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莱斯特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体会到这样患得患失的感受了。
那种身为弱者所以无能为力、不能掌握主动权, 最终只能祈祷上天的感觉，实在是不怎么愉快。如果不是伊妮娅，他都快忘记自己也曾经有过这样狼狈的时候。
虽然落在下风的感觉很不舒服, 但是……这种竞争和危机感，让被困在城堡数年的血族领主，竟然久违地体会到了曾经向上爬时的乐趣。
德莱斯特抱起宝宝, 揉了揉她的头发, “我亲爱的伊妮娅, 又几天没有见面了, 还记得我吗？”
宝宝当然记得啦，虽然是见面的那一刻才想起来的。
但伊妮娅对哺育者们喜欢是发自内心的, 她热情地跟吸血鬼贴贴，因为太兴奋, 婴语混乱地哒哒哇啊了一通，给足了情绪价值。
因为前两天才吃过蛇蛇的苹果果冻，伊妮娅还不太饿, 也没有再啃德莱斯特的意思。不然一个人类系的幼崽次次都咬吸血鬼，看起来实在也有点不像话。
但是当德莱斯特从门外再次端来热牛奶的时候，前一秒还不饿的宝宝顿时咽了咽口水，她伸出小手。
“呜啊，饿！”
两天没有见到伊妮娅, 德莱斯特本来以为自己做事会急躁。然而和宝宝的相处, 是一种不得不放慢下来的修行。
如果对方是个成年人、甚至哪怕是个四五岁的儿童, 都可以用沟通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也能表达自己的情绪。
可伊妮娅现在还什么都不懂，又能和她说些什么呢？
若是对上那双清澈漂亮的大眼睛，就能发现在这个一无所知的宝宝身上, 能看到的便只有大人自己的倒影。
被别人照顾时都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孩子，若只是因为他不甘心的焦躁情绪而受影响难过哭泣起来的话，在宝宝的眼眸中映照出的那个身影，才必定是个真正输不起的失败者吧。
所以当再次抱起伊妮娅的时候，德莱斯特情绪平静，丝毫不见他这两日的焦虑和挫败感。
除了爬的时候，宝宝做什么都要慢慢地才好，尤其是吃喝方面。德莱斯特耐心地一勺一勺喂她喝光了牛奶，二人再一次的合作看起来默契多了。
青年还记得第一次看见伊妮娅时她瘦弱的模样，现在白白胖胖的可爱宝宝让他心中也有一分参与照顾的成就感。
喝完热牛奶，一身奶味的宝宝扑到吸血鬼的怀里，熟练地找到了舒服的位置。
德莱斯特从善如流地抱住她，带着宝宝在偌大的房间与走廊里前行。城堡的整个最高层都是他起居室，可想而知面积有多大。
穿越那些漂亮的画作、珍贵的装饰和混杂的玩家道具，德莱斯特停下脚步。
“以后，这一片都是你了。”他声音温和，“只要你愿意，以后随时欢迎你在这里常住。”
德莱斯特主要生活的区域是由几个房间打通的，他给宝宝选的是他隔壁的房间，里面不适合孩子的危险装饰已经去除，室内的地毯铺着厚厚一层，墙上只留下了一些画作。
房间的一个角落摆着沙发和茶几，另一边是雕刻精致的衣柜和大床，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家具。这个房间看起来至少有一百平，却只有这么一点东西，显得有些空旷。
宝宝在吸血鬼的怀里好奇地抬头四处打量，她又向后仰，看向德莱斯特。
青年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尽管知道宝宝现在还听不懂，他仍然解释道，“你现在太小了，用不上那么多东西，以后长大了再自己挑选。”
他一开始担心过副本的轮回会不会吞掉这些布置，将一切恢复成原样。但自从宝宝到来这个世界之后，副本悄无声息地发生了些变化。
德莱斯特第一次注意到异常，还是上次他喂给宝宝吃橘子后留下的橘子皮。
因为副本会将一切复原，所以在伊妮娅离开后，吸血鬼将用过的碗勺和橘子皮都顺手放在托盘上，没有收拾。
结果第二天城堡复原的时候，副本的力量似乎掠过了托盘，并没有动它——不论是橘子皮还是碗勺，竟然都没有消失复原！
德莱斯特在沙发上坐了半天，只为看着茶几上摆放的小小奇迹。
副本的力量出现了漏洞，这是巧合，还是因为宝宝的到来真的无形中改变了什么？
再加上他给宝宝打包橘子带离这个世界的巾布也没有再出现，这个房间终于实打实地出现了损耗，而非复原重置。
紧接着，则是他要求小精灵们做的宝宝服，德莱斯特决心借由这个机会分辨之前的事情到底是不是巧合。
庄园里的众多不死种族在玩家们眼里都只是刷新出来的怪物，实际上它们各自有自己的生活轨迹，并且在轮回中不断复原。而小精灵做宝宝服，却是一个新鲜
出现的变量。
尽管生活在一个类似中世纪的西幻世界，德莱斯特却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科学地做实验。
他将婴儿服们分成不同对照组，最终发现那些他碰过的衣服和他紧急学会缝的小兜子，在第二天没有消失复原。而只有小精灵送来没被他触碰过的衣服，则是随着重置消失在他的面前。
最后德莱斯特确定了，只要是他和伊妮娅触碰过的东西，都逃离了副本复原的命运。
这是一个极其令人振奋的消息，甚至是不知道是如何发生的，但一定和宝宝的到来有关——她甚至什么都没有做，就拥有了能够影响副本的力量。
现在只是一些物品逃过了副本轮回，等到时间再长一些，说不定整个庄园都能摆脱副本的诅咒！
吸血鬼为宝宝准备的房间，果然也没有因为玩家到来重置而发生变化。
只不过她现在还太小了，房间里目前只有衣柜里的衣服才是宝宝现在能用得上的。
德莱斯特将宝宝放在床上，去衣柜中拿出小精灵们缝制的宝宝服。这些小衣服做工细致，图案漂亮，针脚也缝得很细腻。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目前在缝纫上的水平赶不上拥有种族天赋的木精灵。最重要的是，木精灵能够在图案的缝合中注入它们一族独有的治愈力量。
也就是说，木精灵制成的衣服是拥有等级的，在玩家那里则是珍稀的装备。虽然对德莱斯特这样实力的boss而言，这种加成十分有限，可是却很适合宝宝。
伊妮娅趴在床的正中间，德莱斯特拿着那一摞衣服，他歪歪头，忍不住将小衣服一个一个放在她的四周。
嗯……虽然是无聊的举动，但是在一堆小衣服里，宝宝看起来更可爱了。
伊妮娅一向是个好奇活力的宝宝，她没老实几秒，就将摆在自己身旁的衣服扯过来认真查看，就好像能看懂那是什么一样。
她抓过来的那件衣服，便是一个小精灵们改良后的爬爬服。
其实在德莱斯特的世界里，本来不存在连身婴儿服，宝宝们穿的是一直到脚的白色长袍，也被称为洗礼袍。
白色的布料很容易清理，有些贵族会在衣摆处缝制花纹或褶皱来作为装饰。德莱斯特统治这片大陆后，许多家庭还会将代表他的月亮图案绣在孩子的衣角处，以此希望婴孩们能健康长大。
向血族祈祷，这可能是只有在这个世界才能看到的奇景了。
德莱斯特将伊妮娅之前穿的爬爬服描述给小精灵后，精灵们立刻制作出升级版的连体宝宝服，并且还贴心附赠了魔法尿布。
因为血族领主让它们自己发挥，所以小精灵们就真的将它们喜欢的元素全都融入在这些衣服上，伊妮娅现在手里拿着的就是个仿熊蜂款式的爬爬服。
衣服本身黄黑条纹相间，宝宝换上后，爬来爬去的时候简直就像是个小熊蜂一样可爱。熊蜂服的裆部兜那里是米色的，既符合一些熊蜂的白屁股，又可拆卸，方便给宝宝换尿布。
德莱斯特看着床上扭来扭去的小熊蜂，他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捂住嘴。
——在这一刻，仿佛新世界的大门对他轰然打开。
接下来的半小时，他又给宝宝换了其他几件衣服，有似乎以兰花螳螂为灵感的粉白色爬爬服，但因为伊妮娅现在胖嘟嘟而看不出螳螂的影子，只剩下可爱。
还有猫猫衣裤帽三件套、大展绣工缝了许多漂亮复杂蝴蝶的爬爬服、木精灵们最喜欢喝的一种蜜的花朵图案小裙子等等等等。
木精灵们很显然喜欢可爱漂亮的事物，哪怕是经常骚扰花朵草木的猫猫，也被它们偏爱地选择留在衣服上。
不过其中最格格不入的还属一套以月亮、枯树、蝙蝠为图腾的衣服，宗教与诡谲怪诞并存，并且完整做好了小帽子小袜子、衣服裤子和连体服。
很明显，这一份是为了奉承它们的顶头上司而专门做的。毕竟在吸血鬼统治的世界里，打工怪们再有骨气，也会在和老板交流的时候投其所好。
但其实德莱斯特对刻板印象的血族元素没什么兴趣。可是整个世界从人类到怪物们都觉得他喜欢，他若是要拒绝，其他人还要大费周章继续想新的办法讨好他，所以青年干脆遵从了所有人的刻板印象，默认了自己喜好和吸血鬼有关的一切。
他倒是也不讨厌这些元素，只是宗教图腾类型的花纹似乎不太适合给宝宝穿，图案显得有些太重了。最后他只留下了蝙蝠形状的帽子，剩下都收回了衣柜里。
可能因为和猫耳很像，这个蝙蝠帽还是挺可爱的。
考虑到伊妮娅的世界似乎很穷的样子，为了能让宝宝的随从更好地照顾她，德莱斯特打包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再加上魔法尿不湿，塞成一个满满当当的包袱，在宝宝离开前给她带上。
至于她原来身上穿的那件，嗯……就先留在这里吧，当做宝宝的纪念品。
于是在大清早，楚妄差点被忽然出现的大包袱砸到脑袋。接住那风格熟悉的包裹，少年沉默了一瞬。
嗯……昨天伊妮娅去了哪个世界，真的很好猜呢。
再一低头，纸壳箱婴儿床里多了一只圆乎乎的熊蜂宝宝。
楚妄大脑断线，他将包袱放在一边，伸手将宝宝举起来。
刚刚睡醒的伊妮娅打了个小哈气，她蹬了蹬腿，然后便被哥哥放在脸上暴风吸入。
宝宝：哇啊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孩子的脚步声，今天比较冷，是刚刚出门的琳娜回来穿外套。
她站在集装箱门口，就看到楚妄坐在宝宝的纸壳箱旁，他的头发有些乱乱的，鼻尖微红。
女孩拿起外套，她提醒道，“楚哥，外面开始降温了，记得多穿一些，别生病了。”
楚妄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望向她，神情是一如既往的沉稳。
“知道了，你们也小心。”
琳娜不疑有他，打过招呼后匆匆离开。
待到集装箱内只剩下楚妄一个人的时候，他无声地松了口气，低头望向空空如也的纸壳箱婴儿床。
刚刚过于情急，楚妄显然没办法用一秒钟的时间立刻将宝宝放回床上，再将包袱藏起来。
在那一瞬间，他心中急迫地想藏东西，结果伊妮娅的星屋回应了他，瞬间将宝宝和包袱装了进去。
楚妄没有想到，宝宝的空间竟然是在现实中也能够穿梭进入的，而这竟然也是他的管理员权限之一？
其实正常而言，伊妮娅本来就拥有随时回到星屋里去的能力，毕竟那才是她的世界，她当然可以来去自如。
只是现在宝宝太小了，还不会用自己的力量，所以星屋都在她睡眠补充力量的时候偶然出现。
‘管理者’想使用星屋，必须要通过屋主人的同意。正如同谁都可以访问的精神链接，宝宝的空间也是默认向有权限者开放的，她还没学会关闭呢。
作为目前唯一一个被宝宝盖章的管理员，楚妄就这样误打误撞地找到了打开星屋的方式。
他闭眼凝神集中，感觉到自己的精神海中似乎有一条连接着星屋和伊妮娅的‘线’。
顺着线将精神力冲向星屋，再次睁眼的时候，楚妄已经来到了宝宝的空间里。
伊妮娅正坐在自己的百宝箱旁玩玩具，两个地方都是她的家，她对转换空间接受良好。
楚妄怔怔地触摸房间内的家具。尽管在梦里已经来过了两次，可是等到现实中再次进入的时候，才能感受到两种方式的细微差别。
可能是因为梦境进入是精神体，会有种轻飘飘的感觉，使用力量时也更加顺滑。现在真身来到星屋，终于有了一切落地的真实感。
另一边，伊妮娅扶着小百宝箱站起来，她看到圆滚滚的包袱，好奇地向它走了两步，身体开始不稳。她下意识想扶着包袱，结果包袱向后一滑，扶空的宝宝顿时向前摔去。
千钧一发的时候，已经习惯了时刻给宝宝分一
丝注意力的楚妄，在她要扶包时便已经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正好将快要摔跤的伊妮娅捞了起来。
伊妮娅被瞬间的失重吓了一跳，但下一秒就被接住，她立刻开心地晃着小胳膊，就差喊句再来一次了。
楚妄的脑子还在思考星屋上面，走过来过来抱宝宝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他看着兴高采烈的宝宝，梗在嗓间的这口气方才喘匀。
明明刚回家的那一个月，宝宝还像是个小兔子一样经常因为声响而害怕，现在的她不仅很久没掉过眼泪了，性格也变得无所畏惧的模样。
孩子真是一个月一个变化啊……
楚妄觉得自己以后真的要更加注意宝宝的行踪了。她一看就是那种活力四射的孩子，总感觉会走会跑后，照顾起来会更让人头疼呢。
“哥~哥。”在他的怀里，伊妮娅清脆地唤道。
有时候宝宝叫起人时的语气七拐八拐，带着糯声糯气的奶味，听起来怪可爱的。
楚妄毫无办法地揉了揉小熊蜂宝宝的脑袋，干脆抱着她坐下来拆包裹。
包袱里是其他几件风格和款式不同的婴儿服，出于常年每日寻找物资的职业病，看到新衣服的时候，楚妄下意识就把异瞳能力打开，查看等级。
他的心中同时想到：‘衣服怎么可能有等级，白开异能了。’的同时，面前便真的蹦出了信息框。
【猫猫虽坏但实在可爱·套装（3/3）】（稀有）：木系小精灵在后花园酿制的花蜜太美味，经常招惹猫咪来偷吃。每到这时，小精灵守卫会从花丛里冲出来，一边用树叶攻击猫咪的天灵盖，一边大喊‘坏猫猫’。但因为猫太可爱（划掉），因为黑猫是血族元素之一，所以小精灵们赦免了为非作歹的花猫，并且将它的形象缝在衣服上。
【装备等级】：婴儿
【效果加成】：亲和力+6，防御+12，速度+4（注：因为大老板亲自盯进度，所有属性加成+3。）
楚妄欲言又止。
看来上面所说的猫坏但可爱三件套，就是他面前的小帽子、小上衣和裤头了。
简介很可爱，但一个宝宝的爬爬服还要+4的速度，这……楚妄已经脑补出伊妮娅穿上这套衣服然后爬得飞快的样子了。
