五条悟……唔。”
门内侧墙边的六道骸突然伸出手, 用食指戳上了玖兰阳生的侧颊。
在脸颊凹陷下去的同时,那些攀升的黑暗情绪也突兀的停住了。
“Kufufu……沢田纲吉说的没错,确实很像是遇到特定对象就会激活杀戮指令的扫地机器人呢,玖兰阳生。”
阳生微微侧首, 对上那只血色六道轮回眼时,黑暗的潮水缓缓沉下, 混沌的视线也逐渐清醒过来。
“……骸?”
“是我。”六道骸没有收回手指,反而更用力的戳了戳,“你知道你刚刚什么表情吗?”
“……突然就不想知道了。”
“是毫不动摇的想要用尽一切办法杀死五条悟的兴奋表情哦,甚至包括同归于尽的疯狂。”
“……”
“你有什么非杀死五条悟不可的理由吗?”
“怎么可能!”阳生惊怒的跳到六道骸臂展的范围之外,像是在对书房内的兄长与师长们解释,也像是在说服自己,“我怎么可能想要杀死五条悟……我……我分明……”
分明是世上最渴望五条悟能活下去的人啊?!
是因为看到了五条悟和那个世界的惨状才强行干涉,强行与命运对抗……
【愚昧的狂徒……妄图对抗命运的恶意,怎能不付出等值的代价?】
粘稠的,冰冷的,混沌黑暗的影子又开始漫溢。
“我……唔?!”
即使出于战斗本能,黑色的影子缠住并阻止了突然横刺而来的三叉戟,突然从戟尖弹出的细小长针也已经刺穿了玖兰阳生的小腹。
“专门针对你加装的小东西,看来很好用呢。”六道骸愉悦的哼笑着,“好了,让我看看,你到底在心底藏了些什么秘密吧,玖兰阳生——唔!”
“瑞希!骸!”
“诶?春树?!”
另一道黑色的触手结结实实的捆住爆发出咒力的黑发青少年,将他从受到反噬的六道骸身边扯开。
玖兰枢起身抱住被拉到自己身前的弟弟,简明扼要的提醒道:“阳生,优姬还在附近,楼下全是你的朋友,冷静。”
如果是强大的兄长就没问题,但如果是柔弱的、目前只是个普通人的优姬妹妹……
阳生在难受的浑噩中强迫自己停止一切动作,哪怕搞不清楚到底是哪里爆发出来的咒力,也硬生生的摁了下去。
“哇,好严重的侵蚀。”浦原喜助估摸着爱徒没事儿,就先去瞅了一眼脸色发黑皮肤上也开始浮现出诡异纹路的六道骸,“那边的咒力专家,你有什么治疗建议吗?喂?”
五条悟只是睁大了六眼,像是观看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幻境。
“……飒?”
刚刚那一瞬间,他像是在玖兰阳生爆发的咒力中,看到了咒力凝成的五条飒的轮廓。
难道那是飒的……灵魂?
至于另一种可能,五条悟想都不敢想——即使如此他也快要窒息了。
五条悟惊疑不定的看着被玖兰枢以拥抱安抚镇定的玖兰阳生——玖兰阳生的咒力也在侵蚀玖兰枢,但这位纯血君主就像是自带抗体、或者说本身就能容纳那侵蚀的力量,并无任何不适。
那种像是能够融在一起不分你我的感觉,让五条悟有些恶心,又深深地……羡慕。
等阳生将那不详的力量全部镇压时,书房的门已经被死死关上,房内所有人似乎都松了口气。
沢田纲吉立即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阳生脑子懵懵的:“……还好?”
沢田纲吉搓了搓阳生的脑袋。
黑崎一护担忧且郁闷,蹙眉提出了反对意见:“这个计划不能继续下去了。”
“什么计划?”
“让五条悟住在这里,由六道骸在你的梦中寻找你可能被他人操控的线索。”玖兰枢面无表情的卖了队友,“我现在也持反对意见。六道骸,你太冒进了。”
“机会难得。”六道骸声音虚弱但毫无悔改之意,“不过很遗憾,那玩意儿的危险程度不是我能解决的。喂,玖兰阳生,你对我做了什么?”
像是树根或树枝般的黑色诅咒脉络在六道骸的身上游走,持续不断的损耗着他的生命力。
阳生瞳孔地震:“我干的?”
六道骸阴恻恻的笑着,看起来很想戳死玖兰阳生:“不然呢?”
“这是诅咒。”五条悟犹豫片刻才给出了那个最不可思议的结论,“是……飒的诅咒。”
阳生脱口反驳:“我才没有诅咒骸!”
话说完了,阳生呆住。
他这是自爆身份?
不对,既然兄长会议会出现五条悟,就说明五条悟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属于五条飒面对五条悟应有的慌乱还未滋长,阳生的注意力就不得不放在晕倒的六道骸身上。
“骸?!”
喂,别死啊?!至少别因为我、当场就死在阿纲哥面前啊!!!
第48章
六道骸当然不可能死。
阳生死神化将斩魄刀插在六道骸床边的地板上, 开了卍解。
缩小版生命灵树在六道骸的身侧舒展枝丫,垂落藤蔓卷住六道骸的手腕。强盛且纯净的生命力源源不绝的输入六道骸体内——只要补充生命力的速度不逊于被诅咒破坏生命力的速度,六道骸就绝不会死。
眼瞅着六道骸苍白的脸色变得健康却未醒来,阳生静默的打量着床上被诅咒寄生的青年, 耳边是沢田纲吉在解释来龙去脉。
五条飒和五条悟之间问题很大, 他们的计划是由五条悟收敛情绪住在玖兰宅缓慢刺激玖兰阳生, 六道骸则是可以在此期间寻找阳生意识中的漏洞找寻五条兄弟不幸的原因。
可惜的是, 还未对阳生说明计划并由他本人决定是否接受这一提议, 六道骸作为机会主义者果断出手, 却错估了咒力的异常侵蚀威力。
是呢, 谁能想到, 在玖兰阳生的梦里来去自如那么久都没问题,仅仅只是打开咒力的通道还未深入精神意识之下,玖兰阳生的咒力所逸散出的效果就如此有杀伤性了呢?
