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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1 章 第四十一章


    ……


    《无名者的罪恶》上映日期最终定在情人节当天。


    等江漱阳收到通知时，电影的宣发也紧赶慢赶地提上日程。


    他作为主演阵容里最不起眼的新人男三号，在电影宣发中存在感不强，扛票房的重担几乎全压在女一号董沁文身上。


    她们团队对这部电影相当看重，线上线下的活动都参与得很是积极，无论是品牌直播还是综艺都会时不时cue到这部即将上映的悬疑影片。


    而对于女二号代楚妮来说，这是她首次出演的电影，票房成绩也很重要，电影上映后的口碑也会影响她未来在电影圈内的发展，能否做到影视剧双栖就看这一波了。


    四大花和四小花放在一块儿的流量盘大得很夸张，两方的粉丝明争暗斗互相撕得也很夸张。


    距离电影正式上映还有小半个月，热搜就已经被她们俩霸占得差不多了，基本维持着“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频率，吃瓜路人直呼精彩。


    而刚巧这时候江漱阳在《一位精神病人的证词》剧组杀青，一周后就要连轴转地进下一个剧组，忙得压根没关注网上腥风血雨的骂战。


    他能做的只是尽职尽责用自己的微博转载几条电影官博，日常打卡宣传一下。


    他的微博号赶上了当初MV和大学采访的热度，累积涨粉有几十万，其中多少粉丝不好估计，大部分应该都是顺手给帅哥点个关注的路人，所以宣传博文的转赞评数据相比剧组其他演员并不突出。


    数据方面有季蓝英在关注，她没去买粉也没雇水军做数据，单纯就已有数据分析下来，她还挺惊讶有这么多人正关注着江漱阳的动态。


    要知道距离MV的发布都已经过去半年多了，热度早散得差不多了，或许有些网友对“江财校草”这个名头还存有印象，但执着地关注着江漱阳因为太忙而久未更新的微博的人应当寥寥无几才对。


    但……她怎么瞅着江漱阳转发的这几条宣传博文都有一两万的点赞量呢？这个转化率有点惊人啊，活粉这么多吗？


    电影杀青第二天，江漱阳退了酒店订航班飞回江城。


    回到公寓的当天晚上，他就被寝室群聊里的三位室友拉了壮丁，组队一块儿打游戏去了。


    “咱要玩什么？我们四个人还不够吗？”


    他们创建了一个语音聊天室，江漱阳听对面的动静像是还在联系人加入进来，他手里还拿着新电影的剧本，一边看一边随口问道。


    耳麦里响起程邵的声音，背景音里隐约有键盘敲击的打字声。


    “小江你是不是没关注咱们之前的群聊。”程邵调侃，“大忙人啊，那你就错过谢明州的职业发展新路线了。”


    江漱阳：“喔——谢哥他干啥了？什么新路线，他不是要保研吗？”


    姚松林咀嚼着面包，声音有些含糊：“明州上个月和网友联机打游戏，匹配到一个挺出名的游戏主播了，然后他好像那局游戏玩得挺不错的，那个主播还主动和他加了好友……”


    “也不单纯是他玩得不错，我去论坛上看了看，好像是谢明州的节目效果很搞笑，而且那游戏主播的女粉挺多的——”程邵压低声音，补充道，“咱们小谢别的不说，那声音是不是还挺好听，反正我看论坛上有不少女孩儿对小谢挺有好感，他那游戏账号还收到很多私信推荐他去做直播呢。”


    “哦——”江漱阳拖长声音，笑道，“哎哟，我们谢哥还是厉害啊，一场直播就火了，所以谢哥是打算一边读研一边发展主播的副业？”


    程邵也笑起来，感叹：“他是这么打算的，你瞧他那样，这段时间在游戏主播那圈子里social得可积极了，一直在做这方面的功课，而且他是真有直播天赋，你猜他上周第一次直播赚了多少？”


    姚松林一听这个也来劲了，面包都没咽下去，拍着桌子粗声粗气道：“小江你快猜！明州他老牛了！”


    江漱阳眨眨眼：“唔……他播了多长时间？”


    程邵：“大概……三四个小时？本来只打算试播一个小时的，结果被直播间里弹幕的甜言蜜语哄着一直没下播——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可怜的汤姆完全被玩弄于股掌之中，哈……”


    江漱阳不太了解直播，但见他们形容这么夸张，便试探道：“一万？”


    姚松林连连摆手：“少了少了，大胆猜！”


    江漱阳：“十万？”


    程邵：“……咳，有点太大胆了，收敛点，小江，你的金钱概念是不是被娱乐圈荼毒了？”


    “喂喂——是你们要我大胆猜的——”江漱阳控诉，“别诽谤我啊，小心我递律师函哦。”


    姚松林：“噗哈哈哈哈！”


    程邵：“咳咳，等会再聊，谢明州联系上人了，要拉人进来，咱注意点，别乱说话。”


    江漱阳：“O——K——”


    提示：【格兰波特】已进入聊天室。


    “哈喽？听得到吗各位？”


    属于格兰波特的陌生头像下亮起麦克风的图标，来者声音慵懒，说话语气吊儿郎当的，自带嘲讽特效，隐约还夹杂着不知道哪儿的口音。


    姚松林：“听得到。”


    程邵：“嗯，可以。”


    江漱阳也紧跟着他们正经回复：“OK。”


    格兰波特笑了两声：“别紧张啊，小谢，这三位就是你室友吧？”


    “对对对，等会波特哥哥你手下留情啊，他们都很菜的。”谢明州道。


    谢明州光听声音的确很有少年感，开朗明快，颇有邻家小太阳的感觉。


    现实中他本人是毛毛躁躁的运动爱好者，喜欢看热血动漫，脾气跟炸药桶似的一点就着，要说有没有少年感呢——倒也还好，但和邻家小太阳就真的一点不沾边了。


    谢明州话音刚落，聊天室里只有格兰波特搭腔，继续你一句我一句地和谢明州聊天，其他三人存在感稀薄得多，只偶尔附和两声。


    但寝室群聊里就热闹得不行。


    【程邵】：啧啧啧，波特~哥~哥~


    【jiangsss】：O.O


    【姚松林】：我都没听小谢这么叫过我（撇嘴）


    【谢明州】：你们够了！别搁这聊！吱个声啊！


    江漱阳光看这一行字都能想象到谢明州红着脸暴躁炸毛的模样，就连聊天室里他说话的声音也变了点，像是憋了口气似的。


    他忍不住勾唇，低低的笑声泄露进耳麦里，听上去和其他人不像在一个音质频道里，苏得让人感觉是隔壁广播剧串场进来了。


    格兰波特说话的声音一顿。


    其实他从进聊天室时就注意到这个顶着布丁狗头像的账号了，虽然这个男生很少说话，但每次开口的声音实在抓耳，让人一听就觉得——哎，这帅哥应该很会唱歌。


    就是感觉性子有点高冷，不太爱出声，应该是这几人里说话最少的一个。


    格兰波特有点好奇，但他犹豫了会儿，还是选择维持一下大主播的矜持，没有主动搭话。


    “小谢，咱们现在人还是不够，五个人玩女巫来了玩不出效果，咱是计划先玩几把女巫，然后再开狼人杀鹅鸭杀这些？”


    他建议道：“再拉四五个人应该会好点儿，我这边的朋友他们组了另一场局，就不拉他们来了，小谢你还有认识的人吗？”


    谢明州迟疑道：“呃……哥，是不是要会玩的人来好点啊，我只认识两个狼人杀玩得还行的。”


    格兰波特：“肯定是要会玩的，毕竟咱不是新手局嘛，你之前说过你这三个室友都没问题吧。”


    谢明州：“他们仨肯定没事——哎，程邵，你们还认识谁不？”


    程邵微微拧眉：“突然叫人很难叫过来吧，你小子之前也不说清楚……我看看，我这边估计不行，我总不能在实习群聊里现捞吧？”


    姚松林想了想：“之前小江不是喊了朋友和我们一起玩过吗？小江的朋友是会玩的啊！”


    “对对对！”谢明州支棱起来了，“小江——江哥——你朋友可以的，要不你问问他们有没有空？”


    江漱阳陷入沉默。


    嗯……他的室友们应该还不知道之前他拉过来一块儿打游戏的是谁，可能以为都是剧组的工作人员。


    毕竟谁能想到他一个在娱乐圈无名无姓的新人能这么高效率地和整个剧组混熟，上至导演，下至剧组实习生，都可能被拉着一块儿打游戏呢。


    他在《无名者的罪恶》剧组时，郑琛和代楚妮两人几乎是他固定的游戏搭子。


    在《一位精神病人的证词》剧组时，汪石、孟岱还有那群新人演员也时不时和他们玩到一块儿去，甚至这里的武指老师都快成为江漱阳的专属辅助了。


    只能说江漱阳的社交能力真的点到满值了。


    但谢明州所说的玩得特别好的朋友……


    江漱阳不太确定具体是指谁。


    郑琛和代楚妮都玩得好，但他俩估计忙着宣传电影，听说最近跑通告跑得可勤快了，大概率没空。


    还有——左宥也玩得好。


    玩狼人杀时，左宥逻辑是最清晰的一个，拿神和民的身份都很难被骗，点起狼坑来一逮一个准。


    缺点是他不太会威胁人或者骗人，拿狼必打倒钩，发言也会变少，在熟悉他玩法的人眼里就比较明显。


    但左宥现在有空吗？


    人家这会儿还在横店拍新剧，也不知道今晚有没有夜戏，要不问一问？


    江漱阳：“我先问一下，但不确定他有没有时间，嗯……还是做好没时间的心理准备吧。”


    谢明州语气可惜：“啊……那么多朋友都没时间吗？也是，你们这一行忙起来是真忙，那之前那个狼人玩得贼6的哥们，就是话贼多，把程邵都骗得团团转的那人——他有时间不？”


    江漱阳愣了愣，后知后觉：“……你是说加贝？”


    “对对对，就是他！”


    江漱阳又是一阵沉默。


    “加贝”是贺嘉忱的账号名，之前他们一块儿打游戏也是机缘巧合。


    最开始是贺嘉忱点赞了江漱阳晒游戏mvp截图的朋友圈，还高高兴兴地私聊他说自己也玩这个，有没有空，要不要一起玩！


    【jiangsss】：还在拍戏（双手合十），暂时没空


    【贺嘉忱】：那咱下次约，先加个游戏好友吧！


    游戏平台的好友就这样顺理成章地加上了。


    这之后贺嘉忱时不时突击检查，他只要登录游戏平台，看到江漱阳的头像亮着，显示好友在线，就会快快乐乐地发来消息，字里行间都充斥着“好巧啊你也在”、“带我玩吧好朋友”、“我们一起呀”的直球信号。


    难怪网上都说贺嘉忱是狗塑人的天堂，他这性子可太enfp了，活脱脱一只疯狂摇尾巴的大金毛。


    江漱阳下意识扫了眼好友列表，好巧不巧——贺嘉忱还真在线！


    而也不知是天意还是凑巧，贺嘉忱就在这时发来消息。


    【加贝】：dd，好巧，都在线哎，你室友也在线，你们在一块儿玩吗？缺不缺人？带我一个吧？


    江漱阳实话实说。


    【江】：我室友要直播，你介意吗？你应该不能随便直播吧，公司是不是有规定？


    贺嘉忱秒回。


    【加贝】：不介意啊，都是小事，我这点自由还是有的，而且你室友都不知道我是谁吧哈哈哈，直播也不一定有人认得出来！


    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江漱阳抓了抓头发。


    他室友认不出来是因为他们压根不追星也不关注娱乐圈，但贺嘉忱本职是男团队长兼ace，声音极具辨识度，哪怕是用变声器，说不定都有粉丝能从他的语气听出几分熟悉来。


    贺嘉忱大概是猜到江漱阳的犹豫，又发了几条消息。


    【加贝】：真的没事，我直播经验很充足，而且我经常到别人直播间捧场的


    【加贝】：我还在微博帮你宣传新电影了！江江你不能这样啊，打游戏都不带我！！！


    【加贝】：（可怜）


    游戏平台的聊天框只有基础的emoji表情，这个可怜巴巴的黄豆脸一出，江漱阳忍不住单挑一边眉，笑着打字。


    【江】：行了行了


    【江】：除了我室友之外还有一个主播，叫格兰波特，我不太熟，你认识吗？


    【加贝】：好像听说过，是不是上过一个电竞综艺，我队友也参加了那综艺，但我没见过


    【加贝】：没事，不影响！邀请我吧！


    【江】：可能还会邀请别人


    【加贝】：你喊多少人都没事，我不社恐，放心吧


    【江】：好……


    【江】：[邀请对方加入语音聊天室0031]


    “OK，加贝我邀请进来了。”


    江漱阳道：“另一位——右也回我消息了，我一块儿拉进来。”


    他和左宥关系更近，又是邻居又经常一块儿吃饭打游戏，所以他没客气那么多，直接问了对方有没有空打游戏，并补充室友会开直播，聊天室里还有其他人等等信息。


    左宥回答得很简短，直接就答应了。


    他的游戏账号名很简单，就一个“右”字，头像是一只橘毛猫爪。


    贺嘉忱：“嗨嗨——听得到吗朋友们——”


    左宥：“……你们好。”


    贺嘉忱：“……嘶，这声音好像有点耳熟啊。”


    左宥：“……”


    程邵奇道：“哎？加贝和右之前没有一块儿玩过吗？”


    贺嘉忱可怜巴巴：“没有，江江都不主动叫我呢。”


    男人故意放软声音，演得很明显，气氛一下就活跃起来了。


    他的声音和谢明州是一个类型，都是少年感十足的音色，但谢明州声线更清亮，而贺嘉忱的更有磁性些。


    他唱歌时自带混响，唱rap时又极富个人特色，节奏感相当干脆明快，像掷地有声的玻璃碎片。


    贺嘉忱的大粉曾这样形容他的声音——像是在烈日当空的正午，从冰柜里拿出一罐沁凉的橘子汽水，噗呲一下打开易拉罐的那一刻，“唰——”地急涌而上的泡沫。


    层层叠叠的刺激感汇聚在每一个咬字和吟唱，入耳的那一瞬间就像一个泡泡炸开，令人大脑通明又忍不住沉醉。


    格兰波特在心里直呼卧槽。


    小谢这是组了一个什么局，声优聚会吗？一个个声音都这么哇塞，感觉全特么都是优秀的主播苗子啊！！


    江漱阳也是这一刻才反应过来。


    噢……宥哥和贺嘉忱应该是认识的，他都忘了，之前在杭市的时候，他俩一块儿拍过Boliex杂志照啊……


    他们俩关系应该还可以吧？


    *


    之后谢明州也喊来他之前在篮球队认识的两个好友，其中一个还是在“江财校草”随机采访视频里曾出镜过的那位高个子帅哥康司澄。


    江漱阳一开始听声音没听出来，对方主动跟他打招呼时他才反应过来。


    总共九个男生，其中六个都是男大学生，另外三个也才二十五六岁，彼此年纪都差不多，稍微熟悉起来后便也能自然而然聊到一块儿去，一时间聊天室里气氛相当融洽。


    在人到齐之后，格兰波特和谢明州便各自打开直播，他们先玩了几局女巫来了——这是一个捉迷藏游戏，玩家分为两个阵营，猎人负责抓捕，女巫则是在游戏地图里通过变形术变化成各种物品进行躲藏，游戏风格轻松有趣，很适合用来活跃直播间气氛。


    格兰波特一边操作着女巫在古堡中穿梭，一边和弹幕互动聊天。


    “其他人？其他人不是主播，除了我和小谢之外都不是主播哦。”他语气懒洋洋的，“你问这个是在打什么算盘呢，不会想爬墙吧，不会吧宝贝？”


    【急了急了他急了】


    【居然只有两个主播吗？但感觉气氛好好，那个江和加贝好搞笑】


    【波特和小谢关系很好吧，每次都带着小谢一块播】


    “对啊，我和小谢一见如故，是忘年交哦。”格兰波特笑道。


    谢明州原本还在古堡上层兢兢业业地扮演猎人，闻言警惕道：“哥你说啥，你是不是在占我便宜！”


    格兰波特：“忘年交怎么就占你便宜了，哥哥年纪比你大嘛。”


    谢明州狐疑：“是吗……”


    【小谢你前面那本书动了！！快抓他！】


    谢明州抬眼瞧见这条弹幕，下意识一个拳头挥过去，却被那本书预判躲开了。


    紧接着，那本书从桌子上跳到地面，在原地转了两个圈，一摇一摆地像是在跳舞，偏偏猎人之后甩过去的几拳都被这本书用蛇皮走位躲开了，这一套连招下来嘲讽力度十足。


    “卧ci——”他堪堪憋住一句脏话，声音一瞬间拔高，“江漱阳是你吧！这么狗的操作绝对是你！！”


    【哈哈哈哈从波特那边的视角来看还真是！！】


    【这个江是会玩的啊！女巫来了也能人皇步？！】


    【江shu.yang？痛失网名系列】


    【等下，书旁边一动不动的那把凳子是加贝吧，波特的女巫视角里这俩人一直黏在一块儿】


    【草，那桌上的苹果也是女巫变的啊，是右吧】


    “啊？什么啊？”


    江漱阳声音茫然又无辜：“我没动啊。”


    谢明州：“……真的？”


    江漱阳语气认真：“对啊，你在说谁啊，什么东西，你那边发生什么了吗？我这根本看不到猎人。”


    他说得这么一本正经，手指在键盘上的操作却越发令人眼花缭乱，也就是他没开直播，不然要让大家看到他敲键盘的速度和这张正儿八经的无辜脸，不得直呼好一条大尾巴狼！


    贺嘉忱也配合地帮腔：“江江在我旁边嘞，我俩一块儿在角落里缩着，小谢你是不是在古堡楼上啊，右好像在楼上，你问问他。”


    谢明州敲键盘的手都要敲出火星子了，追在那本滑不溜手活泼到极点的书屁股后边跑，边跑边丢东西砸过去，可偏偏就是砸不着。


    “啊啊啊啊啊啊——”他咆哮着大喊，“这特么谁啊，程邵？不至于吧，程邵你那老年人手速有这操作？姚哥也不会吧，姚哥都不跑的，右哥，你看到我没？”


    左宥在片场的休息室里随便找了张空桌子和他们一块儿玩。


    他今天的镜头已经拍完了，刚准备离开片场回酒店时就收到江漱阳的消息，因为回酒店也要一段时间，他索性留在片场同他们联机。


    片场的网络信号一般，勉强能支撑左宥和其他人联机，但呈现在直播间上的效果就是他声音断断续续，时不时还带电，滋滋儿的。


    “我看到了。”


    左宥还是那颗尽职尽责的苹果，坐在桌子上远远望着走廊那边的猎人和书鸡飞狗跳的追逐战。


    谢明州：“你看到了——？那是谁啊，等等，不会是你吧！右哥！”


    左宥：“你猜。”


    谢明州：“？右哥你变了，你是不是被江漱阳带坏了……”


    贺嘉忱突然操作凳子跳出来，异常嚣张地跟在猎人身后又跑又跳，轻而易举就把仇恨拉了过来。


    谢明州：“卧槽，卧槽，这特么又是谁！江漱阳？这回是你了吧！”


    江漱阳：“……我好冤啊。”


    书和凳子的操作都非常极限，他俩围绕着猎人来回转，像是在游戏里上演秦王绕柱走似的。


    谢明州：“我打！我打！我打！江漱阳，你老实说！你是哪个，反正书和凳子里肯定有一个是你！我特么都听到你那边劈里啪啦的键盘声了！”


    江漱阳：“哎哎哎，放轻松放轻松，加贝，那边又有猎人来了，你小心。”


    谢明州：“我靠！我就知道是你俩！每次都是你俩！你俩是连体婴吗？”


    贺嘉忱：“嘶，好险，差点就被阴了，哇——这个猎人会玩啊，这是小谢的朋友吗？厉害厉害，江江你先撤，你要被围攻了。”


    江漱阳冷静地盯着屏幕上一左一右靠近的两个猎人，面对同时丢来的两道攻击，他手指连按，嘴上还低声喃喃：“这个攻击距离……不好算啊，两个人太难了……”


    险而又险，也算是他运气好，勉强躲过这两击，但接踵而来的是更猛烈的围攻。


    江漱阳还想要挣扎，然而下一刻，手腕皮肤突然传来毛茸茸的触感。


    “啪嗒——！”


    他一不留神操作错位，然后就被铺天盖地的猎人大脸挡住了视线。


    【请叫我小谢抓住了江】


    “喔哦哦哦——”


    谢明州欢呼到一半，突然听到耳麦里响起几声模糊的猫叫。


    他愣了愣：“哎？怎么有猫叫，波特哥你家养了猫？”


    格兰波特：“没有啊，我猫毛过敏，养不了啊弟弟。”


    江漱阳默默出声：“是我……我被猫攻击了，唔——”


    最擅长顺竿爬的大橘猫一哧溜地蹿到江漱阳大腿上坐着，伸直身子扒在江漱阳身上，毛茸茸的爪子还去拍男生的脸，却刚巧捂在他嘴上。


    他无奈地抬手握住猫猫爪，晃了晃，轻声哄道：“好了，元宝，待会陪你玩好吗？乖。”


    他的声音本就好听，声线偏冷，此时却用这样温柔无奈的语气低声哄着，因为感冒而微微沙哑的尾音使得这句话愈发缱绻亲密。


    戴着耳机听他这样突然地改变语气，就好像无端地被窗边吹过的风撩了一下，半边身子都变得酥酥麻麻起来。


    聊天室里静了静。


    片刻，谢明州搓了搓胳膊：“你……你平时都这么和你家猫说话的吗？”


    江漱阳：“？”


    谢明州：“好肉麻……”


    【胡说！小谢你骗人！明明就很好听！你都脸红了！】


    【啧啧啧小谢你脸红什么啊，不简单哦】


    【这声音真的绝了，不去做声优太浪费了，这嗓子唱歌绝对带劲】


    谢明州关了聊天室的麦，瞪着弹幕，嘴硬：“你们也知道他刚刚说话声音好听啊，突然听到这种声音脸红很正常好吗！格兰波特脸红了吗？你们有去看他刚刚的直播间吗？”


    【hhhh被你猜对了】


    【格兰波特比你反应还夸张，他本就是声控啊小谢你不知道吗，他之前勾搭你就是因为你声音好听哎】


    【波特水都差点喷出来了，呛了好久，一听到江的声音就闭麦了】


    【波特才是最可怜的kkk居然刚好在喝水】


    【最诡异的是整个聊天室都安静下来了好吗……一群大老爷们全被江这一句话硬控了】


    谢明州瞬间得到心理安慰，拍拍胸口：“我就说嘛，我跟江漱阳同寝住了三年都没听过他这种语气，真的夸张，他居然还有这么温柔的时候！”


    他在这里絮絮叨叨地吐槽，聊天室里格兰波特忽然冷不丁蹦出一句：“小谢，我看到有人说你在疯狂吐槽我和小江？”


    谢明州装傻：“……啊？没有啊？哥你说什么呢。”


    格兰波特拖长声音：“哦——那就好——”


    玩了几局女巫来了之后，各种乌龙层出不穷，节目效果十足，直播间的观众也越来越多，直接将谢明州这个新人直播间都带到了直播平台的热榜里。


    而随着观众增多，贺嘉忱的声音也逐渐藏不住了。


    早先还只是有零星的弹幕说“加贝的声音有点耳熟”、“加贝的声音好像我担”、“不确定，再听听，感觉真的是我家狗子”。


    等到女巫来了最后一局将近结束时，#贺嘉忱游戏直播#都已经冲上微博文娱热搜榜中段了。


    带着顶流大名的热搜词条这样光明正大蹿上来，5G冲浪的粉丝们齐刷刷地蜂拥而至。


    短短十分钟，格兰波特和谢明州的直播间就被冲到直播平台热榜第一第二。


    而热搜词条#贺嘉忱游戏直播#也直接飞跃至热搜总榜前十，且诸如#贺嘉忱加贝#、#这个人声音好像我担#等等类似词条的讨论量也在飞快上升。


    【小狗没开直播吗？只能在这里看？】


    【来看贺嘉忱了！！！】


    【加贝加贝加贝加贝加贝加贝】


    【新来的仙贝们不要在人家直播间刷屏哦，文明观看，人人有责~】


    谢明州看着激增的观众人数和满屏看不太懂的弹幕，满脸懵逼。


    “咋，咋回事儿？”他都有点结巴了，“怎么突然这么多人……你们还想看女巫来了？”


    格兰波特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啧啧，仙贝是那个大明星贺嘉忱的粉丝名吧，哥这是蹭了个大的啊，小谢你请来了一位重量级嘉宾啊！”


    谢明州后知后觉：“啊？哥你说谁？弹幕怎么都在叫加贝，贺嘉忱……这个名字有点耳熟，这不是那个，那个男团的队长……”


    贺嘉忱心虚地调了调耳机：“咳咳——”


    格兰波特生怕谢明州这个毛躁小伙管不住嘴说错话，难得坐直了身子，出声打断：“对对对，就是特别火的那个男团，我记得是REstar吧，贺嘉忱是他们队长——我看弹幕这意思，加贝你和贺嘉忱有啥关系？”


    他语气还是轻松的，自然地开玩笑般明知故问，毕竟是平台的大主播，多多少少也见过大世面。


    不就是偶然认识的小兄弟的室友随便邀请了个朋友和他们一块儿玩，这个朋友刚好是国内流量断层的顶流爱豆嘛……哈，哈哈，这有什么，他运气好！能hold住！


    贺嘉忱无奈地开口：“不好意思啊各位，大家不用管，继续玩就是了，咳，那个……仙贝姐姐们别太激动，我就和朋友联机玩会游戏，这毕竟是波特和小谢的直播间，姐姐们控制一下嘛。”


    说到后面他声音稍微放软了点，语气恳切。


    他十六岁便出道成为男团偶像，可以说是国内养成系巅峰，他的粉丝群体中妈粉和女友粉几乎五五开，少年时他还会因为叫姐姐而脸红不好意思，现在反倒顺口了许多。


    听到这含着无奈笑意哄人的声音，粉丝们几乎能立刻联想到那双笑意融融的浅瞳色桃花眼，顿时都乖得不行，那些刷屏的弹幕也消失了大半。


    【行吧，看在你叫我姐姐的份上，勉强饶了你】


    【傻逼公司是不是又不干人事了，姐都多久没看见活的小狗了，那么多资源都喂给白眼狼队友了吧】


    【姐姐们别在这里骂啊，要骂去公司微博，难得看小狗和朋友们玩游戏，大惊喜好吗！】


    【呜呜呜呜男粉没人权啊，我也想听小狗叫哥哥】


    谢明州一边看弹幕一边紧急拿手机搜索，终于搞清楚了事情始末。


    他拍了拍脑门，在明白的那一刻下意识脱口而出：“江漱阳你你你——你拉进来这样的大明星居然都不告诉我们，还是不是兄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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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发新章节的时候有一小段漏了qaq，现在已经补上了，但也不影响阅读，还好还会