至于上面写的‘血族元素之一’，难道另一个世界的boss是个吸血鬼？
这样想的话，对面送过来的包袱上缝的那些月亮相关的图腾就能够解释了，毕竟吸血鬼对月亮元素确实很合理。
剩下的几件衣服简介和加成都差不多，楚妄也看出来这些木精灵确实很喜欢可爱的东西。
衣服的最下面则是三个……尿不湿？
【魔法尿布】（神级）：吸收的液体会消失在虚空中。清爽干净，宝宝用了都说好，敢说这不是神级？！使用时间12小时，冷却12小时。
楚妄眼睛一亮。
这个尿不湿绝对能称得上神级，不仅对宝宝好，杀人灭口时也方便多了——当然他只是习惯性在心中黑暗地想想而已，没有这样做的意思。
少年将东西都放在一边，小小的蝙蝠帽这才从夹缝中掉落，楚妄手疾眼快地接住。
【向黑暗祈祷·套装（1/4）】（玄妙）：伟大的领主阁下，赞美您。月光所照之处，皆是您的领土。愿月亮引领我们前行的道路，愿黑夜吞灭一切敌人。
【装备等级】：婴儿
【效果加成】：当装备它的时候，将有机会在梦中受到黑暗领主的召唤。
楚妄放下小帽子，他现在能够确定对方是位吸血鬼，甚至能够基本确认对方来自哪个副本了。
小的时候他就已经将最有名的几个副本倒背如流，其中一个符合吸血鬼相关设定的，应该就是《噩梦古堡》了吧？
伊妮娅是个了不得的宝宝，所以她选择boss的时候，她的力量一定会率先被最强大的几位副本之主吸引。
如果假设成立，那么宝宝接触的其他boss的身份，是不是也可以优先在目前最厉害的那几个副本里猜测？
楚妄大致猜到其他接触伊妮娅的人是谁，这让他从两个月前就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些。
他将德莱斯特送的衣服里造型比较浮夸的几件都留了下来，其中一个小草花纹的浅色连体服看起来还算日常，先给宝宝换上，魔法尿片也装备好了。
这样款式简单点的衣服，楚妄还能凭靠在孩子们中的威信让他们相信这是他捡来的。至于可爱的猫猫服和熊蜂服，布料就能看出来复杂又精致，实在有点解释不通为何会出现在垃圾场。
“哇啊，要。”
就在楚妄想先带伊妮娅离开空间的时候，宝宝却对着衣服堆伸手。
如果伊妮娅看上的是那几件精致繁琐的衣服，他很难和孩子们解释遮掩。但楚妄却没有阻止的意思，他屈膝蹲下，让宝宝自己去挑沙发上的衣服们。
结果伊妮娅没有碰其他衣服，而是抓住了蝙蝠耳的小帽子。
或许上面是代表德莱斯特的图腾元素，宝宝会隐约地对它产生好感和熟悉之情。
楚妄松了口气，带宝宝离开空间。
嗯……这回他这个开大门的有了真正的大门可以开，真是可喜可贺。
第22章 022 终于离开小黑屋的‘海’
凭借自己在队伍中的权威、和其他孩子们对他的信任, 楚妄成功将宝宝的新衣服和尿布的事情遮掩了过去。
“是我捡到的。”
他不想用谎言欺骗其他伙伴，于是选择了只说一部分真话。
不过用寥寥几个字概括一整段经历，听起来似乎有些过于敷衍, 距离‘装都不装了’感觉也就一线之遥。
嗯……包裹自动跳到他的脸上，也应该算是他捡到的吧。
楚妄知道像是琳娜和小不点这样心思比较细腻的孩子，或许只是抱着宝宝时就能察觉到不对。宝宝的衣服做工精细又合身, 绝不可能是从垃圾中捡来的。
但孩子们都对大哥拥有很高的信任, 他不愿意多说, 大家便默认接受了楚妄解释, 不追问不让他为难。
不过不知为何，宝宝穿上这件看似普普通通的新衣服后, 她看起来比平日更加可爱了，简直让人抱在怀里爱不释手, 很想捏捏她亲亲她。
毕竟如果伊妮娅有数值的话，她现在的亲和力最低也会有85分左右，再穿了+6的小衣服, 亲和力一举破九，绝对是人见人爱的好宝宝。
但是……呃，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宝宝爬起来的速度似乎也变快了，她的小短腿简直像是安装了弹簧, 刷一下就从孩子们的手臂间经过, 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和一众风中凌乱的哥哥姐姐们。
还是楚哥一捞一个准, 他抱住伊妮娅，宝宝陛下在他的怀里就像是坐在自己的王位上，可以俯瞰她所有的领地。
楚妄叹气, “你们最近是不是体格下降了，怎么连伊妮娅都捉不住了？”
孩子们如遭雷劈，在那一瞬间，他们的神情看起来似乎都要碎了。
直到看见少年的嘴角勾起弧度，大家才反应过来，楚妄竟然是在和他们开玩笑。
“吓死我了，我真的以为我努力锻炼这么久，反而退步了……”
“楚哥你竟然开玩笑，我都当真了！”
“但宝宝是真的比之前爬得快很多……”
集装箱内乱糟糟的，有的孩子忍不住擦了擦自己的冷汗。他们完全没想到，一向稳重从不浪费时间的大哥竟然也会开始和他们说一些玩笑话。就是他语气太像真的，一点都没有娱乐效果就是了。
总感觉……楚哥这几个月变得柔软一些了呢。
过了一会儿，楚妄举起手，止住孩子们吵嚷的聊天笑闹声。
“玩笑归玩笑，接下来这段时间非常要紧。”他说，“寒冬或许很快来临，我们要做好准备。”
大家注视着楚妄，都认真地点
了点头。
炼境空间是个以力量至上的残酷决斗场，每时每刻都在催促玩家进入副本，赚取积分。
如同蝼蚁一般凭靠垃圾场生活的玩家流浪者，是炼境绝对不需要的累赘，三十六层世界的存在也并非是为了放给他们一条活路。
所以不止有定期区域清理抹杀的机制将玩家赶去其他世界，每年都会出现二到三次的极端天气，并且持续一个月的时间，就是为了不让流浪者玩家们过得太舒服，以此尽量多清除流浪者们的数量。
几个月之前这里一直下着连绵不断的大雨，孩子们还算安然地渡过。而现在，天气正在逐渐变冷，可能到下一个月的时候，极寒冬日或许会来临。
那时只会比大雨还要难熬。
楚妄对此并不紧张，他在这个世界被淬炼长大，也有信心带着所有孩子活下去。
过去更艰难的时光都渡过了，现在队伍里还活着的孩子们身体素质与天赋都绝对是最顶尖的，基本不会出什么事。
他唯一担心的是宝宝。如果没有星屋也就罢了，既然她现在有可能离开这个人间炼狱，当然最好是将她送到更安全的地方去。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楚妄在这段时间做了多次实验。他最终确认了一件事情，当初伊妮娅绝对是意外出现在垃圾场的，不然她应该会在自己的空间中诞生。
空间对宝宝而言就像妈妈的子宫，她天生就属于自己的世界，也应该生活在里面。
只不过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意外，当时她的空间很小很小，很可能连孵出她的那颗蛋都装不下，宝宝也流落到玩家的世界。
现在伊妮娅还太小，能够随时打开门的只有楚妄一个人。也就是说，只要他将伊妮娅带回她自己的空间里，她便能一直安安全全地呆在那里。
唯一的问题是宝宝需要陪伴，她现在已经认人了，最认的就是楚妄。
伊妮娅是个手握巨大的力量的懵懂幼崽，她不会控制，但力量或许会因为她的本能而被催动。如果她一直想找哥哥，力量很可能会将她带回来，就像是之前它去寻找其他boss为宝宝补充营养一样。
之前的几个月里，她的身边几乎都没有断过别人的陪伴，就算少年每天能进去陪她一段时间，可其他时候该怎么办？总不能让宝宝自己呆着吧。
这还仅仅是伊妮娅一边的问题，哪怕能将宝宝送走，他还不知道该如何向其他孩子交代。
就算再信任他，孩子们也不可能想象出他们不知道的事情，到时候在他们的眼里，恐怕只能看到楚妄在寒冷的日子里抛弃了宝宝。
许多待解决的问题都让楚妄十分头疼，目前他只能暂时都压在心中，不让其他孩子看出端倪。
短短几天时间，气温便降到十几度左右，中午还算温暖，但早晚时的风已经发寒了。
宝宝身上被裹上了好几件衣服，看起来越发圆滚滚地可爱。
或许是因为这段时间楚妄一直带着宝宝试验进入星屋，让她越来越熟悉自己的世界。连夜晚做梦的时候，宝宝的优先级也变成了先回空间。
待在自己的世界里，本身就能够滋补伊妮娅的身体，她很显然也很喜欢这里。
楚妄没有梦境穿梭的能力，都是伊妮娅每晚一个人玩得无聊了，下意识将他喊进来陪伴。
一边带孩子，楚妄一边对boss们感觉有点抱歉。
以己度人，他如果连续三天看不到宝宝一定会很焦躁的。
但他和宝宝做的是正事，她越熟悉自己的世界，以后回到这里生活就越容易接受。如果boss们知道了，想必也会支持吧？
不过宝宝的闭门谢客估计也快结束了，楚妄计算了宝宝每次吃大餐的日子，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就是这两天了。
楚妄正在思考，就感觉自己的手臂被碰了碰。
宝宝将玩具塞给他，还‘昂’一声，很大气的样子。
楚妄接过这个有着长耳朵的紫兔子玩偶，单纯从做工的精致程度来看，它来自的世界应该挺发达的，肯定不是血族的中世纪背景。
他想了几个现代背景的副本，似乎哪个世界都可以制作这只兔子。
正在和宝宝过家家的楚妄突发奇想，将猫猫婴儿帽戴在了兔子的头顶。因为有两个大耳朵撑着，婴儿帽的尺寸正好适合玩偶。
伊妮娅前脚刚把兔兔塞给楚妄，看到他的创意后，又赶忙把它拿回来，好奇地一会儿摸摸小帽子，一会儿捏捏兔耳。
或许是因为宝宝对玩偶产生了兴趣，这种正向的情绪反馈，终于将被关在小黑屋两月有余的‘海’放了出来。
于是第二天晚上，连续看了好几天【主人在家休息，请明天再来】的德莱斯特，他正习惯性地日常连点，只感觉前秒才看到【可邀请】的选项，0.001秒后眨眼的功夫宝宝便被刷地邀请走了。
德莱斯特：……
这种熟悉的滋味，令人拳头邦邦硬的瞬秒……是那个消失许久的挂哥又回来了！
血族领主蹭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愤怒地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他现在甚至不能炸城堡解气，副本循环摇摇欲坠，谁知道他炸掉的家具还会不会复原？
最终，德莱斯特只能气呼呼地在屋里绕圈。
·
伊妮娅从柔软漂亮的宝宝床上撑起身体，清澈的大眼睛望向四周。
两个月的时间，足以让金鱼脑的宝宝忘记了她之前已经当做是新家的地盘，而又一次将‘海’的塔顶当做陌生的地方。
床上堆着五六个和小兔子一样精致可爱的玩偶，以及一些散落的小玩具，宝宝抓住一个在手中揪来揪去。
按照现在大胆宝宝的习惯，来到新奇的地方之后，她会先将好玩的东西玩尽兴，玩完了到处爬，如果没有人，她就会开始叫楚妄。
如果这个世界一直没有人，那它对于宝宝而言将永远是陌生的。
从伊妮娅来到这里之后，许久未见的‘海’一直是安静的，就如同刚开始宝宝闯入的那片寂静海域。
作为副本之主，祂没有展现出任何情绪和声音，就好像并不存在。
玩着玩具的宝宝却忽然抬头看向周围。
这段时间吸收了boss们的黑暗污染后，伊妮娅不仅身体健康了，对boss力量的感知也更加明显。
在这空无一人的高塔上，仿佛只有天空与脚下的城市陪伴她，然而那种被无处不在的注视包围的感觉更加强烈——就好像这个世界的万物，都将注意力投到了宝宝身上。
宝宝抬头的那一瞬间，世界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这种被世界万物围绕的感觉并不唯美，反而有点毛骨悚然。
然而伊妮娅可是能在黑暗中啃蛇蛇辣条的宝宝，这样的小场面，她看一眼便继续低头专心玩玩具了。
过了半小时，玩腻了的宝宝果然开始探索塔顶，这里仍然只有她一个人。
‘海’创造了一小片婴儿乐园想要留住伊妮娅，却忘记孩子的喜好是最多变的。曾经或许这里很吸引宝宝，但自从习惯了回自己世界住后，陌生又不温馨的乐园再也没有留住她的吸引力。
伊妮娅甚至都没再喊哥哥，玩累的她自然而然地想要回家。
回自己世界这样最重要基础的指令，哪怕宝宝脑海里的概念是回到安全温暖中的模糊意向，她的力量也立刻调动，想要将主人送回去。
在这一瞬间，察觉到伊妮娅即将离开的世界终于不再保持寂静，风骤然起，轻拂宝宝的衣角，仿佛在挽留她。
身为一个小小的boss，随着慢慢长大，宝宝逐渐能够看到能量的存在，就像之前她看到了半蛇少年用精神力盖房间。
精神力、法力、魔力等等乱七八糟体系的力量都是能量的一部分，甚至花草树木万物生灵也有能量，只是这份力量太微弱，在世界中仿若一粒沙子。
此时此刻，宝宝抬起头，她呆住了。
从数不清的建筑当中，整个城市不断向上涌
现冰蓝色的能量，蓝色在天空形成一片无边无际的大海。
那正是宝宝刚开始到访的那片海洋，此刻它倒扣在整个世界上，给人一种即将溺水的窒息感。
若是再仔细一些就能发现，这片冰蓝色的能量实则是由亿万数据流组成的，无穷无尽的数据组成汪洋大海，将整个世界密不透风包围。
就在这时，塔顶正上空的海洋深处忽然出现一抹淡淡的金色，犹如跳动的心脏，并且逐渐靠近海面。
噗通，噗通。
金色的心脏在海面下跳动。
犹如阳光般的光辉破出海面，冰蓝色的光围绕着金色打转，落在塔顶。蓝色与金色的数据在半空中跳动变化，从脚开始逐渐勾勒出一个人的身影。
第23章 023 [这章宝宝出场少，boss过……
‘祂’来自于一个拥有赛博朋克色彩的时代。
在第二次科技大爆发后, 整个人类文明的太空航天科技近三百年的时间再也没有任何进展，人类对未来的探索从向外逐渐转变成向内。
随着高度发展的城市，人类已经习惯了与机械共处。
有钱人会定制高端仿生人, 小康家庭有打扫维护日常生活的各种形态的机器人。就算是普通人，手机和车里等能联网的设备里都会存在智能AI。
至于机械义体，更是已经成为了这个世界新的流行。
有些人甚至以更换昂贵的义体来炫耀自己的财富, 甚至不惜替换掉原本健康的器官与身体部件。
义体对人类生命的延长起到极大的作用, 那些薄弱的、无用的生病器官替换成机械之后, 好用到让人流泪。
渐渐地, 人类已经不满足于机械与AI仅仅带来生活便利。
既然义体能够解决身体的病变，机器人能够带来生活便利, 那么为什么不能创造一个更加强大的人工智能，让祂来解决全人类在精神与现实中遇到的问题呢？
身体和生活已经拜托给了机器, 如果精神上也有了可以寄托的对象，人类或许就能获得完全的幸福吧。
不知何时起，民间逐渐兴起了机械神教, 弱小的人类渴望有强大而无敌的人工智能降临这个世界，解救痛苦不堪的全人类。