阳生突然觉得自己很不像样。
像个永远躲在兄长羽翼护佑下的、不愿意长大的撒娇小孩儿。
直觉告诉他不去深究最好,但现实是六道骸被属于他却不被他支配的诅咒力量给伤害了。
哥哥们是否算是多管闲事?换位思考,他大概只会选择更激进的方式来处理亲友身上的隐患。
“阿纲哥,我会尽快处理好这件事。”
在沢田纲吉说什么之前,阳生平静的对上那双六眼, 毫无动摇:“悟, 留下帮我。”
五条悟有些意外, 但立即点头:“当然。”
“浦原老师, 您如果有时间……”
“可以。”
“一护哥,等嫂子回来,你就直接回家。”
“为什么我要在这种时候离开啊!”
“你和嫂子回去,把一勇留下来。”
黑崎一护“啊?”了一声之后, 有些哭笑不得:“一勇还是小孩子!”
“他能随时开穿界门接你过来,你学会开穿界门了吗?”
“……”
黑崎一护惨遭驱逐的不甘碎碎念中, 阳生转而直视沢田纲吉的双眼:“阿纲哥,相信我。”
沉静的,坚定的,面对未知已经做好了绝不退缩的抗争准备的——
不是被别人推动着去做什么,不是不得不做的任务,没有阴霾,没有迷茫,没有空洞。
那是发自内心的、觉醒了主观意志、突然明悟责任重量的释然与坚决。
既不抗拒,也不沉重。
仅此而已,理所当然。
*
傍晚,玖兰庄园送走所有客人,甚至连黑主优姬都被一条拓麻特意带回了黑主学院。
玖兰枢暂留。夜间部什么时候开学,他说了算。
理由来自另一位纯血君主,想来夜间部的成员们也不会对延迟开学有什么意见。
六道骸的沉睡并未惊动书房外的任何人,彭格列的成员也是在回并盛町的路上,才在里包恩对库洛姆解释时得知了今日的意外。
“不用担心骸,毕竟阳生说了他会解决。”里包恩唇角弯弯,俨然心情很好的样子,“成长的契机总是猝不及防突兀而至,但也算是好事一件。”
里包恩总是最了解自家弟子的那个人。
人的成长并不仅仅是实力的变强,虽然每个人都在自称“我”,但并非人人都能觉醒强烈的自我意志。
里包恩其实很好奇玖兰阳生的后续计划,但他确实应付不来诅咒。
术业有专攻嘛,想必阳生已经胸有成竹了吧?
然而,事实上……
玖兰阳生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只是在决定直面一切时,他有种事情一定能解决的平静预感。
既然如此,就顺其自然。
阳生的PLAN-A是睡觉。
“骸的能力之一是入梦,我先尝试能不能在梦里遇到他,如果出了意外就麻烦悟来压制。”
五条悟在玖兰阳生的床边守了一晚上,没有出现任何意外。
阳生也没在梦里找到六道骸——他只看到了一望无垠的海,感受到了海下深埋的恶意。
【不可触及。】
——为什么?
阳生不确定自己是否在这一夜失去了探索的记忆、只余海天一色波光粼粼的金蓝。
“悟,去休息,等你养足精神,我就开始PLAN-B。”
“什么计划?”
“你睡觉的时候我会想到的。”
“撒谎,你已经有主意了吧?”
“是,因为我希望你先去睡觉。要吵架吗?”
“……不,没必要。”
五条悟在布置着隔绝结界、大幅度过滤掉外界信息的安静客房内暴睡了两天两夜。
阳生任由五条悟狂睡到自然醒,中间还招待了联系不上挚友所以亲自找上门来的新咒协会长夏油杰。
“夏油会长来得正好,帮忙布置个咒力隔绝小屋吧?原因?因为我家有位亲友被咒灵诅咒了,所以打算以隔绝咒力的方式来阻止诅咒扩散。悟也是在忙这件事,累得还在睡。嘛,信不信只要您留下来观望不就好了吗?”
总之,在五条悟睡觉期间,夏油杰莫名其妙就当了壮丁。
五条悟睡醒发现夏油杰的出现还愣了好久,听了夏油杰的转述后很是无语的盯着满口谎言却能一脸坦然的玖兰阳生——总觉得对方有种松弛到离谱的精神状态。
“阳生,你到底打算做什么?”
在夏油杰面前,五条悟暂时没有喊阳生为“飒”。
现在的阳生是没有丝毫咒力的普通纯血君主,若是没有前置情报,连五条悟都不能认出他就是飒。
“我打算在这个小屋内冥想,由浦原老师的仪器进行监视,一旦出现需要咒术师出手的状况就拜托你们二位了……嗯,总之届时如果枢哥有什么建议请务必商量着来,别产生冲突。阿胜,你今天先带敦、龙之介和银出门去游乐场玩,冥想结束我会给你发信息。”
简单安排好了所有人之后,阳生踏入封禁咒力的屋子,屋内只有一面糊在墙上的巨大穿衣镜,和一把正对着镜子的椅子。
阳生坐在椅子上,注视着镜中的自己。
咒力是什么?负面情绪。
如何调动负面情绪?