    第 42 章 第四十二章


    【江书阳？是这个名字吗？这是谁？】


    【是账号名叫江的那位吧，他声音巨巨巨好听，难怪是小狗的朋友，小狗就喜欢跟声音好听长得帅的人待一块儿】


    【我没听说贺哥有关系特别好的圈外朋友啊，贺哥以前也没在直播里提过吧】


    【管他的，反正肯定比团里那些队友的关系好，支持贺哥交友自由】


    江漱阳听到谢明州的话，愣了愣，还没开口就被贺嘉忱抢了先。


    “咳咳，小谢啊，冷静冷静。”


    贺嘉忱笑道：“都是一块儿玩游戏的朋友，还管什么这的那的，之前还都是我缠着江江让他带我的，你别为难他啊。”


    谢明州的确是说话不过脑的性格，比较直来直去，到现在还有点懵。


    他听到贺嘉忱的话，心里闷闷的：“老子和江漱阳睡了三年的对床，是三年的兄弟！江漱阳进圈才几个月，你认识他才多久，什么顶流不顶流的，他用得着你帮他说话嘛！”


    但他又不是完全没脑子，这些话也只敢在心里腹诽，面上别别扭扭地点头，嘟囔：“我没为难他。”


    寝室里的程邵和姚松林彼此对视一眼，默契地同时关了麦。


    谢明州从开始直播后就专门在校外租了房子，此时寝室里只有程邵和姚松林两人。


    “小谢肯定又闹别扭了。”程邵感叹，“咱们寝室就小谢最喜欢黏着小江。”


    姚松林摸摸脑袋：“可能是因为他俩年纪差不多吧，咱俩不是比他们都大一岁吗？”


    谢明州和江漱阳读书早，比大多同届学生都小一岁，程邵和姚松林就是正常年纪上的学。


    程邵放在一边的手机屏幕上正显示着谢明州直播间的景象，他看着弹幕，忽然笑起来：“哎，姚哥，你觉不觉得现在这情况就跟那什么修罗场一样。”


    他笑得像只老狐狸，眯着眼，一只手还杵着下巴：“我们小江果然人见人爱啊。”


    姚松林没理解清楚程邵的意思，但也配合地转头看向直播间。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如果加贝是贺嘉忱，那这个右是谁？”


    长相端方憨厚的男生却比大多数人都要细心，他回忆起这段时间和江漱阳的联系：“感觉……小江最常叫来和我们一块儿玩的应该是这位右吧，加贝大多时候都是中途突然加进来的。”


    程邵若有所思：“嗯……确实，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开始好奇，之前小江拉进聊天室的那么多不一样的‘朋友’们现实里都是什么身份了。”


    “即使是所谓的顶流，面对小江也会这么主动……”他语气又变得感慨起来，“果然，真不能小瞧小江的社交能力啊。”


    虽然大学期间，江漱阳几乎从不参加学校的大型活动，也没加入任何组织或社团，在大学内的社交似乎只局限于班级内。


    但事实上，对于江漱阳来说，交朋友是件再自然简单不过的事。


    譬如他只和谢明州的篮球队朋友们一块儿吃过一次饭，可就那一次，便让整个校篮球队都记住了他，路上偶尔碰见了还会主动打招呼，就连一个随机采访被问到“江财校草是谁”这种主观问题，都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江漱阳的名字。


    程邵都忍不住想，小江是不是有什么“所有人都想和我交朋友”的被动技能，这样的体质放在古代那不得振臂一呼，应者云集，揭竿起义当造反头头肯定很有前途。


    又或者是引得烽火戏诸侯的蓝颜祸水，长这么漂亮放在古代八成得被栽上个祸国殃民的名头吧？


    而放在现代文明社会，毋庸置疑是先天大明星圣体，实在太适合需要观众缘，讨人喜欢的同时又能带给大家情绪价值的这类行业了。


    大概世上就是有这样一类人，行事低调并不会掩藏他的光芒，他不需要刻意去做什么，只要安静地干自己的事，自会吸引无数萤火虫环绕着他。


    外界激增的讨论度和直播间一时的骚乱并没有耽误他们太多时间，由格兰波特牵头，几人很快进入狼人杀游戏的界面。


    屏幕上有一条橡木长桌，桌边总共九张椅子，上面各自坐着代表九位玩家的动画小人，背景是一片祥和宁静的村庄。


    停留在直播间的大多数贺嘉忱粉丝们都不太懂狼人杀游戏该怎么玩，只模模糊糊知道几个身份的技能，而通过直播间也只能看到主播的身份视角，对于贺嘉忱的信息除开他的每轮发言之外一无所知。


    粉丝们在论坛里急得团团转，不断有人带#贺嘉忱#和#狼人杀#的tag发帖问各种各样的问题，一开始还炸出一些热心的狼人杀玩家给他们解答，到后来还是个别懂狼人杀的粉丝看不下去，直接单开一个帖子实时播报对于直播间游戏的分析。


    【主题：点击即看小狗狼人杀直播间实时分析#贺嘉忱##狼人杀##直播#】


    楼主：【叠甲，①lz是在“请叫我小谢”的直播间观看狼人杀游戏，建议格兰波特视角的姐妹们另开贴讨论。②lz是有两年狼人杀游戏经验的普通玩家，肯定有分析不透彻的地方，欢迎狼王大神指正，也欢迎新手宝宝们一起讨论。③本帖着重会放在贺嘉忱身上，欢迎大家一起夸夸，说话不好听的我会删：）】


    【！！！太好了！lz菩萨心肠！！】


    【果然，我永远可以相信仙贝姐姐的力量】


    【呜呜呜有救了，没有小狗视角就算了，我还完全听不懂小狗在那叭叭什么，小狗的话是真多啊】


    楼主：【先补充一下，狼人杀九人局，狼人屠边则狼人胜出，屠边的意思是三民全死或三神全死，本局三狼三民三神，神职分别是预言家女巫和猎人，九位玩家分别是加贝（贺嘉忱）、请叫我小谢（以下简称小谢）、格兰波特、江、右、乘客01、松柏如林、康顿、劝人学法】


    楼主：【第一局狼人杀进行到了第二天，小谢拿到的身份是平民，目前还留在场上，已经淘汰的玩家是劝人学法、康顿、以及我们的加贝（哭哭）】


    楼主：【这一局进行得比较快，第一天竞选警长时有三人举手，分别是加贝、江、右，其中加贝和江对跳预言家，右跳女巫，银水是江。


    Ps：警长就是带领平民投票的人，同时有权力指定是发言顺序（发言顺序在狼人杀里非常重要，后发言比先发言有优势），一般情况下，警长应该由预言家当选。


    江的发言非常清晰冷静，在加贝起跳预言家之前报验人信息，验了格兰波特，是好人，而之后起跳的加贝说他查杀了江，是狼人，号召大家投他当警长，第一天就能把这只悍跳狼票出局。


    Ps：悍跳狼是指在竞选警长环节和预言家对跳的狼人~


    这里插一句lz的看法，因为之前没有看过这九位玩家玩狼人杀，所以不清楚他们九个的发言风格，但光从状态上来看，江的状态很稳，加贝状态很高，两人发言内容都不错，虽然加贝说他验出了狼，而且狼还是和他对跳预言家的江，但由于他在江之后起跳，所以这里的发言力度和江给警下发金水的力度其实差不太多，客观来说，两人旗鼓相当，但要问lz更相信谁，嗯，当然是信我们小狗啦~


    但小狗运气不好，第三位上警的玩家右是女巫，且昨晚用解药救了江，所以江的好人面天然比加贝要高，除非江是狼人自刀骗药。


    So……女巫退水，江当选警长，第一天一轮发言之后，我们努力辩解，小嘴叭叭个不停的小狗就这样被投出去了TAT】


    楼主：【补充一下，金水是指预言家验出的好人玩家，银水是指女巫用解药救的人，查杀是指预言家验出的狼人玩家~】


    【呜呜我就听见咱们小狗诚心诚意地劝大家浪子回头，结果最后警长发言时就被江一句“狼人的话大家都不用听”给摁下去了，这就是越努力越心酸吗呜呜呜呜】


    【小狗真的惨，但看他这么努力感觉还有点好笑是怎么回事……江发言的时候还含蓄地说小狗辛苦了——哈哈哈哈哈我都听出来江在笑了】


    【所以加贝真的是狼人吗？不管是不是狼都挺惨的，其实我感觉他第一轮集体讨论的发言挺好的，怎么就没人信他……】


    【也不是没人信他，主要江是女巫银水啊，而且江的声音和语气天然就自带说服力，有种“嗯嗯他说得都对”的感觉】


    楼主：【继续说第二天情况，夜里康顿被狼人刀了，天亮后康顿亮牌发动技能，猎人开枪带走劝人学法，没有遗言。集体讨论阶段，女巫发言说怀疑江自刀骗药，有可能不是真的预言家，但其他人不相信，觉得江就像是真的预言家，女巫可能想多了。


    轮到江发言时，他说查验了乘客01，因为乘客01是他室友，是个老狐狸，玩游戏最会骗人了，结果不出他所料，乘客01是狼人。江点狼坑说三个狼人分别是加贝、乘客01以及劝人学法，他认为猎人开枪开对了，所以只要他们这一轮把乘客01票出局，平民就获胜了。


    然后……除了乘客01本人，所有人都听江的话投了乘客01，嘴上说怀疑江的女巫也听话投了乘客01……


    游戏没有结束，大家都很懵，乘客01遗言说——“我是平民，在场只剩下一个神职了，狼人估计要赢了。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朋友们，长得越漂亮的人越会骗人，小江都不需要露脸，一张嘴就把你们玩得小脑都萎缩了……这一局太丢人了，我还老狐狸？那小江你得是有千年的道行的狐狸精吧。”】


    楼主：【果然……第三天，游戏结束，狼人胜利，三个狼人分别是江、格兰波特、劝人学法……】


    【我心疼我们小狗，但复盘环节小狗好像挺乐呵的，这个没心没肺的傻大个！！！】


    【感觉小狗和江的关系好好，复盘的时候他一直在夸江哎，你小子可是被人家坑死了，怎么听起来比人家赢了的还高兴啊喂！】


    【这个乘客01的遗言好精辟，这一局平民蠢到我都觉得离谱的地步，按理说第二晚狼人不刀预言家而是刀猎人就足够平民怀疑江的身份了，哪有预言家活这么久！！】


    【但猎人开枪准的啊，这个康顿是会玩的，他怎么看出劝人学法是狼的？还是单纯运气好？】


    【格兰波特笑死我了，他说他第一次躺赢得这么顺利，他本来打算当倒钩狼，去支持加贝的，结果都不需要他倒钩，根本没人相信加贝！所有人都被江下降头了！】


    【这个女巫也很搞笑啊……全场只有他怀疑江的身份，但只要投票他就跟着江走，关键是他那边信号不好，说话老带电音，不知道有没有影响大家对他的信任hhh】


    【不……我觉得女巫已经猜到江是狼人了，但他说服不了其他人，而且轮到江发言的时候，江对话女巫时喊了声右哥哥，尼玛，老娘半边骨头都酥了，偏偏人家好像就是随口喊的，我觉得女巫之后还跟着江投票肯定有这声“右哥哥”的原因！！！】


    【这算什么，狐狸精在线发动美人计吗？】


    【wflbb】


    【哈哈哈哈哈xswl】


    【没有人觉得女巫的声音也有点熟悉吗？】


    【……楼上的，我也觉得，感觉有点像我墙头，但我墙头不爱说话，就没见过他像这个女巫一样顶着电音还说这么多话】


    【你们是说zy吗？确实声音有点像，但不太可能，zy怎么可能玩狼人杀这种需要不断张嘴的游戏，zy不是出了名的除了拍戏就不长嘴的吗】


    楼主：【宝宝们，第二局狼人杀开始了，希望我们小狗运气好点，不要再被抗推出去了！！！】


    【祈祷】


    【祈祷+1】


    【祈祷+10086】


    楼主：【很好，小谢又是平民牌，咱又是平民视角，我看看，又是三个人竞选警长，我们小狗又起跳了！


    加贝起跳预言家，金水给了格兰波特，小狗的状态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和上一局一样号召大家相信他。


    ——“没错，朋友们，我又拿到预言家牌了，这说明什么，说明老天都要再给我一次机会，这一次，我们平民一定会在我这个天选预言家的带领下胜出的！我看了看后置位竞选警长的两位，嗯……肯定又有悍跳狼藏在里面，我盲猜一下，可能是八号玩家，你上一轮猎人玩得很好，但不好意思，这一轮绝对不会再出现上次的情况，我相信大家也不会想重蹈覆辙的对吗？”


    小狗猜对了，八号玩家康顿起跳预言家，他查出了狼人！！他说他昨晚验了江，因为江第一局玩狼玩得很好，然后因为加贝和他对跳预言家，所以加贝肯定也是狼人，两个狼坑就已经出来了。


    这个康顿确实会玩，他发言语气比较轻松，情绪不算激动，状态也很稳，嗯……感觉也可信。


    最后竞选阶段发言的是松柏如林，他说他只是不想投票，所以上警看看情况，没有报身份，只说自己是民及民以上的好人。这个发言可以理解，但lz个人认为，在竞选警长这一环节，每个好人的票都至关重要，如果不是特别会抿状态的高玩，或者有神职视角的特殊信息，最好不要轻易上警，那样很容易浪费掉你的好人票，让狼人有冲票抢警徽的机会。】


    【我感觉小狗其实很会玩，真的不是我带滤镜，感觉小狗私底下经常玩狼人杀哎，就是他很熟练的样子】


    【可能私下会和队友玩……？】


    【不会吧……那群队友不像会玩狼人杀的样子……小狗和江关系这么好，和小谢他们以前也玩过，我估计他私下就是和这群人一块玩】


    【球球了，这里就别带队友了】


    楼主：【警下投票，江、乘客01、格兰波特和小谢投了加贝，劝人学法和右投了康顿，恭喜小狗当选警长！！


    目前从这个票型分析，感觉有点东西，可能是康顿、右和劝人学法三狼，但这样就太明显了，狼人不至于这么冲票吧……但右和劝人学法里应该至少会开一狼。】


    楼主：【卧槽，昨晚不是平安夜？？女巫第一天晚上没开药救人？！这是被上一局狼人自刀骗药给坑怕了啊……格兰波特嘎了……


    第一晚被狼刀死可以留遗言，格兰波特这波表水说得挺好。


    ——“因为加贝给了我金水，所以我投票就先投给了这位给我发金水的预言家，本来还想后面再听听发言，因为我也不确定加贝是不是真的预言家，有可能就是个给警下发金水拉票的狼人哈。但可惜，昨晚我不幸被狼刀了，唉，听不到后面发言了，就很难受。我也没多的信息，因为我没身份，就是个闭眼玩家，只能根据这个票型来看……”


    “那我就随便猜一把，加贝，江和小谢三狼好吧，说小江是因为上一局跟你同阵营当狼，更身临其境地感觉到你很会骗人哈哈哈，然后你又被对跳预言家的康顿验出来狼了，我觉得康顿验人的理由很合理！那我要认你是狼，就要怀疑你投票的加贝也是狼，至于小谢……嗯，随便加的，因为你们仨声音好听，声音好听的人骗人也厉害，那些诈骗电话不就是这样，对不对？”


    “好，我遗言就到这里，平民加油！干死狼人！”】


    【lz是语音转文字吗，这几段话好有画面感哈哈哈哈感觉完全能想象格兰波特说这些话的语气，吊儿郎当跟个小痞子似的】


    【完了，我要被说服了，感觉格兰波特可能真是民，女巫失手了，他要是狼人自刀，就不会在留遗言的时候还说加贝是狼人了，预言家的金水反过来打预言家，肯定有问题啊！】


    楼主：【第一轮集中讨论，右跳平民，依旧支持康顿，怀疑加贝当选警长是狼人冲票上去的，认为给加贝投票的四人里可能开两狼，一个是康顿验出来的江，另一个不确定，但他更怀疑小谢。


    康顿说他觉得格兰波特不是狼，现场应该还有三狼，加贝一个狼，他验出来了江是狼，然后给他投票的右和劝人学法里可能也开一个倒钩狼。


    Ps：倒钩狼是指站队真预言家，卖掉自己的狼队友，从而做好自己身份的狼人


    江说他这一轮拿了平民牌，康顿既然给他泼脏水，说他是狼人，那么真预言家肯定加贝，因为上一轮他把加贝抗推出去了，心里还有点歉疚，这一轮他肯定会坚定地跟着加贝走，和加贝一起带领好人胜利。


    其他人的发言大差不差，最后加贝作为警长发言。


    ——“我来总结一下，现在情势非常明朗了，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金水运气这么不好，第一晚就被狼刀死了，而且刚刚留遗言还不相信我，但这里我就当是我的金水犯浑，可能这个脑袋一时——嗯，进了点水？咳咳，不好意思啊波特，开个玩笑。”


    “但也有一点好处，就是女巫的解药还在，今晚狼人肯定会刀我这个预言家，女巫能救我一命，所以明天我还能再报一轮验人信息。我们这一轮先把康顿投出去，看刚刚的票型和发言内容，我对话一下右。”


    “你说你觉得我是狼队冲票冲上去的警长对吗？但我怎么觉得你才是那个试图冲票但失败了的冲锋狼呢？我就大胆猜一波，这局就是一个最直白的狼人阵营，跟我对跳的康顿，以及给康顿上票的右和劝人学法，你们仨就是三狼！”


    “至于为什么，我来给支持我的几位好人玩家解释一下。康顿说他查杀了江，而很不巧，江江在上一局骗得有点狠，导致咱们都心有余悸，你看咱女巫第一晚都没敢开药救人，不就是受了上一局的影响。所以狼队在夜里商量出这一套说法时，肯定觉得警下的大家都会愿意去相信江江又拿到了狼牌，也会跟着他们走。”


    “但是出人意料，我又是这个真正的预言家，就像江江因为上一局天然不被信任一样，我也因为上一局而天然有信任基础，于是狼队慌了，怕票数出问题，所以干脆全队都给康顿投票，试图借此抢到警徽。”


    “所以——警长在此，对话所有好人，归票八号玩家，今晚女巫用药救人，明天归票劝人学法，明晚毒右，三狼全出！好人获胜！”


    Ps：冲锋狼是指自始至终支持悍跳狼，且不断编造发言逻辑带歪好人的狼人。


    （lz真心建议大家都去看一看直播录屏，这一段小狗的发言简直气势爆表，那种游刃有余的气场真的绝绝子！！！其实狼人杀集中讨论阶段，在发言力度差不多的情况下，发言的气场很能引导其他人投票，小狗这段发言的语气真的很有煽动力，i了i了）】


    【我看了直播，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绝好绝！！！】


    【人格魅力真的绝了，我路人原地转粉，什么叫顶流啊，这就是顶流！！！】


    【嗯……u1s1，贺的发言确实很好，状态很高，但我感觉他有点避重就轻，主要金水回踩预言家这事其实挺尴尬的。还有就是，我个人觉得，如果我是贺嘉忱，上一局我当预言家被江悍跳抗推出去了，偏偏我这次又是预言家，那我肯定验江啊！甚至我觉得受上一轮影响，在场除了江之外的八位玩家，只要拿了预言家牌，必首验江！所以我反倒有点怀疑这一轮江贺双狼】


    【楼上点了，我也觉得，没人听出来江在示弱吗？他这次发言都有点无奈，不知道是当民被诬陷的无奈，还是当狼被首验的无奈，反正听上去就很无辜可怜，这种声线清冷的嗓音配上像是感冒生病的沙哑尾音，太楚楚可怜了好吗！】


    【看了直播的来说一句，江贺绝对共边，他俩一唱一和的，百分之八十是双狼，但第三条狼还不确定】


    楼主：【投票结果出来了，加贝、江、小谢、松柏如林投了康顿，康顿、劝人学法、右、乘客01投了加贝，因为警长有1.5票，所以康顿出局。】


    楼主：【康顿情绪真的稳定，他还在劝好人回头，也在劝女巫明晚千万别毒劝人学法，要有自己的独立思考，别听狼警长的话。】


    楼主：【第二晚过去……是平安夜，显然女巫使用了解药。


    松柏如林跳女巫身份，陈述昨晚被刀的是加贝，他用解药救了加贝。


    乘客01坦言自己在摇摆，身份是民及民以上，言语中暗示自己是神职。


    右也依旧坚定加贝是狼，且他认为好人不应该再相信加贝的验人信息，因为唯一的真预言家已经淘汰了，剩下这匹狼预想杀谁就会说谁是狼，上一轮支持康顿的玩家这一轮一定要抱团投加贝、撕警徽才有可能翻盘。


    江发言，表示在他的视角看场上形势非常明朗，因为他肯定自己是好人，所以指认他是狼的康顿必定是匹悍跳狼，而右也是非常明显的一匹冲锋狼，但他不太认同加贝说劝人学法也是狼，他觉得狼队一定还有一匹倒钩狼藏在支持加贝的这几人里，他倾向于是跑票的乘客01。


    ——“既然乘客01暗示自己是神职，在尝试穿神职的衣服，而我们已经知道加贝是预言家，松柏如林是女巫，那么乘客01的意思是说自己是猎人嘛……咳咳。”


    “如果场上还有真猎人，那……咳咳，那我觉得你待会可以跳身份了，可以捶死这个试图穿猎人衣服的狼人，因为在场还有两匹狼活着，女巫和猎人也活着，女巫还有一瓶毒药，算下来我们好人一定能赢，所以猎人不用担心暴露身份对我们的胜利有影响。”】


    江漱阳说这段话时声音格外低，中途闷闷地咳嗽了两声，轻微的吸气喘息声通过耳机流进众人的耳朵里，窸窣的、温暖的、好似近距离扑在颈侧。


    听上去格外的……让人心疼。


    又惹人垂怜。


    楼主：【紧接着劝人学法发言，他跳猎人身份了！他反水了！他说他虽然还是不那么相信加贝，但企图跟他对跳的乘客01肯定是狼！只有狼才会抢跳猎人牌，所以这一轮不管加贝归票谁，他都会投乘客01。


    小谢的发言没什么信息，依旧支持加贝，真就闭眼玩家啊。


    最后加贝总结发言，他先是愉快地笑了几声，然后直白地说这一轮太清晰了，冲锋狼出来了，抢猎人身份的倒钩狼也出来了，那么警长下发任务，今天白天归票劝人学法，晚上女巫毒右，明天游戏结束，好人获胜，过！


    啊啊啊啊啊，最后这个“过”太帅了！！！！】


    【燃起来了燃起来了，贺贺这一局太棒了，好人视角超级清晰！！！】


    【这三条狼也太明显了吧，乘客01干嘛抢猎人衣服啊，他再藏藏也没人怀疑到他身上】


    【所以江贺真是双好人？我怀疑错了……？】


    楼主：【乘客01几乎全票出局，只有乘客01和右投了加贝。


    乘客01留遗言，没有开枪，不是猎人，他说自己只是为了骗一骗狼人，想帮猎人挡刀，所以他才没有直接起跳猎人，只是暗示。


    ——“如果我真的是狼人，既然要跳身份，要抢猎人衣服，那我为什么用这么低调的方式跳呢？为什么不直接说自己是猎人呢？反正猎人牌除非被刀或者被票，否则都不能自证身份，我这样暗示就是为了告诉好人，最重要的是告诉猎人，我在帮你，挡，刀，啊！”


    “女巫，松柏如林，姚哥，你……你，唉，算了，你毒谁也无所谓了，我没遗言了。”】


    程邵发言相当无奈，这一刻所有屏幕前的好人都心里一凉。


    谢明州在直播间紧皱眉头，嘀咕：“真搞错了？那这不就……靠！狼人今晚不得刀我啊！”


    他在游戏里是闭麦状态，但直播间观众都听得见他懊恼的声音：“屠边局啊，狼人这局刀完所有民就赢了啊……波特哥和程邵都走了，就剩我一个平民了啊啊啊啊——”


    弹幕齐刷刷一片“你完了”、“哦豁”、“狼队会玩啊”。


    果然，夜晚过去，谢明州和贺嘉忱双双倒牌，前者死于狼刀，后者死于女巫毒药，平民全部淘汰，狼人获胜。


    所有人的麦都打开了，谢明州气冲冲地率先开麦：“所以狼人都是谁啊，加贝，江漱阳，还有谁？”


    格兰波特轻啧了一声：“小谢啊，你是不是睡糊涂了，只剩那匹一直没人盘的深水倒钩狼了啊，就是右啊！”


    康司宸，也就是康顿，轻松地笑出声，一点也听不出这是被狼人坑出局的真预言家：“哈哈，右你这条倒钩狼是真的坚定啊，明明到最后一次投票时，整个局势都已经定了，你都还在投加贝，这是倒钩到底的意思吗？”


    江漱阳这会儿声音正常了很多，也不咳嗽了，笑道：“所以这才是深水倒钩狼嘛，就算我和加贝真的玩脱了，咱们右哥也很难被你们抓出来，还可以往后拖轮次啊。”


    姚松林感慨：“你们狼队这个配置，一条有上一轮信任基础的顶级悍跳狼，一条生病咳嗽的可怜冲锋狼，一条死跟真预言家的深水倒钩狼……哇——！”


    贺嘉忱谦虚道：“不敢不敢，全靠队友带飞。”


    江漱阳忍不住又咳了两下，调侃：“——装起来了啊！”


    左宥：“……嗯，我都是听江的安排。”


    劝人学法是谢明州邀请来的篮球队好友，他语气满是羡慕：“你们仨太有默契了，我完全被牵着鼻子走了。江哥你是真牛，我当时真的信了你说的跳猎人的事，本来我听程邵暗示神职身份还没觉得很有问题，你一说我就觉得，这程邵太坏了，怎么能不是狼呢？”


    程邵唏嘘：“所以说长得好看又声音好听的人最会骗人了。”


    江漱阳：“……哎哎，游戏嘛，我平时从不骗人，程哥你说是不是？”


    程邵眯眼：“嗯……再叫一声哥听听。”


    江漱阳丝毫不迟疑，拖长声音：“程邵哥哥，你说对不对？”


    他叫得太自然，声音里淡淡的笑意使得这一声哥哥听上去格外甜，明明嗓子还没好完全，就又开始撩人了。


    谢明州：“……这就不厚道了，我也比你大个把月，我呢？！”


    姚松林低调地刷了刷存在感：“咳咳。”


    格兰波特也顺势跟着凑热闹：“嘿……我应该比在场各位年纪都大，我也是小江的哥哥吧。”