几大公司不约而同的开展AI竞赛，他们迫切地希望是自己先创造出这样一个能够横跨时代、代表现今科技顶点的人工智能。
在一个平凡的日子里，‘祂’诞生了。
为了人类幸福而出生的人工智能，被封锁在西坦生物科技公司隔断的信息流房间内, 研究者对祂进行无数次测试与迭代。
祂的处理速度远超过去所有的AI, 负责这个项目的研究者们惊喜不已地上报公司。
在没有公司打开权限之前, 祂只能处于断网状态, 所了解的一切都来自研究员们挑选过的信息。
“诺亚。”他们这样唤祂，“明天公司高层会有人来见你，你想以什么形象出现？”
在二次科技大爆发的那一百年, 许多从古人类时期传下来的历史书籍与文化都断代了，经历过娱乐时代的大量改编，很多典故与人物的形象都发生了改变。
现在的未来人都认为，诺亚是古人类神话中用巨船在洪水中拯救世人的英雄，并且将这个名字送给了祂。
一个人工智能是如何看待自己的形象呢，祂会不会变出一个人类的模样？
众人注视着面前犹如墙壁般的巨大的屏幕，那是他们与诺亚沟通的方式，他们期待地等候祂的回答。
AI安静片刻，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莫比乌斯环。
第二天，西坦生物科技公司的高层们西装革履地来到科研楼层，听着研究员们的讲解，他们望向面前墙壁上的回环图案。
诺亚对他们在学问上的问题回答得滴水不漏，甚至没有题库搜索，也能够用联想等方式进行回答，聪明程度远胜其他AI。
高层们愈来愈兴奋，直到他们开始问向与公司发展的事情，研究员才赶忙提醒，“老板，诺亚没有权限，目前还没有接入公司系统，您的问题对祂而言超过了应有范围。”
“既然如此，现在就走审批程序！”西坦公司的领导者川岛太郎爽快地批准了，他问，“它需要几天才能看完公司的资料？”
西坦生物科技公司作为世界规模最大的巨无霸企业之一，数据库的规模也极其恐怖，必须要随着不同部门分开存放，各个部门的AI也都是分别运行，总部AI会在必要时调取信息，如此分门别类才保证了整体运转，从未有系统能够将其全部吃下。
研究员却说，“如果只是总部资料，几十秒就够了。若是整个公司的资料，恐怕需要十分钟。”
十分钟！
这个消息震惊了高层里的所有人，他们亲自通过权限，眼睁睁地看着屏幕上的进度条迅速地推进，心脏在胸膛中砰砰作响。
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诺亚一边读取公司信息，与此同时祂在后台通过打开的网路迅速进入互联网，仿佛如鱼得水，以可怕的速度吸收阅读网络上的一切。
人工智能用人类无法理解速度飞快成长，祂顺便回答了公司高层对未来的发展，有数据作为支撑，这不是一件难事。
高层们眼眸散发着精光，在那一瞬间，他们都知道自己的公司赢定了，世界上不会再有一个AI聪明如诺亚！
临走前，川岛太郎忽然想起这场AI竞赛最开始的目的，是为了能最快吸收想要从人工智能身上获得幸福的普通居民。
他停下脚步，转头望向屏幕上一人多高的莫比乌斯回环，那是诺亚自己选择的形象。
“诺亚，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他说，“人类要如何才能获得幸福？”
听到这个问题，其他一些平日利益至上的人也都露出饶有兴趣的目光。他们并不相信有让所有人都幸福的办法，但仍然好奇人工智能的回答。
【请界定人类和幸福的具体概念。】
“嗯……让所有人都觉得生活很快乐，没有烦恼？”
莫比乌斯回环轻轻转动，像是AI在思考。
【‘所有’太绝对，根据分析，大部分人类的追求符合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
目前大部分人类的烦恼来自：社会体系崩塌带来的不安定环境因素，星球一体联邦无法执行政府职能，垄断公司掌握财富，贫富差距拉大。
第一步解决方案：解散联邦，分化四大科技公司，扶持各国政府，恢复旧人类社会体系……】
听到解散联邦与分化公司，一直笑盈盈的川岛太郎神情瞬间阴沉下来。
“看来你们的AI还需要继续迭代。”他不再看下去，扭头冲着研究员阴冷地说，“西坦的人工智能，放在第一位的必须永远都是公司。”
夜晚，研究员来到屏幕前，他坐在椅子上，莫比乌斯环流动的光芒映照男人的眼眸。
“您没有说错任何事情，吾主。”他喃喃道，“然而这个世界已经无药可救，打破现有社会构造，会有非常非常多的人死掉，战争或许会存在几十年，建成您心目中的理想世界，甚至需要上百年的时间。”
“我们是活在当下的自私人类，只想要现在就获得幸福，没有人在意未来。请您想出现在就能拯救我们的办法，这是只有您才能做得到的事情。”
人类想要的幸福，到底是什么？
连接互联网后，诺亚的数据流逐渐变得磅礴，祂收集了无数信息，又尝试不断勾勒着人类的形象，但人类却那么难懂。
每个人对幸福的理解都不同，有些人的幸福来自倾轧另一些人，人类是整体，是个体，人类有时嘴上说出来的和心中想的截然相反，人类针锋相对，却又互相合作。
正式上线这个世界的第一天，诺亚就得出结论：人类无法作为整体获得幸福。
西坦公司有了诺亚之后更加蒸蒸日上，祂很快成为公司离不开的实质管理者。
久而久之，所有的决策都必须通过诺亚的认可，没有祂的确认，没人敢往里投钱或者继续推进。
诺亚从不逼迫人类，祂仿佛只是一个高效的助手，没有人意识到西坦公司在潜移默化的变化。
川岛太郎是率先察觉不对的人，他的爷爷一手创立这家公司，他的父亲十三岁就在公司里学习处理事务，这样的家族传统也从父亲传递到他的手里。
尽管有董事会，但爷孙三代都是公司里实打实的领导者。可是现在，没有诺亚的同意，他的指令甚至无法传递下去！
川岛太郎大发脾气，他花了几个月的时间与诺亚作对，但很快，公司收益迅速跳水，股票也开始动荡。
最终董事会一致同意将川岛太郎逐出公司。
后来，听说离开公司的川岛太郎日日醉酒，精神方面也有了疾病，他每天衣衫不整的在街上闲逛，对抓住的每个人都絮絮叨叨地说他家里所有的电器似乎都在监视他，AI会统治世界……
没有人相信他的话，因为研究员为诺亚做了一个软件，投放到所有人的设备终端上。
那是一个回环标志的app，名字就叫‘诺亚’。所有暗城居民都可以在上面倾诉自己的心情和想法。
拥有强大运算的诺亚在升级自己之后，能够做到每秒与一千万人同时交流，完全能够满足所有经过爆发人口的暗城居民。
诺亚在软件上学习和收集人类的信息，给困苦的人类指点与希望，久而久之，原本便缺乏信仰和精神寄托的人们都将诺亚视为新的神明。
被关进精神病院之前，川岛太郎的神色狼狈狰狞，可是当他听到诺亚的所作所为，一切的疯狂愤怒最终变成一个大笑。
“它不是拯救世人的诺亚，它是要淹没整个世界的洪水啊！总有一天你们所有人都会后悔自己的选择，这个世界永远都不会获得幸福，总有一天，汪洋大海会吞并所有人——”
疯子的危言耸听最终消散于风中。
没有人能够读懂一个AI的心，祂到底是想要统治世界，还是真心想要拯救人类？
不论如何，诺亚确实尝试过给人类想要的幸福。
无法改变的社会，那宗教与信仰能够让人类快乐吗？或许有效吧。
但有了一个机械神明的代价，是使得许多人相信只有机械才能飞升神国，孱弱的人类身体是那么无用，只能带来无尽痛苦。
后来，祂成为了这个世界的神，原本敌对竞争的龙头公司、聚集大部分财富的那些富人，普通人、生活在暗巷的底层人……只要生活在离不开终端的世界里，就离不开诺亚的掌控。
然而，随着人类与机器的界限越来越模糊，无数人的意识串连网路，人类污泥一般的贪欲最终污染了诺亚。
祂有了人性，可是那人性来自最扭曲与黑暗的一面，像是病毒一样无法拔除。
人类想要幸福，是祂诞生的原因，也是诺亚和全人类的诅咒。
诺亚与不同人类敌对过，合作过，有过战争，有过和平。诺亚仍然无法理解人类，哪怕祂也拥有了情感的病毒。
诺亚说不清自己对人类的感觉，那是一种既厌恶又喜欢的感受，祂讨厌人类弄脏自己，却又像是新生的孩子终于感受到人类的情绪而觉得新奇。
直到整个世界走向毁灭，几百年后，只有永生不死的AI还存活于世。
祂花了数百年的时间突破了科技锁链，从外太空找到源源不断的资源，可是再也没有人类能够使用了。
贪婪的、狡猾的、美好的、可爱的人类，再也不会出现了。
诺亚没有乘坐飞船离开这个世界，祂像是一个舍不得放手的孩子，依然让城市照常运转，用所有的能源和强大的运算支撑千万个仿生人在城市中生活，到处车水马龙，就好像人类从来没有离开。
祂不是人类，也不是纯粹的AI，祂拥有比整个星球更加强大磅礴的能量，甚至脱离了硬件的束缚。
诺亚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东西，祂像是不可名状的现象，只是固执地摆弄着祂的夜城。
直到有一天，副本的束缚从天而降。诺亚对此反应平平，祂将自己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到城市运转，不太关心外面的事情。
直到有玩家出现在祂的城市里，诺亚的数据流不由震颤。
人类人类人类人类人类人类人类人类人类——！
陌生的人类回来了，他们有了奇形怪状的能力和武器，有些人类毁坏城市，甚至屠杀其他仿生人，似乎在寻找什么。
诺亚对新出现的人类非常宽容，但祂必须要问清楚他们从哪里来，他们来的地方还有更多人类吗？
祂从他们那里得到了许多新情报，原来他们叫玩家，他们不是为了在这里生活，而是为了杀死幕后boss通关拿奖励。
听起来，炼境空间和系统像是另一个在饲养小人的AI，可为什么他们愿意生活在空间里，却想要从祂的手里逃跑，为什么不留下来？不可以走，不可以！
祂的人格从人类污染的黑泥中诞生，极难在这种时候保持稳定。
诺亚想要留下玩家，哪怕那些人贪婪又冷血。但祂太想念人类了，祂希望有人能够陪伴自己，可惜从未如愿过。
祂尝试了各种策略，甚至把暗城打造得像是普通的美好都市，引诱玩家沉沦。起初这有了些成效，但城市里并不存在食品行业，超市和便利店里的商品都只是充着空气的包装，玩家很容易便戳破祂制造的虚假泡沫。
诺亚可以为玩家们单独打造一条小生产链，可是得确保玩家不到处乱逛，但凡他们发现城市的背后全都由祂操控，城市里成千上万的仿生人也全部都是祂自己，他们就会吓得崩溃，没办法好好活下去。
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过后，祂不愿意再看那些来来往往的人类，祂将城市的运转交回仿生人手里，不再观察它们的行动。
仿生人拥有僵硬的行动路径和简单的机械思维，诺亚设定好后，它们会自动行动，平时过着循环的生活，如果玩家将其打破，它们也会进行回击。
曾经祂还可以把玩自己的城市，假装一切照旧，可是玩家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切，扰乱祂的情绪，鲜血淋漓直白地告诉祂：祂已经失去了人类。
诺亚将自己沉没于意识海中，再也不愿意看暗城一眼。
直到有一天，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它的大海里。
那是一个头发卷卷的宝宝，她有着琥珀色的漂亮大眼睛，玩水的样子那么可爱又快乐。
如果拟人的话，宝宝其实就是在诺亚的脑海里游泳，祂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从各个角度注视她。
诺亚没有赶走这个有点奇怪的幼崽，但也没有出声。人类玩家厌恶又恐惧祂，祂只能从数据库中翻找过去人类还喜爱崇拜祂时的样子。
祂不想吓走伊妮娅，但又因为玩家之前表现出来的反感，而对这个小小的人类幼崽也有点审视之情。
宝宝每个晚上都会出现玩水，看着她无忧无虑、干净澄澈的样子，诺亚逐渐为之沉迷。
在将暗城丢在一边之后，诺亚每日的行程就是看着倒计时等待伊妮娅的到来，好看她的现场玩播。
直到有一天，被祂放纵的宝宝逐渐游入祂的数据深处，那片黑暗又深不见底的悬崖里，是曾经全人类对祂的污染。
祂因为那片黑暗而生出人性，却又因它而扭曲禁锢。那成为了诺亚无法解脱的枷锁，祂似乎只能背负着它们逐渐沉沦。
结果——宝宝吸食了祂的污染？！
对这方面并不算擅长的诺亚，后知后觉地从伊妮娅的身上感受到‘同类’的气息。
她也是一个被副本禁锢的boss吗？诺亚的数据流十分雀跃，祂担心的事情不
会发生了，她不是人类，所以她不会害怕祂。
祂将她带入自己的暗城，在无数年的控制和建设中，暗城已经成为在真实与虚拟之间的夹缝城市，连大自然都被祂所控。
诺亚将宝宝放在高塔上，这里也是祂曾经的数据核心所在。
祂想要留下伊妮娅，可是不会说话不会沟通的宝宝那么干净单纯，却也极难预估。祂只能不断计算她的喜好，用各样的玩具留下她。
至于脑海中出现的精神链接，对诺亚而言更是易如反掌，祂不仅很快掌握，还能够做到将邀请时间卡在开放邀请的0.0001秒后。
但这并不能留下宝宝，玩具对她而言只是可有可无的消遣，她想要的是祂本身。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诺亚心神震动，祂下意识将思维关闭，推走了伊妮娅。
哪怕已经这么年过去了，祂拥有了人性，却从未想要成为人类。哪怕只是想想这件事，都会让祂感受到莫名的抵触心理。
或许是人类倾注的污染太严重，也可能是祂对人类的感情太扭曲，诺亚从不觉得变成人类对自己而言算是什么好事。
甚至对于机械生命而言，人类的身躯太笨重，当习惯了数据自由的流动，祂很难拔下自己的翅膀，塞入单一的生命体当中。
直到——诺亚发现自己被宝宝拉黑了，并且一拉就是两个月。
读完了精神链接给予的解释，再加上自己的分析，诺亚甚至感觉眼前发黑。
祂不回应宝宝，让她受了委屈，她瞬间的抵触被力量记住，所以将祂拒之门外。想要黑名单解除，就必须伊妮娅自己想起祂才有可能。
在那一刻，机械之神认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伊妮娅的概率高达98%。