阿纲哥说的没错,由悟哥来刺激是最好的——但那意味着悟哥本身也要承受没必要的伤害。
他们兄弟俩对彼此的伤害已经够多了——或者说,因为五条飒这人任由系统任务支配、缺乏自我认知而造成的对五条悟的伤害已经够多了。
作为飒的很多记忆,冷静下来去分析,都有种神经质的不合理。
那是真正发生的事,还是……幻觉呢?
如今受他连累昏迷不醒的幻术师六道骸倒是给了他神奇的启发。
至于另一个启发,则是五条悟的那句“飒的诅咒”。
五条飒为什么要诅咒六道骸?
不,渗透出的咒力也在侵蚀枢哥,但由于枢哥现在的灵与肉都与他现在相似,所以那些咒力反而被枢哥吸收且消失。
也就是说,六道骸大概率是当时距离太近被牵连。
小概率是,六道骸在他梦里的探索招惹到了精神深处的某个东西,然后被那东西借机报复——
邪恶的下死手,这与他之前对悟哥的态度没区别。
有主观意识的诅咒叫什么?
——咒灵。
这个答案自然而然的浮现在脑海。阳生确定五条悟第一时间就猜到了这个可能,但既然五条悟不乐意说,那么他也没必要在没有切实证据的前提下胡乱猜测。
——五条飒是咒灵。
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的唯一可能,就是真相。
这世上的所有咒灵都与神子五条悟天然敌对,所以如果五条飒是咒灵,那么一切都合理了。
阳生像是听到了一声叹息。
但是不够。
他要的不是答案,无论这个答案能否被证实都不行。
他要的是能解除六道骸身上侵蚀诅咒的切实可行的方法。
要么杀死咒灵任由诅咒自然消散,要么支配咒灵学到解除诅咒的方法。
黑崎春树可以是拯救他人性命的死神,玖兰阳生可以是不去蔑视人命的吸血鬼,五条飒……为什么不能是拥有自控意志的咒灵呢?
所以,要触碰真相,就得引出体内的咒力,打开通往精神深处的咒力通道。
想开了的阳生并没有什么负面情绪。
但若是之前想不开的五条飒,就会很容易在另一个想不开的五条悟面前失控爆发咒力。
要怎么逼迫自己才好呢?
感情是思想的延伸,是能被幻觉支配的失控。
阳生注视着镜中的自己,眼神逐渐空茫。
明亮的房间在自欺欺人的幻觉感知中,陡然入夜。
*
黑暗里,烛光如豆。
玖兰阳生像是经历了一场漫长的逃亡,最终还是在极度的恐惧中,不得不面对最终的审判。
玖兰阳生全身僵硬着被人从背后拥住,一只手臂箍住他的腰腹,像是在防止猎物逃跑那般,让人绝望无措。
是五条悟。
五条悟温热的另一只手掌落在他的胸口,缓缓抚摸着,用力的,像是要穿透身体握住那逐渐惊慌的心脏。
“飒,内心黑暗且扭曲的人,一直是你啊。”
玖兰阳生看到镜子里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美丽六眼——前所未有的明亮,锋利到像是要刺穿他的灵魂,避无可避。
那是审判的铡刀,处刑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悬于他的头顶,即将细数他全部的罪恶。
他要辩解什么?他能辩解什么?他该辩解什么?
伴随五条飒一生的幻影仿佛又出现在眼前。
那是断成两半的血亲,是伤痕累累的众人,是无数白布下涌出鲜血的亲友尸骸。
鲜红的瞳孔颤动着,失去了焦点,再也看不清现实。
阳生垂首,像是被蛛丝紧紧捆缚,身体在禁锢中剧烈的颤抖了起来。
他又回到了那无止境的恐惧之中,像是在对着命运和自己喃喃低语。
“因为……悟……会死。”
“因为……都……都会……”
五条悟修长的手指穿过潮湿的黑发摩挲着头皮,宽大的手掌笼握住阳生的颅顶,强硬的抓起他的脑袋逼他去看镜子里黑发红眸面色惨白一塌糊涂的血族青年。
“飒,好好看清楚。”五条悟的嘴唇凑近玖兰阳生的耳朵,湿热的呼吸像是粘稠的血液流淌,“真正死掉的那个人,不是我,而是你啊。”
玖兰阳生的眼泪突兀的、大颗大颗的滚落了下来。
因为害怕着未来的悟的死亡,反而将自己的死亡留给了现在的悟。
他与残酷的命运又有什么区别?
“对不起。”
有些伤害是不能一笔勾销的。
“对不起。”
自己选择的痛苦是不能和硬塞给别人的痛苦一笔勾销的。
“对不起!”
那么他的痛苦惊惧,到底该怎么消解?他的自作自受,他的庸人自扰,他的愚蠢无用!