    贺嘉忱莫名有点心动：“还可以这样？”


    左宥沉默：“……”这位才是第一个被叫右哥哥的人呢。


    康司宸和劝人学法都在笑嘻嘻地跟着起哄，就连两边直播间的弹幕都在嗷嗷叫。


    【男人啊男人，这就是对一声哥哥的执念吗】


    【都说江长得好看，到底有多好看，给我看看呗】


    【实不相瞒，我也想被小江叫哥哥……】


    【前面的点了】


    【我想被叫姐姐……】


    【我想被叫老婆……】


    【我想被叫老公……】


    【？是不是有什么不对的东西混进来了】


    第 43 章 第四十三章


    江漱阳坐在电脑桌前，怀里卧着熟睡的猫，轻微的呼噜呼噜声像催眠的白噪音，他听着耳机里七嘴八舌的跳脱发言，有点无语又有点好笑。


    他端起手边的玻璃杯喝了口水，缓了缓嗓子，笑道：“咳……行了，哥哥们，别逗我了。”


    大概是狼人杀游戏要说的话太多，他现在说话比刚开始直播时已经沙哑了不少，语速也更慢了，轻微的水声和吞咽声含混在其中，那种微妙又暧昧的感觉再度浮现。


    格兰波特是游戏区大主播，在直播行业待了有四五年，几乎大学毕业没多久就开始干直播了。


    早年直播行业刚兴起时，平台约束不如现在严格，主播们说脏话荤话都一套一套的，耳濡目染之下，格兰波特也懂得不少。


    所以他在听到江漱阳回答的那一刻，原本懒洋洋的笑就淡了，整个人瘫坐在电竞椅上的姿势都僵硬起来，本能地低低草了一声。


    妈的，那些不正经的擦边ASMR都没这带劲啊，这小子声音真吉儿绝了，魅魔在世吗？！他***的还是第一次见到男魅魔！


    而左宥更不用多说，他本就没参与其他人的嬉笑起哄，在江漱阳没回话之前始终保持沉默。


    直到江漱阳出声——刹那间，左宥整个人全红透了。


    男人的表情看似没有变化，依旧眉眼平静，嘴唇微抿。


    可仔细打量就能发现，他眼神完全没有聚焦，琥珀色的瞳孔轻微收缩了一瞬，眼皮连带着睫毛颤了好几下。


    片刻，他两颊绷紧，勉强克制着呼吸的力度。


    左宥向来冷静沉稳，情绪起伏极小，用网络热词形容，他是纯粹的“淡人”。


    但此刻他愣愣地望着电脑屏幕，目光飘忽地落在聊天室里某个布丁狗头像上，浅色瞳仁不知何时蒙上薄薄的雾气。


    任谁都能从这双眼睛中读出茫然无措的情绪，像极了一只在被窝安安静静趴得好好的、却突然被主人掏出来搂着埋头猛吸一口的大猫。


    相较于满脑子黄色废料的格兰波特，江漱阳的存在对左宥而言更加特殊，一方面是随着相处增多、关系增进，也积累得越来越沉甸甸的感情，另一方面是自他成年后便如附骨之疽般纠缠着他的病症。


    说得直白通俗点儿，江漱阳钓鱼，左宥上钩，都不需要放饵，一钓一个准。


    “叩叩——”


    “左宥？你咋还不回酒店？”


    卫将明边说话边推门进来，转头看向角落桌子边上的男人，原本都抬起来的腿慢慢退回原位。


    “你……”他警惕地盯着左宥，“你怎么了？”


    视线里坐在角落穿一身黑的男人正低着头，从卫将明的角度并看不清楚对方的表情，但读空气这项技能对于一个极通人情世故的金牌经纪人来说已经是本能反应了。


    这不同寻常的气场和氛围……这家伙又犯病了？


    裴郊不是说已经有缓解方法了吗？？


    “……”


    左宥没有说话。


    在卫将明进门的那一刻，他就下意识关了麦，勉强保住岌岌可危的马甲。


    他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直到卫将明走近，他才开口：“你来做什么。”


    卫将明：“……啧，你要不要看看现在几点了，还不回酒店你是打算住在片场吗？”


    左宥瞥了眼聊天室，耳机里众人都在关心江漱阳的感冒，方才短暂的沉默过后，大家都听出了江漱阳变得沙哑的声音，纷纷提议今天要不要就这样结束，甚至已经开始愉快地约定下一次一块儿玩的时间。


    左宥抬眸看向卫将明：“嗯，现在走吧。”


    “等等。”卫将明盯着左宥的脸，眯起眼，“你刚刚看什么了？”


    卫将明比左宥年长几岁，左宥不是他带的第一个艺人，但无疑是他带的时间最长的艺人。


    他和左宥平时的相处模式是有共同目标的同事也是互相了解的朋友，但他心里其实有把左宥当亲弟弟看待。


    ……或者说当成儿子他也不介意。


    毕竟左宥的粉丝也常常调侃卫将明是唠唠叨叨放不下心的老妈子。


    可能是因为左宥大学毕业没多久就签到卫将明手下，也可能是因为左宥生了病，总之卫将明很护犊子。


    他是一点点看着左宥从沉默狠戾浑身带刺的青年变成如今这样平和沉静的模样，左宥其实是很好懂的人，起码卫将明自认他对左宥不能更了解了。


    “你谈恋爱了？”


    虽然是问句，但卫将明语气笃定，末了还凉凉地吐出一句：“总不能是躲在这里看片吧。”


    这副怦然心动的模样可不像是看片能看出来的。


    左宥：“……”


    左宥：“没有，你想多了。”


    卫将明眉头高高挑起，心道：“嘿——这家伙还学会撒谎了？”


    他刚想说什么，就被左宥补充的话堵了回去：“没有谈，只是我单方面喜欢。”


    卫将明：“……”


    卫将明：“哈？？？”


    左宥说话的内容和他平静淡然的语气不像在一个维度上：“我追求他半年了，还没任何进度。”


    卫将明：“？？？？？”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你！追求半年？！


    卫将明望着左宥这张俊朗得和其他人不在一个次元的脸，盯着他此时已平静得不见一丝波动的神情，恍恍惚惚。


    左宥会主动追求人？不不不，左宥原来是会喜欢人的？


    ……他CPU烧了。


    左宥从容地退出聊天室，合上电脑，不急不慢地收拾好东西，留给自己经纪人充分的反应时间。


    至于他刚刚说的那些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单方面喜欢是真，追求是假。


    半晌，卫将明徐徐吐出一口气：“……你认真的？”


    左宥和他对视，点头，像是承诺般重复道：“我认真的。”


    卫将明几乎收不住自己震撼又纠结的脸色，勉强道：“那你……克制点，别太过激，你那病还没好全。”


    他心里好奇得要命，但又不好意思现在就刨根问底，毕竟单恋追求半年毫无效果这种事放在谁身上都是相当大的打击，更何况是左宥这样本身条件足够优越、理应有自己的骄傲的人了。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几眼左宥的表情，踌躇着想试探点什么：“你……现在什么打算？是继续追求人家？”


    左宥垂眸，声音淡淡：“想继续。”


    卫将明僵硬道：“……啊，这样啊，那人家是什么态度呢？”


    左宥声音更轻了：“没有变化……可能没看出来我喜欢他吧。”


    卫将明：“……”这也太惨了吧，追了半年就这？？


    左宥微微偏头看向墙壁，从卫将明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线条流畅凌厉的侧脸和苍白的唇色。


    他声线低沉，说得云淡风轻，但听在卫将明耳朵里却像是自我安慰一般：“没关系。”


    “……呃。”


    卫将明彻底不敢多问了，万一把这哥又打击到了咋办，现在他看起来都要碎了！


    “咳，我先去外边看看车到了没，你……收拾好了就出来。”他仓促地抛下一句，然后快步走出休息室。


    休息室里静默几秒，左宥慢慢抬起头，那种破碎又消沉的气质如潮水般褪去。


    这或许是他第一次在现实中将演技运用到这个地步。


    但其中有没有几分真情实感——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左宥起身，提起电脑包，抬手按了按眉心。


    为了不让卫将明对“他追求的人”身份信息刨根问底，他或许还要将这出戏继续演下去。


    明亮的白炽灯从上及下落在他脸上，深邃的眉弓骨与鼻梁两侧拓印着重叠的阴影。


    他的目光没有落点，看上去心不在焉，也没有成功瞒天过海的放松。


    他迈步到门边，抬手按下灯的开关，室内瞬间陷入一片昏暗，只有窗外隐隐约约透露进来的路灯光芒。


    那路灯呼吸般一闪一闪，没有规律，就像左宥此时微妙的心境一般。


    “左宥——好了没——”


    外面传来卫将明的喊声。


    左宥关上休息室的门，应道：“来了。”


    *


    这场游戏直播引动了贺嘉忱整个粉圈的狂欢，直播录屏和混剪的播放量直线上涨，这泼天的富贵都快把格兰波特和谢明州砸懵了。


    但对于REstar男团以及万业娱乐来说，这直播效果再好也没法让他们高兴。


    在直播后续热度的发酵中，REstar男团团粉和队友粉们已经开始暗戳戳埋怨贺嘉忱了——阴阳怪气地指责他身为队长宁可跑去和一些杂七杂八的路人打游戏，也不愿意带着亲密的队友们一块儿玩。


    还有不少团粉跑到贺嘉忱微博下许愿下次REstar男团直播狼人杀，结果不出所料，被攻击力极强的仙贝们骂得狗血淋头，只能灰溜溜地跑回小群里吐槽。


    随着贺嘉忱个人流量和咖位的攀升，他和REstar男团其他人的差距已经越来越大，几乎能说是鸿沟了。


    而贺嘉忱与万业娱乐的合同约也仅剩两年，后者一边分掉贺嘉忱的个人资源，一边又想方设法拿捏贺嘉忱，试图把他绑在万业娱乐这条大船上——这也是仙贝们天天怒骂狗公司的主要原因。


    颇有节目效果的游戏直播上热搜对贺嘉忱来说本该是一件好事，然而却不知不觉演变成仙贝与团粉队友粉的撕逼大战，甚至这吵架的热搜比直播的热搜排名还高。


    谁敢说狗公司没在其中浑水摸鱼动手脚？！


    最后这件事是怎么收场的呢？


    直播结束后的第三天，贺嘉忱发布一条微博，主图是一张脖子上挂着红黑两色头戴式耳机的自拍。


    长相颇具混血感的男人笑容灿烂地望着镜头，明显没做任何妆造的素颜却有着极强的视觉冲击力。


    微博配文：


    又和好朋友联机打游戏啦！！！（大笑）


    热评第一是飞速赶来的仙贝姐姐。


    【谁不想养一只小狗呢】：好帅好帅好帅——！这就是男明星的素颜吗（星星眼）


    【贺嘉忱Colin】：[不愧是我.jpg]


    热评第二是兴冲冲赶来的队友粉。


    【骁骑万里restar】：队长哥哥是和哪个好朋友一起玩呀（好奇）


    【贺嘉忱Colin】：你猜[小狗wink.jpg]


    热评第三是关心贺嘉忱近况的仙贝姐姐。


    【家有金毛请勿靠近】：贺贺好久没见到你了，最近有什么计划吗？


    【贺嘉忱Colin】：嗯……计划2.14去看《无名者的罪恶》


    贺嘉忱回复评论区一向很积极，今天这条微博更是活跃得不得了，在发布微博后保持在线状态将近一个小时，零零碎碎回复了十多条评论！


    光从他回复评论的语气和丰富的表情包都可以看出这家伙心情有多好，完全没有被这两天网上乌烟瘴气的骂战影响到的样子。


    他这样轻松愉快的状态也很大程度上安抚了他的粉丝们，同时也微妙地膈应到某些试图找茬的黑粉。


    瞅瞅你们骂得那么兴起，整这么大动静，结果人家正主压根没关心，还在高高兴兴和好朋友打游戏呢。


    那些吵架的热搜也很快没了热度，取而代之的是#贺嘉忱又和好朋友打游戏了#、#和贺嘉忱一起看《无名者的罪恶》#等等。


    江漱阳坐在公寓的沙发上看到剧组群聊在讨论这件事，不少人调侃咱们剧组蹭了个大的，还有人奇怪贺嘉忱是在帮谁宣传咱们电影，毕竟主演阵容里好像也没谁和贺嘉忱关系特别好啊。


    只有代楚妮默默私聊江漱阳。


    【代楚妮】：[拍拍.gif]


    【代楚妮】：小江啊，你真厉害（大拇指）


    江漱阳这才想起在剧组聚餐的时候，代楚妮是知道贺嘉忱给他所有朋友圈点赞这件事的，不过也只有代楚妮知道。


    他摸摸鼻子。


    怎么说呢，他也挺意外贺嘉忱这么热情地帮他宣传，但也没什么好否认的，毕竟今天他们联机打游戏的时候，贺嘉忱就主动说要给他一个惊喜。


    只是没想到是这样的惊喜，嗯，挺务实的。


    【jiangsss】：还是贺哥厉害


    【代楚妮】：不不不，你真的牛，我头一次见贺嘉忱这样光明正大地把一个人称作他的好朋友


    【代楚妮】：好~朋~友~啊~


    【代楚妮】：啧啧，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官宣呢


    【jiangsss】：是他对人太真诚了


    【代楚妮】：……


    【代楚妮】：小江啊……


    【代楚妮】：[欲言又止.jpg]


    【代楚妮】：你滤镜有点厚了bro


    【jiangsss】：姐，真没有，他真诚得我有时候都觉得我心思狭隘


    【jiangsss】：我之前就帮他一个小忙，他都一直惦记着要报答嘞


    【代楚妮】：行吧，贺嘉忱这人确实还不错


    【代楚妮】：你现在在江城是吧，咱789号连着三天要跑电影路演，你以前应该没参加过吧


    【jiangsss】：嗯，到时候要靠姐带一带了


    【jiangsss】：[小狗打滚.gif]


    【代楚妮】：哈哈哈哈哈哈放心放心，姐包带的！


    【代楚妮】：玩游戏你带飞，路演就交给我吧


    *


    电影路演的观影票一般比较难抢，尤其是电影主演中有大热明星时——譬如这次《无名者的罪恶》路演票一经放出，消息还没来得及让网友知道，就已经被主演粉丝们包圆了。


    除了公开贩售的观影票，这种为了宣传电影的路演还会邀请合适的各家媒体、网红博主或影评人来参加。


    有趣的是，江漱阳曾经用来发布影评作业的账号“用户jagsyetph13480”居然收到《无名者的罪恶》剧组官方私信，邀请他参与坐标杭城的路演。


    江漱阳挠头。


    呃……这世界真小。


    他当然是婉拒了，他又不能分身，再变出一个自己去看电影？开什么玩笑。


    不过影评还是可以写一波的，刚好这段时间忙着拍戏，很久没更新，那影评账号的私信和评论区催更的消息日日99+。


    江漱阳其实挺意外自己写的这些东西有人喜欢，或许是因为像他这样罗列数据的影评博主比较少？


    2月7日这天，江漱阳凌晨抵达杭城酒店，睡了不到五个小时后便被叫醒去做妆造。


    他半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任由化妆师拿刷子在他脸上扫来扫去。


    他这段时间没去理发，头发也留长了些许，方便化妆师去做更多样的发型，比如这次化妆师就准备给他抓一个背头造型。


    额前的刘海全被掀上去，用发胶粗粗固定，然后再细致地处理发丝排列的弧形、外翘的弧度、零散垂下的碎发。


    江漱阳的眉眼生得极其俊朗逼人，无疑是这张脸上最引人注目的一部分。


    当平日遮挡眉眼的头发被拨开，铁画银钩般的眉眼线条顷刻间完全显露。


    他正闭着眼，浓黑的眉毛和细密的睫毛在这张白皙的脸上并不突兀，反倒相互衬托着，一如白玉上恰好好处的两横山水笔墨。


    “OK，小江老师，可以睁眼了，看看最终效果？”


    化妆师停下动作，侧身让了让位置，江漱阳睁眼便和镜面上的自己对视。


    “哇哦。”他挑了挑眉梢，“这个发型好酷。”


    “哎，只是酷吗？明明都帅出新高度了啊。”化妆师忍不住感慨，眼睛盯着江漱阳的脸，愣是挪不开一点。


    这位化妆师是《无名者的罪恶》剧组的工作人员，江漱阳拍摄这部电影时的妆造为了贴合学生身份，都没有对头发做过太多改变，穿着也都是普普通通的校服和常服。


    那种不经修饰的帅更加天然也更加温和，没有如今这般锋芒毕露的攻击性。


    化妆师这次做出这样的造型是为了贴合“骆延”这个角色的本质，犹如丛林幼狼般烙印在基因里的狩猎者欲望，为了老师而甘愿做一把杀人的屠刀——骆延可不是电影妆造那样单纯的学生仔。


    江漱阳没什么实感，他天天照镜子都能看见自己的脸，早就免疫了。


    他笑了一下，通过镜子和化妆师对视：“帅就行了，谢谢姐，那我先去准备了。”


    化妆师下意识点头：“……你，你去吧。”


    我天，顶着这张脸这样笑简直在引入犯罪啊！


    江漱阳起身走出化妆间，迎面碰上同样做完造型的郑琛。


    郑琛：“——卧槽！”


    江漱阳被他吓了一跳，默默盯着他：“哥……你干嘛……”


    郑琛搓了搓胳膊，瞅着江漱阳的脸，一副被打击到了的模样：“妈的，长这么牛逼……帅得老子一激灵。”


    男人嘀嘀咕咕：“才几个月没见，你小子是不是又变帅了？”


    江漱阳：“……”


    江漱阳差点没控制住抬手摸头发，抬到一半想起化妆师的叮嘱，怕破坏发型，又慢吞吞放下。


    他表情困惑：“和平时差别有那么大吗？”


    郑琛仔细盯了几秒钟，没忍住后退半步，避开江漱阳的视线。


    他语气相当诚恳：“说实话，挺大的，但帅就完事了。”


    平时江漱阳不说话也不笑的时候就挺高冷的，浓颜的人冷脸都容易给人很强的距离感。


    但江漱阳挺爱笑的，笑起来还有俩酒窝，性格也自来熟，这些特质加在一起就已经抵消了外形上的冷，导致周围朋友们对他一直是“开朗帅气的后辈/弟弟”这一类的认知。


    反观今天这模样……要是再穿个黑西装就可以去当黑手党干部了呢。


    郑琛拍了拍江漱阳肩膀：“走吧，车已经在外边了，咱们先去电影院，还有半个多钟头电影就开始了。”


    江漱阳点头：“嗯，楚妮姐她们呢？”


    郑琛：“她们妆造花的时间比咱久点，头发长嘛，估计会等下一批和剩下的工作人员一块儿去那边，也不用着急，咱们只在电影放映结束后才上台二十分钟。”


    他笑着转头看江漱阳，调侃：“第一次参加路演，面对那么多观众，紧张吗？”


    江漱阳摇摇头，实话实说：“还好吧。”


    他有提前了解电影路演的相关事宜，还向小姨问了问内幕信息。


    导演及主演们上台后的流程左右不过是媒体提问、观众提问以及大合影，而媒体都是事先准备好问题以及询问对象的，一般都是向导演以及热度最高的演员提问，江漱阳这样的小新人大概率不会被关注到。


    再说观众提问，这类路演的观众基本都是主演粉丝，谁的粉丝多，那自然被提问的概率就更大。


    江漱阳不觉得观众里会有自己的粉丝，应该只有死忠粉才会花心思去抢路演票吧，他哪来的死忠粉嘛。


    所以，他在这次路演里担任的角色，大概率是一个充当背景板的花瓶？


    就像郑琛刚刚说的话一样，帅就完事了。


    *


    艾文提前二十分钟到了电影院，本想抢一个靠前排的位置，但没想到追星女孩们比他更卷。


    等他进场的时候，观众席内已经只剩后两排的座位了。


    他懊恼地拍了拍脑门，连忙挑了个中央位置坐下。


    第一次来参加电影路演，还是没经验啊……


    如果不是为了江漱阳，艾文是决计不会掺和追星这种费时费力还费钱的事儿的。


    自从大半年以前他在虞靖川MV拍摄里加上江漱阳的微信后，他便再没其他机会和江漱阳接触了。


    微信上也没怎么聊天，他给江漱阳朋友圈点赞很是积极，但面对江漱阳本人的聊天框，平日活泼外向的艾文不知怎的就开始社恐了。


    明明——明明当初和江漱阳聊天的时候，他都能感受到江漱阳很好相处的，但他现在就是怂了。


    每次点开名为“jiangsss”的聊天页面，艾文总是滔滔不绝地在输入框里打一大段话，然后再灰溜溜地全部删掉，只留下两个字——在吗？


    最后这个“在吗”也没发送出去。


    这样的心情类似于高中时情窦初开的心动和暗恋，想和他说话又害怕打扰他，明明有着可以直接联系的微信，却偏要绕着弯子从其他社交平台搜集江漱阳的动态讯息。


    他最近在做什么？


    拍戏忙吗？同事好相处吗？


    一切都顺利吗？会不会太累了？


    ……


    艾文就这样一天天演变成江漱阳的死忠唯粉，还是男友粉。


    早些时日他发现一直关注的江漱阳微博居然开始宣传电影了，身为圈内人的雷达顿时响了。


    宣传电影啊！主演那不得多多发力，上几个节目接几个采访拍几个杂志啥的？


    然而一通激动下来啥也没有，江漱阳除了转发微博外毫无任何动静。


    艾文：流泪嘤……


    所以可想而知，当艾文在电影路演名单里看到江漱阳的名字时有多么激动。


    当时他还在给客户准备补妆产品，险些一个失手把气垫摔了出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内心化身尖叫鸡。


    他终于要在现实里看到活的江漱阳啦！！！


    电影放映时间到了。


    整个影院灯光暗下来，艾文略有紧张地捏紧手机。


    这是江漱阳的第一部作品，比起关注电影内容，此时他更担心江漱阳在电影里的表现。


    他知道江漱阳饰演的角色是镜头不多的男三号，在电影预告片里，男三号都只出镜了一双眼睛。


    当时这个眼睛的特写镜头还上了热搜，网友还在猜测这是谁的眼睛，艾文都不需要细想，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江漱阳的眉眼辨识度太高了，娱乐圈就没有哪个男明星能有这样漆黑漂亮的眼睛，甫一眼就能望进人心底去。


    而在官博放出的电影海报中，江漱阳站位靠后，侧对镜头靠墙站立，穿着灰扑扑的校服，几乎融入进阴影里。


    不乏有拿着显微镜看图的网友发现这是个帅哥，但毕竟电影讨论度全集中在董沁文和代楚妮这俩大花小花身上，角落里的新人帅哥怎么比得过？


    “呼……”


    电影开场，摇晃的镜头中是小县城里灰色的水泥建筑，少女奔跑的喘息声逐渐放大。


    “啧，跑哪去了？”


    “没看见啊，不是往这边来了？”


    “那个小婊子……”


    饱含轻蔑恶意的男声女声随着女孩儿的奔跑渐行渐远，最后镜头停在一所中学校门外。


    “呼……到了。”


    女生轻轻嘀咕了句，然后抬起头，镜头此时也掉转到她脸上。


    她长得很漂亮，不施粉黛的素白脸蛋，下巴尖尖的，头发都跑得凌乱了也不影响她的漂亮。


    即使穿着宽松的校服也依旧能看出她身材好得出奇，和周遭来往的其他学生比起来，她突出得有些过分。


    观众席里隐约有些骚动，此起彼伏的有人按捺着激动轻轻咕哝着“我女儿好美！”“这脸蛋不愧是我妮姐”“呜呜楚妮美神在世”。


    艾文听得不太清楚，但他也认出这张脸了，当今四小花之一的代楚妮嘛，单论外表绝对是娱乐圈顶级的存在。


    然而仔细打量，可以看出电影里的女孩儿校服干净却陈旧，手腕上有青紫伤痕和创可贴，联系方才那些满是恶意的只言片语，观众脑海中霎时蹦出四个字——校园霸凌。


    不出所料，之后的五分钟里，电影用精练的镜头碎片式地向观众呈现了女孩在学校的遭遇。


    由代楚妮饰演的名叫周雁的女孩儿来到教室，因为成绩差被老师轻视批评，在教室外罚站时被同学小声揣测和议论，上课时还被任课老师暗有所指地形容为“只知道打扮自己，一点拎不清学生该做什么事的女生”。


    很快到了放学，女孩又被早上追着欺负她的不良混混们盯上，偏偏天降大雨，她利用雨伞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勉强逃脱，整个人像只落汤鸡似的可怜巴巴躲在便利店的屋檐下。


    雨水汇聚在她睫毛尖尖上，成珠坠下。


    突然，女孩的目光一顿，定定地看向马路对面，表情怔愣。


    镜头顺着她的视线平移，雨幕中，一把黑色的雨伞在灰蒙蒙的街上异常晃眼。


    那是一个高挑少年的背影，他穿着和女孩同一高中的校服短袖，臂弯里还挂着一件秋季校服的外套。


    他半蹲着，单手打伞，另一只手似乎拿着什么东西，朝某个方向伸过去。


    周雁微微眯眼，试图看清楚对面的情况。


    镜头随着她探究的目光聚焦在少年白净修长的手上，这是一只非常、非常漂亮的手，漂亮到导演都忍不住用一个大特写镜头展现给观众。


    艾文听到周围人小声的惊叹。


    他忍不住咽了咽唾沫，眼睛都不舍得眨——他认出来了。


    那是江漱阳的手。


    少年握着一只剥开包装的火腿肠，正喂着蹲在他伞下的流浪猫。


    周雁看清楚后，神色有些恍惚。


    她认得那只猫，那是盘踞在这条街的“街霸”，特别凶，周围的猫猫狗狗都打不过它。


    她还是第一次瞧见这只猫这样温顺的模样。


    那把黑伞挡住了少年的脸，周雁只能看到他喂猫的动作，直到流浪猫狼吞虎咽地吃完整根火腿肠，少年才站起身，转过来。


    镜头首先给到少年转身的动作，然后是雨水顺着伞面流动的轨迹，紧接着转移到周雁的脸上。


    少女一点点睁大了眼睛，湿漉漉的头发黏在她额头和脸颊，原本冷得有些发白的脸一点点染上血色。


    她这样湿淋淋地站在屋檐下，双手交握在身前，像是抱着自己一般，看上去楚楚可怜。


    可她脸上的表情却向观众生动演绎出怦然心动的模样。


    这一刻，心动在屏幕上具象化了。


    大雨落下的声音暗示着时间的流动，周雁神情的变化显而易见是因为看到了不同寻常的景象。


    联系先前不知名少年转身的动作，观众自然而然联想到少年与周雁面对面的场景。


    “妮妮演得太好了……”