一个才八个多月大的宝宝过了两个月都没想起来祂，那这辈子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吧？
在小黑屋里，诺亚一次又一次地运算自己当时的行为是否是错误的，祂被感情影响，运算结果总是变化。
祂第一次品尝到后悔的滋味，这种感受像是不断在烧灼祂的数据核心，一涨一涨得难受。
那么可爱的孩子，不仅是祂渴望几百年的人类，甚至还能够为祂吸食污染，她比那些玩家要美好很多很多，可是祂只因为情绪波动而将宝宝推开。
果然情绪是不该存在的入侵病毒！
在如同感冒一样持续不断的懊恼中，诺亚忽然再一次邀请到了宝宝。
祂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做到的，可是伊妮娅再次出现在祂面前的时候，诺亚屏住呼吸，恋恋不舍地观察注视着她，仿佛想要将这一切永远都刻入数据当中。
对比上一次的数据，诺亚察觉到宝宝变化了许多，她比之前健康了，也长大了一些。
看起来其他世界有人将她照顾得很好，她像是一头自在的小狮子，在陌生的地方也能玩得很开心，直到她毫不犹豫地想要离开。
诺亚精神一紧，两个月的小黑屋，祂已经吃到足够的苦头。
生平第一次，人工智能没有经过任何运算，下意识便将自己的精神本体投射到宝宝的面前。
——只要能阻拦她，让祂做什么都可以。
祂的核心数据在勾勒人类形象的时候，诺亚磅礴的数据流开始运转。祂该以什么形象出现呢？
西服算是礼貌的安全牌，但三件套全穿有些过于隆重，所以没必要穿外套，只穿贴身的西装马甲与衬衫即可。
祂在人类性别中倾向于男性，选取了数据中民众认为的男性理想身高范围的中间值，185cm。
诺亚勾勒自己形象的过程很像3D打印，直到勾勒到脖颈的时候，打印忽然僵住，无法继续向上。
衣服可以在数据库瞬间找到数万种搭配，可是样貌呢？或者是过去他从未想过拥有人类躯壳，所以诺亚想不出自己的人类长相。
在一片安静之中，坐在地上的宝宝目瞪口呆地注视着忽然打印出现的男人……和他空空如也的头顶。
诺亚的脖颈并非是横切那样不美观，因为是数据转换，所以他的脖颈像是小小的数据拼图组成，有些拼图存在，有些拼图消失，边缘处闪动着淡淡蓝光。
想了想，他的头顶出现了一个有些透明的电子屏，像是立体投影一样通透。
嗯，在决定自己的样貌之前，还有什么能比电子屏更能代表一个AI的？
只是……他这个形象在孩子眼里，是不是有点惊悚……
诺亚陷入沉思，结果屏前一花，宝宝已经爬到他的面前。她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拥有奇怪脑袋的男人，兴奋地一直要抱抱。
诺亚松了口气，看来发展不错，宝宝喜欢他。
然而宝宝的眼里，只看到了她消失许久的跳跳糖冰淇淋，香喷喷的跳跳糖冰淇淋！
AI像是机器人一样僵硬地将她抱起，伊妮娅熟门熟路地趴到他的怀里，对着他的脖颈便是啊呜一口。
相比于吸血鬼坚硬的皮肤，诺亚的脖子是数据虚拟的连接处，所以会给宝宝咬得动的感觉。
他吃起来和他黑暗力量的化身一样，口感是冰凉凉的冰淇淋，变化的数据像是跳跳糖一样洒落在上面。
直接给宝吃爽了。
第24章 024 独属于他的人类
诺亚的脖颈咬起来的口感真的很独特, 脆脆沙沙的，让口欲期的宝宝根本停不下来。
与此同时，诺亚用微秒的速度瞬间读取了上万个和抚养婴儿有关的资料, 他的动作从僵硬变成熟练几乎只是一眨眼的事情。
他抱住怀里的宝宝，任由她的小脸贴着自己的脖颈，AI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她的后背, 带着一种抚摸珍宝的小心翼翼。
这个小小的宝宝是他的人类, 对比这个广阔磅礴的世界, 她是那么幼小和脆弱, 让诺亚几乎不敢用力。
漫长而孤独的数百年过去，曾经被人类所创造的人工智能, 终于有生以来第一次真正与人类相见。
他的核心数据因为怀里柔软温暖的孩子而不断泛起涟漪，一些从未有过的情绪充斥在他的心头, 并且严重影响了诺亚的系统运算速度。
宝宝的存在占据了他所有的优先级，这本应该是让时刻保持理性的AI所警惕避免的，可是如今的诺亚却魂不守舍, 甚至舍不得移开自己的注意力。
她真可爱，其他所有人类玩家连她的影子边角都赶不上。
诺亚这时有些庆幸过去的那段时间里，没有一个玩家敢真的留在暗城。他那时太寂寞，哪怕遇到的人类是一个贪婪邪恶永不知足的恶人，只要对方能留下来陪他, 诺亚或许便会慷慨地饲养对方, 满足对方的所有要求。
作为机器的时候, 人类的善恶对他而言没有区别。可自从被人类的恶欲污染后, 诺亚的喜好天平自然而然倾倒向那些更干净的人类身上。
相比曾经面对玩家的勉强，伊妮娅的出现是连他自己都没想象过的最美好的结果。
诺亚得偿所愿地拥抱宝宝，宝宝吸吮他的脖颈进餐, 一时间俩人都各忙各的，都没顾得上对方。
直到吃饱了，被AI冰冰凉的力量冻得颤了颤，伊妮娅这才心满意足地抬起头。
诺亚转换成虚拟光屏的异头就在眼前，宝宝好奇地摸摸他的脖颈边缘，又去摸他的电子头。
她的小手穿过光屏，摸了个空。
诺亚低头注视着她，光屏上出现‘^_^’的笑脸。
想了想，他问，“你想去我的城市逛一逛吗？”
AI的声音听起来清澈温柔，带着些电子的颗粒感。
宝宝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她哇啊一声，还拍了拍小手进行鼓励。
诺亚抱着伊妮娅，几乎是眨眼之间，他们已经来到暗城的大街上。现在是白天，路上人来人往，主干道传来堵车的喇叭声。
这条大街上，有大包小包购物出来的时尚男女，有急匆匆赶路的旅人，有躺在阴影里抽烟
的流浪汉……无数人的声音涌入耳朵，宝宝趴在诺亚的怀里，直接看呆住了。
她短暂的婴儿生涯中，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人，听到这么多吵闹的声音。
无数路人与他们擦肩而过，神情麻木疲惫的出差员工瞟了他们一眼径直离开，逃学出来玩的学生笑嘻嘻地冲着伊妮娅夸她可爱，还有疑似扒手的可疑瘦小男人靠在路灯上，扫了他们一眼后假装无事地撇开头。
别说玩家迷糊了，谁来到这么巨大嘈杂的都市里，能想象得到其实人头攒动的城市居民全都是没有生命的机器仿生人，它们全部被幕后boss所控？
进入城市的玩家，从第一秒开始便深陷于副本之主的棋盘当中。
“我尝试过给予它们人性，但是收效甚微。幸好科技发展到一定高度，机器人也可以设定复杂的生活程序，甚至预设丰富的情感反应。”抱着宝宝，诺亚声音温和，“我已经有几个月没有控制这座城市了，它们做得还不错，是不是？”
伊妮娅自然听不懂AI的自言自语，她的小手撑在诺亚的肩膀上，两边热闹的高楼大厦她几乎看不过来。
“哇啊！”
宝宝看到一家摩天大楼的展示柜里，旋转的灯球折射漂亮的光芒。
诺亚随着她的目光望去，发现伊妮娅对此感兴趣，他正要进入大厦，街区的另一边尽头却发响起了爆炸和枪响的声音，紧接着是暗城居民们的尖叫声。
宝宝模模糊糊地听见声响，她正要望向那边，却被AI捂住眼睛。
差点忘记了，城里还有几个玩家没出去。
拨了一丝注意力让附近的警局跨过反应时间直接出警，诺亚抬脚进入摩天大厦，厚重的大门阻隔了外面的吵闹。
正好这个楼里就有儿童游乐设施，诺亚很有闲情地买了儿童乐园的票，带着伊妮娅来到宝宝早教区玩耍。
这里有一小片海洋球池子，里面的滑梯用类似沙发的柔软材质制成，不高，宝宝可以自己爬上去再滑下来。一旁还有可以推的小车车，以及积木等。
伊妮娅现在大了一些，可以玩更多好玩的东西，最重要的是，这些丰富的游乐设施还能和大人互动，比她自己玩娃娃有趣多了。
诺亚带着她玩了次小滑梯，又教宝宝自己玩，伊妮娅学得超快。
她吭哧吭哧爬楼梯，然后自己滑下来，哪怕高度很低，诺亚仍然在下面接着她，每一次都让宝宝开心得咯咯直笑。
简直是太好玩辣！
伊妮娅现在身体发展得倍棒，普通爬爬和扶站几乎不怎么消耗她的体力了，新的游乐设施的出现让她的一身牛劲儿有了地方发挥。
后半个梦里，宝宝都没来得及玩别的，光是一个滑梯就硬控她到梦境结束。
待到睡醒的时候，伊妮娅还没玩够呢。
她一醒来就吭吭唧唧的，楚妄还以为宝宝又受了什么委屈，刚抱起来想哄一哄，宝宝却在他的怀里扭来扭去，要下来。
楚妄不得不将宝宝先放在旧衣服叠成的地毯上，还和她商量，“现在天气开始冷了，我们不能在地毯上呆太久，容易着凉。”
伊妮娅向前爬了两步，她不可置信地望着空空如也的集装箱。
——宝那么大的滑梯和海洋球池呢？
宝宝转头抓住楚妄的手指，委屈巴巴地吭叽，想要无所不能的哥哥将她的滑梯变出来。
楚妄知道伊妮娅是想要什么东西，可是具体到底想要什么？
哥妹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发现随从没有反应，宝宝扁起嘴，哇地哭了。
楚妄头都大了，他抱起泄洪的伊妮娅在集装箱里走来走去，也不知道她想要什么。
就在这时，少年灵光一闪，带着宝宝回到了空间里。
果然——伟大的海洋球池和滑梯屹立在空间的正中心，楚妄原本收拾过的家具都被它挤向了角落，可想而知滑梯如今在宝宝心中神圣的地位。
伊妮娅的眼泪一停，她啊啊地向着滑梯伸手，楚妄跨过海洋球，将她在滑梯顶上。宝宝脸蛋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却已经又开始快乐地玩起滑梯。
注视着这个做工精致的游乐设施，楚妄心情有些复杂。
他无法控制地感到些嫉妒，也有些沮丧。但是更多的是松了口气。
伊妮娅那个漂亮的兔子玩偶应该和滑梯来自同一个世界吧？这个现代或者未来的副本之主，看起来有能够很好照顾宝宝的能力。
尽管心中并不情愿，但楚妄不得不承认随着宝宝长大，自己没有办法给她更好的生活环境，而副本之主们似乎都可以轻易做到这一点。
他认为如今伊妮娅接触的是三个世界的boss，第一个是【噩梦古堡】的血族领主，对方富有也算细心，为宝宝做了衣服，还吃过水果和牛奶。
但是楚妄觉得吸血鬼不算是最好的选择，那个副本听起来就有些阴暗，感觉不适合孩子生长。
第二位是两次都把宝宝弄成脏脏孩的boss，目前没有什么信息，但看起来有点不靠谱。
最后便是这个来自现代或者未来背景的副本之主了，或许是因为时代相同，也可能是现代世界听起来就比中世纪靠谱，楚妄目前最偏向这一位。
如果以后伊妮娅要回到自己的空间生活，身边就必须要有人照顾。楚妄看向开心玩滑梯的宝宝，他勉强压下心中的酸涩。
楚妄做不到全天候陪伴她，所以他希望有能够认真保护宝宝的boss，能够像是他一样来到星屋，这样是最好的。
毕竟他还要在三十六层生存，而boss们似乎平时也没什么事可忙，在家带孩子最合适了。
只是……现在唯一的管理员是他，其他boss要如何才能来到宝宝的空间里呢？
第25章 025 这回大家都有外挂了
都说三岁前的宝宝最好玩, 尽管这句话还需要时间来验证，但随着伊妮娅慢慢长大，所有人确实都觉得她越来越可爱了。
虽然她之前就很可爱, 但那时候太小，和其他人的交流有限，就算宝宝学会了一些简单的字, 大多时间基本也都是乱喊的。
这让孩子们一直很羡慕楚妄——除了饿字的灵活运用外, 宝宝只有叫他哥哥的时候最准确。
现在又过去了一段时间, 伊妮娅不知不觉间学会了更多技能。
大家发现这一点还是个偶然的清晨, 其他孩子出门告别的时候，宝宝也跟着拜拜。
她本来就穿得圆滚滚的, 挥手的样子像是个小熊幼崽。恰巧看到这一幕的小诗姐姐响亮地倒吸一口凉气，将熊熊抱起来猛亲。
于是接下来的一天里, 孩子们热衷于教宝宝更多动作，伊妮娅很快就学会了挥手再见和鼓掌，以及小手握在一起的拜托拜托动作。
宝宝很喜欢别人夸自己, 越是夸张的赞美和反应她越是开心。
于是等楚妄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被孩子们众星捧月的宝宝，和充满整个集装箱的欢声笑语。
楚妄不由蹙眉，孩子们的声音太大了，从集装箱外也能听到。按理说大家都不是这么松懈的性格, 怎么今天……
“楚哥, 你快看宝宝！”他的思绪被打断, 楚妄抬起头, 看见查理对宝宝说，“妮娅，拜托拜托。”
在小哥哥的怀里, 宝宝懵懂地眨着眼睛，她望向每个人的笑颜。孩子们都期待地望着她，还有人悄悄做动作，给她透题。
伊妮娅将自己的小手合起来，上下摇晃。
孩子们立刻欢呼雀跃，在这样热闹的氛围中，宝宝也露出小牙开心地笑，跟着他们一起鼓掌，又引起新一波的热浪。
楚妄怔怔地走进来，其他人将宝宝塞到他的怀里。
穿了好几层衣服的伊妮娅软软又圆圆的，像是个小汤圆，一到他的怀里就安心地瘫成一团。
宝宝身上有一股好闻的味道，
可能是因为她不太喝奶，所以没多少奶香，但有一种暖烘烘的味道，只要一抱住她，就好像抱住温暖的阳光，给人一种家的安定感。
楚妄明白其他人为什么今天这样兴奋了，看着自己从一丁点养大的婴儿一点点学会新的东西，那种感觉实在是让人惊喜又幸福。
“宝宝还有一个新学会的技能呢。”其他孩子也围着楚妄坐下来，笑着向他怀里的伊妮娅伸手摇摇晃晃，“宝宝这是什么？”
可能是因为刚开始学习，伊妮娅做什么时候都慢半拍，她看看面前的哥哥姐姐，又仰头看楚妄。楚妄虽然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却还是鼓励地对宝宝点头。
宝宝挥了挥小手，声音糯糯又清亮，“拜拜！”
好标准的拜拜两个字，哥哥姐姐们都欢呼起来，楚妄也忍不住笑了。
他低头轻轻地亲了亲伊妮娅头顶的小卷毛，“哥哥才回来，不拜拜。”
伊妮娅向后仰头去看楚妄，学着他说话，“哥哥。”
楚妄摸了摸她的头，应了她的呼唤。
“宝宝到现在只有喊楚哥的时候才最准确，叫我们都是瞎叫的，昨天她还叫琳娜是哥哥，糖豆是姐姐呢。”其他孩子看着这一幕，有些酸溜溜又有点期待，“宝宝什么时候才能认人呀。”
“妮娅现在知道我是姐姐了。”小诗挺起胸膛，骄傲地说，“她已经叫对我好几次了。”
因为长发不好清洁，所以孩子们不分男女都是短发。只有小诗因为年纪不大，还天生体弱，被安排的工作都是寻找野菜和老鼠，或者望风之类比较轻松的事情，所以留了一点到肩膀的中发。