强烈的,无处可去的痛苦,最终崩塌为对自己的怨恨。
浓稠无限的漆黑咒力从玖兰阳生的灵魂里苏醒,将一切温柔和平的表象撕碎。
做错了事就该道歉,让人家失去了弟弟就该补偿。
【对不起,我把本该属于你的五条飒赔给你。】
玖兰阳生体内的咒力暴走,震碎落地镜,千万片被烛光照亮的碎片像是燃烧的火屑,被他身体内涌出的咒力浸染,满溢,黑暗流淌,凝聚人形。
身着五条家的代理家主羽织大氅,衣扣一丝不苟。
模拟为无下限形态的咒术,构成人型的骨血脉络;最核心的黑暗落在人型的眼洞内拟态六眼,激活无下限在身体内外循环,宛若皮肉内脏充盈。
庞大到无可匹敌的咒力撑满整个小屋,顿时警铃大作。
阳生从幻觉中醒来,又像是还在幻境中。
面前的落地镜内,阳生对上另一个自己漆黑的双目。
祂从镜中走来,面无表情,衣袂飘飘,秽气四溢。
封印咒力的符纸在腐蚀,在碎裂,在燃烧,在绝对的毁灭力量面前灰飞烟灭。
在那毁灭的人型走出镜面的瞬间,阳生想起了关于五条飒的一切。
不仅仅是作为双生六眼咒术师的五条飒。
还有藏在五条飒的血肉中一同诞生成长、唯一目的即为杀死超规格咒术师五条悟的……特级过咒怨灵,五条飒。
第49章
六道骸坐在电影院里。
场景不是重点, 他知道这里是未知的精神世界,而电影院的功能是放映故事,所以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在戒备周边环境的同时,观赏这一场特别为他放送的电影。
这是以宿傩手指为切入点、关于一位普通高中生踏足咒术界之后所经历的冒险故事。
六道骸原本以为虎杖悠仁是主角。
看起来似乎确实是, 但他总是在被剧情推着走下去, 比起他的独角戏, 这更像是在咒术界糟糕环境之下的年轻人们对传统与阴谋的稚嫩又惨烈的抗争。
他看到了被称为“最强”的五条悟及他的过往——被伏黑甚尔杀死又复活从而领悟了完整的术式, 最重要的挚友在不知不觉中黑化踏足绝路终被本人亲手杀死, 逐渐成长的岁月里, 被特级咒灵们针对封印、最终与宿傩对战惨烈死去。
故事的结局是伤痕累累的HE。阴谋结束了, 敌人结束了, 但又好像除了死亡与伤痕,憎恨与别离,剩下的年轻人们仍然背负着沉重的环境前行。
六道骸认可这个故事的合理性,但这并不是个让人喜欢的故事——至少,在他饱受实验折磨、对Mafia深恶痛绝的漆黑的内心世界里,沢田纲吉就像是拉住他堕落灵魂的蛛丝,闪闪发光, 让他不至于对黑暗的里世界彻底绝望。
此外, 这个故事还有一处与他认知相悖的漏洞——
据他所知, 五条悟应当有个双生弟弟, 如今名为玖兰阳生的五条飒。
这部电影里,并没有五条飒的存在。
更何况,现实世界里,夏油杰已经当上了新·咒术师协会的会长, 如今活得好好的,并没有黑化、叛逃、被挚友五条悟亲手杀死、还被名为羂索的家伙偷走遗体策划实施那些环环相扣的算计阴谋。
所以是……平行世界?
六道骸刚得出结论, 精神世界陡然转为纯黑的宇宙。遥远的繁星被不知何处的恒星点亮,他顿时缓缓坠入如梦似幻的浩瀚星河。
不属于他的记忆与黑暗的咒力混合,侵蚀着他的身体。
六道骸只要抗拒这记忆,就能抗拒这咒力的侵蚀。
但——
“系统,这个故事一定得是这样的发展吗?”
每个人的心底都有一道属于自己的声音,与实际发出的声音不同,却又不知何时出现,如影随形,让自己知道那是自己内心的声音。
或许这是灵魂对灵魂的辨识吧?总之,在听到那陌生的心音时,六道骸意识到,那是身携系统的沢田瑞希。
而他想要获取更多的情报,就必然会被这不详的咒力侵蚀——但,有什么关系呢?
生活在黑暗中的捕食者早就习惯了将生命作为筹码来达成目的。
六道骸接受了这份记忆。
【宿主,你还记得自己只是“辅星”吗?诞生在救世主身边,辅助他们顺利完成救世的命运,避免历史偏差……重点是,你要遵从命运所注定的结局。】
“可是这样……”就像是人偶突然觉醒了自我意志,此刻迷茫的反问已注定开拓掌控崭新的未来,“我看不惯,我不喜欢,我不能反抗吗?”
“为什么不能尝试?万一这个世界也认可我的提案呢?”