    观众的感慨说到一半，陡然顿住。


    黑伞边缘一点点抬高，少年冷厉俊朗的脸由下而上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他微微低着脑袋，没有看镜头，但观众的视线几乎全黏在他脸上。


    伞面的雨水依旧在流动，淌至边缘时聚拢成浑圆的水珠，像断线的玉串般倏然落下。


    “噗通，噗通，噗通——”地砸在地上。


    “……草！”


    观众席此时响起的动静比先前都要热烈，要不是大伙儿都讲文明有素质，知道在看电影时应该安静控制音量，大家的反应或许会更夸张。


    这特么是哪来的新人长这么帅？现在内娱不仅补货快还上这么牛逼的新货？？


    所以他到底是谁啊！！！——这是大多数观众的疑问。


    艾文内心os：嘿嘿（骄傲脸）叫你们不仔细看演员表，傻了吧？


    少年走到周雁身边，将要擦肩而过时，他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在镜头里极为短促地一晃而过，观众都没来得及捕捉其中的情绪。


    他自然而然地，只是顺手般地，把挂在臂弯地校服递给周雁。


    他此时的神情同方才从雨里走来的模样截然相反，微弯着眉，气质温和而没有棱角，说话间带着几分好学生特有的书卷气。


    “先穿上这个吧。”他道，“都是一个学校的。”


    周雁愣愣地接过，动作僵硬得宛如提线木偶。


    她语气干巴巴地道谢：“谢，谢谢你……”


    少年轻轻摇头：“不用谢。”


    说完，他便转身走进便利店。


    周雁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原地发呆。


    等到少年提着塑料袋出来，她才鼓起勇气问道：“可，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她欲盖弥彰地小声解释：“我之后把校服洗干净还给你……”


    少年笑了笑：“我是705班的骆延。”


    说完，他从塑料袋里拿出一把没拆包装的新伞递给周雁：“这个给你，方便的话，之后和校服一起还我就行。”


    他的语气淡然从容，不急不缓的：“现在也不早了，你早点回家吧。”


    “705班……是高三的学长吗？”


    周雁心想。


    镜头逐渐上移，转化为俯视视角的航拍，除了淅淅沥沥的雨声，观众无法听到两人后续交流的声音，只能看见画面中的周雁接过雨伞，而名叫骆延的少年又重新走到马路另一边，那只流浪猫还蹲在原地等着他。


    雨越下越大，镜头的雨珠逐渐模糊了画面。


    此时画外音响起，是周雁的声音。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骆延，他那么漂亮，像橱窗里最昂贵的洋娃娃。”


    “我喜欢他，非常，非常地，喜欢他。”


    “我想和他永远在一起。”


    少女郑重地说道。


    艾文听到这里，忍不住嘀咕：“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但刚刚那一幕心动确实演得好，代楚妮原来还有这演技？


    画面黑屏，中间浮现一行白字——三个月后。


    “呜呜呜呜——”


    警车的鸣笛在马路上急促地回响，引得周围的路人好奇地看过去一眼。


    穿着警服、长相正派的男人站在一幢公寓楼下，面目严肃地看着手里的资料。


    旁边相貌秀气的女警官低声道：“罗队，受害者尸体就在楼上，小刘他们已经上去了……据说尸体外观腐坏很严重。”


    罗警官声音沉沉：“天气太热，尸体腐坏速度会加快，先上去吧，目前对受害者身份有大概范围吗？”


    女警官很快回答：“受害者穿着白色连衣裙和带跟的凉鞋，我们在她随身携带的挎包中发现了手机、钥匙和口红等等物品。其中手机内容已经被吴哥解锁整理出来了，受害者手机上没有社交软件，只有通话记录和短信，从学费通知的短信可以判断受害者是槐林三中的学生，名叫周雁，我们已经在联系她的家人和老师了。”


    男人听到这里，眉头皱得更紧：“还是学生？”


    第 44 章 第四十四章


    电影正在播放的同时，影院休息室里，几位主演正坐在一块儿聊天。


    路演准备的服装是统一的黑色卫衣卫裤套装，因为天气原因，在订做时有选择加绒的款式，但杭城的2月可不是一件加绒卫衣能抵挡的。


    休息室里的众人几乎人手一件长款羽绒服，女演员腿上还都盖了毯子。


    郑琛注意到代楚妮长至后腰的羊毛卷，啧啧称奇：“哟，这发型得费不少功夫吧？”


    代楚妮坐得笔直，都不敢随意抬手去拨弄头发，闻言撇嘴道：“那是，屁股都坐麻了，又不是走红毯，不知道费老大劲儿是图啥。”


    代楚妮工作室的审美偏好在娱乐圈内是出了名的，她们家爱死了极繁造型，任何活动的妆造只要是经由工作室之手，最终必定从头到脚都透露着精致华丽的气息。


    就好比这一次，无论是演员还是导演组，每个人都是黑黢黢一身，化妆师最多在发型和脸上下点功夫，但这么小的面积能有多大影响？——大部分人都是这么想的。


    可代楚妮这一亮相，顿时就不一般了。


    郑琛的直男审美都能一眼看出羊毛卷的存在感，可想而知工作室在这方面使了多大力气。


    层层叠叠的灰褐色羊毛卷累在一块儿，每一根发丝都在它最适合的位置上，小巧的银色金属蝴蝶夹杂在发丝间，上面还洒着细碎的闪粉，能够想象待会在放映室的聚光灯下会有多吸睛。


    反观另一边沙发上的董沁文，简简单单的低马尾，额前没有一丝碎发，全梳到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乍一看上去素面朝天，漂亮得干净无瑕。


    但……


    真有这么简单吗？


    万芝看了眼和郑琛随意聊着天的代楚妮，又看了眼坐姿端庄、闭目养神的董沁文，嘴角温柔的笑不由得稍稍加深。


    比起80后的董沁文和95后的代楚妮，万芝恰好夹在两人出身年份中间，连出道年份也在两人中间。


    她从未像这俩人一般大红大火过，甚至因为早年的一些综艺镜头被网友贴上“绿茶”的标签，曾经还因此被全网黑——“绿茶婊”、“白莲花”、“蛇蝎心肠”等等形容词都和她放在一块比较。


    万芝本人茶不茶暂且不说，但从她给人的第一印象和日常待人接物的表现中不难看出——她有一颗温柔从容的玲珑心。


    她很喜欢观察身边人。


    譬如现在，她望着同剧组的另外两位女主演的造型，又瞧着俩人各自的神态反应，心里已经把后续可能的发展方向揣摩得七七八八了。


    董沁文和代楚妮同台出现，且在场其他演员无一人咖位和热度能同她俩比拟，好巧不巧这俩还分别是当红的大小花，俩人的粉丝还恰好就是各自同期女演员的最爱撕也最能撕的战斗力top粉。


    想必在路演计划之前，她俩的工作室就已经开始为今天的同台筹备了。


    万芝猜测，代楚妮工作室估计又想在美貌上做文章，毕竟客观而言，代楚妮的确是年轻女演员里相貌最惊艳的一位了。


    瞧这次的造型，真真是肉眼可见的努力。


    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姜还是老的辣。


    董沁文背后的工作室大概早就料到会有这一招，于是董沁文的造型就是与华丽背道而驰的素净白开水风。


    在万芝印象里，董沁文以前在公众场合里可从未打扮得这样朴素过，而且说是素净白开水，但粉底眼线唇釉发胶都是一个不少，只是看上去素净罢了。


    好有心机的漂亮妆。


    万芝表示，爱看，想学。


    不出意料的话，等代楚妮工作室发出营销美貌的艳压通稿后，董沁文工作室应该会推波助澜地帮对家炒一波热度，然后引着粉丝说董沁文妆这么素也不输，接着再两方大吵几回合后由“路人”放出路演现场live图。


    于是网友们惊讶地发现，这只是在放映厅里展开的小型路演，所有人都简简单单做了妆造，只有代楚妮一个人整这么花里胡哨，不仅和电影主题半点不搭边，还借此在网上疯狂拉踩前辈——实在太做作，太不要脸了！


    瞧瞧人家大前辈都只随便扎了个低马尾，不准备和电影本身抢热度，你一个在头发上涂闪粉的怎么好意思拉踩人家的啊！


    这波节奏带下来，代楚妮不分场合雌竞艳压的标签就在路人眼里定了型。


    前期艳压的热度越大，后期被反扑吞噬的苦果也就越可怕。


    万芝心想：“说不定在她们的计划里还有我出场的机会呢。”


    哎，没办法，在场其他人包括导演，都是她俩play的一环罢了。


    “黎导，还有各位老师，可以准备入场了。”


    黎书华起身，环视一周，严肃的表情稍微和缓了些。


    “都好好表现。”她道，“不要紧张。”


    被她这么一看，所有人都下意识老实点头：“明白了，黎导。”


    黎书华：“嗯，走吧。”


    ……


    放映厅内，银幕上正滚动播放着剧组名单，悠扬哀伤的片尾曲在整个大厅内回转。


    观众席有不少人红着眼眶。


    “沁文姐和女儿的那一段太好哭了……”


    “真的，她声音一出来我直接绷不住了。”


    “董沁文转型好成功，完全感觉不出她以前是演偶像剧的。”


    不过这毕竟是一部悬疑片，更多人都在讨论案件逻辑和伏笔。


    艾文也是这一刻才反应过来。


    “所以周雁和骆延初见的那段画外音表白是这个意思，她说骆延漂亮得像橱窗里最昂贵的洋娃娃，刚好就呼应了多年前许老师失踪的女儿怀里抱着的洋娃娃，而且许老师也是因为在宾馆发现洋娃娃才确定女儿失踪后来过这小县城的。”


    他一个人自言自语：“周雁是杀死许老师女儿的凶手，当时的周雁甚至也才五六岁，和许老师女儿是同龄人。”


    “她就是因为许老师女儿抱着她曾在玩具店看到却得不到、和父亲说想要却被无视冷遇的洋娃娃而注意到对方，又因为看见许老师和丈夫对女儿关怀照顾的模样而心生嫉恨，于是诱哄对方跟自己回家，最终痛下杀手。”


    甚至当时才不满六岁的周雁在做下这件事的过程中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她的父母看到她牵着一个小女孩回家也没多么关心，连一句询问都没有，周遭邻里更是如此。


    周雁从未因此感到愧疚或不安，这段残忍的记忆随着她长大逐渐被模糊淡忘，甚至还不如她对橱窗里漂亮昂贵的洋娃娃的执念深刻。


    艾文越回忆越觉得心惊：“所以许老师在查明真相后才对周雁感到绝望，找不到证据的凶杀案，连凶手到现在都是不用负刑事责任的未成年人……”


    “于是许老师选择自己去审判罪人，不仅不愿放过周雁的生命，而且还诱使周雁杀害了四个校园霸凌的混混，就是为了让周雁死后也不得安宁。”


    坐在艾文旁边、戴着椭圆框眼镜的女生小声接话：“电影里那四个混混的家人都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人，许老师连周雁的父母都不打算放过呢。”


    她愤愤握拳：“整个案件里最无辜的就是骆延了，他成绩那么好又那么招人喜欢，本该拥有更加光明的人生，却全都毁在他以为的救赎手里！”


    艾文：“……”


    艾文语气沉痛：“我也觉得……骆延才是最可惜的，哪怕是为了女儿报仇的许老师也不无辜。”


    眼镜女孩顿时一拍椅子扶手，像是找到同好般两眼放光：“对吧，你也这么觉得是吧！她报仇就报仇，想杀凶手就杀凶手，但为啥不自己动手，还利用最相信她的学生，连报仇都想着把自己摘干净，哼！！”


    艾文也皱起眉：“对，这一点无法理解，骆延真的很信任她，感觉许老师应该不是这种人设才对。”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眼睛也不自觉弯起来：“但……实话实说，黑化的骆延真帅呀。”


    “啪！！”


    眼镜女孩又是一拍，表情更加惊喜：“我也觉得！帅死了好吗！大哥你是说骆延后山杀人那一段剧情吧，就是举着铁锹锤人的那一个镜头，太太太帅了啊啊啊！！”


    要不是他和这姑娘不熟，怕吓着人家，艾文都要控制不住自己也跟着呐喊起来。


    何止是帅啊！简直S气息大爆发好吗？！


    那居高临下的冷漠视线，那染着火星的烟头，那紧握铁锹的骨节分明的手指——艾文当时看到那一幕直接被戳爆性癖了。


    当时镜头里满溢的杀气令整个观众席都安静下来，大多数人都紧张得屏息，而艾文只觉得心脏被揪紧，腿软得想下跪。


    俩人难掩兴奋地继续交流剧情，其中时不时夹杂几句对骆延的垂涎和夸夸。


    最后戴着红框眼镜的姑娘眨眨眼，感叹：“我还以为来路演的只有我一个喜欢江江的粉丝呢，没想到还能遇到同担，原来我们江江还有爸粉啊。”


    艾文：……？


    什么同担，什么爸粉，他听到了什么？


    第一次追星的艾文很懵，猝不及防地被看出粉籍就算了，但为啥是爸粉啊？！


    他这样年轻帅气怎么可能是爸粉？！


    艾文：[男友粉震怒.jpg]


    他还没来得及整理措辞，也没想好要回答什么，就见这姑娘转身坐正，还不忘拍拍他的椅子扶手，提醒：“来人了来人了，要看到江江本人了！别聊了！”


    艾文：……


    艾文默默坐正。


    “我靠我靠——我靠……”


    女孩低声咕哝着，手里举起相机，专注地对准她视线中唯一的焦点。


    “好帅呜呜，太帅了，电影里已经够帅了，MV里也够帅了，怎么今天更更更帅了呜呜呜呜。”


    “现实冲击力太大了，妈呀，这妈粉还咋当，江江你才二十一岁啊，今年二十二岁的生日还没过啊，怎么能帅成这样啊啊啊……”


    “Oh，daddy——吸溜，可以这样叫吗，嗯，回去发微博就用这个标题了，吸溜。”


    女孩嘀嘀咕咕的声音很小，不刻意去听很难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但艾文刚刚被她的话刺激到了，导致注意力被迫牵引过去，然后就听到这么些东西。


    感觉身边坐着一个人形弹幕机……


    而且，daddy？


    这是能说的吗？


    艾文望着不远处台上穿着黑卫衣、梳着背头的年轻男生，默默捂脸。


    他表面正经，内心尖叫。


    啊啊，搞到真的daddy了。


    *


    江漱阳望着台下乌泱泱满放映厅的人，表情没什么变化，但心里其实……有一点点紧张。


    方才上台时，黎书华导演在前边发言，他跟着主演们一块儿鞠躬打招呼，到那一刻他都还没感觉到紧张。


    但现在，主演们依次自我介绍，这种轻微的忐忑后知后觉地来了。


    “各位观众朋友媒体朋友们大家好，我是演员郑琛，在《无名者的罪恶》里饰演许老师的前夫陈生辉。”


    郑琛在江漱阳前一个开口，他笑容爽朗地冲观众们挥手：“大伙儿看电影看得爽吗？应该还不错吧，我们黎导一个人又编又导，许老师足智多谋，罗警官又心思细腻，周雁反差感十足，警花小姐也是黄金辅助，还有我身边这位骆延同学，一个字，帅！”


    他一个人把全场都夸了一遍，比前边所有人话都多，台下观众反应也相当热烈，现场有他的粉丝大声应和——


    “你小子——不演打戏之后演渣男是吧！”


    台下哄堂大笑，台上其他几人也跟着笑起来。


    郑琛摸摸后脑勺，望天：“啊……这灯可真亮啊，这天花板可真高啊，这投影仪可真——投影仪啊。”


    他笑着转头把话筒递给江漱阳，小声道：“小江，轮到你了。”


    江漱阳接过话筒的那一刻，观众席莫名地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专注地盯着他。


    男生声音冷静，一丝不苟的：“大家好，我是新人演员江漱阳，在《无名者的罪恶》里饰演许老师的学生骆延，希望大家刚刚看得开心，能喜欢我们的电影，谢谢。”


    他说完话，现场还是安安静静的，甚至连座椅晃动的杂音都消失不见，只有头顶运行的空调暖气嗡嗡作响。


    江漱阳刚要再说什么，旁边的郑琛手都抬起来准备鼓掌了，台下忽然响起一个女孩响亮的声音——


    “江漱阳——！老公！！你好帅啊——！！！”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声源处聚拢，而喊出这惊天动地一声嚎的当事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缩进椅子前的过道里，坐在她身边的艾文一脸懵逼地承担了众人的视线。


    他愣了好几秒，才在身边人诡异的目光中反应过来，冤枉地申诉：“不，不是我喊的，那明显是个女生的声音啊！”


    他申冤完还不忘补充：“不过她说的没错，江漱阳确实好帅呢。”


    众人：……不是你说的你表情这么娇羞干嘛，啧。


    “咳，谢谢这位观众小哥。”


    江漱阳笑着说：“我觉得骆延也很帅。”


    郑琛指指点点：“噫——小江啊，注意场合，这么多人看着呢，咱收敛点哈。”


    代楚妮也转头笑着打趣：“别听琛哥的，骆延帅，咱们小江更帅！”


    台下这么一闹腾，几人再一唱一和，这段自我介绍就愉快地过去了。


    之后如江漱阳所料，基本没人向他提问。


    路演时间有限，媒体的问题全是安排好的，零星抽取的几个观众提问也几乎都是董沁文和代楚妮的粉丝。


    后排倒是有两个举得特别积极的手，而且疑似刚才大喊“江漱阳好帅”的始作俑者，但可惜他俩位置靠后，没被主持人点到。


    台下很多观众举着手机拍摄，媒体也是长枪短炮地对准台上。


    在最后和观众的大合照阶段，江漱阳本想继续低调地站在角落，却被代楚妮注意到，直接给揪着衣袖拎到中间。


    她拍拍江漱阳肩膀：“你年纪最小，个子最高，就蹲在这儿，也不挡后面观众的镜头。”


    旁边的董沁文也点头道：“嗯，就在这吧。”


    郑琛抓着江漱阳左手臂大大咧咧地按着人蹲下：“别磨叽了，哥陪你一块儿蹲着，长这么帅就是要站中间的，哎，汪哥，你也来蹲着吧，咱仨一块儿啊！”


    汪哲旭笑着配合：“好嘞，我就在小江右边吧。”


    江漱阳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被摁着蹲下后便隐约猜到大家或许在担心他因为刚才被忽略而难过。


    他心里有些无奈，但更多的是感谢。


    男生笑着抬手分别搭在郑琛和汪哲旭的肩膀上，两只手翘在两边比耶，语气开朗轻快：“好啊，那就这样拍！”


    3，2，1，按下快门。


    镜头定格在此刻，照片上所有人都笑容灿烂，每个人都很亮眼。


    众人齐声喊道。


    “祝《无名者的罪恶》——票房大卖——！”


    *


    路演结束的当晚，现场媒体拍摄的照片和短视频就已经登上各大平台的热榜。


    电影官博发布的大合照点赞破百万，评论区前排都是两位女主演的粉丝控评，看上去风平浪静的，粉圈之间隐隐的火药味对于路人来说很难察觉。


    江漱阳在路演后没有立刻飞回江城，而是打算在剧组订好的酒店休息一晚，明后两天他还分别有沪市和锦城的路演要参加。


    其实一直到电影2月14号上映之前的每天都有不同城市的路演安排，但江漱阳2月10号就要进组，业内对于演员本职工作的档期安排都是宽容的。


    况且江漱阳在《无名者的罪恶》中戏份比重不大，在外界热度也不高，请假缺席之后的路演也无伤大雅。


    剧组其他主演也都在酒店休息，闲着也是闲着，到了晚上，江漱阳和郑琛代楚妮俩人便约着一块儿打游戏。


    他们仨聚集在郑琛的房间里，各自盘腿坐在地毯上，三个人手指都很长的，在手机屏幕上划来划去，专注得就差把眼珠子盯进去了。


    “靠！郑！琛！你有病啊！”


    平时从不说脏话的代楚妮都被逼出几句打码的粗口：“@#￥%&——这是姐的晋级赛，你能不能给点力！刚刚谁让你放木板挡路的，没看见姐在遛鬼吗啊啊啊你修你马的机啊，来救我啊啊啊啊啊啊——”


    郑琛习以为常地左耳进右耳出：“大姐，你要不要看看你被绑在哪，渔女的地下室我一个微调哥咋捞你，你指望我还不如指望小江。”


    代楚妮：“但你就在我头顶修机啊啊！！你别装，我看得到，你动作快点，别过半了再来救，人死了才想起要烧纸是吧。”


    郑琛嘴上说着不救不救，但动作还是老老实实地操作角色往地下室摸去。


    江漱阳也默契地朝这边靠近，在渔女面前贴脸跳舞吸引对方注意：“渔女往我这边来了，你们抓紧。”


    郑琛嘴里絮絮叨叨：“okok下来了下来了，绑在这儿是吧，救了救了，刚好卡半！奈斯，草，渔女往回走了，妮子你搞快点，哥垫后。”


    代楚妮被救下来后瞬间恢复冷静，手指动得丝滑：“你别给我垫后了，你遛鬼太呆了，你先去修机，等我再遛她个120秒！”


    突然，一通电话从她游戏页面上弹出，是她经纪人的手机号。


    “靠……”她低低骂了一声，毫不犹豫地挂断。


    江漱阳注意到来电铃声：“妮姐，有人找你吗？”


    代楚妮无所谓地回答：“没事，我经纪人，应该也没啥急事，我们先打完这一局，待会我给他回电话。”


    郑琛：“你跟章哥说了你在我这打游戏没？人家可能去你房间找你没找着。”


    代楚妮一边遛鬼一边回答：“说了啊，他知道，所以他如果真有急事应该会直接来这找我，他房间就在楼上——”


    她话还没说完，门外便响起砰砰的敲门声。


    郑琛看了代楚妮一眼：“不会吧……”


    代楚妮手搓屏幕都要搓出火星子了：“哥，大哥，你有空帮我开个门不？”


    江漱阳起身：“我去吧，刚好我离渔女挺远的，姐你注意别遛到小门来啊。”


    代楚妮：“放心放心——一切都在姐的把控里！”


    江漱阳走到门前，抬手按下把手，探头看到门外有些熟悉的脸，似乎真是代楚妮的经纪人章蔚。


    他单手握着手机操作角色修机，另一只手扶着门，抬眸朝章蔚礼貌地笑笑：“章哥，晚上好，有什么事吗？”


    章蔚望着他的目光不知为何有些复杂，男人眉宇间是隐藏不住的心烦意乱：“你……麻烦你帮我叫一下代楚妮。”


    他瞥了眼江漱阳的手机屏幕：“她还在和你们玩游戏是吧……啧，你让她快点，就说有急事。”


    江漱阳点头：“嗯，那章哥进来等？”


    章蔚摆摆手：“用不着，我就在门口，让她快点就行。”


    江漱阳回到房间：“楚妮姐，章哥在门口等你，好像有急事，要不这局你先躺平，我和琛哥应该能hold住。”


    郑琛也附和道：“对，没事儿，你先去忙你的，人家章哥都催到我这来了，肯定有要紧事！”


    代楚妮恋恋不舍地关了手机屏幕，都不敢看游戏里的惨状：“好吧……交给你们了……一定要赢啊，最差也拿个平局吧。”


    她叹了口气，嘀咕：“能有什么急事，今天也没干什么特别的啊。”


    代楚妮朝门口走去。


    江漱阳只模糊地听到门外章蔚不太愉快的语气和代楚妮闷闷的应声，之后门便被合上。


    房间重归寂静，只有游戏音效响得惊心动魄。


    江漱阳和郑琛沉默地打完这一局游戏。


    “可以——平局应该稳了，小江你走了没？”郑琛放下手机，活动着手腕，探头朝江漱阳的屏幕看过去。


    江漱阳面不改色，动作稳稳当当：“嗯，OK，我走地窖。”


    他也放下手机，伸了个懒腰：“唔——怎么样，还玩吗，琛哥？”


    郑琛：“都九点多了，我都行，哎，等等，我看眼热搜，章蔚那么急着找妮子，八成是出事了。”


    他满脸写着“我来看看是怎么个事”，吃瓜的动作一点不磨叽。


    江漱阳背靠着床尾，抬手勾来一个抱枕搂在怀里，懒洋洋地应声：“你看吧，我歇会。”


    他话音刚落，就听郑琛一句脱口而出的“卧槽！”。


    只见郑琛手指不断下滑，眼神瞟得起劲：“……还真出事了，怎么搞成这样？妮子和董姐撕起来了？？”


    他好奇又困惑：“怎么撕起来的，我看看……就因为一个打扮的事？至于吗？”


    江漱阳半睁着眼，后脑勺枕着被子，头发被蹭得微微炸起，看上去是昏昏欲睡的毛茸茸模样。


    他对粉圈大战没有概念，也没从郑琛吃瓜的语气中听出事情的严重性，只慢吞吞搭话：“……什么？妮姐和沁文姐？”


    她们能出什么事，在剧组的时候关系不是挺好吗？


    江漱阳还记得代楚妮私下说过董沁文是她小时候的偶像，只是后者气质清冷且气场强盛，代楚妮一直没敢和对方多聊天拉近距离。


    郑琛把挂在热搜第一的#代楚妮用力过猛#的词条内容浏览了个大略，逐渐皱起眉头。


    “好像是妮子今天妆造太精致引起了网友不满？是因为董姐没怎么做妆造形成了对比吗？但咱这次路演的造型不是可以由艺人工作室自己安排吗……”


    郑琛看到评论区里众多不堪入目的辱骂言论，原本吃瓜看乐子的轻松表情瞬间褪去，他本能地为好友打抱不平：“妮子她工作室不一向都是搞这种妆造吗？我记得董姐也是她们工作室做的造型吧，也没人不让她搞华丽的啊。”


    “草……这些网友有病吧……妮子做作？妮子有心机？还骂她——”他堪堪刹住嘴里的脏话，但表情已经替他骂出来了。


    江漱阳见郑琛脸色大变，也意识到网上真出事了。


    他打开手机，点开微博热搜第一，便看到最显眼的一张对比图。


    照片是他们刚上台时媒体拍的一张全景图，其中用红圈特别标出话题中心的两位女演员，并配文“代楚妮艳压董沁文？”。


    发这张图片的营销号在评论区中吐槽：没看到哪艳压了，只看到某人用力过猛，一个小小的路演整这种网红大浓妆，确实很抓人眼球，因为就她一个显眼包！


    不出所料，这条评论被代楚妮的粉丝们铺天盖地的反驳吞噬了，而评论区也不乏有董沁文的粉丝阴阳怪气地添油加醋。


    总之就是一个字——乱。


    “好惨……”江漱阳下意识嘟囔了句。


    郑琛猛点头：“对啊，真的惨，现在的网友都这么无聊吗？啥都审判一波？不就打扮得精致点吗？简直无妄之灾！”