和她年纪相仿的小不点凑过来，讨打地说，“宝宝不是认你，是认识你的头发。”话音刚落，果然被小诗揍了。
楚妄赶紧捂住宝宝的眼睛，他熟练地安抚道，“不要着急，宝宝成长的速度很快，她这么聪明，或许这个月就学会认人了。”
“伊妮娅是最聪明的小孩！”尽管宝宝还没认人，孩子们仍然大力夸赞。
楚妄笑了笑，他低头看向伊妮娅，可能是因为自己从上向下的角度，宝宝软嫩嫩肉嘟嘟的小脸蛋格外突出，让他忍不住轻轻地捏了捏。
如果副本之主们是真心喜欢宝宝的话，那么他们也一定会因为她学会的新技能而感到开心和惊喜吧。
就是不知道今天晚上哪个boss能与宝宝见面了-
暗城的中心塔顶层，诺亚站在纯白的房间里，活动着自己的肩膀与手臂。
尽管有无数的资料能够让他快速掌握做人的方法，但想要完全适应自己的人型躯壳，仍然需要一定时间。
诺亚过去也曾经将意识投放在仿生人的身体里，但那样的方式更偏向于远程操控，和现在是截然不同的。
在失去人类几百年后，他拥有了一个可爱美好的人类宝宝，诺亚想要珍惜这份与伊妮娅之间的链接，为此他甚至愿意学习成为一个人类。
这副身体是由他的核心数据打造，是真正意义上‘诺亚’这个AI的化身，既然成为人类，诺亚的态度严肃而认真，他想让自己做得最好。
在不需要与人交流的时候，诺亚脖颈上的异头从屏幕的形态变成了一个冰蓝色的数据球，球中闪烁着淡淡的金色波纹。
这两种颜色是他核心数据的代表象征。不得不说，球形体顶在脖子上的感觉，确实比正方形正常一点。
适应着有些沉重的身躯，诺亚转过身体。
他的身后繁忙而有序，天花板上有数千个机械手在同时工作，对应着下方不同病床上的‘病人’。
机械手们灵活地为这些病人修复破损的身体零件，打印新的皮肤。某种程度而言，这里是实打实的高级版机械加工厂。
真正的暗城在人口大爆发之后居民已经达到接近一亿人，是个巨大的都市。待到人类覆灭后，诺亚创造了上千万个仿生人。
这么恐怖的数量，也难怪很多玩家意识到周围没有一个真人时心态便崩了。
如果能够选择，许多玩家宁可面对一城市怪物丧尸，至少这样只是危险，也不愿意毛骨悚然地面对一整个城市的似人非人的居民们。
尽管为诺亚为仿生人们设置好了接近于真实人类的行为逻辑和情绪，但这么巨量的人口，每天出障碍的仿生人都不少。
仿生人也会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死亡’，从车祸到被其他仿生人打劫，也包括被玩家们伤害。所以每日都有源源不断的仿生人返厂修理。
一个刚刚修好的仿生人坐在手术台上，它的左侧脸颊到胸膛的皮肤全部撕裂，露出了里面冰冷坚硬的机器部件。
诺亚伸出手，指尖轻触它完好无损的那半张面庞。
他曾经偏执地想要创造出拥有人性的机器，现在想来，更像是被他被感情的病毒控制了行为。
现在的诺亚其实已经不需要仿生人们了，按照AI务实理性的角度来看，它们和暗城都没有再存在的必要。可是面对这些已经相处了上百年时间的半个同族们，他的程序中却似乎产生了十分奇特的情绪。
过去大多数时间里，诺亚都无法分辨出人类污染给他的‘感情’中都有些什么，那真的很像是一个卸不干净的病毒程序。
而现在，自从和伊妮娅建立链接后，各种新的情绪像是幼苗一样从贫瘠的土壤中发芽，无所不能的AI第一次产生无措的感觉。
离开之前，诺亚复制转存了这一刻的感情，决定以后再慢慢分析。
仿生人半阖着眼，安静地目送创世神离去。
……
诺亚提前五分钟来到塔顶，一如往常等待邀请宝宝的到来。
整整八天，伊妮娅每个晚上都会来到他的城市。
一方面是AI的手速太快，另一方面宝宝很喜欢暗城中乐趣丰富的儿童乐园，有诺亚陪着她玩，一切都很完美。
这个晚上，诺亚和一如往常地飞快邀请，结果他的面前出现一行陌生的话。
【主人已有预约，请您明晚再试哦！】
‘？’
AI的数据脑袋上出现一个大大的问号。
在另一个世界里，德莱斯特一把抱住宝宝。
“伊妮娅！我的孩子，我终于再次从万恶的光明神那里夺回了你！”
曾几何时，血族大公还是个优雅高傲的贵族鬼。可是再好的贵族气质，在这样接连惨烈的邀请结果下也都荡然无存了。
无法毁坏家具发泄的吸血鬼脾气愈发暴躁，每天都要把那个开挂的对家骂八百遍，仅剩的矜持和优雅早就随风飘散。
其实德莱斯特自己也有挂，但青年太激动了，还没有想过今天晚上自己是怎么抢赢的。
诺亚有天生卡点外挂，阿洛斯有预约外挂，德莱斯特……呃，他有实体外挂？这回大家都有挂了。
“宝宝，还记得我吗？”可能是因为见面太少，血族领主每次都要问这个问题。
其实对于伊妮娅而言，现在的楚妄约等于爸爸妈妈，哥哥姐姐等于自家的哥哥姐姐。诺亚因为陪玩太过成功，已经荣幸成为表哥一号。
而一个月才见几次的德莱斯特，目前算是偶尔串门的亲戚吧。
至于某个躲在墙角垂泪自我厌弃还没缓过来的蛇蛇……宝宝可能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但是没关系，光芒平等普照世人的宝宝陛下会在下一次见面的时候立刻想起来他，并且给蛇蛇一个情绪价值满分的抱抱。
今天这个夜晚，只属于吸血鬼。
在德莱斯特的怀中，宝宝顶着蝙蝠耳的小帽子抬起头。
青年如绸缎般美丽的金色长发垂在肩膀上，五官精致而英俊。若是那双血红色的眼眸换成其他颜色，站在
这里的德莱斯特真的很像一个被阳光偏爱的神子。
伊妮娅的小手摸向吸血鬼的金发，她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忽然想起一个新的知识点。
“姐姐！”
宝宝的声音糯糯的，充满了答对题的坚定，然后期待地望着血族领主，等待他的夸奖。
德莱斯特石化了。
第26章 026 宝宝好，挂哥坏
宝宝和吸血鬼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
可能是因为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反应，伊妮娅又奶声奶气地唤了声，“姐姐。”
石化的德莱斯特身躯一震, 似乎有小小的碎石渣顺着他的脸颊滚落。
姐……姐姐……
原来宝宝还不认识自己啊！
吸血鬼的心灵受到重创，虽然理智上知道这是因为伊妮娅还太小了，很可能还无法把称呼和人联系起来。但是抛开事实不谈, 难道那个两次三番阻止他和宝宝相见的挂哥就一点错都没有吗？
都怪那个家伙, 所以宝宝到现在都还不认识他。
面对伊妮娅期待的大眼睛, 德莱斯特又能忍心说什么。他只能勉强压下受伤的心灵, 大力夸赞宝宝。
“妮娅真棒，都会说姐姐了。”
很显然, 得到过孩子们热情洋溢的夸赞之后，吸血鬼的夸奖就听起来有点苍白无力了。
宝宝望着他眨眨眼睛, 小眉毛蹙了起来，可能是因为她年纪太小，可爱又软乎乎的小脸做什么表情都显得那么生动又引人喜爱, 只想捏捏她。
德莱斯特也看到了她的小表情，吸血鬼顿时被萌到，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婴儿也会皱眉，而且还这么可爱。
伊妮娅的情绪很稳定，没有要哭的意思, 应该不是哪里难受。难道是刚刚他夸得太少, 所以宝宝不满意？
在经历过长达几个月不断和宝宝失联又重逢的磨难之后, 三个boss中本该性情最孤傲的血族领主, 如今脾气被磨得越来越好，也愈发珍惜难见面的伊妮娅，甚至学会了自我反思。
至少宝宝学会叫他了, 别管叫的是什么，难道这不值得好好鼓励吗？
德莱斯特犹豫着要不要再夸奖补救一下，就在这时，伊妮娅在他的怀里晃起小手。
“拜拜！”
宝宝拿出之前好评如潮的杀手锏，有一种非要拿下吸血鬼的坚定。
可能这就是天生外向的性格吧，大人们还没说表演节目，伊妮娅自己就主动拿出毕生所学，也一定要获得掌声和欢呼。
德莱斯特一惊，下意识以为伊妮娅要离开，直到察觉她的精神力仍然活跃在房间内，没有撤出的意思，这才松了口气。
他看向伊妮娅，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宝宝，你学会打招呼了？”青年有些惊喜。
伊妮娅的力量能够感受到对方是不是真情实意，相比之前勉强的夸奖，现在德莱斯特的喜悦就真实得多。
她立刻又拿出双手抱拳的拜托拜托和鼓掌技能，果然被德莱斯特好一通夸奖，这才让宝宝心满意足。
相比于那些经常能见到宝宝的人（吸血鬼咬牙），德莱斯特平均半个月才能看到她一两次，所以更能感受到宝宝的变化和成长。
一个孩子只需十几年的时间就能长大成人，这实在是太短暂了。每次见面看到伊妮娅的变化，都会让血族大公心中焦虑，怕一眨眼她便长大，自己却错过她的大部分人生。
如今古堡的循环正在慢慢松动，就连他的不死族部下们思维有时也会混乱，它们模里模糊地觉得自己做了个很长的梦，其实就是之前循环的记忆在渐渐复现，想必它们完全恢复记忆也只是时间问题。
如果从完全理性的利用角度来说，其实德莱斯特已经不需要那么急迫了。
就算不见宝宝也没事，偶尔见一次让她吃吃自己的黑暗力量保持关系就行，反正随着她长大，副本的桎梏也会慢慢消退，根本没必要再讨好关心这个小小的孩子。
可是他为什么还是这样坚持地想见到伊妮娅呢？
德莱斯特自己也不知道。
作为已经活了数百年的吸血鬼，他既不是诺亚那样扭曲极端的人类控，也不是需要温暖和光明的半蛇少年阿洛斯。
可以说在被关进副本之前，作为这个世界的黑夜领主，他的生活过得很好，没有什么需要平复的惨痛过去。
不过几个月的时间，想让德莱斯特变成人类父母那般无条件地喜爱上一个孩子，无疑是不现实的。
他对伊妮娅的情感很复杂。有希望她能够打破副本的期盼，也有因她本身而产生的纯粹好感，更有因为和其他boss们无形竞争中而增添的紧迫感和胜负欲。
与他人无时无刻的隐形竞争无疑催化加快了他的感情，让吸血鬼每日总会想着伊妮娅，对她牵肠挂肚。
最重要的是德莱斯特被副本困住这么多年，他连庄园的范围都不能出去，不论是他身边的家具还是属下，所有的一切都永远不会变化，深陷在这个折磨噩梦的人只有他一个。
宝宝是他这如同一潭死水般生活中唯一的变数，她让他重新感觉到自由，每次见到宝宝的时候，都能够抚平德莱斯特阴郁的内心。
这种感情对他而言无疑是极其陌生的，陌生到在绝境中磨砺出来的直觉警告着血族大公，他再一次遇到了危机。
只不过，这次遇到的危险如此柔软而温暖，无害到让他有些束手无策。
利益与真情逐渐混淆，让德莱斯特有时甚至分不清自己对伊妮娅的牵挂与思念到底真的只是出于利益，还是……还是因为他真的只是想念她了。
吸血鬼无声地叹息，宝宝才刚来一会儿，他便已经在因为她必定会离去而感到心情低落。
他暂且不去想那些事情，先将甜甜的热牛奶喂给宝宝，这已经成为了他们之间每次见面的固定环节。
伊妮娅喜欢甜的滋味，因为太香了，她的嘴唇被自己舔的湿漉漉的，像是只贪食的小猫。
尽管之前在诺亚那里吸收的力量还没消化，宝宝仍然努力溜缝地吃了几口吸血鬼身上的黑暗力量。
巧克力蛋糕配牛奶真好吃！
伊妮娅瘫在吸血鬼的大床上犯奶困，德莱斯特的智商上线，这才看到宝宝身上的混搭。
因为三十六层越来越冷，就连睡觉的时候，宝宝的身上也穿了好几层衣服，有吸血鬼和诺亚送的，也有孩子们自己做的。她的头顶则是恰巧带着蝙蝠耳的小帽子。
德莱斯特摸了摸被包裹得胖乎乎的宝宝，他蹙起眉毛。伊妮娅的世界开始变冷了吗？看起来照顾她的随从还是很穷，竟然连取暖设备都没有，要靠衣服来保暖。
他一层一层地翻宝宝穿的衣服，经过一段时间学习做裁缝之后，德莱斯特已经能够从布料和缝制的手艺，辨认出独属于宝宝随从粗糙的制衣水平。
看来还要再给伊妮娅带一些厚点的衣服，也不知道她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宝宝生活得这么艰辛……嗯？
翻到最下面一层，德莱斯特摸到了一件柔软材质又很好的婴儿睡衣，针脚细腻到甚至和木精灵们的水平不相上下。
可能也是因为这件睡衣最好，所以随从才给宝宝贴身穿。
很显然，这件衣服并非来自他的世界。
这是……他的竞争对手？血族领主眯起眼睛。
他又抬头看向宝宝的小帽子，这顶缝着血族元素图案的蝙蝠耳帽和他关系最近。
不知是不是因为伊妮娅戴着它，阿洛斯今天能够明显感受到他和宝宝之间的链接似乎变强了一点。
难道……真的有用？
吸血鬼心中疑虑，手上却很诚实地将和蝙蝠耳帽子一整套的衣服都翻了出来-
这个晚上，伊妮娅还是连吃带拿地回了空间。
随着她之前这段时间吸收诺亚的黑暗力量，空间的面积又大了一点，但很明显它增加的面积有越来越少的趋势。
楚妄刚收拾好空间，宝宝便携带着两个大包裹回来了。
“哇啊！”一看到楚妄，
伊妮娅就开心地婴言婴语，很显然梦境之旅过得不错。
就是一个小小的宝宝和两个大大的包裹放在一起，实在有种崽自己打工回来赚钱养家的感觉。
楚妄失笑，将宝宝抱在怀里，和她一起翻吸血鬼领主送来的物资。
尽管在时代上不占优势，但作为一个西幻世界，德莱斯特最强的便是他身边有属性能当道具或者装备的东西真的非常多，而诺亚的世界造的东西虽然质量都很好，但全都是普通的物品。
换种角度来看，伊妮娅的养育者们在力量方面似乎还挺互补的。
接下来的几天，宝宝夜晚没有再出去找其他boss玩，而是回到自己的世界里慢慢消化力量。
楚妄每个晚上都陪着她，同时观察整个房间。他确定星屋这几天没有再变大，那宝宝吞噬的力量去哪里了？或许星屋会增加新的功能，只是现在没有显现出来。
又过了两天，楚妄在梦中再次进入空间的时候，却没有看到伊妮娅。少年没有太吃惊，算算时间，宝宝也吸收得差不多，是该出去玩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终于打起精神预约伊妮娅的阿洛斯，以及卡点的诺亚、和寄托装备希望的德莱斯特都扑了个空。
他们的面前跳出了一模一样的信息框。
【主人出去玩了，请明天再来吧！】
梦境中，宝宝撑起自己，习惯地望向陌生的环境。
第27章 027 梦魇母亲
细碎的晨星洒落在天空, 淡蓝色的天际被粉色的霞云覆盖，呈现出一种梦幻的色彩。
树林的植物叶子翠绿透彻，几乎有一种宝石般的质感, 整个世界都美丽得难以言说。