“即使未曾探知的宇宙代表着未知的文明,人类也从未停止探索真理与世界之外的道路……人类不会因为恐惧黑暗森林法则而裹足不前变成套中之人,我想要去试试,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是,我不知天高地厚,那就让我亲身去知晓天之高地之厚,哪怕因我一时狭隘的念头粉身碎骨,也好过往后突然想起此时的心情与怯懦的退缩,余生郁郁,寝食难安。”
最终,意志坚定者取得胜利。
【我是救世辅助系统,功能是根据“历史进程”来规划对应的辅助任务。你现在要做的事情与我的职能相反,我会尽量拓展算法,但无法保证像之前那么好用。】
【你需要承担我力所不能及的部分,宿主。】
五条飒诞生的目的不单单是为了拯救某个人或某几个人,而是为了彻底改变咒术界这不断将人卷入不幸的大环境。
纵观五条悟的一生,在踏进高专执行任务之前,甚至在星浆体事件之前,他都是命运宠儿般一帆风顺高傲嚣张的天之骄子。
但是从星浆体事件之后,他身边的不幸就开始增加了——被丑恶的人心撕碎原则又寻不到合理解决方式最终黑化的挚友,因咒术界上层的无能而失去腰部以下身体的学弟灰原雄,心灰意冷到宁可当黑公司社畜也不干咒术师这行的七海建人……
五条飒改变不了世界的本质,但他可以改变咒术师们生存的环境。
咒术师也是人类。
人类这种生物,只要看得到希望,就会为了希望而拼命,最终创造奇迹,扭转命运——年轻人、甚至那些在权力倾轧中利欲熏心的烂橘子,不可能放弃理性的反抗有可能实施的良性利益循环。
与系统商量好这次转生的根本目标后,五条飒诞生了。
这个世界陡然间多出两位拥有无下限术式与六眼的“神子”,咒术师与咒灵之间的平衡被彻底破坏——原本的故事里,仅仅只是一位六眼的诞生,就撼动了整个咒术界的平衡,导致特级咒灵不断变强来抑制咒术师方的强盛,两位神子的诞生……那可不仅仅是增加两倍特级咒灵那么简单。
五条飒在诞生之前就被系统提醒了这一规则。
【世界允许你诞生,与世界让五条悟出生的原因相同。以诅咒的力量为根基的世界,期待着更强大的特级咒灵与痛苦混乱滋生的诅咒。】
是的,五条飒的诞生,只会带来更多的不幸。
“所以,我理应承担执意降生的代价。”
他是外来者,是妄图篡改命运的狂徒,一切都是他自私的愿望——归根到底,他对这个世界的不满,其实与这个世界的其他人并无太大干系。
只是为了自我满足而已。
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都是他自找的。
所以,五条飒从出生就在支付执意降生的代价——
那些因他破坏平衡而滋生的诅咒与恶意,全都由他自身的灵魂承受接纳。
本该因他出生而祸乱人世的特级咒灵,被等价流入他灵魂深处的诅咒容器。
所以在咒术师五条飒降生于世的同时,拥有无限吸纳诅咒特性的特级过咒怨灵五条飒,也诞生于世。
咒术师五条飒以自己的灵魂为囚笼,将咒灵五条飒困于灵魂深处。
而作为平衡咒术师降生的咒灵五条飒存在的目的,就是杀死拥有六眼的咒术师——不仅仅是五条悟,还有困住祂的咒术师五条飒。
要破坏一个人的灵魂,就要撕碎这个人的意志。
咒灵五条飒与咒术师五条飒拥有同源的灵魂,所以祂轻易调取了自身的记忆,将被腰斩的五条悟与那些伤痕累累的咒术师们的视频图片反复投影在五条飒的脑海。
祂一刻也不停歇的从内部攻击着五条飒的灵魂,撕裂,啃咬,吞噬,以诅咒侵染腐蚀放大痛苦,哪怕他们同时承担着灵魂的疼痛,但咒灵本就混沌,祂可以不讲道理的在痛楚中发狂,进而更狠毒的虐待必须保持理智生存于世达成理想的可怜囚笼。
不仅仅如此。
特级咒灵拥有恶毒的智慧与邪恶的声音。
【你看,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多管闲事造成的。】
【看,五条悟被腰斩了哦,你可要努力撑到救下他的那天啊?】
【如果没有五条悟的惨状,你也就不会因为可笑的恻隐之心生出不该有的理想,然后在这里不被任何人理解的承担代价吧?】
【你这么爱他,他却根本不爱你啊。】
【就算你不插手,他们也能好好活着……你做的事情真的有意义吗?】
【很自我感动吗?没人要求你去做这些事吧?伪君子~】
【杀了五条悟,你就不用受苦了呀?身为哥哥却不知道弟弟每时每刻都在承受比死还要可怖的代价,真是失格呢~】
【哇,你说,五条悟那么高傲,若是知道你为了他身陷不幸地狱,会不会憎恨你自以为是的怜悯呢?】
【杀了他们,毁掉一切,故事会结束,你也能解脱……你知道的,我只会不断变强,给予你更深的痛楚。】
【你要喊出声吗?快用你的惨叫引来血亲的注视呀,让他知晓一切,让他来救救你这笨蛋~】
【你根本就不是救世主,这就是你心比天高妄图拯救他人的后果……谁指望你了?咎由自取,活该啊。】
【你……】
恶毒的,混乱的,矛盾的,层层叠叠的声音在灵魂深处,与层出不穷深深浅浅毫无规律的漫长痛楚混合在一起,只要稍有松懈,便会被撕碎自我意志,被咒灵吞噬。
神子五条飒若是变成特级过咒怨灵五条飒,一旦拥有干涉现实的行动能力,祂一定会立即杀死五条悟,彻底破坏世界平衡——世界无法像是诞生咒灵那么迅速的诞生出新的神子来力挽狂澜,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规则可以增强咒灵来平衡六眼,但若是做不到立即增强咒术师来平衡咒灵,也没办法的呀?
规则只能对不得不遵从规则的个体生效,咒灵本就是无所谓规则的怪物。
五条飒必须管好伴生的特级咒灵。
无论他能否达成目的,至少,绝不能给人类带来前所未有的灾厄。
这是一场不得不面对的、从出生便会永无止境的持续下去、直到死亡才有可能停止的沉默酷刑。
人的意志与理想能在发不出声音的痛苦中坚持多久?