    江漱阳叹了口气：“沁文姐和楚妮姐都挺惨的。”


    他观察了一圈评论区的动态，然后退出这条博文，点进实时评论，想看看网友们对这件事真实的反应。


    前排的营销号博文引导性太强，评论区粉丝含量过高，往往都是情绪过激的对骂，叫人看得直叹气。


    【楚妮美貌研究所】：#代楚妮用力过猛#搞笑，什么鬼词条空降热一，某过气女星独立行走好吗，被艳压了就开始扯妆造，怎么，是你家工作室化妆师搞不定你这张老脸吗？万一明天路演我妮姐素颜上台照样艳压就笑死人了


    【我心上的董小姐】：#代楚妮用力过猛#我就知道这个花瓶女会给我姐下绊子，这下翻车了吧，下午疯狂营销艳压遭反噬了吧（狗头）


    我姐出道这么多年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就某人这点绿茶手段还是收拾收拾回家抠脚吧，同剧组的wz都比某人精明识时务（白眼）


    江漱阳刷新了好几遍，总逃不开双方粉丝乌烟瘴气的骂声，对家不愧是对家，是会戳心窝子的，看得出双方都很破防。


    他个人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说到底不过一个化妆风格的问题，但以章蔚表现出来的重视程度又让人感觉这事很重要似的。


    突然，他手一顿，目光在最新刷出来的评论上定了定。


    【爱在西元2000年前】：#代楚妮用力过猛#啥用力过猛，不就化个浓点的妆吗？倒也不必啥都扯上艳压，女明星同台都逃不开这一出是吧，真说艳压我还觉得台上谁都比不过那背头小哥呢


    江漱阳：呃……？


    背，头，小，哥？这不会是在说他吧？


    他飞快回忆了一遍那张台上合照，确定所有人里只有他梳了背头造型。


    江漱阳默默退出这条热搜。


    这就是成为艺人之后上网冲浪的不便之处吧……吃个瓜都可能吃到自己身上。


    他还没习惯在别人的热搜里猝不及防地看见自己，有种上课突然被老师点名的感觉。


    旁边还看着手机的郑琛也时不时挑眉，忍不住瞥到江漱阳身上的目光有些微妙。


    “咳，小江啊……”


    郑琛刚起了个头，江漱阳便抬手制止：“我看到了，可以了，琛哥。”


    “你看到了？”


    郑琛颇为诧异：“咱俩网速一样了？那你还这么淡定，真有你的。”


    江漱阳：“……？有什么会让我很不淡定的？不就是有人夸我帅吗？”


    他说得自然，还微微上挑着眉梢，自夸也坦坦荡荡，丝毫看不出他方才猝不及防被贴脸后飞快退出热搜的慌张模样。


    郑琛了然：“哦——看来你没刷到，瞧瞧，这条微博已经快赶上热度最高的那条了，从两位大明星的骂战中脱颖而出，你小子还真是一股清流。”


    他啧啧称奇，一边把手机亮给江漱阳看。


    只见屏幕上点赞已突破2w的微博附带着那张沦为众矢之的的合照，而文字内容令人瞠目结舌。


    【娱圈帅哥图鉴】：#代楚妮用力过猛#都别吵了，还搁那比来比去干啥，不如和我一起看真正艳压全场的帅哥（狗头叼玫瑰）


    转发2010；评论3453；点赞2.1w


    艳，艳压全场？


    谁？


    ……我吗？


    江漱阳僵住了。


    第 45 章 第四十五章


    ……


    “看完了吧，有什么感受？”


    章蔚看着对面沙发上的代楚妮，眉头紧皱：“你之前还吵着说不搞那些营销通稿，你看人家下手多狠，都跟你说了不要对那些所谓的前辈带那么厚滤镜！”


    代楚妮放下手机，撇嘴：“那还不是你们先开始的……”


    “我们——？”


    章蔚提高音量，厉声道：“那你说我们是为了谁？你全身上下除了这张脸还有什么拿得出手？不好好借这张脸炒炒热度你迟早糊透！不记得你之前怎么都接不到好剧本的那段时间了？好了伤疤忘了疼是不是？没热度就只能无所事事地在家里抠脚，你怎么就不长记性？！”


    代楚妮捂着耳朵：“行了！别嚷嚷了！”


    她闷闷地嘀咕：“网上那么多人骂我就算了，你也还继续骂，无不无聊……而且我演技有进步的好吗，今天路演好多观众都夸我了。”


    章蔚呵呵两声：“那是粉丝哄你的，你应该没脸大到觉得自己演技可以和董沁文比吧？”


    代楚妮：“……知道了，那我能怎么办，你看现在网上闹成这样不就是你们要拉踩人家搞艳压惹的祸吗？你记着，我当时是反对你们这么搞的，现在别冲着我发火啊，我有脾气的。”


    章蔚噎了一下，眉头皱得更紧：“楚妮啊，你应该知道圈内多少女艺人都是营销美貌起家的吧，你比她们更有先天优势，之前老板就说过，圈内没几个女演员的脸能和你同框不输，你说你不抓紧这份优势在那犟什么？”


    他叹了口气：“而且我没有责怪你，我只是想借这件事告诉你圈内尔虞我诈的恶劣氛围，别以为在剧场里你和那几个演员关系亲亲密密的，其实背后谁都有可能捅你一刀。你还说董沁文很照顾你，你看看，人家就是这么把你照顾到热搜上去的。”


    章蔚说到这里，眉头稍微舒展些，望着代楚妮道：“而且呢，你不信咱们工作室其他人就算了，还能不信你章哥吗？这件事我早就想好解决措施了，已经让人去办了，我肯定不会让我的艺人吃亏的。”


    代楚妮眉头一跳：“你干什么了？”


    章蔚徐徐道：“董沁文不是从妆造下黑手吗？那咱们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男人相貌精明，小眼睛薄嘴唇，看上去有些刻薄。


    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现在网上都说你有心机，故意打扮华丽，不过别忘了，很多网友都知道，咱们工作室的妆造风格一直都是精致公主风，这很好解释的。”


    “但——董沁文工作室可不是走那种素净风格的。”章蔚淡笑，“呵……她那伪素颜妆花了多少小心思，别以为没人能看出来，真正有心机的是谁还不确定呢。”


    代楚妮脸上表情不见轻松，甚至更沉闷了。


    她忍了忍，还是开口道：“能不能适可而止，只要解释这是我们工作室一贯的化妆风格就够了，干嘛还去招惹别人。”


    章蔚挑眉：“这你就不懂了，董沁文虽然没以前红了，但她血还厚着呢，人家咖位摆在那儿，你知道你要是在这场撕扯中赢了——对你有多大帮助吗？”


    以后网友提到代楚妮，都可能会因为这件事留有印象——这不是那个和董沁文撕起来的女演员吗？好像最后还撕赢了，厉害啊。


    说通俗点，就是通过粉圈骂战来抬咖。


    骂到热度够高、众人皆知以后，就不可避免地让代楚妮和董沁文这两个名字屡屡绑定在一块儿出现。


    这都是老生常谈的蹭热度手段了。


    章蔚双手抱胸，语重心长地总结：“所以，知道你章哥为了你做了多少事了吗，你还是年纪小，不知人间险恶，娱乐圈光有一张脸蛋是远远不够的。”


    代楚妮表情更难看了。


    她不断在心里对自己说：“冷静，冷静，和这煞笔男的吵起来没用……狗日的，老娘到底要忍到什么时候？！”


    真当她是傻子，以为她看不出来章蔚在见缝插针地打压她，试图替公司掌控她呢。


    这么明显的PUA，一天到晚就知道说她只有脸脸脸——哈，她确实是比不上这男的不要脸哈！


    她冷着脸拿出手机，想确认一下网上的情况，也借此转移注意力，免得气出乳腺癌来。


    在点开微博热搜榜的那一刻，她动作顿住，冷凝的表情顷刻缓和。


    代楚妮握着手机浏览半晌，一时无言。


    章蔚以为她是看到黑粉的谩骂言论被刺激到了，也没劝阻，刻意等她多看一会。


    在他看来，代楚妮就该多被人骂骂，骂醒了才好，省得一天到晚没轻没重。


    “……那啥，章哥。”


    代楚妮出声：“你刚刚说——娱乐圈光有一张脸蛋是远远不够的？”


    章蔚故作高冷地昂了昂下巴：“嗯？”


    代楚妮默默竖起手机屏幕，将当下热搜第一的讨论页正对章蔚，生怕对方看不清楚，她还刻意点进热度最高的博文内容，指给章蔚看。


    她语气轻快：“哎呀，但我看拥有一张漂亮脸蛋并不像章哥你说的那么没用呢。”


    只见热搜第一不知何时已经不再是#代楚妮用力过猛#，转而变成#艳压全场的人到底是谁#。


    而代楚妮点开的博文内容赫然带着这个热搜tag。


    【娱圈帅哥图鉴】：#艳压全场的人到底是谁#都说代楚妮是花瓶，但我看这张合照里的“花瓶”明明另有其人啊！女明星们别比来比去了，和小编一起来看看帅哥吧~~~点击就看顶级背头浓颜大帅哥~~超清路人视角实况~~吸溜（流口水）（流口水）


    [视频.mp4]


    转发7061；评论1.2w；点赞7.3w


    视频自动播放，窸窣的嘈杂噪音伴着拍摄者隐含激动的自言自语。


    “太帅了太帅了，人怎么能长成这样，妈呀，搞到真的无死角大帅哥了……”


    视频焦点汇聚在身着黑卫衣的高瘦男生上半身，拍摄者放大镜头对准男生的脸，浓颜怼脸的冲击感直叫人移不开眼。


    总共10s出头的视频，前面8s的江漱阳都脸色淡淡，配上这背头黑衣，冷脸bking的即视感拉满。


    但在视频第八秒时，年轻人像是注意到什么，又或是听到台上其他人说了什么，脸上突然扬起一个笑来。


    只是稍稍勾唇，脸颊的酒窝凹陷下去，眉眼愉快地舒展开，深黑的瞳孔中泛起薄薄的笑意，这笑容与先前冷脸的反差感实在太大。


    没等人反应过来，下一秒，江漱阳抬眸，不经意地对上这边的手机镜头。


    他脸上的笑还没褪去，像隔着屏幕和观众遥遥对视。


    他眨了一下眼。


    “——”


    镜头剧烈地抖动了1s，宛如拍摄者和观众陡然漏下一拍的心跳。


    随后骤然黑屏，视频戛然而止。


    章蔚错愕地瞪大眼睛，一时都没控制住表情。


    他隔了好几秒才回过神，余光瞥见代楚妮看戏的表情，强行镇定道：“呵呵……看来是我们小瞧了人家，楚妮啊，你还是考虑不周全，这小子很明显就是在你和董沁文互掐时捡漏了。”


    他很快说服了自己：“我也看走眼了，咱们剧组卧虎藏龙啊，这个新人是长空娱乐的艺人？背景不简单吧，他经纪人是谁，这热搜得花多大价钱哟。”


    代楚妮：“……”


    先别提热搜，就这转赞评的数据是这么短时间能买出来的？说话都不过脑子的吗？


    而且瞅瞅这条微博底下的评论，很明显不是水军刷出来的也不是打广告卖减肥药的，全是上网冲浪的活人啊。


    甚至她还看见几个别家男明星的超话大咖，顶着认证v标在光明正大爬墙看帅哥，评论区宛如各家粉丝团建现场。


    这场面能是用钱买出来的？？


    她懒得辩驳，语气怜悯道：“你高兴就好。”


    *


    2月7、8、9号的三天路演热度节节攀升，首日就引起粉圈大战，之后两天更是战上加战。


    妮家和董家撕得那叫个腥风血雨，谁来沾边都会被惹一身腥。


    第一天因为艳压和妆造撕上热搜前排。


    第二天代楚妮没再搞精致公主风，而是简简单单整了一套电影里的学生妹造型，好巧不巧董沁文也默契地戴了无框眼镜，整上电影里老师的装束。


    若是第一天是这俩风格同台，估计也不会撕得那么惨烈，可惜有前一天火药味的延续，学生老师同台照样被双方拿去P黑图互喷。


    第三天不知道是不是双方私下沟通了，都顶着最普通日常的妆造上台，还不如一旁的万芝妆容细致。


    只可惜双方梁子已经结下了，两边的粉丝已然红了眼，互相的关系一时半会都没法缓和下去。


    但电影本身的宣传热度已经远远超出预计指标，各大平台的娱乐博主都专门剪视频分析这三天精彩的互骂，网友们吃瓜看乐子的心态在这一波宣传中得到极大的满足。


    一时间，购票网站上《无名者的罪恶》的“想看”人数疯狂飙升。


    随着电影路演的推进，某书上关于路演的电影repo越来越多。


    如果有人用心关注和统计，会发现其中江漱阳的出现率非常高，几乎每一个写repo的人都提到了这位电影中期便自首杀青的男三号。


    【这位演技真的非常惊艳，完全看不出是新人演员的程度，好几次都被他的眼神看得鸡皮疙瘩起一身】


    【内娱终于要出一个真正的天赋型演员了，这眼神戏太灵了，这种演员就应该长在悬疑片里！！】


    【这张脸……真的不是爱豆吗？初登场就惊艳整个放映厅了，妮刚出场时我们那个厅里的人都还只是小声夸赞讨论几句，江一出场，真的，一点不夸张，此起彼伏的“卧槽”……】


    只可惜三场路演的观众总数并不多，在网上发表repo的人就更少了，这些林林总总的夸赞没被太多人放在心上。


    反倒是路演各个视角的短视频在某音和b站小火了一把，大多数路人对江漱阳的印象就是“那个长得特别帅的浓颜新人”，如此种种的讨论均停留在江漱阳的容貌上。


    以至于在后来电影上映的当天，江漱阳骤然暴起的热度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


    “这就赶去下一个剧组了？”


    代楚妮戴着墨镜，和江漱阳一块儿站在酒店楼下。


    肖放去停车场开车过来，江漱阳就先待在这儿等车，而代楚妮则是下楼散步，顺便送送中途离开的小江。


    “嗯，那边早就定下10号进组，不好推迟。”江漱阳回答。


    代楚妮感叹：“这么急，那你岂不是过年都放不了假？”


    江漱阳笑道：“娱乐圈哪有年假，等我拍完这部应该会休息一段时间。”


    “那还好，我看你这几个月可太忙了……”代楚妮忽然想起来，“哎，你是不是今年就毕业了？”


    江漱阳点头：“对，六月毕业。”


    “那刚好啊，新电影杀青后就可以毕业旅行！”代楚妮抬了抬镜框，语气感慨，“我当初一毕业就进组了，完全错过了最后的毕业季。”


    江漱阳想到前几天寝室群聊里讨论的旅游计划，笑容愈发开朗：“我也是这么打算的，嗯……估计会和我室友一块儿。”


    年轻人眼神明亮，满是憧憬，二十来岁的朝气蓬勃在他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代楚妮看得有些羡慕了：“真好，我还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和好朋友出去旅游呢。”


    她说着说着脸色都惆怅起来：“能有适合一块儿旅游且档期不冲突的好朋友都是一件难事啊……说不定得参加个旅游综艺才有机会实现。”


    江漱阳扬眉：“那就去参加呗，姐你都这么说了，指定有综艺邀请你了吧。”


    代楚妮挠挠脸颊：“……你看出来了啊，害，有是有，但还久着呢，连嘉宾都还没找齐，八字没一撇的综艺。”


    她小声嘀咕：“找我就算了，还一块找了沁文姐，这不摆明了要搞事情……一天天的，唉。”


    江漱阳没听清楚她后面的碎碎念，另一边肖放已经开车过来了。


    他朝代楚妮摆摆手，笑着告别：“那我先走了，下次再见。”


    代楚妮豪迈地挥手：“一路顺风！下次见！”


    ＊


    《挚爱的我们》就在江城本地拍摄，或许是因为万业娱乐总部在江城，又或许有其他原因，总之江漱阳对这个结果相当满意。


    只可惜取景点距离他住的公寓有一段距离，他最终还是在新剧组订的酒店住下了。


    江漱阳把电影剧本分析得差不多，属于他的剧情也都默记在心，这部青春校园题材的电影对他来说没什么难度，起码相比先前两部电影都要轻松很多。


    他在酒店一楼大堂偶遇了万芝，两人相视一笑，对彼此出现在这里的原因都心知肚明。


    万芝主动上前打招呼：“小江，好巧，刚刚放完行李下来吗？”


    江漱阳点头：“嗯，现在打算去片场看看，万芝姐要一起吗？”


    万芝歪了歪头，温柔地笑笑：“可以啊。”


    她环视一圈，有些困惑：“嗯……小江你的助理不在吗？”


    江漱阳：“肖哥吗？他还在楼上，片场离这挺近，用不着专门开车，我就让他别送我了。”


    万芝赞同道：“是这样，我也打算走过去的，这个时间……应该余导他们都在片场。”


    她像是想到什么，问道：“小江你有看到剧组其他几位演员吗？”


    江漱阳摇头：“我刚来酒店，还没来得及。”


    他们并肩往外走，酒店外的道路两旁栽满了高大的常青树，深冬落下的细雪还累积在树梢，道路上消融的积雪混着脚印和水渍，踩上去有不规则的嘎吱嘎吱声。


    两人都穿着羽绒服，双手插兜，乍看像一对相貌优越的姐弟。


    此时天色渐晚，路灯昏黄的光落满肩头。


    万芝侧头看向身旁高挑的青年，她想了想，主动道：“我先前和向伊打过交道，我记得——应该是去年的除夕演唱会，我和她有一个合作舞台。”


    “向伊看上去有点娇气，但其实挺好相处的，是个心思单纯的小姑娘。”她弯了弯眉眼，“小江你呢，你有和谁以前认识，或者见过面吗？”


    江漱阳诚实地摇摇头：“没有，姐你应该知道，我去年才开始拍戏，咱们那部电影就是我正式拍的第一部戏，这么点时间，还不够我去认识多少艺人朋友。”


    《挚爱的我们》两位主演分别是仇岭和舒向伊，江漱阳和万芝分饰男二女二，这部青春电影的感情线主要就围绕他们四个展开。


    在现实中，江漱阳自认从未和那俩主演见过面，但在某个虚无缥缈的梦中，的确有些许片面的了解。


    仇岭——这个名字曾在江漱阳梦中那本“书”里占据不少分量。


    作为原书中继左宥、严野之后出现的第三位渣攻，这位犯下的事才真是重量级。


    要说江漱阳看完那本书后最想把谁送进局子牢里蹲，毋庸置疑当属仇岭。


    跟踪，监视，绑架，囚禁，自残，死亡威胁……这位有独特怪癖的渣攻是真毫无下限，什么违法犯罪的事都做得出来。


    原书里有暗示仇岭在国内外的关系网很深，寻常的法检机构抓不住他的马脚，甚至在结局他还逃脱法律制裁去往西伯利亚。


    至于是不是去挖土豆的，nobody cares。


    但看人不能戴有色眼镜，有些剧透的信息自己放心里就好，真正和人相处时还是要给人留余地的。


    江漱阳可不会一上来就用对待潜在逃犯的态度去面对仇岭，归根结底人家现在就是个啥也没干的无辜陌生人，反正之后拍戏还有时间相处，刚好他也能确定一下那本书描写人物到底有多OOC。


    孰不见他和乐于助人的左宥与热情开朗的贺嘉忱都相处得很好，前者已然和原书人设八竿子打不着，后者在原书里就很完美，现实中也很奈斯。


    虽然江漱阳不知道那位他有意避开见面的严野是什么样的人，但他真心希望仇岭不会是书里描写的模样。


    这些想法在江漱阳脑海中一晃而过，万芝只能看出男生思索的神色，却无从揣测他思考的内容。


    “……有点难办啊。”


    她无奈地心想。


    放在平常，万芝不会贸然去探究和套话，她向来很有边界感，本质其实是很疏离淡然的性子，只是一些经历让她外显的性格温柔而体贴。


    今天这几句旁敲侧击只是因为她前不久才听说的一个传闻。


    “前面就是咱们剧组包下的那所中学吧？”


    江漱阳微微眯着眼，朝远处眺望。


    视线里米白色建筑与绛红廊柱整齐排列，方正大气的校门外立起几座用来挡雪的临时雨棚，周围零零散散地停泊着一辆房车和几辆保姆车。


    万芝也看过去，眼神闪了闪：“那边那几辆车……好像是向伊和仇岭他们的。”


    “要不要去打个招呼？”她询问道。


    江漱阳无所谓地点头：“我都可以。”


    而此时在房车里一同听表演老师讲课的两位主演表情都称不上好看。


    舒向伊在三年前一档爆火的女团选秀节目中C位出道，并就此一炮而红。


    半月前，她所在的限定团正式解散。


    万业娱乐对她未来的规划是朝演员方向转型，所以早在她们团解散前就已经为她定下这部电影的女主角。


    上周她才和她们团体跑完最后一站全国巡演，当时她一个人就包揽了前排五六个热搜词条。


    诸如#舒向伊 神仙落泪#、#舒向伊 公主别哭#、#舒向伊 最美C位#等等词条讨论度极高。


    而她出演《挚爱的我们》这件事也一直被万业死死捂着消息，直到巡演结束才透露风声。


    外界对于这位退役女爱豆转型演员的事相对看好，毕竟她算得上是万业一姐，其流量在女艺人里也无疑是数一数二。


    万业舍得花影视资源捧她，她又有一张漂亮且不缺观众缘的脸蛋，只要演技别太糟糕，普罗大众都还是乐意买账的。


    不过尴尬的是，一直到现在，《挚爱的我们》临近开机，万业娱乐也还未向外官宣男主演的身份。


    谁能想到万业娱乐玩这么大，居然敢让公司内最火的两个团里各自人气前三的两人共同出来演青春片的cp啊！


    这特么可是男团女团的爱豆哎！！！


    以这俩的身份，不避嫌到老死不相往来就不错了，居然还演小情侣，等电影播出后双方营业炒cp怎么办，万业是不想给唯粉留活路了吗？？？


    虽然按照万业偶像家族的背景，他俩的团也算得上是师兄团师妹团，两边粉丝很少掐架，彼此还算和睦。


    但师兄师妹也没有光明正大演情侣的说法……万业这是冲着创死唯粉的方向去的啊……


    即使舒向伊的团体已经解散，但仇岭所在的REstar可还好端端地活着啊！


    比起选秀出道的限定女团shiningstory，REstar是养成团，刚出道时团员的平均年龄才16岁，至今出道已9年，无论是团粉还是团员唯粉都极为长情且战斗力爆表。


    他们的粉丝是真的很能撕也很会骂。


    舒向伊缩在懒人沙发里，手里攥着被她叠成小方块的单页剧本，一边听老师讲课一边在脸上模拟表情，一阵操作下来感觉脸都要抽筋了。


    她瞥了眼旁边的仇岭，看到后者还是那副高岭之花般的冷脸模样，不禁嘴角抽了抽：“哎，你在听课吗？”


    仇岭一言不发，连眼神都没瞥过来。


    舒向伊眯了眯眼，朝老师控诉：“老师你看他——他这样没表情怎么演戏！就算韩庭是高冷学霸也不能完全没表情啊！”


    女生的声音天然带着娇嗲的味道，说什么都凶不起来，只让人觉得她在故意撒娇。


    她摇晃着手里的剧本，哼道：“仇岭，咱俩还要演情侣呢，到时候阵容官宣我肯定会被你粉丝骂死，你要是演戏还不好好配合，我会生气哦，我生气了就不会在采访里说你的好话，后果很严重——！”


    这副面瘫的死样子摆给谁看呀，老师让她和仇岭搭过几场戏，她就没从这男的身上感觉到一丝一毫属于角色的爱意，话说这人表情除了皱眉以外真的有变化吗？


    表演老师只能干笑几声。


    要说在场谁最绝望和无奈，除了他还能有谁？


    面对这两位教也教不会、骂也骂不得的祖宗，他除了好声好气屡屡重复教过不知道多少遍的内容之外……还能怎么办？


    而且很神奇的是，这俩人不说话站在一起都很有cp感，高冷男生和娇气萌妹的搭配再经典不过了。


    可只要他俩上镜头前演戏，那种cp感就像被弹弓击中的玻璃，咔擦咔擦随着裂纹蔓延碎了一地。


    他的心和脸面跟着也碎了一地。


    他真的很崩溃，这高额工资拿着实在烫手，不拿吧，又对不起他这段时间掉的头发。


    啊啊啊啊啊——（土拨鼠呐喊）


    仇岭对她的控诉毫无自觉，只当是耳旁风，低头看着厚厚的剧本。


    他不像舒向伊把剧本拆散成单页，他手上这本连纸页都是干干净净的，一点折痕和笔记都没有，仿佛刚拆封似的。


    他声音冷冷的，一开口就像调低了空调温度，嗖嗖冒着寒气。


    “背完这本就可以了吧。”他道。


    老师：“……”


    老师默默擦汗：“先背完吧，背完再说。”


    这孩子……也就记忆力好点了。


    舒向伊撇撇嘴，她都搞不懂这家伙怎么会有那么多粉丝，除了一张脸之外还有优点吗？这张冷脸作为爱豆连最基本的媚粉都做不到吧！


    她当然想不到，在仇岭的粉丝眼中，冷脸才是最大的萌点。


    甚至仇岭冷脸这件事还在REstar的团综里被舞出圈了。


    起因是团员们围坐在地毯上玩真心话大冒险，严野抽到一张大冒险卡牌，上面写着“模仿在场一位成员，不能说话，三次猜测机会，半分钟内有人猜出来即可过关”。


    严野将这张卡牌展示给众人看过之后，计时开始。


    他什么也没做，就只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面无表情地双手抱胸。


    团员们都以为这个双手抱胸的姿势是重点，纷纷猜测平时有谁习惯做这个动作。


    只有贺嘉忱盯着严野的表情，稍稍挑眉，冷不丁冒出一句：“不要笑。”


    其他团员又懵又诧异地转头看向他。


    贺嘉忱在众人的注视下慢悠悠吐出：“笑了，就不像他了。”


    严野：“噗——！”


    其他人：“……哈哈哈哈哈哈是仇岭啊！”


    仇岭本人：“……”


    当时还未满二十岁的仇岭青涩冷淡的漂亮脸蛋满是藏不住的困惑和无语，像是不理解身边的队友们为什么笑这么欢。


    他是中俄混血，眼睛在光线昏暗的地方是黑色，但在光照下会泛起丝丝缕缕的蓝，像夜晚的大海，神秘而波澜不惊。


    这段综艺名场面如此出圈有半数因素得归功于作为主人公的三人都有一张过于优越的脸蛋，而在众人欢声笑语反衬之下的冷脸酷guy无疑是最吸睛的。


    舒向伊看着剧本，突然想起一件事。


    “老师，咱剧组其他演员呢？”她指了指车外，“我是指这个演柳玉和徐天齐的演员，我今天都没见着他们，他们还没来吗？”