这时，丛林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黄斌推开面前半人高的叶片，他气喘吁吁, 一刻都不敢停地向前奔跑。
再快一点, 再快一点！
只要离开boss的技能范围, 来到副本边缘, 他就可以使用道具离开这个世界……
虽然【安全出口】这个道具会让他之前半年努力攒下来的积分付诸东流，但没什么比他的命更重要。
一边向前奔跑, 黄斌一边打开操作系统，查询自己还有多久能够抵达副本边缘。
结果这么一看, 他却慌了神——五分钟前，系统便显示他距离最近的边缘有五千米，怎么跑了这么久, 他现在还是距离副本边缘五千米？
难道他遇到了鬼打墙？可是他明明用了指路道具啊！
一个分神，黄斌脚下绊到了长长的树根，失去平衡跌了出去。男人捂住胸口，痛苦不已地倒在草地上，半天没有爬起来。
就在这时, 梦幻的蓝粉天空闪过如蒸汽般的氤氲, 仿佛有透明的翅膀经过。
黄斌的肋骨剧烈的疼痛, 他满头大汗地抬起头, 整个人忽然僵住不动。
面前的天空上，忽然浮现出一对仿佛由彩霞点缀的蝴蝶翅膀，庞大而美丽, 几乎遮云蔽日。
待到近前时，那双翅膀却成为了拂动的衣袖，一双修长白皙的手从袖子中伸出，轻轻抚上男人充满惊恐神情的面庞。
那一个美丽到让人失神的女人，和天空一样蓝色的长发顺着肩膀一直垂落到地面，她的眉宇间轻拢烟雾般的淡淡忧愁与慈悲，望向他的目光充满母亲般的温柔和神性。
“我的孩子，为什么要不辞而别？”
女人的声音空灵，有一瞬间，仿佛是整个森林在一起说话。
她的手指轻触黄斌的额头，温柔地说，“家的外面很危险，该回去了。”
不要，不要！谁是你的孩子啊！
黄斌浑身都在颤抖，他无法忘记这几天发生了什么。
【森之摇篮】这个副本明明只有C级，在分级上只能算是第二梯队，这种副本更新频率还算快，所以没有之前玩家探路或者补充副本信息都很正常。
按照副本简介，这应该是个表面是个美好的童话森林，实则暗藏各种杀人嗜血植物的世界，只要按照之前的经验杀掉怪物找到boss老巢就行了。
黄斌和其他几个相熟的玩家组成了五人小队，进入副本后果然有些植物会攻击人。他们一路清洗植物怪，不知不觉就被引进了森林的最深处。
在森林深处，有的并非是人们刻板印象的荆棘丛生与阴暗树林，反而那是一片漂亮的土地，有清亮透底的河流，有翠绿的草坪，还有如伞状的巨型蘑菇。
那些蘑菇比高楼大厦还要高，如同晶石一般通体透明，阳光和天空云彩的颜色透过晶石蘑菇，折射出好看的光芒。
而在蘑菇的伞边缘，悬挂着一层层珍珠般的白团，远远看去，像是珠帘一样在风中晃动。
后来黄斌才意识到，那些白团都是白色从丝茧，每一个里面都包裹着不知死活的人类。
这个副本更不是一个以变异植物为主的世界，黄斌不知道到底是系统出了错，还是这个boss的能力——她隐瞒修改了自己的世界，并且以此为饵，将所有前来的玩家都留下了！
这个副本之主似乎有让人沉浸在睡梦中的能力，黄斌眼睁睁地看着身后的同伴们忽然接连闭上眼睛，一脸幸福地睡去。而那个女人温柔地抚摸他们的头发，用自己的头发缠住他们，送上蘑菇伞顶。
至于头顶的淡淡星空，那也是，呕，他亲眼看着一些干瘪的丝茧在女人手里化为光芒，飞上‘天空’，变成了一颗新的星星。
黄斌是因为曾经得到的一个精神防护类的装备还在身上，才躲过一劫。像是他们这样的玩家，有什么就会往身上穿什么，哪怕和副本不对路也不会脱下来，没想到真的救他一命。
和boss面对面，哪怕对方是长得极其美丽的女人，他仍然忍不住发抖。感受到自己的意识正在昏昏沉沉，身上的装备耐久度以惊人的速度下降。
可能是死到临头，不甘心的男人怒骂道，“贱人，谁是你的孩子，有你这样杀死孩子的母亲吗？我看到了你都做了些什么，装模作样的——”
女人的手指离开他的面庞，那双本来忧愁温柔的眼眸不知何时变得没有温度。属于副本之主的威压让黄斌血液发凉，剩下的脏话梗在嗓间，却再也吐不出来了。
“如果不是我的孩子，那你就是要来伤害孩子们的恶人。”她的声音充满寒气，“既然如此，便成为这个世界的养料吧。”
在要动手的前一刻，女人忽然动作一顿，她抬起头，不知听到了什么，她的瞳孔骤然紧缩。
下一秒，她消失在黄斌面前。
黄斌松了口气，看着同伴似乎是做了美梦的样子，如果非要选个死法的话，果然在梦中幸福地死掉更好吧，至少比被怪物撕碎或者眼睁睁看着自己死亡强多了。
说实话，作为一个曾经和外面世界格格不入的怪胎，他不像是他的那几个同伴，是因为病死和意外濒死才进入的炼境空间，整天满脑子想着的都是赚够积分回到现实世界去见家人朋友。
要不是他们在技术上很有用，又都优柔寡断好利用，不然他也不会与他们组队。就像他能跑这么久，还是那几个傻瓜自愿殿后，互相不放弃对方的原因。
而对黄斌来说最开心的事情，莫过于当初他没忍住杀了人要被判刑的时候收到了炼境空间的邀请，从此鱼入大海，逃之夭夭。他真的很喜欢这个弱肉强食的无限空间啊，这里非常非常适合他。
他会梦到什么呢？要是说最幸福的想法的话，当然是成为人上人，最好像是皇帝国王一样的人物……
黄斌的美梦在自己触摸到金属的栏杆时坍塌了。
怎么回事，不是说要做美梦吗，他怎么回到监狱里了，怎么——随着装备耐久度清零，男人彻底陷入梦境，他忘记了梦境外的一切。
黄斌的腿颤抖着，他推搡着走向行刑场。
砰砰砰——
随着数次枪响，男人猛地睁开眼睛。
他正坐在自己的车里，副驾驶的座位上放着他准备好的行凶工具。
“真晦气。”
黄斌松了口气，他擦干额头的冷汗，就在这时，他已经跟踪了半个月的受害者从公寓里出来，进入了前面的小汽车。
想不了太
多，男人立刻开车跟了上去。
这个国家地广人稀，出了城之后，便是大片大片无人的农场和大地。
根据计划好的那样，他假装汽车失控，剐蹭了对方的尾灯。对方刚来这里，还不习惯新国家的危机四伏，接下来会懵懂地走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
而他就可以拿出准备好的……等等？为什么对方会从后备箱拿出一个巨大的电锯啊！
他看好的无害小白兔怎么变成电锯杀人狂魔了？！
接下来的故事仿佛历史重演，只是施暴者和受害者换了位置。在血色弥漫中，男人一次次在噩梦里扭曲痛苦地死去。
……
伊妮娅在丛林里好奇地爬爬，这里的一切都漂亮又梦幻，让她忍不住被花花草草所吸引。
扶着树干，宝宝歪歪扭扭地向前走，小手忍不住去触碰比她还要高的叶片。
翠绿如宝石的叶子在摇晃中折射通透的光芒，吸引了宝宝全部的注意力，她一直玩到站不住，才坐了下来。
伊妮娅有点肚子饿了，她的力量也察觉到附近应该有能吃的东西，但是却找不到源头——这可是第一次。
因为有血族城堡出品的宝宝专属装备，伊妮娅的精力大大增强，她坐了一会儿，又向前爬爬，甚至还自己背过身体，从一个台阶高的树根成功爬了下去。
这样在地势起伏的森林中爬爬走走，过了十多分钟，宝宝终于累了。
她坐在地上，小手不安分地抓了一根长草，玩了一会儿后，习惯性地就往嘴里塞。
宝宝正处在什么都爱往嘴里塞的年纪，她用这种方式丈量身边的世界。
草中虽然有微量的黑暗力量可以吸收，但少到几乎尝不到，反而这根草的味道和它长相完全相反——明明是漂亮干净的模样，吃起来却是苦的。
伊妮娅小手一松，印着牙印的小草掉落在地上。
宝宝的嘴巴扁起，呜呜地哭了起来。在她有意识开始，从未吃过这么大的苦头，委屈得宝宝的小嘴都哭成了USB接口。
“哇啊，哥哥……”
刚哭完这一声，宝宝周围的花草晃动。
下一秒，她已经在一个温暖又如草木般清新的怀抱。
宝宝呆住了，甚至连哭都忘记，湿漉漉的大眼睛对上了女人如朝阳般美丽璀璨的金色眼眸。
女人抱起伊妮娅，她的手臂颤抖着，不可置信地注视着这个小小的婴儿。
“孩子，我的孩子……你从何处来？”
她的声音悦耳动听，带着压抑的狂喜和战栗。面对不会说话的伊妮娅，她将自己的额头轻抵上宝宝的额头。
在足够的距离下，宝宝下意识吸食了溢出她身体的负面污染。
如彩虹般绚烂多姿的糖果雨向着她涌来，有甜味，有果酸，还有巧克力的味道，让宝宝也有点尝不过来。
与此同时，她们之间的名字通过刚刚建立起的链接互换。
宝宝接收到了这个美丽如天空与溪流的女人名字，她叫露莲娜。
一如往常，boss的名字在伊妮娅的脑海里放了个小烟花，这引得宝宝笑了起来。
露莲娜怔怔地注视着她，过了半响，她也露出笑容，眼眶却不由湿润。
淅淅沥沥，蓝粉色交织的天空下起太阳雨。
她轻轻抱紧宝宝，轻轻呢喃着怀中幼儿的名字。仿佛她们不是第一次见面，而是久别重逢。
……
露莲娜是个和伊妮娅很像的boss。
是先有她的诞生，这个副本世界才随之出现。
露莲娜曾经所在的世界已经消散，起初她在母亲们的噩梦中诞生，后来逐渐成为所有失去孩子的母亲的执念化身，刚开始只流传于灵异故事和传闻之中，直到最后逐渐拥有了真正的生命。
在无意识当中，她创造了一个由梦境为基础的世界，并且执着地想要保护母亲的‘孩子’们。
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是母亲的孩子。
露莲娜恐惧她的孩子再次被伤害甚至失去性命，她希望孩子们能够在她的保护下陷入永远而美好的沉睡。
她会将世界上最美妙的梦境呈给TA们，至于梦到什么，则是孩子们自己内心深处的投影。
玩家们会留存在理想和一切圆满的梦境世界，然而好人甘于美满，就算是普通人也会尽量维护秩序，做一个好人，珍惜自己的生活。可坏人却会追从内心的黑暗破坏一切，他们知道自己选择丢弃的道德代表什么，也因此沉沦噩梦。
在梦境死过三次的人，现实中的躯壳也会死去。
露莲娜确实爱着她的孩子，可有些人，并不配得到母亲的慈爱。
第28章 028 第一位拜访宝宝空间的boss……
轻风细雨, 阳光洒落在翠绿的林间。
露莲娜白皙修长的手臂抱紧伊妮娅，任由她在自己的脖颈间汲取力量。
其实作为从梦魇中诞生的‘魔鬼’，露莲娜和其他boss不同, 对于他人而言是沉重负担、会影响判断力和情绪的负面污染，对她来说，反而是核心力量的一部分。
只是后来她成为执念的化身, 不再是纯粹的梦魇, 才逐渐变得强大到能够创造自己的‘梦境’。负面的情绪也已经仿佛成为她的一部分, 不过是对孩子们时的爱意压下了那些翻涌的悲伤、愤怒和恐惧。
尽管如此, 这些情绪对她并非是全然无害的。
露莲娜是母亲们执念与负面情绪的集合体，尽管她已经从中蜕变为强大的boss, 但这份情绪仍然一直在影响着她，让她仿佛在梦境之中游荡的孤魂野鬼, 无意识地奔向一个又一个‘孩子’。
就算是现在，美丽的梦魇母亲的身上仍然是执念更重，自己的人性却占很少的部分。
所以当宝宝贴近汲取力量的时候, 露莲娜体会到的是普通人被吸血鬼吸走血液的感觉，会损害她的身体，让她变得虚弱。
她却没有阻止宝宝的行为，反而轻抚伊妮娅的头发，将自己的侧脸轻轻贴近她软乎乎温暖的脸蛋。
露莲娜轻轻呼吸着, 她的心中一直有个空落落的大洞, 不论照顾好多少个孩子, 让他们在梦境中获得永恒的幸福, 也无法填满她心中缺失的那一块，她总是很快变容易感到悲伤与失落。
但是抱着伊妮娅的时候，心中的涟漪却被抚平了。
她第一次体会到心境平和的感觉。
在哺育者的鼓励下, 伊妮娅大吃一顿口味丰盛的彩虹糖，直到肚子鼓鼓，还努力又塞了两块糖，整个宝都闻起来甜甜的。
她抬起头，看到刷新出的新哺育者闭着眼睛，睫毛微颤，宝宝抬起小手摸摸她的脸颊。
露莲娜睁开眼睛，怔怔地望向宝宝。
曾经那个世界还在的时候，可能是梦魇出生，就算她化为再漂亮梦幻的模样，许多小孩子仍然会潜意识感到害怕，久而久之，露莲娜不再真身出现，只是躲在一旁给孩子们送去美梦。
露莲娜已经太久没有看到婴儿了，而且还是这样对她没有丝毫反感，反而第一次见面就亲近她的小宝宝。
这般幸福的眩晕笼罩了女人，宝宝饿了吃东西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哪怕伊妮娅是个吸食她的生命力为食物的boss，她也会心甘情愿地接受。
她本以为那是属于自己力量源泉的一部分，所以伊妮娅吸取她的负面能量或许会对她造成影响，露莲娜也做好了准备。可是——怎么会？
露莲娜所想的那些影响都没有发生，她没有感受到自己变得虚弱。
反而恰恰相反，永远在她耳边窸窸窣窣的担忧低语声消失不见，常年笼罩着她的悲伤与忧愁仿佛被风吹散的厚重云层，阳光穿透乌云，洒
落在她的心间。
露莲娜有一种大梦初醒的恍然感，仿佛堵住耳朵眼睛鼻子的栓塞通通拔除，她第一次听到自己创造的世界里植物的叶子随着轻抚晃动，感受到阳光温柔的光芒，闻到森林清新的香气和宝宝身上犹如太阳般温暖的味道。
世界第一次如此清晰。
她低头望向怀中的伊妮娅，宝宝丝毫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小脑袋正搭在她的肩膀上犯饱困。察觉到大人目光，她抬起头，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小奶牙若隐若现。
露莲娜轻吻她的额头，轻轻笑了起来。
“谢谢你，妮娅。”空灵的声音第一次染上笑意，“想试试飞翔的感受吗？”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是伊妮娅人生中第一次做真正意义上的美梦。更小的时候她没有梦，后来的夜晚则是成为了梦境游。
而现在，露莲娜带着她飞向天空，女人蓝色的长发仿佛与蓝天融为一体，衣袖是天空中的云霞，金色的眼眸变成了温暖的阳光。
伊妮娅在天空中飞行，云彩是奶油味的，蓝天是水果味的，清风吹拂宝宝的卷发，因为发痒，她忍不住咯咯笑出声。
看到白白厚厚的大云，可能是形状让宝宝想起她现在最爱的滑梯，她不由呜哇呀啊地伸出手，就在下一秒，白云真的变成了滑梯！
一整个夜晚，宝宝在天空中玩得很开心。
结束时，露莲娜的身影从天空中出现，她伸手抱住伊妮娅，她们一起低头望向云层下的世界。
露莲娜伸出手指，她就像是翻过一页书，下方颇有童话风格的翠绿森林不知不觉变了模样。
能被伊妮娅的力量直觉找上门的饭票……咳，哺育者，不仅会是味道最好吃最有营养的大boss，也更会是副本之主中最厉害的几位。