他不仅不能发出声音,还要维持表面的正常——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完美维持了表面的正常,因为随着他和五条悟不断长大,越接近星浆体事件的时间,仿佛有铡刀要落下的紧迫感只会增强他的焦虑,偶尔内在破碎的痛感太过强烈,他就会恍惚到分不清现实场景与脑海中不断循环播放的惨烈原作场景。
幻视,幻听,幻觉。
有系统的辅助,当他不太能分清现实与幻象时,他只需要剥离个人的存在感,保证自己不会在痛楚中生出负面感情被趁虚而入,只按照系统任务,时间紧凑的向着目标迈进。
在发现自己偶尔会控制不住的斥责他人转嫁压力时,他选择了更缄默的自控。他开始分不清自己所注视的五条悟到底是血亲还是故事里被反复腰斩的那位,情绪被经年累月的画面与耳语摧残污染,理性摇摇欲坠。
有时候连自己正在实际做的事情都以为是做梦,有时却把幻觉当成现实。被撕碎啃噬的痛楚是漫长人生不变又难熬的基调,说不清选择成为星浆体献祭自身到底是为了给世间留下一点点缅怀的纪念品、好让自己的存在有几分意义,还是单纯为了解脱而选择一个最能榨干自身最后价值的选项。
最初他是有余力与此世的血亲相拥、珍视这位他一定要为其摆脱惨烈结局的血亲的。
但是最后……他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爱着现实还是幻觉中的兄长、亦或者已经被磨平所有的爱恨只剩下对目标的执著了。
太痛了。
痛到唯有扭曲掉此世的记忆之后再加以封印,才有力气在下一个世界睁开双眼开启新的人生。
【你留下了五条飒的躯壳,相当于那个世界仍然有两位六眼,却失去了足以杀死两位六眼的特级咒灵。】
【新咒协成立,天元得到六眼的力量并将之用于遍布世界的结界,同时拥有监督咒术师、追踪诅咒师、吸纳拥有咒术天赋之人等功能,高效保证了新咒协的良性发展。】
【即使再诞生强大的特级咒灵,咒术师们也拥有了及时获知信息并与之对抗的能力。】
【你把那世界给坑了。祂必会追缉并要你继续支付代价。】
【现在我也没什么办法。这世界比较特殊,既拥有救世主又拥有完整的三界与大量的“死神”——虽然只是死后的灵魂再就业,但也都是些拥有神职比如能对幽灵进行魂葬引渡的死神。】
【我们就暂时先藏在这里……你问那个特级咒灵?没办法啊那是你灵魂里的东西,只能暂时封印掉。】
【对了,要不连你的记忆也一起封印吧?瞧瞧你这坏掉的样子,能不能撑到下一个世界还是问题呢?】
于是,失去了其他所有轮回记忆的黑崎春树诞生。
系统就像是第一次与他相遇,在他苏醒时告知“救世辅助系统”与“辅星”的职责,颁布辅助救世主的任务。
黑崎春树这一生唯一的执念只有妈妈的死亡,所以他憎恨友哈巴赫;但他像是一张白纸那般被可靠的大哥保护着长大,又遇上了极好的师父们和能够交付后背的战友们……
黑崎春树健康的长大、并对友哈巴赫报了仇,堪称一生圆满幸福,却又不得不告别这里,继续去寻找需要辅星的世界——
“系统说得没错,祂必会追来,要我继续支付代价。”
坐在椅子上的玖兰阳生注视着面前从镜子里走出现身的特级过咒怨灵五条飒,血瞳平静沉寂。
他藏在心底的咒灵最终还是来到了人世。
咒灵对他伸出手,像是要撕裂他的灵魂那般撕碎他如今的血肉。
然而,那双长着尖锐指甲的、被咒力染成黑蓝色的修长双手只停止在他面前一尺外,无法再进一步。
密密麻麻的锁链从镜内伸出,从虚无的空间内弹出,将咒灵五条飒捆了个结实。
“你想起来了。”
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回响。
“你不该想起来的。”
穿着黑色死霸装的橘发青年在身侧站定。
他手里提着接近初始形态的斩魄刀,神情淡漠,本身也像是一柄藏锋的绝世名刀。
玖兰阳生看清了那张脸,也知晓了自己直觉声音耳熟的原因。
——那是黑崎春树的脸。
玖兰阳生竟是忍不住笑了。
原来,除了强攻战斗和治愈的能力,还有自己从未发现的、大概从出生就在帮自己封印那混蛋咒灵的封印能力。
系统还真是瞒得紧。
只说自己擅作主张,想来系统的个性也不差。
如此一来,被囚禁在某处的越狱生活……就不晓得是主动还是被动了呢。
好兄弟貌似留有搞事情的余力,想来不必担心,挺好。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那玩意儿出来放风,我恢复记忆,连你也肯出现在我面前了。”
阳生无视怨气与咒力疯狂涌动、在封印的锁链中扭曲挣扎的、顶着五条飒外貌的“那玩意儿”,兴致勃勃的打量着身边复刻了黑崎春树外貌的青年,高兴又亲近的唤出他的名——
“我一直想当面问问,你喜欢我给你起的名字吗?”
“伴身。”
第50章
“伴身”是黑崎春树给自己斩魄刀起的名字。
斩魄刀, 与死神同生共死,以死神自身的灵魂为原型,铸成其形状与能力;而死神则通过与斩魄刀进行心灵对话,获知其名, 使用力量。
黑崎一护的斩魄刀很特别, 黑崎春树的斩魄刀也不遑多让。
在黑崎一护得知在浦原商店打工的弟弟不晓得斩魄刀之名、准备安慰之际, 浦原喜助哈哈大笑并表示春树已经任性的给从不回应他的斩魄刀擅自起了名字、甚至顺利的用出了始解与卍解, 目前已经进入了对鬼道和瞬步的高级研修阶段。
“你们兄弟俩都挺有意思。”
春树当时还以为是自己作为外来者的特殊灵魂导致斩魄刀没有自身意识, 没想到斩魄刀的意识一直在, 甚至还在帮自己镇压封印从咒回世界带到死神世界的特级咒灵。
春树是真的很想拥有属于自己的斩魄刀, 很想像一护哥或死神朋友们那般与斩魄刀在内心对话。
然而他能内部交谈的只有系统……倒也不算寂寞。
如今突然发现斩魄刀其实一直在, 而且直接对自己开放了对外的战斗与治愈力量,对内一直在帮自己囚禁那折磨了自己二十四年的咒灵……
阳生眼神柔软的打量着第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斩魄刀。
他借用了黑崎春树的形,手中所持的刀也与以前一样,是接近原始的太刀形态,并非如今与玖兰阳生这一纯血君主相称的华丽模样。
看来他也和自己的想法一致,都认为黑崎春树适合朴实无华的装饰、专注于提升力量与强攻辅助。
外形只要适合当下,朴素或华丽都无所谓, 重要的是实际握在手中的力量——比如现在, 他再面对这折磨了他二十四年让他不得不跑路的伴生特级咒灵时, 甚至有闲心将其搁置, 将精力专注在斩魄刀身上。
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他在死神世界得到的斩魄刀足以将那咒灵束缚封印,他在这个世界新进化出的影子足以将那咒灵吞噬消解,他之前在五条悟身上尝试的术式抵消足以将那咒灵化为虚无……
他已经不再是拿那位特级咒灵毫无办法、只能默默承受无尽痛苦折磨的五条飒了。
时间带来成长的力量,曾经束手无策的麻烦竟然有了多重解题方案。
要和咒灵五条飒交涉、让它解开对六道骸的诅咒吗?