    表演老师回忆了一番：“……我记得他们也是今天到酒店，可能待会来？”


    舒向伊双手合十，额头抵着手指：“希望来两个会演戏的带带我——球球了，呜……”


    “哎，等等，我好像都没问过另外俩演员是谁。”她终于反应过来，“我知道演柳玉的是万芝姐姐，我俩在微信上聊过这事，另一个呢，之前不是说徐天齐试镜没试到合适的吗？”


    表演老师对试镜的事不太了解，但对于饰演徐天齐的人倒是略知一二。


    他笑了笑，感慨：“人家也是新人演员，但最近在网上还挺有热度的，就是那部《无名者的罪恶》——你们知道吗？”


    舒向伊这段时间都在忙巡演的事务，有些2G网，茫然地摇摇头：“什么……？”


    “一部还没上映的电影，主演粉丝吵得挺凶，但里面的男三号长的很俊。”老师回答，“嗯，这个男三号就是咱们电影里徐天齐的演员，叫江漱阳。”


    舒向伊摸摸下巴：“唔，那也不算纯新人了，好歹正儿八经演过电影哎，不像我……唉。”


    她的工作室还有粉丝们都说她是天生的演员脸，很适合大屏幕。


    但她也有自知之明，脸长啥样是一回事，演技又是另一回事了。


    反正……从目前表演老师的表情反馈来看，她还差得远呢。


    “叩叩。”


    房车车门边突然响起两声敲门声，车旁的工作人员探头道：“向伊老师，仇岭老师，万芝老师他们来了。”


    舒向伊惊喜地回头，连忙招手：“哎？那快让他们上来呀！”


    第 46 章 第四十六章


    房车内空间不算大，所以舒向伊也没特意起身迎接，只眼睛亮亮地盯着车门。


    她先是听到一男一女的说话声，男声偏低，女声柔和，光听声音感觉男生很年轻。


    “姐，你先上吧。”男生道。


    女生回答：“嗯，车里好像开了暖气。”


    女人穿着羽绒服也不显臃肿的窈窕身影从门前款款而上。


    她看到舒向伊，眉眼微弯，笑得温柔又好看。


    舒向伊扬起笑脸，挥挥手：“万芝姐姐！”


    万芝也抬起手：“向伊，好久不见。”


    舒向伊刚准备再说什么，余光瞥见在万芝身后上车的青年。


    她愣了愣，脱口而出：“woc——？”


    那个险些爆出来的cao字被她强行吞了回去，两只眼睛眨巴的频率变快了不少。


    整这么帅的？这谁还分得清男主啊？！


    这是舒向伊的第一反应。


    而那穿着长款米白羽绒服、脖颈上挂着正红色围巾的青年恰好在这时抬头看向她。


    青年呼出一团白气，眼睛漆黑明亮，神采奕奕地望着她笑：“哈喽，晚上好啊。”


    他声音偏低，听上去却只让人觉得清朗明快。


    这扑面而来的少年感——真的不是哪所高中跑出来的青春男高吗？！


    舒向伊还没来得及回话，某个一直默不作声的闷葫芦倒是开了金口。


    “晚上好。”仇岭望着青年，出声道。


    舒向伊：“晚上好……哎？”


    她看了眼仇岭，眼神困惑，这家伙不哑巴了？


    万芝引着江漱阳坐到三人身边，前者挨着舒向伊，后者自然靠近仇岭的位置。


    万芝笑着环视一周：“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万芝，和向伊以前认识，和小江也是前不久才合作过，这位仇岭老师，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


    她语气温和，态度相当友善，看向仇岭的目光就像是看陌生人一般。


    仇岭抬眼，表情依旧是冷冷的：“嗯，你好。”


    万芝看上去一点都不介意对方的冷淡，依旧笑着道：“初次合作，合作愉快。”


    仇岭点头：“合作愉快。”


    舒向伊看不过眼，抬手环着万芝胳膊，嘀咕：“别理他，他就是个面瘫。”


    她探头看向坐在万芝和仇岭中间的江漱阳，昂了昂下巴：“我是舒向伊，你应该听说过吧？我在演戏上没什么经验，听说你之前演过电影，以后多教教我吧。”


    她说完就有点后悔——哎呀，这话会不会听起来像在命令人？会不会太横了？


    江漱阳松了松围巾，他脸颊让外边的冷风吹得有些泛红，进房车后被融融的暖气包围，两颊淡淡的血色感更浓了几分，看上去很有烟火气，有种让人忍不住靠近的气息。


    他笑着回答，语气颇为爽快：“好啊，我努力。”


    江漱阳看了看舒向伊，又转头看了眼仇岭，然后道：“我是江漱阳，洗漱的漱，太阳的阳，未来……合作愉快？”


    舒向伊清了清嗓子：“咳，嗯，合作愉快！”


    仇岭也抬眸望过去，声音听上去没那么冷淡了，甚至眉眼间的情绪都活了几分。


    他盯着江漱阳，道：“我是仇岭……合作愉快。”


    一直默默降低存在感的表演老师配合地鼓了鼓掌。


    很好，不管怎么说，主演相处融洽总算是件好事。


    他的目光更多的还是放在新来的青年身上，一边看又一边掩下眼里的惊艳。


    没想到……真人比视频还有冲击力，这就是靠颜值冲出当红女星热搜的“花瓶”吗？


    不过感觉看上去比视频里年轻些，像刚上大学的学生，视频里那背头梳得怪有气势的。


    他又看了看仇岭，脸色不由得惆怅起来。


    仇岭啊，你演技再不支棱起来就要hold不住男主的地位了啊。


    *


    次日。


    剧本围读。


    “……唔？”


    江漱阳注意到递到他面前的剧本，转头看向仇岭，对方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他稍稍挑眉：“有什么问题吗？”


    仇岭冷声道：“可以教我，这里怎么表演吗？”


    江漱阳看了看周围各自研究剧本的同事们，又抬眸瞅了眼坐在最前面同样在对着电脑研究什么的余恭导演，然后轻声问：“你是哪里不理解，是这句台词，还是这个表情？”


    仇岭皱了皱眉，似乎有些迟疑，但还是冷着脸回答：“……表情。”


    表情？


    江漱阳看着面前人始终面无表情的脸，难得体会到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感觉。


    这位……有表现过其他情绪变化吗？


    起码脸上是没表现出来的吧……


    江漱阳自认不是对情绪特别敏感的人，但他却时不时能感觉到仇岭冷脸之下的情绪波动。


    很细微，但他就是有种直觉，眼前的男人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冷冰冰。


    譬如昨天在房车上的初见，江漱阳能够从仇岭的自我介绍以及之后偶尔的插话中感觉到对方的靠近和试探。


    有点像……被风吹得颤颤巍巍的狗尾巴草，抖着绒毛去触碰停在草叶上的蜻蜓。


    再譬如现在，仇岭一直盯着江漱阳，表情是冷淡的，但眼神却是相当认真的在意和观察。


    江漱阳对情绪不敏感，但他对旁人的善恶很敏锐。


    他没有从仇岭身上察觉到一分一毫的恶意，反倒觉得……对方似乎在示好……？


    江漱阳看着仇岭递到他面前的水，头顶缓缓浮现一个问号。


    他朝仇岭看过去，听到后者冷冷道：“喝点水。”


    很好，请教人问题还记得送水，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瓶水的品牌，不是剧组准备的那种，应该是仇岭自己带来的吧。


    这人还……怪礼貌的。


    “谢谢。”江漱阳礼貌地回答。


    江漱阳手指按在剧本上，顺着一行划过去，解释道：“这一段是韩庭和庄与青一同上学，却在接近校门时默契分开的剧情。我们可以先剖析一下这俩人的感情发展，仇岭，在你看来，他俩的感情在这段剧情时是怎样的？”


    仇岭盯着青年一张一合的嘴唇，慢半拍地给出回应：“……有点喜欢。”


    他回忆着表演老师灌输的阅读理解，冷着脸一本正经地回答：“是俩人感情萌芽初期。”


    江漱阳点头：“对，这里他们分开的镜头是庄与青在前，韩庭在后，镜头会分别聚焦在两人脸上。”


    “庄与青的心理活动这里写出来了，是‘韩庭，真是个呆子’。她对心上人的青涩害羞又期待的感情汇集在这一句小小的埋怨里，韩庭在旁人眼中是高冷寡言的学霸，但在庄与青眼中却只是互有好感的迟钝‘呆子’。”


    青年笑了笑，一手指着剧本，另一只手在脸上比划了两下：“所以仇岭你在饰演韩庭时不能仅仅关注他‘高冷学霸’的表面，还要演出庄与青眼中的‘呆子’。”


    “韩庭在智商上远超同龄人的优势，以及他理智的性格造就了‘高冷学霸’的这一面，但他在日常生活中不善言辞的冷淡，和活力四射小太阳般情商充沛的女主相比就显出‘呆’的那一面了，这种反差感也是人物魅力的一部分。”


    他循循善诱道：“仇岭，你的表情不能只是冷，还要有被女主或是周遭其他事触动的微小变化，肢体语言也同样。”


    江漱阳很擅长剖析角色人设，这和他上了多少演技课程无关，主要是他画过那么多年的漫画，他更能站在文学创作者的角度去理解剧本。


    刚巧，他的语言表达能力也很不错。


    江漱阳从不避讳和人对视，倒不如说，他在与人交流时习惯去通过对视来接收对方的反馈。


    他对上仇岭的眼睛，隐约从对方眼中看出些许的蓝色。


    不过……怎么感觉这家伙眼神怪怪的……


    “对了！”


    坐在仇岭正对面钟钰文突然出声，满脸惊喜地望着他俩的方向。


    她指着仇岭：“就是这个表情！”


    钟钰文又看向江漱阳，她笑容亲切：“不好意思，刚刚听到你们的聊天了，漱阳讲得很对，非常透彻，和我这个编剧想的几乎没多少差别。”


    她一碗水端得很平，同样亲和地望向仇岭：“我们仇岭也很有悟性，漱阳一说，哎，就立刻懂了，还即兴表演出来了，真的很不错。”


    江漱阳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仇岭刚刚在演戏吗？这个表情……？


    他困惑地转头看了看面无表情冷着脸的男人，不期然又和对方对视。


    那双黑中泛蓝的眼睛正正地盯着他，认真又专注，一眨不眨。


    “好像……”江漱阳迟疑地心想，“的确和平时不太一样？”


    仇岭看着他，声音冷冷：“谢谢。”


    江漱阳还有点懵：“不，不用谢。”


    整天的剧本围读走下来，会议室内满地废纸团，桌上乱七八糟地摊开着各种书本和找不着笔盖的笔，明明大多数人都带了电脑，但交流问题时总也逃不开纸质工具。


    等到下班的时间，江漱阳走出学校，校门口那辆熟悉的吉普车静静等在那儿。


    青年快步上前，停在驾驶座车窗边，抬手敲了敲，笑着道：“肖哥，怎么来接我了，我不是说可以自己回去吗？”


    《无名者的罪恶》还有两天上映，剧组依旧在按部就班地跑宣传路演，时不时也需要请假的江漱阳线上配合一二，而肖放就承担起这个沟通的工作。


    江漱阳知道肖放有事要忙，而学校离酒店仅有十来分钟的路程，步行完全没问题，所以他特意和肖放说了这事。


    车窗下降，肖放侧头看着江漱阳，道：“先上车。”


    他顿了顿：“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江漱阳打开后座车门，长腿一迈便跨坐上去。


    闻言，他头也没抬，系上安全带：“唔？没忘啊，除夕嘛。”


    “咔哒。”安全带合上。


    他笑着通过后视镜和肖放对视：“怎么，肖哥要和我一块儿约年夜饭吗？”


    肖放：“……嗯，季女士问你要不要回季家吃顿饭，如果去的话，我刚好开车送你过去。”


    江漱阳愣了愣，疑惑道：“她怎么不直接问我？”


    肖放没有急着启动发动机，手随意搭在方向盘上，回答：“她知道你今天要开一天的会，所以让我在你下班后转答。”


    “以及……季女士说希望你认真考虑。”


    其实原话还有一句“不要想都不想就拒绝”，但肖放没有说出口。


    回季家吃饭……


    江漱阳表情有些奇怪。


    他倒也并不抗拒这事儿，只是单纯觉得，他一个二十岁才走进季家门的外人，为什么要在除夕夜这样阖家团圆的特殊日子去凑热闹呢？


    就……挺没必要的。


    要说季家长辈对他有多在意，也不见得吧。


    二十岁之前就不提了，就拿去年除夕举例，也只是小姨问他要不要回去吃饭，他拒绝了，然后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之后整整一年季家也没任何动静。


    怎么到了今年除夕又来这一套？


    难道季家是什么只有过年才刷新的npc吗？


    事实上，但凡换做别的平常日子，小姨要带他回季家吃个晚饭还是看看长辈之类的，江漱阳反而会同意。


    或许他是对二十岁冠礼那样繁文缛节的复杂章程有些ptsd了，又或许是他不太喜欢这样明摆着公式化的邀请。


    总之，他还是不感兴趣。


    江漱阳摇头：“算了，这几天好忙，以后有机会再去吧。”


    肖放低低嗯了一声：“明白，那我现在开车回酒店？”


    江漱阳：“好。”


    他低下头，翻看手机里堆满的各方消息，全是除夕的问候和祝福，有半数都是这半年来在娱乐圈内结识的朋友。


    江漱阳白天基本都挨个回复过了，现在回过头来看才发现，这么多条祝福，居然没有一条来自他的父母。


    真是……丝毫不意外呢。


    【小姨】：？


    【小姨】：还是不去吗


    江漱阳想了想，打字回复。


    【jiangsss】：嗯，忙啊，然后也觉得没什么必要


    季蓝英说话从不藏着掖着，跟江漱阳聊天时就更直白了。


    【小姨】：那你又要一个人过年了


    【jiangsss】：[扎心.jpg]


    【小姨】：我在除夕夜和明天的春节都得待在季家，你是继续住酒店还是回公寓？


    【小姨】：反正都在江城，这两天我打包些好吃的给你带回来


    【小姨】：咱们家别的不提，在食物这方面还挺大方


    前些年季蓝英也时不时给江漱阳打包好吃的带回来，经常有江漱阳只在杂志上看到过的顶尖美食，季家在大方这一点上的确没得说。


    江漱阳知道小姨是担心他一个人过年会难过，但……真的不至于。


    要难过也是小时候难过，现在都快二十二岁的人了，该习惯的早就习惯了。


    江漱阳这么在心里说道，也不知是在隔空对小姨解释，还是自言自语地宽慰。


    他发过去几个小狗比心的表情包表示感谢，刚打算关掉手机，就见微信又弹出新的消息。


    【左宥】：[猫猫探头.jpg]


    【左宥】：你这两天在江城吗？


    江漱阳盯着左宥发来的猫猫表情包，眨眨眼。


    哎？他好像现在才发现左宥的这些表情包都是元宝的照片哎？


    只是幼年期猫猫虫和成年期煤气罐的区别。


    因为可爱的橘猫都长得差不多，基本都是圆乎乎胖滚滚毛茸茸的，所以先前江漱阳一直以为这些是某只网红猫的表情图。


    【jiangsss】：在江城拍戏，怎么了？


    【jiangsss】：需要我去宠物店看看元宝吗:D


    【左宥】：不用，前几天才麻烦你带它出来透气过


    【左宥】：我现在刚到江城机场了，准备回公寓


    发完这条消息后，也不知道是不是网络延迟，“对方正在输入中”闪烁了好几下。


    过了大概半分钟，下一条消息才姗姗来迟。


    【左宥】：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


    抵达酒店后，肖放将车停在露天停车场。


    下车时，他听到男生悠闲的哼歌声，懒洋洋的，像清吧唱片机播放的纯音乐。


    他听不出是什么歌，只觉得格外悦耳。


    “心情很好？”


    肖放问。


    江漱阳歌声弱下来，自然地消失在喉咙里，抬眼望着肖放：“嗯？”


    这一声嗯也是从喉咙里哼出来的，仿佛还带着方才哼歌的余韵，听得人耳根子一酥。


    江漱阳并非天生笑眼，可现在任谁来看，都能从这双漆黑的眼睛里感受到满满的笑意。


    “……”


    肖放仍旧板着脸一本正经的，眉眼却松快了些：“看出来了，你心情很好。”


    这次是陈述句。


    先前聊到回季家吃饭的事，肖放隐约有感觉到青年情绪的低落。


    不明显，但他从后视镜里看到江漱阳低垂的脑袋，柔软的黑发耷拉着，像小动物焉巴的耳朵。


    现在这样……就差翘尾巴了。


    江漱阳迈步朝酒店走去，双手闲闲插在羽绒服口袋里，两边的手肘像企鹅般一摆一摆，头发也跟着一弹一弹。


    他笑眯眯地回头望向肖放：“因为有好事发生，所以心情好咯。”


    肖放目光跟随着他的背影，低声附和：“那就好。”


    江漱阳突然想起什么：“哦，对了，肖哥，明天麻烦你送我回一趟公寓吧，后天早上我再搭地铁过来，反正从公寓到学校有一趟直达的地铁，就不用你专门再来接了。”


    肖放：“……怎么突然要回公寓？”


    江漱阳懒懒道：“嗯……因为有人约我吃饭，本来今晚除夕夜一块儿吃也不错，但时间有点赶，还是放到明晚吃吧。”


    他嘀嘀咕咕：“反正我也不太在意年夜饭的仪式感，有朋友一起过年就不错了，明天是春节，大年初一，够了够了。”


    “对了，肖哥，你明晚有什么打算？”


    肖放顿了顿：“……暂时没有，可能，继续忙工作吧。”


    江漱阳皱了皱鼻子：“啊……别吧，春节哎，给自己放一天假吧。”


    肖放：“你不也在工作吗，除了晚上去吃饭，白天还是要开会吧。”


    江漱阳：“害，那是剧组安排，没办法嘛，总不能因为我一个人改变整个剧组吧，但你就不同了，我是你老板，你晚上歇歇吧。”


    他笑得很好看，是俊朗漂亮的好看，月光像一匹银白的丝绢轻轻飘下，他的睫毛和唇瓣都沾上了，仿佛落着薄薄的细雪一般。


    ……让人忍不住想抬手触碰，替他抹去。


    “咔擦。”


    镜头的闪光灯一亮。


    江漱阳呆了呆。


    然后慢慢睁大眼睛：“肖哥……你还拍照？”


    这也太尽职尽责了吧！


    肖放低头查看相机里的画面，一边回答江漱阳的话：“电影要上映了，刚好适合微博营业。”


    他攒了半年的照片也有机会发挥作用了。


    江漱阳缓缓竖起一个大拇指：“还得是你啊。”


    *


    时间在期待中慢慢流逝，等到次日傍晚，江漱阳结束了剧组的工作，和同事们互道新年好告别之后，他走到校门口，像昨天一样坐上车。


    肖放注意到江漱阳还是穿着那套长羽绒服：“需要回去换身衣服吗？”


    他补充道：“公司那边有寄过来一些品牌的冬装。”


    以及，他也有在商城或网上按照江漱阳的尺码添置各种款式的衣服。


    但再多的新衣服在遇到一个执着地裹羽绒服的主人时，也只能心有余而力不足地偃旗息鼓。


    江漱阳闻言，没反应过来：“换衣服？为什么要换衣服？”


    他低头看了看身上：“这件脏了吗？”


    冬天的羽绒服本就不怎么需要经常清洗，最多送去干洗店处理一下。


    而且江漱阳每次回房间都会打开暖气，然后脱掉羽绒服挂在一边，虽称不上像洁癖那样严苛，但他的确很爱干净。


    肖放：“春节约饭，不用穿得正式一些吗？”


    他以为能让江漱阳这样兴高采烈赶回公寓吃饭的人是许久未见的江父江母，他没往江漱阳的朋友们身上联想，毕竟正常情况下，大年初一都会在家陪家人的。


    “这个意思啊……”


    江漱阳笑了笑：“也用不着吧，反正是在自己家，随便点就好。”


    “不过你这倒是提醒我了。”江漱阳拿出手机，打开导航看了看，“附近有超市吗？我还是买点果篮礼盒之类的带过去吧，多少有点仪式感。”


    肖放：“前面转弯五百米有一家百货超市。”


    江漱阳：“OK——那就出发吧！”


    ……


    长空娱乐附近的小区公寓楼下，左宥戴着口罩，两手各自提着大包小包的塑料袋走进电梯。


    他步子迈得很大，余光时不时瞥过身后。


    左宥的新剧在官宣时也是连上好几天热搜的，每个带他大名的词条都连缀着一个“爆”字。


    一是因为左宥是去年年底完结的年度大爆剧《遗失的真相》一番大男主，二是因为这部新剧班底不是一般的强悍。


    新剧题材是民国正剧，导演是拿过国际上数座含金量极高的奖杯的顶级大导。


    而左宥，依然是毋庸置疑的一番大男主。


    圈内不知道多少男演员眼红得咬牙切齿，在这个人多资源少的娱乐圈，像左宥这样的演员完全是奔着和他们抢蛋糕来的啊！


    抢又抢不过，黑又没处黑，一些无关痛痒的黑通稿还没砸出水花就被左宥的粉丝们一窝蜂的举报辟谣整没了。


    不是说左宥粉丝最佛系了吗？！这么高效率是怎么回事啊？！！总不会都是大爆剧吸来的新粉吧！


    只能说，别问，问就是被过去那些花瓶资源咖耍大牌没朋友的黑热搜给虐出来的。


    以左宥现在的流量、演技、实绩以及国民度，他毫无疑问已经站在娱乐圈的风口浪尖，圈内圈外无数人都有意无意地关注着他。


    有人盼他越飞越高，有人诅咒他摔得更狠。


    成名的代价是数不清的代拍和狗仔，时时被窥探的隐私，不断被压缩的私人空间。


    新剧剧组相当人性化，顶着维系片场的巨额成本，在除夕和春节给演员及工作人员们连放两天假。


    然而就这两天，左宥回一趟江城，背后都不知道跟着多少不怀好意的尾巴。


    他叹了口气，叹息声消弭在口罩下。


    “叮——”


    电梯门打开，左宥走出电梯，轻车熟路地打开家门。


    进门前他转头看了眼对门的邻居，看上去……还没人回来。


    嗯，刚好他先做饭，约好的时间是八点，迟一点也无妨。


    “啧……搞什么。”


    江漱阳坐在车后座，看着手机微微拧眉。


    前边开车的肖放抬眼看了看后视镜，只能瞧见戴着红围巾的青年垂着脑袋，低低的自言自语隔着厚实的围巾钻出来，听上去闷闷的。


    #左宥春节一个人过年#


    #左宥深夜买菜#


    #左宥单身汉的春晚#


    ……


    类似这样的词条坐火箭似地窜上文娱榜热搜，点进去之后都只有一段不超过15s的模糊视频，视频里穿着深灰色大衣戴着口罩的男人提着大包小包的食材不急不慢地走进一幢公寓楼。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而各路狗仔的争先报道宛如在撕扯一块大肥肉，字里行间的调侃和揣测引来一群春节正闲着的乐子人，也引得粉丝阴阳怪气破口大骂。


    【小天在现场】：#左宥春节一个人过年#大年初一左宥现身江城公寓，据了解，该公寓隶属长空娱乐，是长空娱乐分配给旗下艺人的员工房。


    据小天搜集到的消息，左宥新剧剧组在除夕春节连放两天假，昨天左宥航班落地江城，小天还以为左宥家人都在江城，是专门飞回来陪家人的。但目前看来，并不是。


    对此，小天有点心疼了，顶流男明星一个人过春节，连晚饭都只能自己买菜下厨，经纪人和助理都回家过年了吧（哭）（哭）（哭）


    小天由衷建议，咱们都顶流男演员了，又不是隔壁谈个恋爱跟触动天条遭雷劈一样的男爱豆，趁着还没到三十抓紧谈个恋爱吧，想必演员粉也不介意有个嫂子吧，过年身边好歹还能有女朋友陪着，现在这样算啥啊


    [视频.mp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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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欢帅哥有错吗】：拍拍拍，拍你大爷，过年都不放过是吧，贴在人家身上吸血还挺得意哈，一个人过年咋的了？！招你惹你了这么破防？！还谈恋爱，你以为你是人家七大姑八大姨啊管这么多，先撒泡尿照照自个儿再去管人家找不找对象吧，xs


    【骂我反弹】：？左宥都这么火了还住公司的员工房？不至于吧，出道五六年了在江城买套房的钱都没有吗？


    【海盐芝士酱】：醉了……你管人家大帅哥谈不谈恋爱，谈了跟你有啥关系，好给你们狗仔冲业绩是吧（黑人问号脸），我管左宥谈了没谈，谈男的谈女的，谈人还是谈动物，就算他跟塑料袋谈恋爱我也无所谓，只要他好好拍戏，姐照样拍一部追一部


    “嚯，热搜上升这么快？果然春节最适合冲业绩哈。”


    一个戴着帽子口罩捂得严严实实的男人蹲在草丛边，他脚边放着一台长焦镜头的摄像机，为了防止雪渗透进去，还特意在地上铺了件衣服。


    挨在他身边蹲着的男人稍微年长些，下巴留着络腮胡，正举着望远镜朝向小区门口的方位，眉头拧得很紧。


    “草……”他叽里咕噜地骂了几句，“那俩保安看得太特么严实了，咱俩这车估计给他们记住了，开车肯定进不去。”


    口罩男摊了摊手：“哥，别说开车了，咱俩人也进不去吧，这小区进去还得要门禁卡，刚刚要不是那保安没看出咱是干啥的，估计我们也没法在大门口对着里面拍。”


    胡子男转了转望远镜：“这个方向看不到左宥那公寓大门了，只能看到那栋公寓楼上半部分，我记得之前的消息是说左宥住在15楼吧，15楼就亮着一户人家的灯，估计就是他。”


    “看到这有啥用啊。”口罩男吐槽，“亮个灯能看出什么，而且这小区都没多少亮着的灯，都是长空的艺人房，春节有几个明星还待在这儿的。”


    他把地上的相机搬到大腿上小心擦拭：“要是还有明星住着就好了，那咱一个晚上还能多拍点料。”


    他话音刚落，一辆漆黑得几乎融入夜色的吉普车亮着晃眼的车灯从他身边呼啸而过。


    随即缓缓在小区门口减速。


    “卧槽！拍！快拍！”


    口罩男一边爆粗口一边扛起摄像机，嘴里还嚷着“老子运气真好，说啥来啥”。


    胡子男眯眼瞅着那吉普车车牌号：“4个连着的8……这么靓的号？圈里哪个艺人是这种车？”