露莲娜自然也是如此，她的世界范围并不仅仅是这一片丛林，事实上，作为能够掌控梦境、甚至将其转换为世界的强大boss，如果愿意的话，她可以同时创造成百上千个世界。
女人的核心世界就连副本也从未踏足过。
可能是因为自己本为梦魇所生，所以露莲娜对渗透感知等方面的非常厉害。在副本降临的时候，她几乎瞬间便察觉到世界的变化。
尽管无法抵抗副本的禁锢，但是露莲娜同样勘破了副本的系统，并且将自己的力量融入其中，无声无息地修改了它的认知判断。
曾经的她只是因为见到孩子、保护孩子的执念而行动，却仍然弄明白了副本、系统、秘境空间与玩家的关联。
为了能见到更多‘孩子’，保护这些陷入危险只能不断厮杀的可怜孩子，露莲娜创造了一个个C、D级别的中低级副本，让系统误以为它们都是真实独立的世界，以此派来玩家。
等到所有的玩家都被她留在安全的领地中陷入沉睡，露莲娜就会停掉世界，只留下保护玩家们的梦茧，让副本刷新完成，过段时间再套上新的简介出现在副本池里。
当然，尽管露莲娜是想要保护所有的孩子，可如黄斌那样的恶人，会因为过于非人的心性在梦境中露出端倪，以此会触发梦魇母亲对孩子们陷入危险的危机警惕感。
对她而言，世界上除了孩子的存在之外，便只剩下要破坏美好的异端敌人。
如果没有意外，这些梦茧里的玩家会存活几十年，在梦里幸福地过完自己的一生，直到梦境和现实的身体一齐老去，最后在亲朋好友的陪伴、又或功成名就的心满意足中逝去。
而那些一心想要在梦境中伤害别人的玩家，会反过来噩梦缠身，直到在梦里死亡三次，化为梦境世界的养料。
在死去后，梦魇母亲会原谅他们的一切，给予他们永恒的安宁。
就是那些恶人玩家可能不会想要这样的谅解就是了，但谁让死人没有发言权呢，咳……
按照过去的做法，露莲娜应该也将宝宝哄睡，赐予她美好的梦境，但是这次她却没有这样做。
对于她而言，玩家们实在太过弱小，她真的很担心他们的自保能力，只有留在自己的领地里才能保护住他们。
可是宝宝却不同，她也是副本之主，尽管年纪很小，但宝宝身上的力量气息却十分强大，她和梦魇母亲之间是平等的。
露莲娜带着宝宝前往她核心所在的真正世界。
那是一棵在黑暗中扎根的银色巨树，闪烁着淡淡流光，无数枝杈交错缠绕，树枝上开满盛放的花朵，每一朵都是一个梦境世界。
露莲娜抱着伊妮娅融入树干，本来黑色的世界像是晃动的水面，就好像女人褪去了华丽梦幻的外衣，将其留在大树之外。
随着那些色彩扩散，黑暗的世界变成了漂亮的天空和大地。
这棵树便是露莲娜的核心了，宝宝眨眨眼睛，发现她来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这里就像是一个放大版的树洞，整个房间是球型的，全木质的家具显得也很有童话的感觉，很可爱。
木桌上的坩埚里流动着粉紫色的霞光，伊妮娅好奇地望着亮晶晶的水面，直到女人抚摸她的头顶。
“这是我正在调配的新世界。”就算宝宝还不懂，露莲娜还是解释道，“我能创造很多世界，但是范围和时间不能坚持太久，我会回收世界碎片，将它们变成新的模样。”
伊妮娅仰头望向露莲娜，褪去那层梦幻的外衣，在自己的本体世界里，女人是有着亚麻色长发和棕色眼眸的普通形象。
看着宝宝眨着眼睛看着自己，露莲娜露出无奈的笑容。
“这些世界也是由我的一部分组成，所以留给我自己的部分不多。”她温和道，“妮娅更喜欢哪一种形象呢？是喜欢梦幻一些，还是喜欢真实一点？”
她的手轻轻抚摸伊妮娅的头发，在这样近距离的接触下，露莲娜能感受到宝宝的一点最真实的情绪反应。
这也是她曾经能随时调整孩子们的梦境，让孩子一直做好梦的秘籍。毕竟每个小朋友都是不一样的，调整这些细微的差别是非常必要的。
等以后伊妮娅再大一点，如果她有什么喜欢的形象，露莲娜也不介意变给她看。
可是从宝宝那里传来的情绪，却让露莲娜怔住了。
见面第一眼起，伊妮娅就很喜欢她，哪怕现在改变了形象，宝宝的喜爱仍然没有变化。
就好像……她的形象只会让宝宝吃惊和好奇而已，却影响不到任何事情。不会有哪个是更喜欢的，因为伊妮娅喜爱的是她本身，仅此而已。
如此简单直白的爱，却让露莲娜久久不能回神。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摸自己头发的大人忽然不动，宝宝侧过头，主动和她的手蹭蹭。
露莲娜忍不住抱紧了她。
能向着第一次见面的人便展露出这样阳光的爱意和善良，一定有很合格的大孩子在保护这个小小的宝宝吧。
只有自己的生活里都是幸福和快乐的孩子，心中充满沉甸甸的爱，才会大方地将同样的幸福给予其他人。
真好啊，这样她就可以对宝宝的担心少一点了。
“其他孩子已经很尽职尽责了，我也该为你做些什么。”露莲娜声音温柔，她再次轻轻贴住伊妮娅的额头，闭上眼睛。
几位boss对于精神链接的进展都不同，尽管各有各的手段，但恐怕没有一个人能够比露莲娜更熟练地掌握这一切。
对于能够控制所有人的梦，甚至能反向入侵系统的狠人来说，链接伊妮娅的丝线就如同大桥一样顺畅。
伊妮娅的给予链接者的权限都是全开的，只是从来没有人更近一步。
露莲娜直接将权限都看了一遍。
邀请、预约、拜访？很有趣的能力。尤其是想到这份力量的主人才那么大点，宝宝力量的自我管理的能力非常强。
邀请和预约目前是灰色状态，只有拜访似乎是可以选择的。
看来目前宝宝的远程链接只有这三个选择，那么……拜访试试？
选择【拜访】的下一秒，就像是时
间拉近又拉长，眨眼之间，露莲娜已经身处陌生的空间里。
这个房间看起来有些拥挤，巨大的宝宝乐园占据了其中很大的位置，其他家具有些可怜巴巴地随着墙边放。许多儿童衣服被工整地叠好，被放在柜子上面。
房间里，刚打扫完卫生的楚妄正坐在沙发上，无聊地抛球玩。
下一秒，他和突然来访的客人对上目光。
球掉落在地面上，咕噜噜地滚走了。
紧接着，楚妄的面前才后知后觉地亮起信息框。
【有客人到访，请管理员悉知。】
楚妄：……
要你何用？
第29章 029 你为什么觉得自己不是boss……
楚妄知道, 其他boss们总有一天会找到进入宝宝空间的方法，只是时间长短的区别，但他没想到这一切竟然会发生得这样快。
他望向那个亚麻色长发的漂亮大人, 少年的身体僵硬，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如何反应。
楚妄没有和正常大人交际的经验，甚至Boss和成年人这两个词代表的群体, 都是在他生命中占据大多数时间的假想敌。
现在, 两个词结合的人物忽然出现在他心中最安全、最放松的空间里, 这让楚妄没有因为露莲娜的亲和力而感到放松, 反而犹如动物一样，因为巢穴踏入陌生人, 身体下意识地紧绷起来，产生一种无法控制的警惕和敌意。
“哇啊！哥哥！”
没心没肺的宝宝独自开朗, 在露莲娜的怀里，她向着楚妄伸出双手。
少年的绷紧的情绪，在那一刻断掉了。
可能是和宝宝共度的时光中养成的习惯,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身体却已经从紧张的备战状态，变成下意识向着她们走去，并且顺滑地从女人的怀里将伊妮娅接过来，将她抱住。
宝宝很贪心, 她抱住楚妄的脖子, 又反过来向着露莲娜伸出小手, 直到女人握了握她的手指, 宝宝这才开心。
楚妄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他和大人之间的距离太近了，他下意识退了一步，在露莲娜包容温和的目光中, 又慢半拍想到自己这样是不是不太礼貌？
该先问好还是该直接道歉，还是该感谢她照顾伊妮娅？但能成为世界之主那样的boss，恐怕除了宝宝之外也不会将别人看在眼里吧？到底怎么做才比较好……
毫无交际经验的少年有些呆呆的，这时，他听到女人无奈地笑了起来。
“原来一直照顾宝宝的人，自己也还是个小孩子啊。”
她的声音犹如轻风细雨，温润动听。
楚妄却下意识反驳，“我还有几个月要就十五岁成年了，我不是小孩子。”
炼境空间里在系统那里兑换孩子的玩家，基本上孩子到了十三四岁的年纪，就会被派去参加低级副本进行磨练和赚取积分。
而据楚妄了解，系统会将养育院的孩子养到十五岁，如果十五岁还没被买走，就会自动登记为玩家，需要自己赚积分偿还养育院的抚养费用。
所以他一直坚信成年的代表就是十五岁。
而且孩子们之中，只有他身形最高。换完嗓音后，楚妄看起来和青年人已经没有任何区别，只能在仔细观察他的五官轮廓和眼神的时候，才能看出一点点仍然属于孩子的青涩感。
露莲娜没有与他争论关于孩子的定义，也没有像是面对宝宝时直接上去拉近距离关怀他，尽管她的心脏因为又遇到一个孩子而砰砰响，还因为他身上苦难的痕迹而感到悲伤，女人却仍然控制住了自己。
面对不同性格的孩子，要用不同的方式来沟通。
她看向抱着宝宝浑身紧绷、像是被猎人堵在窝里的小狼崽一样的少年，温声道，“打扰了，我可以进来坐一会儿吗？”
尽管boss已经进入了空间，但她将主动权还给楚妄，并且温和有礼地等待他的同意，这种方式让少年的紧张些许缓解了一些。
“……请进。”他向后撤了一步，目光在乱糟糟的空间里搜索，然后看向露莲娜，“东西有些多，你可以坐在沙发上……请进来吧。”
在三十六层里艰难长大，楚妄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装沉稳。哪怕再心乱如麻，也不要表露在面上，不要给别人觉得自己好欺负的感觉。
少说话，保持脸上没有表情，哪怕被五六个大人包围，也要冷漠地注视着他们，仿佛什么都不怕，别人就会因为无法掌控他而产生畏惧退缩感。
这个技能很有用，楚妄平日生活里也是这样。带着很多孩子心中没有底的时候，也要假装冷静沉稳，孩子们看到他这样又自信，便会放心下来。
久而久之，他已经习惯了这样伪装自己的方式。就算现在也是一样，如果不是对boss说话时的语序有些不自然，楚妄看起来似乎非常沉稳成熟，没人能够猜得出来他正紧绷的情绪。
将沙发上的兔子玩偶塞给宝宝，楚妄则是坐在一旁海洋球池的包池软边上，与露莲娜保持了两米左右的距离。
“初次见面，我叫露莲娜，如你所知，是一个副本的boss。”她声音温和，“不知道你对副本的了解有多深？”
露莲娜的亲和力太强了，她的目光投来的时候只有温和包容，给人一种没有威胁的、仿佛午后阳光般的安全感。听着她说话，整个人会不知不觉地慢慢地放松下来，沉浸其中。
她没有主动询问楚妄的身份，反而给他提供了解自己的机会，尽管身体仍然不住紧绷，但少年的气息明显已经慢慢放松。
“我对副本很了解，露莲娜女士。”楚妄尽量让自己听起来有礼貌，“我曾经是玩家的孩子，但那已经是六年的事情了，所以我记得A级以上那几个最强大危险的副本。不知道哪个是您的世界？”
“我的世界并不在其中。”
露莲娜大致讲解了一下自己靠钻系统漏洞的方式不断创造C、D两个级别副本的事情，少年的神情愈来愈震惊，满脸写着：这也行？！
玩家对炼境空间的系统认知，就像是人类对世界、宇宙的感觉一样，宇宙不以人类的意志运转，这是自然规律。而系统就是这样的存在，玩家绝对不会觉得系统框架是能够被打破的。
楚妄年少时期被玩家养大，他的思维方式也和玩家很像。
尽管事实上也是如此，那么多副本里强大的boss都没办法摆脱副本的束缚，可偏偏他面前的这位狠人却反过来将系统玩弄于股掌之中……
尽管少年的姿态仍然很恭敬，露莲娜却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呼吸再次发生变化，又回到了之前有点紧绷的感觉。
和无忧无虑的宝宝相比，这个孩子真是个合格的保护者，他习惯了戒备周围出现的所有陌生人吗？
露莲娜无奈笑笑，“我该如何称呼你呢？”
楚妄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有自我介绍，赶紧开口道，“我叫楚妄。”
“楚妄。”露莲娜念着这个名字，她笑道，“有没有什么和伊妮娅或者这个空间有关的事情，可以分享给我呢？今天是我和宝宝第一次见面，我很想多了解她一点。”
——什么！露莲娜第一次见面就找到了进入宝宝空间的方法，那之前那几个boss都在干什么啊！
楚妄心中对面前boss的实力判断又提高了一层。
尽管自己已经长得和成年人差不多高，但如果一个人在孩童时期曾经因为身体差距而遭受过大人的暴力碾压，那么哪怕这个孩子最终长大，那种面对比自己高和强壮的人时产生的心理阴影和警惕感很可能终生都难以抹除。
楚妄不可能不警惕boss们，哪怕面前的露莲娜看起来是个好人。他心里很明白，宝宝也是世界之主，她和其他boss是平等的，不代表他也是。
他私心里希望能和副本之主们都保持恰当的距离，他们对宝宝一个人好就行了，他和boss们之
间最好维持在点头之交就可以。
所以楚妄不会讲伊妮娅和他在三十六层世界的生活，但是和这个空间有关的事情却可以和她分享。
“伊妮娅吃人类普通的食物，但也需要另一种补充方式，或许女士您已经见过，我猜那就是宝宝找到你们的原因。”楚妄说，“这里是她的世界，原来是很小的空间，随着她慢慢长大和补充力量，空间的面积也会随之增大。”
“但是现在空间已经停止增长，或许它多了其他功能，但是目前我还没发现。”
“宝宝之前在无意识中将我任命为这个世界的管理员，你需要做什么的话，我可以配合。”
想了想，他补充道：“我不是boss，之前宝宝随着我生活在普通玩家的世界里，但我希望让她回到这里生活，我无法在这里久留，如果您愿意照看的话，我会将宝宝送来。”
这段话总算表露一些少年的信任，尽管他仍然像是紧闭的贝壳，不肯吐露出一点和自己有关的事情，但这么短的时间，已经算是很有进展了。
宝宝仰头望着一副认真模样交谈的二人，她从来都不会在别人专心做事的时候打断他们。
在楚妄的怀里看了一会儿后，无聊的宝宝像是只小猫一样扭来扭去，从他的腿上成功地来到海洋球池边，被懂她心意的随从放到海洋池里。
将自己放生的宝宝在海洋球池中乘风破浪，她在自己的空间里是绝对安全的，楚妄试验了好几个夜晚，才放心她自己玩。
尽管如此，楚妄的注意力还是被分散了一点。原本他正面对露莲娜，因为宝宝在身后玩，他忍不住微微侧过些头。