不。
在敌人面前暴露弱点, 只会让对方愉悦的拿捏自己,就此翻盘。
反正他现在也不是人类, 而是属于夜晚的吸血鬼,甚至背上了邪神-的名头……论迹不论心,拥有力量的强者只要不做出毁天灭地的祸事,总能取得被庇佑者的接纳崇拜。
阳生与斩魄刀寒暄着,脚下的黑影已经缠住了咒灵的身体,狠狠地扎入它的灵体!
死神有血液,咒灵当然也有。
黑影是阳生的灵力分身,也就是他的一部分。
他侵入了咒灵。
之前六道骸引出他体内诅咒的时候,枢哥拥抱着他,被诅咒侵蚀,却吸纳了咒力,并未被诅咒。
换句话说,他和咒灵同源,即使吞噬对方,也不会有太大的排异反应。
黑影吞噬掉咒灵“血液”的部分并以阳生自身的血液进行填塞。
得到咒灵的“血液”,阳生就可以解析其中的力量,包括诅咒的术式;将自身的血液填入咒灵,就可以使用支配的力量,保证咒灵在他解析的过程中不会鱼死网破伤害他人。
斩魄刀伴身并未回答主人的问题。他只是安静且认真的打量着那些黑影与被黑影塞住嘴巴捆住全身禁止挣扎与发出声音、在黑影和锁链的双重束缚中无声狰狞挣扎着的咒灵。
意识到主人获得了新的力量来对付这玩意儿,伴身保持着束缚锁链的力道,留意观察着咒灵的同时与主人闲谈起来:“你在做什么?”
“我在吸纳它,理解它,支配它。”阳生将椅子反过来,慵懒的抱住椅背,那些不祥的咒力逐渐从他的身体里涌现出来,“它既然是我灵魂的一部分,最好真的只是一部分。”
咒灵的身体内已经被触手塞满了,不仅仅是能说话的嘴巴与喉管,不仅仅是类似人体“血管”的结构——那些咒力流淌的术式回路也已被触手侵犯,阳生能根据纤细触手的游曳,轻易勾勒出这个咒灵体内完整的术式。
吞噬世间之恶……不,吞噬储存转化负面情绪的术式。
“你是个很好用的咒力容器啊,今后就叫你暗河。”阳生唇角噙着轻松的浅笑,“但你顶着五条飒的外表让人有些不悦……五条飒是我,不是你——区区咒灵,怎么敢用我的身份?”
咒灵的面容开始涌动黑暗,最终将五官磨平,变成无眼无鼻无口的平滑面部。
面部正中,从额头到下颌的位置,逐渐裂出一道纵向的缝合线。
这是暗河吸纳负面咒力的出入口。
“如果能像是里香对乙骨那样……可惜了,你生出了多余的情绪,你不该反抗的,暗河。”
黑色的触手涌动着,彻底吞噬了已经无法挣扎的咒灵。
曾经的无尽梦魇,就这样顺利的变成了自己力量的一部分。
阳生抱着椅背,在伴身的静默陪伴下,默默消化掉暗河,再将其转化为自己触端的一部分——
就像是鮟鱇鱼头顶诱饵鳍刺,或者驴子前面吊着的萝卜,以及当年那个在母亲死亡时出现的会用舌头变成人形诱饵的虚……糟糕,想到了讨厌的家伙。
阳生的笑容冷淡了一瞬,再度将暗河收回到自己的黑影中。
他的黑影是灵力分身,是血肉的一部分,又像是真的要变成影子。
很奇妙。但也不是说不懂得制造电脑就不能使用电脑……他只要会用自己的能力、确认这些能力没有隐患即可。
阳生趴在椅背上。
“伴身,我好疲惫。”青年的声音含笑,低低的像是划过耳畔撒娇的羽毛,“你能抱我去卧室休息、然后守在我身边吗?我想睡一觉。”
伴身对阳生伸出手,将第一次见面就在使唤刀的主人以公主抱的姿势捞起。
解析咒灵并彻底吸收支配对方,将那些负面情绪转化为自己能用的力量……很耗费精力体力。
但好歹是妥善的解决了持续二十四年的巨大困扰……是件喜事。
“我很高兴,伴身,一直以来……谢谢你。”阳生的脑袋枕着伴身的胸口,被另一个自己护在怀里,加上麻烦根绝,很难不感到安心放松愉快。
伴身走出落地镜破碎、封印符咒损毁严重、狼藉满地的房间。
这是一间独立于玖兰庄园主建筑之外的、在庭院内临时搭建的仓库。
此时庭院内站着好几位处于备战状态的亲友——
“噫噫噫春树?!”死神状态的黑崎一护首先惊呼出声。
伴身冷淡的对上黑崎一护的双眼,而后便开始打量庭院内的其他人。
有浓郁咒力气息的黑发白发两位咒术师青年,和怀里的主人这个身体散发出同样气味的黑发红眸纯血君主,正要点燃火炎的灰白发青年,懒洋洋守在远处的金发和白长发血族青年……
以及这个与自己有着相似面容的、主人曾经的同胞兄长,黑崎一护。
伴身只认识这位。
阳生虚弱的将脸从伴身柔软的胸肌上挪开,偏头去看走上前来的橘发死神:“一护哥,你又认错我了吗?”