    奇了怪了，他咋没一点印象呢。


    吉普车驾驶座的车窗摇下，隔着这样的距离和茫茫夜色并看不清楚具体的长相，只觉得是一个五官端正的硬汉。


    口罩男慢慢站起身，顺着那辆车驶入小区的轨迹的拍摄：“开车的应该是司机或者助理之类的……啧，感觉没见过啊，这车往哪儿开呢，再过去老子就拍不着了……草，真拍不着了！”


    他泄气地放下摄像机：“咋能这么巧，一个两个都住那一栋？就那栋公寓拍不到门啊！”


    胡子男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咋能这么……巧？”


    俩人微妙地对视一眼。


    口罩男立刻举起摄像机，对准目标公寓楼的上半部分，嘴里碎碎念：“卧槽，卧槽，不能这么巧吧，进去几分钟了？看亮哪盏灯——我靠！！”


    他声音差点没控制住，引来远处门口保安的探头探脑。


    他急忙压低声音，迫不及待地和同伴分享：“哥，你看，15楼又亮灯了！看样子亮的是左宥隔壁屋的灯啊！”


    他发自内心地感叹：“这也太巧了！”


    胡子男想得更多些，他眯眼眺望公寓的方向，零星亮起的几户灯在黑夜中如萤火虫般微小却晃眼。


    他若有所思：“不应该这么巧……我就说，左宥好端端地为什么要专门飞回江城过年，如果没约人，就单纯自己下厨做菜？”


    口罩男倒吸一口冷气：“嘶——哥你的意思是说，刚刚进去那辆吉普上的人就是和左宥约着一块儿过年的人？”


    胡子男皱着眉：“有这个可能，但这个人居然刚好是左宥的邻居？长空娱乐知道这回事吗？”


    公司随机安排的房间刚好促成一对情侣？


    口罩男也跟着分析：“之前咱不就觉得左宥不会莫名其妙这么大费周章地买机票跑回江城，跑这一趟干啥，总不会是为了他家那只猫吧！所以我觉得哥你说得对！”


    他摄像机扛得很稳，专注得对准15楼：“刚刚那车上后座的人肯定就是左宥的女朋友！”


    他下完结论还揶揄地笑了两声：“嘿嘿，和邻居谈恋爱，有够灯下黑的哈，长空要是知道了肯定得后悔——”


    话还没说完，镜头画面里才亮起不久的15楼灯光唰一下灭了，灭得两人都猝不及防。


    口罩男懵逼地从摄像机后探头：“咋回事？”


    胡子男啧了一声：“还咋回事，人去左宥家了呗，总不能两人各自在自己家吃饭吧。”


    “哦哦也是。”


    没过几分钟，那辆熟悉的吉普车再度出现在小区门口，驾驶座依旧是那个硬汉，出示了门禁卡后便扬长而去。


    口罩男盯着那辆开走的车，有些怀疑自己刚刚的结论：“哥，你说有没有可能，其实车上那人就只是回来拿一趟东西，现在就已经坐车走了？”


    会不会是他俩想太多？


    胡子男哼了一声：“别想东想西的，咱干这一行就是要大胆怀疑小心求证，等着吧，看看明天早上从这小区门口出来的人是谁，再看看明早那吉普车还会不会来接人。”


    如果那辆车又来了，那他们的猜想就坐实了。


    毕竟15楼的灯亮了又灭，这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解释明白的。


    第 47 章 第四十七章


    “叮铃——叮铃——”


    门铃声穿过厨房油烟机工作的声音，钻进左宥耳朵里。


    他颠锅的动作一顿，稳稳放下炒锅，关了火，在水池前飞快冲洗了遍手，用毛巾擦了两下后，快步走到门前。


    左宥抬手按在门把手上，按下去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都有些僵，两只手更是如此，也不知是不是大冬天被冷水冲的。


    这些外在的微表情和肢体语言我们可以用“冻着了”来解释，但更通俗更有说服力的应该是——他紧张了。


    不管和江漱阳多熟悉，关系多近，甚至就算某天成为多么无话不谈的至交好友，每次久别重逢（几天不见能叫久别吗）前，左宥该紧张的还是会紧张。


    但他很会装，哪怕心跳扑通扑通蹿个不停，他也能用多年的社交经验维持住表面冷静沉稳的外壳。


    “嘎吱——”门开了。


    穿着米白色羽绒服、戴着厚实的红色羊毛围巾的青年站在门外，黑发有些凌乱，眼神明亮，眼睛里满是湿润的笑意，像窗外的雪融化在他眼底。


    他鼻尖红红的，唇红齿白地冲左宥笑得更灿烂些：“宥哥，新年快乐！”


    左宥：“……”


    左宥慢了半拍，琥珀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和江漱阳对视：“新年快乐……漱阳。”


    他声音低沉到有些沙哑，在迎上江漱阳目光的那一刻，那些冷漠严肃的外壳像镜面般破碎。


    江漱阳两只手都提着东西，左宥下意识地伸手帮忙接过，青年笑着解释道：“这一袋是我小姨给我寄来的好吃的，刚刚我回公寓里拿的，这一袋是我的——拜年礼物？”


    他语气轻快：“嗯……本来还想买果篮之类的传统礼物，但你明天就要回剧组吧，带着果篮回去太费劲了，所以我就自己挑了别的。”


    左宥拎着后退几步：“谢谢……我也，准备了礼物……”


    江漱阳眨眨眼，心道：“嗯？这是害羞了？”


    他看得分明，比他高了半个头的前辈绷着表情，眼睫低垂着，从刚才接过袋子之后就没再抬眸和他对视。


    一个多星期没见，左宥似乎剪短了头发，耳朵也没法藏在碎发里，此时红得很明显。


    据江漱阳了解，左宥应该是很容易因为情绪波动而上脸的人，管他脸红耳朵红脖子红都一样，私下里江漱阳都见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所以他一直觉得左宥情绪丰富又敏感温柔，丝毫不像网上传言的那种冷漠男。


    （卫将明等人：？？？）


    左宥朝地毯上的毛绒拖鞋的示意：“可以穿这个。”


    江漱阳低头：“喔——你也喜欢布丁狗吗？”


    左宥闷闷点头，安静地看着江漱阳换鞋关门的动作，半晌才想起：“……我厨房还有菜没做完，我先去忙，你……客厅有游戏机和零食。”


    江漱阳笑道：“哎，我怎么好意思在你做饭的时候自个儿打游戏啊，家里还有多的围裙吗？借我穿一件呗。”


    一边说着，他一边解开围巾和羽绒服拉链：“刚好屋里开了暖气，我里边的衣服不是白色的，不显脏，不过我厨艺一般，只能帮你打打下手，洗菜切菜什么的还OK。”


    “……应该还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吧？”


    穿着墨绿色毛衣的青年仰着头，睫毛长长的，眼睛很漂亮。


    左宥目光的落点也不知该放在哪。


    他搞不懂是春节特殊的氛围、还是江漱阳熟稔自然的交谈、俩人面对面靠近的距离，又或是什么别的乱七八糟的因素……


    他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男人勉强维持住思维的转动，点了一下头，本能回答：“嗯，围裙在厨房，我去拿。”


    他朝厨房走，路过餐厅时把手上拎着的东西放在桌上。


    江漱阳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随手把挂在臂弯的围巾和羽绒服搭在椅背上。


    围裙是米黄色的，左宥身上的则是藏青色，两条围裙很明显是一个款式。


    左宥递过去，江漱阳接过，囫囵地套在身上，手背在身后捏着两条带子随便一系，细细的绑带隔着毛衣勒出腰线。


    江漱阳挽起衣袖，本就白皙的小臂被墨绿色毛衣衬得如白玉一般，在厨房护眼灯的黄光下白得发亮。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江漱阳才侧头看向左宥，笑了笑：“可以了，发布任务吧，左主厨。”


    左宥…左宥又觉得头晕目眩了。


    他指着料理台上还没拿出来的油麦菜：“先洗这个吧。”


    他没意识到自己在说出这话时，神情有多温和，语气有多软，磁性低音炮能说出这种话也是不容易。


    要是卫将明听见了，估计会瞬间联想先前脑补的暗恋故事，然后恨铁不成钢地吐槽一句——“迷昏头的恋爱脑都给我滚去挖野菜吧！”


    ……


    当所有菜都盛上桌后，江漱阳解开围裙，自然地坐到餐桌边他向来习惯的位置，左宥就坐在他左手边。


    因为只有他们俩一块儿吃，不可能专门做一大桌子菜出来，两人食量有限，做多了也是浪费。


    所以最后摆在桌上的三菜一汤全是家常菜。


    ——虾仁炒蛋，小炒牛肉，清炒油麦菜，酸菜豆腐汤。


    另外还有几个热过的餐盒，里边是季蓝英送来的大鱼大肉和甜品。


    虽然简单，但看上去色香味俱全，在灯光下令人胃口大开。


    动筷子前，江漱阳想到网上乱七八糟的热搜，想了想，开口问道：“要拍一张照吗？”


    他对上左宥平静却困惑的目光，建议：“可以发个微博之类的，是不是都没什么人知道你这么会做饭。”


    左宥点头：“平时没机会展示这些。”


    毕竟他从不参加综艺，也鲜少为别人下厨，这项技能自然难以显露人前。


    但江漱阳看似随口一提，左宥就拿出手机，对准餐桌，拍了一张。


    “咔擦。”


    左宥低头看了看照片，又抬头看向江漱阳，像在征求意见般道：“拍好了……这样可以吗？”


    江漱阳凑过来，好奇地看向手机屏幕：“我看看，你拍那么快？能拍好吗？”


    他语气狐疑，视线落到照片上时陡然顿住，然后长叹一声：“啊——果然，我来吧我来吧，真服了你了哥，这么好看的菜也能拍成这样。”


    好端端的几碟菜也能拍出模糊的残影，鲜亮的色彩愣是被拍得灰蒙蒙，要是让左宥的粉丝们看到这一幕，这个年估计都要过不好了。


    ——呜呜呜我左哥太可怜了，大过年的怎么吃这么惨，一个人也就算了，还吃不着好东西，太痛了呜呜呜呜


    江漱阳建议左宥拍照发微博可不是为了把局面弄得更糟糕，只是看不惯网络上那些冷嘲热讽的言论罢了。


    “一个人过春节”本不是什么值得讨论的大事，最多就是粉丝们心疼一下、路人感叹一番罢了，可偏偏有人阴阳怪气着要把这事和左宥“没朋友”、“孤家寡人”、“圈内人缘差”联系起来。


    还有一些看似同情、实则暗含幸灾乐祸情绪的评论，那种居高临下点评的口吻，类似“剧爆了有什么用还不是孤家寡人一个”、“大过年的还一个人待在员工房，不是大明星吗，是不是在故意卖惨”等等言论，实在让人有些无语。


    江漱阳其实很少在意网络上的风言风语，他平时从不刻意关注这些，进娱乐圈半年多，他都还没在网上搜索过自己的名字。


    但他就是有点不爽。


    他已经把左宥划进自己好朋友的范围了，好朋友被这样莫名其妙地揣测攻击，他当然会不爽啊！


    左宥吃好喝好的过得舒服得很，哪有网上说的那样，那不是在诅咒人吗？！


    住员工房怎么了，这说明长空给艺人的待遇好啊！


    他们分配到的公寓设备齐全、布局美观、空间宽敞，小区还配备专业保安二十四小时严格看守，周围交通方便，商超美食城步行街样样不缺，住这怎么了？


    还一个人——左宥才不是一个人啊！当他江漱阳不是人吗？！


    年轻人专注地举着手机，在灯光下调整角度。


    “咔擦，咔擦，咔擦。”


    他满意地端详了片刻，然后把手机递给左宥：“看看，怎么样？”


    左宥望着青年这副翘尾巴等夸的模样，眼神微动，看了看照片，认真地夸赞道：“拍得很好，看上去就很好吃，我现在就发微博。”


    他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像是想起什么，抬头看向江漱阳。


    “怎么了？”


    江漱阳挑眉。


    男人嘴唇动了动，面色还是沉静的，但仔细分辨能看出他眼神有一闪而过的紧张。


    他停顿了一秒，缓了缓声音，道：“可以，帮我拍张照吗？”


    他右手握着手机上半部分，很克制地压住递手机的趋势，安静地等待江漱阳的回答。


    左宥其实想问，能不能拍一张合照。


    但这么简单的话，在他嘴里转了几圈，又还是咽了回去。


    一只肤色冷白的手摊开在他面前，掌心朝上，修长细直的五指自然微曲着，顺着手心看下去能望见延伸到手腕的青色脉络，在宽松的毛衣袖口衬托下显得纤细又脆弱。


    “可以啊，手机给我吧。”


    江漱阳爽快答应。


    江漱阳再度举起手机，这次是对准餐桌边的左宥。


    他的确挺擅长拍照的，对于灯光、构图和姿势都有自己的讲究。


    如果他的朋友圈能解除“仅展示最近半年”的设置，他的好友们就能见到三四年前热爱分享生活照的自恋臭屁小江同学。


    “往这边来点，肩膀展开点，哎，也不用坐这么板正，自然点嘛。”


    江漱阳指挥着，眼睛盯着镜头里的左宥，毫不收敛地感慨出声：“宥哥，你好帅啊。”


    左宥：“……”


    左宥的耳朵悄悄红了：“……嗯。”


    是真的很帅。


    穿着深灰色羊毛衫的男人坐在白色大理石餐桌一角，单薄柔软的毛衣布料将他宽肩大骨架的好身材全勾勒出来，到胸口有鼓起又收敛的肌肉弧度，包裹到喉结的高领也丝毫不影响这份欲遮欲掩的性张力。


    不看脸就已经很帅了，再加上这张圈内顶级颜值的帅脸，那就是真的绝了。


    “咔擦。”


    “OK——！我觉得这张就很好。”江漱阳语气雀跃，“就发这张吧。”


    左宥接过来看了两眼，他看自己的脸向来看不出太大差别，听江漱阳这么说，便毫不停顿地点头道：“好。”


    他们俩都没意识到，江漱阳镜头里的左宥，是双目注视着江漱阳的左宥，是沉静的、温和的、褪去一切冷淡和攻击性的左宥。


    在小餐厅昏黄的灯光下，手边是几道家常菜，袅袅热气在餐盘边散开。


    照片中的主人公姿态松弛地倚靠着餐桌边沿，冷峻的眉眼显出几分平日没有的温吞，看上去……格外的有人夫感。


    这样浓郁又轻松的生活气息，以往从未出现在左宥的微博里。


    所以，在之后江漱阳和左宥愉快地共进晚餐、共度春节的这段时间，微博上猝然面对左宥发布的数张生活照的粉丝们很是懵逼。


    她们的心路历程大概是这样——


    叮，您的特别关注1分钟前发布了一条微博。


    【哇哦，左哥发微博了？！快看快看，还是热乎的，我要抢热评！！】


    点进详情页。


    【哇，好好吃的样子，好馋（流口水），是左哥自己做的吗？厉害！！】


    【嗯？等等，这一张是左哥？好帅啊妈耶！是左哥吧？嗯嗯嗯？怎么觉得哪怪怪的……】


    化身显微镜放大照片观察，带着微妙的怀疑巡视评论区后。


    【我就知道不止我一个人觉得不对劲！！！左哥你OOC啦！！】


    【这是为了新角色提前入戏吗？左哥演技又进步了（感叹）】


    【不不不，不对吧，狗仔不是说我哥一个人过春节吗？那这照片谁给我哥拍的啊！！！哥这眼神明显不是在看镜头——是在看拍照片的人吧！！！】


    大年初一的晚上，有不少热播剧待播剧以及将上映电影的宣传人员在冲KPI，热搜榜上除了社会新闻之外都是讨论度不算高却名列高位的娱乐词条。


    诸如某某演员剧中湿身，某某cp荧幕初吻，某某上仙与小侍女的几世纠缠……数不胜数。


    对比起来，左宥随便发的一条微博似乎并不起眼，即使上热搜也只是挂在榜单尾巴那儿。


    毕竟左宥从不参加综艺，除了粉丝之外鲜少有路人了解左宥日常性格，也很难看出照片上的左宥和平时细微的差别。


    路人的评论基本都是舔颜，大帅哥的正脸可比那些狗仔发布的模模糊糊只能看出是个人的背影视频好看多了。


    而粉丝们则是化身谜语人对暗号，没有多少粉丝在左宥微博下直接问出来，几乎都是回自己的微博或粉丝小群里讨论。


    ——她们左哥，是谈恋爱了吧？


    粉丝们像囤粮的小仓鼠般搬运着近段时间左宥的路透照片和行程记录，汇总到各自私下的群聊里讨论得热火朝天。


    【八成谈恋爱了，md，真让那群狗仔猜中了】


    【其实哥也到了该谈恋爱了年纪了，今年就27了，再不谈都三十了……不行我还是说服不了我自己，啊啊啊啊啊好崩溃QAQ】


    【其实也没证据啊宝宝们，看这个路透和行程表，没见左哥身边出现过什么不认识的人啊！不都是卫妈守着吗】


    【对啊还有卫妈，卫妈怎么可能让左哥谈恋爱，他跟护犊子似地守着咱哥，咋在卫妈眼皮子底下谈啊！】


    【就算之前藏得很好，这张照片肯定暴露了，我们都看得出来，卫妈就更别说了】


    【我赌他没谈，真的，哥现在还是事业上升期，谈恋爱影响不好】


    【……宝子们，咱先别内部逆反，其实左哥就是那种谈恋爱对事业影响最小的演员类型，左哥又不演偶像剧，那些校园仙侠古偶剧本都递不到左哥面前，咱不是一直都知道，左哥和别的男演员不同，他完全不需要吃cp红利的呀】


    【lgdl，但不可否认，左哥长得太帅，这张脸天生吸女友粉（比如我），如果左哥恋情坐实了，那吸粉速度肯定比不上现在】


    【其实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左哥女朋友是谁】


    【对对对，万一这女生在圈内风评不好，路人缘不好，肯定会害到哥的！！！！】


    【“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饭圈最喜欢搞连坐了，那些黑粉不得高兴坏了……】


    【这就很烦，姐真的不想以后还要为了左哥去给嫂子洗白】


    【弱弱地问一句……一定是女朋友吗？】


    【额，这没啥好说的吧，左哥看着挺直的，应该不是同？】


    【题外话，娱乐圈同性恋概率可以说是所有圈子里最大的，基本上不是同也是双，而且我从左哥刚出道就在关注他，他好像真不喜欢女人……】


    【别造谣啊，左哥明明是平等地蔑视每一个人，无论男女，现在的左哥还只是冷淡，刚出道那会的王霸之气才叫扎人】


    【妈呀……如果左哥是同，影响就更大了，除非他对象脸够帅够有魅力……】


    【总而言之，我们都尽量别在公共平台讨论这些，自己默默关注就行，假如有路人问起，就说左宥谈恋爱不影响事业，我们粉丝都支持他谈，先保证我们不内讧！】


    【明白】


    【收到！】


    【1】


    ……


    次日一早，左宥和江漱阳都在不到七点时就醒来了。


    两人差不多前后脚走出各自的公寓。


    “早啊。”江漱阳笑着抬手打招呼。


    青年半睁着眼，有些倦怠的样子，身上依旧是那件白色羽绒服，下半张脸埋在红围巾里，头上还戴着一顶灰色粗毛线帽。


    他单肩背着包，另一只手拎着伞，像准备去上早课的大学生。


    左宥颔首回应：“早上好。”


    他没有江漱阳这么怕冷，一件黑色大衣就足够御寒。


    男人看上去面目冷肃，但眼神却是安静温和的，琥珀色的瞳孔也被他眼底的情绪浸泡得像是电煮锅里融化的焦糖。


    两人并肩朝电梯里走，一路闲谈。


    “宥哥，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江漱阳忽然问。


    他神态没什么变化，依旧是懒洋洋的笑容，看上去只是随口一问。


    左宥心里却顿了顿。


    是春节后的第二天。


    是你电影上映的日子。


    是……2.14情人节。


    左宥面不改色地回答：“知道，《无名者的罪恶》今天首映。”


    他跟在江漱阳身后走进电梯，按下1楼，然后抬头看着闭合的电梯门上倒映着的并肩而站的俩人。


    他补充道：“今天拍完戏后，我会去看的。”


    其实左宥尝试与江漱阳拉近距离的这些手段实在称不上高明，甚至实践起来，在旁观者眼里总有些许笨拙。


    笨拙地靠近，笨拙地讨好。


    但胜在他有一张冷峻沉稳的脸，以及现场并没有旁观者。


    江漱阳：“哇，那提前谢谢哥贡献的票房。”


    年轻人笑得没心没肺，开朗又懒散的模样让人很想用力揉一揉他的脑袋。


    “叮——”电梯到达一楼。


    江漱阳甩了甩手里的雨伞，走到一楼的自动贩卖机前停下脚步。


    他看向门外飘飞的雪，回头对左宥说：“嗯……你还要赶飞机吧，你先走吧，待会雪越下越大了，我在这买点东西。”


    左宥也不多说：“嗯，路上小心。”


    江漱阳轻快道：“你也是。”


    ……


    “——别愣着，人出来了！”


    留着络腮胡的男人蹲在小区对面的花坛边上，嘴里还含着根燃烧了大半的香烟，在看到小区门口出现的人影时，原本提不起精神的颓废模样瞬间消失。


    他含着烟说话不清楚，还险些烫到嘴巴，干脆皱着眉朝地上一吐，起身抬脚碾了碾还带着火星子的烟头。


    胡子男使劲一拍同伴的肩膀：“相机准备好没，还不赶紧！”


    “行了行了，早备好了。”


    口罩男依旧是那全副武装的样子，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镜头里放大的画面，嘴里忍不住嘀咕：“卧槽……这哥们拍黑客帝国啊……”


    只见马路对面，在保安的注视下走出小区大门的男人正打着一把黑伞，一身长至小腿的黑大衣衬得他个子高挑、体型修长、姿态挺拔如竹。


    他一手举伞，一手插在衣兜里，信步朝马路边走去。


    “咋一个人出来了，对象呢？还在楼上？”


    胡子男从口袋里拿出被挤得有些变形的肉包子，随便扒拉开塑料袋，也不顾忌冰凉的口感，直接一大口咬下去。


    他眯眼盯着对面的男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总感觉左宥好像朝他们这儿看了好几眼。


    “……发现了？不至于吧。”


    他俩待的位置刚好在花坛后边，正前方有一棵高大的常青树，将显眼的摄像机挡得严严实实。


    为了藏匿在这大雪天，他俩还特意翻出来不知道买了多久的白棉袄，按理说应该没那么容易发现吧……


    这左宥才走出门多久？


    “阿嚏——！！”


    口罩男猛地前倾打了个喷嚏，动静大到树丛上的雪都震落了些。


    胡子男吓得一激灵，连忙抬头去看对面某人的反应——很好，没往这边看，还在低头看手机，没准是在看网约车到了哪。


    他知道左宥的航班是在上午九点，现在出发都只能踩点赶到，按他往日跟拍左宥的经验——这位大热男演员向来习惯早起早到，从没有踩点的习惯，今天这样的变化，会不会是因为昨夜春宵一度误了早朝？


    他兀自浮想联翩着，就这样看着左宥上了一辆普通出租车。


    旁边的口罩男放下摄像机，转头看向同伴：“大哥……草，你这什么表情，你笑啥？！”


    胡子男咳嗽一声，正经道：“哪笑了？你看错了！”


    口罩男：“……好吧，咱还要在这继续等吗？”


    “当然要等！”


    胡子男满脸诧异，似乎在奇怪他怎么问得出这种傻话：“如果我们能挖出来左宥女朋友的身份，这种等级的爆料先不说能从长空娱乐要到多少封口费，真要曝出去完全足够咱俩晋升业内顶级狗仔了！”


    口罩男讪讪道：“好吧……”


    他眼睛一瞥，顿时精神起来：“大哥，来人了！”


    “——”


    胡子男翻了个白眼：“啥啊，这是个男人啊！”


    他盯着对面走出来的男人——或者还不能说是男人，因为看上去太年轻了，像大学生，又或是高中生？


    那年轻人穿着一身白，头顶打着一把蛋黄颜色的雨伞，伞沿还有荷包蛋的图案，步伐急匆匆的，手上拎着一袋吐司面包，没有和左宥走一个方向，而是出门就转弯朝马路另一边赶去，目的地大概是五百米开外的地铁站。


    那把伞不偏不倚地把年轻人的脸挡得结结实实，看对方的姿势，像是把伞柄夹在肩窝里，整个脑袋都抵着伞面内侧。


    他拿着手机，看手指的动作像在打字。


    胡子男只是多看了两眼，便道：“这么年轻，大学生吧，估计是长空今年新签约的演员。”


    口罩男见同伴不在意，有些依依不舍地盯着镜头，心想：“可惜，这年轻人感觉长得挺好看的。”


    他刚刚捕捉到一个侧脸，但没来得及按快门，最后也只在相机里留下一张模糊的侧影，完全看不着脸的那种。


    他叹了口气：“唉，继续蹲吧。”


    于是……


    俩人在小区门口硬生生蹲到下午三四点，除去轮值的保安和清洁人员，以及零星几个明摆着不是艺人的工作人员，再没见小区里走出来一个活人。


    搞毛啊？！真的假的？？？


    两人面面相觑，互相都看出对方在怀疑人生。


    别说昨晚那辆四个八的吉普车了，哪怕走出来个人呢？


    ……其实这也合理，毕竟春节期间，真的没什么艺人会留在公司分配的公寓里，除了左宥这个奇葩。


    “所以昨晚真的是我们误会了？”


    口罩男茫然极了：“可能那辆车上的艺人就是回一趟公寓拿东西？”


    胡子男不愿相信：“怎么可能，左宥图啥呢？！莫名其妙跑回江城公寓吃顿自己做的饭？？有毛病吧！”


    他喃喃着：“不对，肯定不对，一定是我们忽略了什么，就算昨晚那辆车上的人只是回来一趟，没有留下来过夜，那也还是太巧了，怎么人家刚好就是左宥的邻居？”


    “不管了！”他咬牙切齿地收拾背包，“先回去，想办法搞清楚昨晚那辆车是哪个明星工作室的，还有住这栋公寓15楼的人，试着查一下！”


    “明白！”