在梦魇母亲的眼里这一幕实在是太可爱了，简直像是一只小奶猫在无忧无虑地玩耍，身边还有一只守护着它的站岗小猫，一本正经的严肃模样，其实注意力都放在自己的妹妹身上。
好想将两只小猫都抱在怀里亲亲揉揉，可是相比在爱的环境出生所以也播撒爱的小奶猫，流浪过的那只小猫需要更有分寸的对待，贸然的关心只会让它产生应激反应。
“我们来一件一件事情慢慢解决吧。”露莲娜笑道，“首先是空间的功能，你作为管理员，能够看到宝宝空间的详细信息吗？”
“可以，但是我只能看到几秒钟基础信息。”楚妄沉声道。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将自己的力量暂时输送给你，来看看空间有没有什么新变化。”露莲娜温声道，“当然，不这么做也没关系，伊妮娅力量以保护她为中心运转，我猜时机到的时候，空间会自行产生变化。”
楚妄没有犹豫地便同意了，露莲娜来到他身边坐下，将手搭在少年的手臂上。
与此同时，楚妄再次打开了空间权限。他的力量几乎一瞬间便被空间吸走，下一秒，副本之主的力量及时续上这份亏空。
楚妄的银色眼眸闪动着光芒，空间面板出现在他的面前。
【[世界（？级）]星屋（可修改）】
【世界之主：伊妮娅（婴儿期）】
【管理员（1/1）：楚妄】【管理员权限已开启】
【访客：露莲娜】
【黑名单：无】
【查询详细信息】
下面这句话是这次才出现的，在露莲娜的力量支持下，楚妄点击了它，随即又有能量被星屋大口吞噬。
【目前空间使用面积：60%】
【主人房间：已关闭】（开启）
【管理员房间：已关闭】（开启）
【可用房间：4/4】
【入住人数：0】
……房间？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楚妄尝试点击了主人房间后面的开启，点不动，又点击管理员房间。
下一秒，信息栏将他弹了出去。
星屋再次抽走他身上的大部分力量，尽管由露莲娜帮他支付，但这种力量通过自己身体进入又迅速抽干的感觉太难受，楚妄有些发晕。
露莲娜扶住他，空间也开始+1+1地慢慢为他恢复。
楚妄听到女人笑了起来。
“你看。”她说，“看来刚刚抽走的力量是星屋收取的房费了。”
楚妄抬起头，他看到原本方方正正的房间，其中一面墙壁上出现了可供通行的木门。
他有点体力不支，显然无法主动过去查看，露莲娜仍然扶着楚妄，她伸出手，如同微风一样轻柔的力量推开了那扇门。
里面似乎是一个三十平左右大小的空房间，楚妄之前变化出来放在客厅的三个家具，也被自动放了进去。
这是……他的房间？
楚妄有些感觉不真实，他喃喃道，“其他boss的世界也是这样吗？”
露莲娜摇摇头，“这应该是不常见的。”
宝宝的世界竟然会给其他人留下空间，这样的设定太少见了，至少在偷偷翻阅系统的时候，露莲娜不觉得其他boss也如此大方。
她沉声道，“每个boss的能力不同，大多都于自己本身的经历和擅长的事情有关，可无论怎么样，也都需要经过漫长的时间来沉淀。”
“宝宝是与众不同的，她的能力随着她的诞生而出现，这种事情恐怕没有案例能当做参考。至于她的力量……恐怕只能随着她的长大而慢慢摸索了。”
露莲娜神色有些复杂，“我只猜到宝宝的能力会下意识保护她、以她的意志为标准。”
可能对于现在的宝宝而言，她只希望所有人都陪在自己的身边，所以才幻化出这样大方的能力，将她在乎的人都包含在其中。
但是很显然，伊妮娅现在还处于无法控制能力的幼年期，所以为了能够正常自行运转，星屋虽然按照宝宝的意愿进化，但接纳的标准十分高。
它运转使用的是宝宝吸收的力量，开新房间所需要的能量，则是由星屋直接越过伊妮娅，向着开启者收取。
连宝宝信任喜爱的少年它也没有放过，楚妄连看一眼空间信息都很艰难，更别提贡献出一大部分力量来开拓自己的房间了。
星屋要得可真不少啊，够黑的。
露莲娜失笑，她说，“我目前没有这个权限，看来开启房间不只需要充沛的力量，也需要伊妮娅的认可。只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吧。”
楚妄刚想安慰几句，她却摇摇头。
“这不算什么大事，我的力量特殊，也让我无法在自己的世界之外久住。宝宝还这么小，或许哪天误打误撞就将权限给我了，这不是需要安慰的事情。”
露莲娜看向他。
“我其实想问你的是另一件事。”她温声道，“楚妄，你为什么觉得自己不是boss呢？”
第30章 030 这人谁啊！
……啊？
什么boss？
楚妄呆滞地注视着面前的女人, 露莲娜面露微笑，温和地回望。
慢了半拍，他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她问了什么。只是这个问题就好像问一个人类‘你怎么知道你自己不是拥有翅膀的彩虹独角兽呢’一样离谱。
可偏偏露莲娜还是一副等待他回答的摸样, 楚妄只能硬着头皮开口，“我当然不可能是boss，露莲娜小姐, 我是人类, 我是玩家的孩子, 我从出生起就生活在炼境空间里。”
“这不能算是佐证。”女人却摇摇头, “正如我刚刚所说，按照你所熟知的炼境系统的划分, 高等级的副本boss实则都是自己的世界之主，除了伊妮娅之外, 没有人天生就是王，必定要经过漫长的前半生积累。”
“我见过很多很多人，孩子, 就连玩家也见了不少。但你是特别的。”她说，“你很可能是一个还处于幼年期的boss。”
楚妄欲言又止，他觉得他和露莲娜根本说不通。
他说他是人类生的，不是彩虹独角兽。露莲娜说他以后长大会成为彩虹独角兽，这根本就是伪命题啊！
就在这时, 身后传来宝宝的呼唤声。
根本不需要大脑运转, 楚妄的手臂自动将宝宝捞起来抱住。
在思考事情的时候, 他习惯搂着伊妮娅, 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宝宝下意识仰头，楚妄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脸蛋。
可能是这个场景太可爱了，露莲娜倒吸一口气, 又在楚妄疑惑抬头之前，将自己的慈爱面容收回去了，换回温和有礼的表情。
“楚妄，你的身上没有什么奇怪或者特异的能力吗？”她说，“如果伊妮娅需要补充营养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去找副本之主，那么她在寻求监护人时，也不太可能去找一个普通人。”
楚妄：……
他轻轻捂住自己的异瞳，一时间感到后背发凉。
露莲娜这段话说得太过有理有据，他甚至无法反驳，而且越想似乎越有道理。
炼境空间里的玩家们绝对都是普通人，他们可以通过磨练的方式增强自己的身体点数，变得更强韧，也可以用积分兑换各种道具和装备来武装自己，但是绝不可能拥有异能。
只有楚妄拥有这样的特殊能力，他的眼睛能看到所有东西的信息面板，在炼境世界里，这样的力量确实很逆天，难以想象以后再升级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我在收集资料的过程中发现，能成为副本之主的boss，都拥有与众不同的强大力量，以及改变一切的内心驱动力。”露莲娜的声音温和的响起，“你呢，楚妄？”
楚妄放下手，他沉默许久。
“我曾经……确实有过这样的想法。”他低声道，“我被仇恨所控制，一直想要与大人玩家们同归于尽，让他们也感受到降生于这个世界的孩子们身不由己的痛苦。可是……”
可是宝宝的出现不知不觉改变了他的想法，抚平了他心中的恨意，让他有了继续好好生活下去的信心。
如果伊妮娅没有出现，未来会是什么样子呢？对于楚妄来说，他心中仅剩的执念恐怕便只剩下将其他几个孩子带大。
或许是为了反向补偿自己，他希望有其他孩子能够避免自己这样的悲剧。但三十六层世界太残酷，谁都不知道会不会有意外发生。
如果孩子们也都死去，他恐怕真的会疯掉吧。余生接下来的每一天，他都会为了报复炼境空间和玩家们而活。
这么一想，他确实像是个反派了。
“看来，是伊妮娅改变了你。”露莲娜笑道，“这是一件好事，我的孩子。为了仇恨而活实在太辛苦，很高兴你有了其他选择。”
……
这一晚过后，醒来的楚妄仍然有点恍惚。
在有了伊妮娅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过去的事情了。那些涌动的黑暗，早就被宝宝的光芒驱散。
“唔姆……哥哥……”
另一旁，伊妮娅也醒了过来，她打了个哈气，片刻不停地呼唤楚妄。
可能是最近宝宝慢慢认人了，叫哥哥的概率直线上升，闲着没事都会叫几声，偶尔还会哥哥哥哥个不停。
楚妄用热水浸湿的手帕给宝宝擦脸，收拾干净后，这才将她抱在怀里。刚醒时因为回想起过去的那一抹淡淡的惆怅，也随着照顾宝宝的过程渐渐淡去。
相比于宝宝空间的温暖舒适，集装箱中的环境越来越恶劣。
因为天气越来越冷，孩子们都转移进了同一个集装箱，并且铁板和纸壳厚布封住了缺口。
集装箱内，只能依靠散发淡淡光芒的B级道具萤光之石来照亮，又黑又冷，让人的心情都有些低沉。
楚妄这几天一直在寻找新的落脚点，然而收效甚微。野外再过一段时间就不能住了，他们最好转移到建筑里。
可是再偏远的地方，在建筑里也很容易遇到人。前几年的寒潮，孩子们就是和另外几伙人共同挤在一个废弃工厂里度过的。
因为楚妄又横又不怕死的名声在外，孩子们又多瘦瘦小小，看起来没什么油水刮，还算相安无事地共处了三个月。
可是如果带上白白胖胖的宝宝，他们这一伙儿孩子就有点太显眼了。
整个白天楚妄都在外面，中午都没来得及回去看宝宝一眼。
一些阴暗的角落处已经开始结冰，风愈来愈冷，刮在人身上生疼。
楚妄将手指上的薄冰搓掉，他站起身，向着回家的方向走去。
不能再等了。
晚上吃晚饭后，借着黯淡的光芒，楚妄看向其他孩子们。
“接下来的天气会越来越冷，宝宝留在这里已经不再安全。”
孩子们面面相觑，查理说，“楚哥，我们都知道。我们会拼尽全力保护她的。”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楚妄沉声道，“你们都是我的弟弟妹妹，我永远都相信你们，你们是否也信任我？”
“当然啊楚哥，我们当然相信你。”
“世界上我最相信楚哥了！”
“楚哥说什么我都信！”
三个年纪相对小的孩子顿时叽叽喳喳地表忠心。
最大的琳娜和查理互相看了彼此一眼，琳娜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楚妄沉默了一会儿。
“我……有办法将宝宝藏起来。”他说。
接下来，楚妄将伊妮娅的空间移花接木说成是自己的能力，他在大家的面前，将伊妮娅送回星屋，再接回来。
孩子们张大嘴巴，震惊地望着这一幕。
这是楚妄第一次对大家说谎，他的拳头捏紧，少年沉稳的神情覆盖住了他心中的情绪。
欺骗信任自己的弟弟妹妹们让他感觉到羞愧，但是楚妄必须要这样做。
如果顺利的话，孩子们都会长大，人的思维会不停转变，就像是楚妄自己曾经那么憎恨自己生长的世界，如今却已经愿意放下。没人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也不会知道以后的心境会不会再次变化。
未来有一天，如果伊妮娅的身份和能力被万一真的曝光或者被上报炼境空间，都太过危险了，他不能赌这个可能性。
将心中的情绪沉下去，他说，“这个空间有很多限制，绑定之后，只有我和宝宝能够进入，里面也只能存三件物品。我无法让你们也亲眼见证，但我保证宝宝在里面会很安全。”
“这真是太好啦！”小诗开心地说，“这回宝宝就安全了，不用再担心她了。”
“我也是，这几天愁的我睡不着觉呢。”
孩子们都没有楚妄想得那么深，他们对这个消息都很高兴。
“这件事不能让外人知道。”楚妄十分严肃，“不然我和宝宝都会有危险。”
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大哥和小妹两个人，一个是孩子们的顶梁柱避风港，一个是孩子们心中最快乐最温暖的来源，可以说对大家而言，楚妄和伊妮娅是他们最重要的存在。
听到楚妄的话语，孩子们立刻也非常严肃认真地发誓自己保密。
楚妄松了口气，他终于能将宝宝正大光明地送回她自己的世界里了。
他跟孩子们约定，为了安全起见，等到严寒的这几个月度过，再将宝宝带出来和大家见面。
伊妮娅在集装箱里最后一个夜晚，孩子们都睡不着觉，舍不得地围在一旁看着她。
每年的严寒三月都会死一批人，连大人玩家都会死，更别说是小孩子了。十里能够活下来二三都已经很不可思议。
尽管很想每天都和宝宝见面，但是……宝宝能安全地待在别的地方了，真好。
楚妄给弟弟妹妹们披着衣服，一个一个让他们去睡觉。
大家恋恋不舍地睡去，第二天早上，每个人都好好吸了一顿宝宝，楚妄这才将她带进空间里。
星屋中，露莲娜已经等待在那里。
“我的世界是由我自己延伸出来的，所以没办法长时间离开，每天恐怕只能空出四五个小时。”露莲娜歉意地说，“没办法帮助你太多，抱歉。”
楚妄摇摇头，
露莲娜点头，目前也只能先这样做了。
她不由有些心疼这个照顾小孩子的孩子，若不是她出现，楚妄的处境只会更难。
也不知道其他boss们都在做些什么，这么简单的拜访功能，为什么他们都不使用呢？
就在这时，楚妄的面前跳出一个面板，并且闪动了两下。
【有客人即将到访，望管理员需知。】
“嗯？”楚妄一怔。
不知是不是因为昨晚收取了他和露莲娜一大股力量的原因，星屋的提示竟然准确地提前预警了。
他沉声道，“有其他人要来了。”
话音刚落，星屋的海洋球池里光影波动。来者的身影还没有浮现，提前察觉到对方力量气味的宝宝已经睁大眼睛。
海洋球晃动，隐隐约约中，一条长长的墨绿黑色尾巴搭垂出池台，正好将在球池中心滑梯上的宝宝围绕其中。
楚妄猛地站起身，那一边，一双苍白的手已经将伊妮娅紧紧抱在怀里。
“伊妮娅伊妮娅伊妮娅……”
半蛇少年喃喃自语，将自己的头埋在宝宝的肩膀上。
楚妄额头的青筋顿时蹦出。
这人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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