“诶?可是你俩的灵压——”
“这是伴身,我的斩魄刀,我也第一次见,多亏了他……伴身,放我下来吧。”
伴身没说什么,顺从的小心的放下全身发软的主人,与黑崎一护一起撑住了玖兰阳生。
“事情已经解决了,辛苦各位为我费心。”阳生第一时间道谢,“我现在很累……介意我先休息一下吗?”
粗壮的黑色触手卷上了阳生的腰,交织缠裹,将他变成被托举在空中的大茧子。
“我送他回卧室。”玖兰枢转身向着房内走去。
阳生茧子路过五条悟和夏油杰附近时,稍稍挣扎了下。
触手茧子顿时停了下来。
“悟。”阳生对五条悟露出一个微笑,有些虚弱,但很温暖,“之后,我会给你一个解释。能等我吗?”
五条悟本来想说他全都看到了,包括那个原本有着飒模样的咒灵……但既然阳生愿意和他解释,那当然是——
“嗯,我会等的,你好好休息。”
夏油杰还在云里雾里。正要说什么,那间临时搭建的仓库,轰然倒塌。
“涩泽,给阿胜打电话。”
“你可真会使唤人。”涩泽龙彦笑着抱怨了一句,倒也没对这个虚弱到快晕过去的【父亲】做什么。
黑崎一护,玖兰枢,五条悟,夏油杰,狱寺隼人……还有底细不明的新橘子头死神……
别说涩泽龙彦,魏尔伦也没有趁机要了阳生性命的打算。
没办法,能护着他的强者与其背后代表的势力……太多了。
如果这里只有玖兰阳生一个人,魏尔伦和涩泽龙彦一定会趁他难得虚弱至此的好机会,想办法干掉这位有权支配他们身心的【父亲】。
可惜,玖兰阳生从未孤身一人。
玖兰枢将阳生送到了他的卧室里。
其他人确定阳生只是需要安静休息后就没再打扰,只有伴身跟了进去。
触手关上了门。
伴身站在门附近,安静的注视着床上快要昏迷的主人与他这辈子的兄长。
玖兰枢坐在床边,抚摸着弟弟苍白的脸颊,垂眸,神色晦暗。
“斩魄刀?”
“嗯。”
玖兰枢握住了阳生的手,沉声问道:“为什么叫伴身?”
“因为……是我灵魂的另一半。”
玖兰枢不满的咬住弟弟的手指,血液从牙尖滴落,顺着阳生的手背蜿蜒。
玖兰枢顺着血迹舔舐。
阳生已经快要累晕了,但还是恍惚的问出声:“我的血……味道变很多吗?”
“咒力的味道变浓郁了。形容词……辛辣。”
十指交扣,玖兰枢将阳生已经不流血的手压在他枕边,用另一只手抚摸着弟弟的脖颈,俯下身去。
“我们的味道不太一样了。”
呼吸扑打在颈间。
阳生下意识后仰,让脖颈更多的暴露在兄长的凝视与渴望之中。
“也可以不一样?”
“不。”玖兰枢的鼻尖擦过没有防备甚至算是在热情邀请自己的侧颈皮肤,不悦的感受着彼此气息新增的差异,“在完成血液交换之前,不许睡。”
好、好任性的枢哥……
难道是被吓到了?还是说,在嫉妒伴身?
潮湿的尖牙,刺穿皮肤。血液被吸吮吞咽,自己的生命缓缓流入融入另一个生命,界限愈加难以区分。
阳生下意识去看面无表情的伴身。
玖兰枢的手掌盖了下来,捂住他的眼睛。
世界陷入漆黑。扫过皮肤的、不知是谁的、混在一起的相似质感的头发,温暖的血与舌,野兽般渴求的呼吸,隔着被子压下的重量……
阳生更加恍惚了。像是还活在自己体内,也像是活在玖兰枢的体内,灵魂暖洋洋的。
他隐约记起那句血液交换,下意识去拱脸上的掌心:“枢……唔。”
大概是乱动让沉迷品尝血液的君主不悦,玖兰枢盖在阳生脸上的手向下抠进了弟弟的嘴巴,固定住下颌。
阳生顺势咬住玖兰枢的手指,獠牙刺穿指腹。
这渴求血液的动作让耳畔的呼吸变得混乱粗重了一瞬。
而后便是更激烈的啜饮——直到意识世界昏昏沉沉,在模糊不清的眩晕中,被强行灌喂更多的血。
身体的疲倦得到了最有效的能量补给安抚,阳生总算是舒舒服服安安稳稳的睡了过去。
玖兰枢安静观赏着他被小刀扎穿的手掌向下流淌的血液灌入弟弟被强行掰开的嘴巴。
他知道阳生很累,但他不能忍受有另一个存在分走阳生“半身”的权力。
这嫉妒或许是被阳生影响后的血脉所致……但玖兰枢于缄默中抹除了本该存在于每两位独立个体之间的边界感。
他和阳生……双生子本就该是不分彼此的。
无论血脉,还是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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