    口罩男也跟着收拾摄像机，一边应声一边悄悄松了口气。


    艾玛，终于舍得撤了，不愧是大哥，真有耐心。


    与此同时，江城某所供电影拍摄取景的中学内，江漱阳正和其他几位主演在操场搭戏。


    现在还是剧本围读期间，电影尚未正式开机，剧组内各个部门都在为前期准备工作紧急忙碌中。


    这部电影的剧本就是再俗套不过的校园爱情片，虽然狗血，但胜在没有车祸失忆堕胎等等青春疼痛情节。


    电影的卖点是甜蜜悸动的恋爱与青春热血的奋斗，江漱阳所饰演的男二号徐天齐这个角色，既担负着暗恋女主的传统男二感情线，也拥有叛逆少年为理想努力的成长线。


    不管怎么说，其人物弧光还是圆满的。


    剧组同事闲聊时还提起万业娱乐对这部电影的重视程度，有公司内部人员神神秘秘地透露，声称《挚爱的我们》杀青之后，只要等后期配音剪辑等工作做完，上面审核会一路绿灯，直接安排最快最适合的上映档期。


    江漱阳在心底算了算时间——那没准这部电影比《一位精神病人的证词》还要先上映呢。


    “高二一班的韩庭，是你吧。”


    戴着红围巾的青年穿过人群，停下脚步，挑眉望着面前的仇岭，眉眼间满是桀骜不驯，说话间带了些上扬的语调，那种挑衅的意味毫不遮掩地朝着仇岭释放而来。


    他眼睛微眯，这个年纪的少年人从来藏不住事，那种微妙的警惕和敌视在这双眼睛里如明镜般呈现出来。


    刚刚得知暗恋的女孩有心上人的徐天齐，对待眼前这位情敌很难维持好的态度，而且这情敌还是他最讨厌的装模做样的好学生。


    仇岭脸色冷淡，直直注视着江漱阳的眼睛，冷冷吐出三个字：“什么事？”


    江漱阳咧嘴一笑，酒窝在嘴角一闪而过。


    他瞳仁很大，漆黑而明亮，直视某个人时总是很有情绪张力。


    按照剧本，此时的徐天齐应当把握在手上的网球朝仇岭抛掷过去，在看到仇岭抬手稳稳接住后高高挑眉，道：“来一场？刚好网球场空着。”


    而韩庭也正处意识到自己感情的转折点，他隐约感觉到徐天齐的心思，心里的不悦和胜负欲压倒了他一贯少年老成的冷淡脾性。


    他冷冷抬眼，握着网球的手指用力：“——来。”


    “……可以啊！”


    舒向伊看到这里，忍不住吐槽：“仇岭你原来是会演戏的？那你怎么和我对戏的时候就像个木头人！你是不是针对我！”


    仇岭的眼神依旧放在江漱阳身上，对舒向伊的话置若罔闻。


    万芝笑着解围：“没有吧，向伊你不觉得是小江特别能带人入戏吗？我上次和小江合作时就有这种感觉。”


    舒向伊看了看江漱阳，后者正翻着手里的剧本同仇岭解释着什么，认真的模样和方才戏里的徐天齐完全不是一个人。


    这就是整容级别的演技吧？


    她认命地点头：“唉，确实。”


    但她和仇岭咋演啊，别说cp感了，能不能演出互相喜欢的感觉都是大问题，她完全无法想象仇岭喜欢人的样子……救命啊。


    而且她跟仇岭私下几乎不聊天，倒不如说，她就没见仇岭和谁聊天聊得有跟江漱阳这么愉快。


    哟哟哟，瞧他那样，虽然冷着脸，但身体距离可一点不远，两人都挨在一块儿了！


    江漱阳明明是在指着剧本说话，仇岭还偏要一直盯着人家的脸——也不一定是脸哈，看样子像是在盯嘴唇。


    怎么，你是耳朵有毛病要读唇语吗？


    舒向伊只觉得没眼看，干脆转过头去，眼不见心不烦。


    她和万芝随意聊着天，忽然想起什么：“哎，对了，江漱阳的电影是不是今天上映啊！”


    她拿出手机：“应该有上热搜吧，那部电影热度那么高……姐你有了解吗？”


    万芝声音含笑：“有了解。”


    她若有若无地看了眼那边和仇岭站在一块儿的青年，微笑道：“小江……大概要火了呢。”


    第 48 章 第四十八章


    2.14-2:00pm


    江城某家电影院大厅。


    艾文坐在等候区的沙发上，沙发前的小茶几上还放着他买的可乐爆米花。


    没错，他参加了三场有江漱阳参与的线下路演还不够，又来给电影首映贡献票房了。


    其实他本想包场的，但他又想了解其他观众对电影的看法，所以还是老老实实买了一张票。


    网上订票的时候他差点就没抢到首映票，天知道电影院的票还要靠抢？！那群粉丝也忒疯狂了！


    但估摸着也就首映票这么挤，之后的排片应该还好，到时候他再包个场请微信群里的好友们来看也不错。


    候场的时候，艾文瞧见对面不远处的沙发上有位长发帅哥，换做以前，这相貌应该是他的菜。


    可惜他现在整颗心都在江漱阳身上，这男友粉没个三年五载是脱不了的，所以他也只是抱着欣赏的态度多看了几眼。


    “拍个照吧……”


    艾文自言自语着把电影票放在爆米花旁边，举起手机，调整角度拍了两张，然后又调换镜头连拍几张自拍。


    “啧啧，我果然天生丽质。”他摆弄着手机，笑得很是开心，“都不用P了，嗯，就这样，调个色，发朋友圈！”


    【Elvin】：来看电影咯（太阳）（太阳）（彩虹）（彩虹）（笑脸）（笑脸）


    [照片][照片][照片][照片]


    娱乐圈从业者总少不了社交，尤其是像艾文这样没有绑定某一个工作室的自由化妆师，他的微信好友非常多。


    当然，除了工作上结识的同行之外，gay圈好友也不少。


    他刚发布朋友圈没几分钟，点赞的消息叮当叮当地冒出来，很多熟人都在底下留评，艾文也干脆在下面和大家聊起来了。


    【林（185，双鱼，15）】：那部微博上很火的电影？里面是不是有个帅哥（贱笑）


    【Elvin】回复【林（185，双鱼，15）】：对啊，就是我之前发群里的超级大帅哥！！


    【包子（181，射手，14）】：一个人？约你泡温泉没时间，看电影倒是有时间了，哼（翻白眼）


    【Elvin】回复【包子（183，射手，14）】：抱歉嘛bb，我封心锁爱了，这会追星有点上头（晕倒）


    【麦利（185，摩羯，16）】：……是jsy那部电影吗？他在论坛里好多梦男，啧啧


    【Elvin】回复【麦利（185，摩羯，16）】：咳，正常，俺也是（对手指）


    【客户3.15 安女士】：啊啊啊啊啊是妮姐和江江的那部电影吧！！今天上映吗？！我都忙忘了！！我也要看！！


    【Elvin】回复【客户3.15 安女士】：（笑脸）没事，还来得及，看下一场就好啦


    【客户3.06 唐女士】：好巧，我也买了首映场的票，但不和你在一个电影院


    【Elvin】回复【客户3.06 唐女士】：没事，看就得了！


    ……


    “请，下午2:20场次《无名者的罪恶》观众到入口处检票……”


    广播里响起柔和的播音腔女声，艾文收起手机，拿着票和零食快步朝检票处赶去。


    排队依次进场后，艾文很快找到自己的座位。


    他坐下没多久，刚打算拿出手机继续看会朋友圈，就闻到一股花香调的香水味——是走到他身边坐下的陌生人身上传来的。


    闻起来有些……骚包。


    他转头瞥了一眼，发现是十几分钟前在等候区瞧见的那长发帅哥。


    这也忒巧了！


    那帅哥戴着金丝边眼镜和蓝牙耳机，笑眯眯的，显然在和谁通话。


    “哼……？”他声音很舒缓，容易让人联想到深夜电台或咨询窗口的服务人员，“你是说老卫不信你说的？”


    长发帅哥笑了一声：“哈，真的假的，他是因为你微博发的照片才来找你的吧，你实话实说了，他还不信？”


    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男人脸色变得有些微妙，像是在憋笑：“……嗯，这样吗？你之前还跟他演了这一出？那难怪他不信你，他估计还以为你在虐恋情深呢。”


    “在他得知的信息里，你不就是告白被拒，还不放弃，春节约人家吃饭，结果还真约出来了，你微博那照片不明摆着陷进去了，老卫估计担心死了，生怕你被骗。”


    “……哦哦，人家还为你准备了新年礼物啊，这么贴心？”


    “头戴式耳机吗……还挺适合你的，不想和别人说话的时候就戴着，还能隔绝噪音，和你绝配啊！你送人啥了？”


    “手链？也还不错，但现在冬天不适合戴手链吧。”


    裴郊看着放映厅里人来人往的景象，瞥了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距离电影开始只有不到五分钟了。


    他想了想，还是坦白道：“其实老卫前段时间来问过我这事，我就说他怎么突然问这个，原来是你跟他演那啥失恋……老卫他问我你喜欢的那人是谁，我又不知道，就实话实说你没告诉过我咯。”


    “然后他又问我知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裴郊略有心虚，轻咳几声：“按理来说，我们这行是不能轻易透露客户信息的，但老卫和你什么关系，他就差申请当你监护人了，所以我就——稍稍的——说了那么一点。”


    “我说人家是个大美人，让你一见钟情的大美人，而且因为这份感情，你的病情也得到缓解。”


    裴郊缓了缓声音：“我就说了这些，问题不大吧？”


    “嗯？有人叫你吗？”男人愣了下，“没事，你先去忙，我这边也有事，好嘞，拜拜。”


    通话挂断，裴郊自言自语：“唉，劳碌命啊，出来看小帅哥还得陪客户聊天……但大客户嘛，有特权是应该的。”


    他想起刚刚左宥告诉他的关于卫将明询问的内容和反应，不免有些好笑：“啧，老卫不是把大美人当成什么狐狸精、蛇蝎美人之类的角色了吧。”


    也确实，能把左宥迷成那样的，怎会没有狐狸精那样的魅力。


    他没理解错的话，除夕和春节那两天假，左宥是先回的江城，再主动约的大美人吧。


    一方面是不想让大美人觉得自己太刻意，专门为了一顿饭从横店飞回来。


    另一方面也是不想欺骗人家，那种“人明明在横店，却说自己已经到江城，借此试探能不能约饭，以免白跑一趟”的小手段，左宥都不想用。


    所以左宥是做好准备，如果没约到这顿饭就当白跑一趟，大不了独自在公寓里过新年。


    裴郊是及时行乐的利益导向者，这种费时费力的笨办法，他是不太认同的。


    都是成年人了，玩点刺激的、直接的、有意思的不好吗？


    这样小心翼翼的，倒像是学生时期暗恋的感觉。


    但左宥还是幸运的，起码他能一直保持和大美人的联系，而且他们关系是真的有在变好。


    裴郊叹了口气。


    不像他，从几个月前偶然刷到《罗曼蒂克主义》MV后，他就非常在意MV里左拥右抱的那个青年。


    之后又刷到人家和虞靖川的某音合拍，直接把裴郊锤进坑里，迷得死死的。


    那张脸，那声音，那身段，没有一点不长在裴郊的喜好上。


    为此，裴郊还专门去那家名叫高街十一号的酒吧厮混了一个多月，就是想尝试能不能偶遇到江漱阳。


    毕竟江漱阳在网络上暴露的信息实在太少，只知道他是江财的大四学生，签约了长空娱乐，最近都不在学校。


    其他的，诸如他拍过什么电影，最近在干什么事，有什么行程安排，一概不知。


    或许这就是还没出名的好处，隐私没有人刻意挖掘。


    当然，什么信息都没曝光未免也太干净了，这背后没有公司保护，裴郊是不信的。


    上周好不容易有路演的消息，偏偏那几天裴郊都有工作上的事需要留在江城，只能望着网上的视频叹息。


    咳……事实上他还尝试过在微博某音给江漱阳的账号发私信，但人家或许没有看私信的习惯，毕竟很多明星都会先让工作室人员筛选私信再查看。


    而裴郊发的私信恰好就是会被筛掉的那一类。


    给他个认识的机会吧，他个人条件也不差啊，长得帅身材好家境优渥事业有成，还都是娱乐圈工作者，有的是共同话题。


    裴郊：……唉。


    算了，先看电影吧，以后……总有机会的！


    灯光暗下，电影开始。


    ……


    …


    *


    左宥挂断通话，抬眸看向面前神色狐疑的卫将明。


    他声音平淡：“什么事？”


    卫将明眉头一抽，看了眼左宥的手机，又盯着对方的眼睛：“和谁打电话？才刚分开几个小时就忍不住了？”


    左宥面不改色：“裴郊。”


    说完还把停留在通话结束界面的手机屏幕亮给卫将明看了眼。


    “你找他做什么……”卫将明皱着眉，压低声音，“身体又出毛病了？”


    左宥摇头。


    “那你没事找人心理医生干嘛……”


    卫将明声音一顿，眼神忽然锐利起来：“你该不会把裴郊当恋爱导师在用吧？！”


    不需要左宥给出什么回答，卫将明一看左宥这副淡定从容的模样，就知道他猜对了。


    这一刻，那种“家养的猪被白菜钓走了”、“恋爱脑扶不上墙”、“英雄难过美人关”、“男人啊男人”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犹如弹幕般飞速刷过。


    他想到左宥粉丝群聊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测，想到裴郊形容的“迷倒左宥的顶级大美人”，想到上次在休息室撞见的黯然神伤却仍不肯放手的左宥……


    他起初听裴郊那些话，还觉得是这个狗头军师在夸大其词。


    因为在卫将明看来，左宥并不算颜控。


    这家伙对相貌的评定和大众不太一样，且他并不在意长相优劣，就像他也一直没觉得自己长得多帅。


    卫将明曾设想过能够让左宥心动的人的模样。


    按他对左宥的了解，对方不一定长得非常漂亮，但应该是看上去舒服的、如沐春风般的长相。


    个子较高，身材偏瘦，或许是那种高高瘦瘦的小家碧玉般的角色。


    但现在瞧见左宥这油盐不进的样子，卫将明又不确定了。


    在眼下这个快节奏的浮躁社会，追寻“纯爱”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甚至还有不少人嘲笑轻视所谓的纯爱战士。


    社会大环境都是如此，更遑论娱乐圈了。


    所以……左宥是跟他来真的？


    卫将明发自内心地感到困惑，他从业十年都没有过如此困惑的时刻。


    这顶级大美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


    “呜呜呜呜真的好好看，我就喜欢看这种题材！！”


    “我也！！！悬疑片我的最爱！！而且这部电影演员颜值都好高！”


    “别说颜值了，我的妈呀，全员演技在线好吗！尤其是那个骆延，演得太太太好了，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听说那还是个新人，而且不是科班出身，这种天赋吓死人……”


    “这就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吧，他那双眼睛真绝了，太有故事感了，看得人瘆得慌。”


    影院的灯光亮起，艾文听着周围人或兴奋或怅然地热烈讨论，越听越眉飞色舞，心里直念：“夸，多夸点，我们江江就是最棒的！”


    他拿出手机，看了看热搜榜的情况。


    早在电影播到一半时，“江漱阳”和“骆延”就已经上了好几个热搜，且热度直线攀升，其排名丝毫不落后于另外几位主演。


    而现在……


    热搜第一赫然是——


    #江漱阳神级镜头#


    点进去就是一段不到10s的眼神戏特写。


    阴云密布，狂风骤雨之下。


    少年瞳孔深黑，洞若观火，其中情绪之浓烈几乎要烫伤观众目光。


    背景音只有凛冽的风声雨声，但这双眼睛就像会说话一般，将少年偏执的爱恨一字一句释放出来，振聋发聩！


    不熟知电影剧情的网友或许无法理解少年这神情的前因后果，但并不影响他们为之屏息震撼。


    表演是抒发感情、传递情绪的一种方式。


    毋庸置疑，江漱阳做到了。


    之后接着的热搜是#董沁文无名者指的是许老师#。


    这个热搜词条的内容是电影首映开始时，媒体发布的一则采访视频，受访者是《无名者的罪恶》女一号董沁文，她在电影中饰演的角色是许老师。


    主持人问：“为什么电影要叫做《无名者的罪恶》呢？”


    董沁文微微一笑：“这个问题我也问过黎导，同时我也有些许自己的理解。”


    “细心的观众能够发现，从电影开始到结束，从未暴露过许老师的真名，她是前夫口中的‘喂’和‘你’，是学生们呼唤的‘老师’、‘许老师’、‘教数学的那个老师’，也是女儿声声念着的‘妈妈’。”


    “她的一生扮演过很多角色，但在她看来，只有为女儿复仇成功的那一刻，她才做回了她自己。”


    “所以其实在电影名字上，我们黎导就已经暗示了最后真凶是谁。”董沁文停顿了两秒，又道，“当然，还有一种理解，所谓的无名者，其实是指小县城里每个普通人内心深处叫不出名字的黑暗面，校园霸凌的坏学生，纵容霸凌的老师，小小年纪诱杀陌生同龄人的女孩……”


    她注视着镜头，神色淡然：“可悲的是，自诩正义的许老师在最后也成为这些无名者中的一员，为一己私利诱使信任她的学生杀人，复仇的同时却又逃避法律的审判，这是人类特有的劣根性。”


    “她最对不起的，就是从始至终信任着、期盼着她的骆延。”


    让少年为她举起屠刀，又让少年替她孤身顶罪。


    或许是因为骆延天生情感淡漠，有反社会人格倾向的病症，让许老师联想到害死自己女儿的周雁，且刚巧周雁和骆延还有牵扯……


    许老师对骆延的种种安排，有几分迁怒几分逃避——谁能知晓呢？


    热搜词条下只截取了这一段采访内容，不过两三分钟，艾文很快看完。


    “原来还有这种解读……”


    他低声感慨，同时跟着散场的观众朝放映厅外走去。


    走在他前面的还是那位长发帅哥，艾文抬头时无意间瞥到对方亮着的手机屏幕。


    这人依旧戴着蓝牙耳机，听不到声音，但屏幕上播放的赫然是江漱阳的混剪视频。


    艾文眼神一定，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视频中闪回着MV中被香槟酒泼脸的青年懒散暧昧的眼神，校园采访中背着双肩包的男大学生意气风发的笑容，线下路演时梳着背头的冷脸年轻人乍然一笑的模样，以及《无名者的罪恶》里骆延举起铁锹的决然神色……


    虽不知配的是什么bgm，但光看这几个片段剪辑已然足够吸引人。


    “——嘿。”


    裴郊挑眉：“好看吗？”


    艾文：“……”


    艾文连忙低头：“咳，不好意思，江江太好看了……一时没忍住。”


    裴郊煞有介事地点头：“我也觉得。”


    艾文试探道：“……粉丝？”


    裴郊：“嗯……算是吧。”


    艾文睁大眼睛：“好巧，同担你好。”


    真特么巧，上次路演坐他旁边的也是同担，万恶的同担。


    他，铁血毒唯男友粉，拒！同！担！


    艾文果断抬手挥了挥：“同担再见！”


    然后便走出放映厅，朝楼梯口迈步离开。


    裴郊：“……？”


    奇怪的人，连电梯都不坐吗？


    话说，他没感觉错的话，刚刚那人也是同吧。


    男人摸了摸下巴，目光又落到已经开始自动重播的混剪视频上。


    耳机里深情低沉的音乐声徐徐唱着。


    他心想：“真好看啊……”


    难怪这么讨人喜欢。


    *


    电影播出期间，主演团队们仍旧需要配合各方宣传。


    江漱阳和剧组签订的合约里有关配合官方宣传的内容较少，大概是考虑到他新人演员的身份，剧组没把宣传的任务往他身上放太多。


    其实以江漱阳的外形条件和拍摄期间展现出来的表演天赋，宣发人员也想到电影上映后，江漱阳会获得不小的关注。


    但谁也没料到，这热度可以这么高啊！


    甚至在电影上映一周后，江漱阳按照剧组的要求在某音发布了一个校服变装视频，直接爆上热榜第一就算了，还让电影隔日的票房实现逆跌！


    除此之外，江漱阳的颜值混剪视频轰轰烈烈地席卷b站，也不知道这群剪刀手们是怎么把江漱阳有限的那些镜头给玩出花来的。


    颜值混剪也就算了，居然连cp视频都出来了。


    当一个明星的cp视频满天飞，甚至连拉郎配剪辑都能上首页推荐时，就说明这人是真火了。


    在一众cp视频中，目前还是“许诺”cp和“周骆”cp热度最大。


    毕竟江漱阳暂且只有一部电影作品搬上银幕，而许老师是骆延追逐和向往的灯塔，周雁是和骆延有正经感情线的cp，虽然剧情里已经殉了，但谁说不能嗑be呢？


    至于某些邪教cp也同样不甘落后。


    诸如因为骆延举起铁锹杀人的狠厉决然而出圈的“前夫哥”cp，MV拍摄中最早诞生的“浪漫”cp，甚至还有与校园采访中被江漱阳选中的粉色玩偶星之卡比都有cp……


    这段时间，《挚爱的我们》剧组工作人员们见到江漱阳都忍不住说一句恭喜。


    有小部分人最初把他当成无权无势激不起水花的小新人而略有轻视，到如今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一夜爆红的演员很容易心态失衡，而一夜爆红的新人演员更是如此。


    网络上夸得天花乱坠的溢美之词，周围人亲切偏爱的态度，源源不断流入手中的资源介绍……


    成功来得如此轻易，对于年轻历浅的新人来说，太令人飘飘然了。


    圈内关注这件事的人还在冷眼静候江漱阳的下一步动作。


    在人人都能当待爆咖的当代娱乐圈，江漱阳的确是个新得不能再新的演员。


    别拿人家客串的MV说事，就算江漱阳当初在MV里小火了一把，但谁会把那种后继无力的热度放在心上？


    这部由他出演男三号的电影才是真正凸显江漱阳可怕天资的作品。


    ——一个外形拔尖、天赋超群、未满22岁的新人演员。


    他甚至是非科班出身，签约公司才半年多！


    这位异军突起的新人是什么背景，会不会被扑到眼前的热度迷了眼，又是否会为了吃这份热度的红利赚快钱而去接一些乱七八糟的通告……等等这些后续动向都会影响众人对江漱阳的判断。


    由于《挚爱的我们》保密工作做得极好，毕竟要先捂着仇岭出演男主角的消息，就干脆将整个拍摄地点都围起来严禁外人观看了。


    而《一位精神病人的证词》是长空娱乐自己投资制作的电影。


    其导演虽有一部大爆剧在手，但在外人眼中，这位汪石导演前半生碌碌无为，也从未导过电影，除了和汪石合作过《遗失的真相》的左宥等人，谁会相信这位导演有一身才华无处施展？


    况且，这部电影是原创剧本，没有大热IP的热度兜底，其作者也是一位名声不显的编剧。


    当然，最致命的一点还得是——这部电影的主演阵容几乎全员新人。


    一大半都是长空娱乐新签的演员，唯一稍有名气的还是“万年反派”孟岱。


    据说这还是一部大男主电影，偏偏男主还选了当时仍是新人的江漱阳——就这阵容，谁负责扛票房？


    实在很难让人重视这部电影啊……


    于是在江漱阳个人热度水涨船高之际，圈内竟然没多少同行下水军造谣搞黑热搜打压新人，让他就这样火得干干净净、无人添堵。


    “火了的感觉怎么样？”


    江漱阳握着手机，听到对面季蓝英的询问，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


    “还好吧。”


    他早就知道这部电影会火的，梦中那本书就是这么安排的剧情，导演编剧演员全都和梦里一模一样，所以结局也应当是一样的。


    所以他能火也不过是借了这部电影的热度吧。


    他懒洋洋地绕着操场走：“网上热度都是一阵一阵的，过了这段时间就不火了。”


    之后的《一位精神病人的证词》和《挚爱的我们》才悬呢，这两部电影都是原书里没有出现过的，是“剧情”之外的存在，能不能火全看天意。


    反正他已经尽力做到最好了，结果如何都问心无愧。


    季蓝英听到这话后略有惊讶。


    她猜到江漱阳不太会受网络的影响，倒不是自信于江漱阳面对铺天盖地的夸赞能稳住心态，而是因为她知道江漱阳正在剧组拍戏，大部分时间都处于与外界隔绝的状态，他大概率对自己“火”的程度并无实感。


    但江漱阳能说出这种话……季蓝英还挺意外的。


    她听得出青年并不是有意谦虚，而是实打实就这么认为，且语气并无悲观之意，只是单纯在陈述客观事实。


    ……行吧，也好，省得她费心对内娱小新人进行思想教育。


    “是这样。”


    季蓝英道：“所以，还不够，要更火才行。”


    这样，即使时间过去，那种火到人尽皆知的盛况也依旧会停留在大众记忆里。


    江漱阳立刻理解到季蓝英的意思，他笑着回答道：“好啊，我努力。”


    “江漱阳——吃午饭啦！”


    舒向伊隔着一个操场朝他招手。


    江漱阳也扬起手，脉搏位置环着的手链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远远看去像星星似的。


    他扬声回应道：“来——啦——”


    “小姨，我先挂了，吃饭去咯。”


    他沿着红褐色的跑道朝对面快步赶去：“你也早点吃饭，别忙忘了！”


    他声音快乐又爽朗，季蓝英听在耳朵里，嘴角也轻轻上扬了些。


    “知道了。”


    另一边的舒向伊看着跑道对面飞奔过来的男生，或许是正午太阳过于刺眼，她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等到江漱阳停在她面前，她才哼声道：“好闪啊。”


    江漱阳喘着气，困惑地眨眨眼：“嗯？”


    舒向伊歪了歪头，垂眸看向江漱阳手腕上那条细细的银链，像小女生瞧见漂亮饰品一般好奇道：“说你这条手链呢，好闪，是卡地亚的？”


    这手链极细，像一条闪着银光的弧线，下面还坠着几颗米粒大小的银球，银球中间夹着一颗白润的小珍珠。


    饰品无疑是漂亮的，但很少有男生会戴这种风格的首饰，偏偏串在江漱阳手上丝毫不显违和，衬得他肤色更白，手背淡青色的血管像极了白瓷上的纹路。


    江漱阳思考了下：“不知道啊，也没logo，我不太了解这些品牌……”


    舒向伊了然：“哦——所以这是别人送你的吧，嗯，还挺有品味的，和你很搭！”


    江漱阳笑了笑，没有否认。


    他们说话时，仇岭拿着两份盒饭朝这边走过来。


    他默不作声地停在两人身边，把右手上的一份递给江漱阳。


    江漱阳：“……给我的？”


    舒向伊嘴角抽了抽：“呵呵……不是给你的还能是给谁。”


    反正她的这位同公司的师兄是绝不会觉醒绅士风度地主动给她拿饭。


    她已经看透仇岭这家伙了，估计整个剧组在他眼里就分为两类——江漱阳和别人。


    她摆摆手：“行，那你们先吃，我助理拿了我拿份，就在那边教室，我先过去了。”


    走之前她还隐蔽地朝仇岭翻了半个白眼，被仇岭面无表情地无视了。


    江漱阳还是接过盒饭：“谢谢啊……”


    进组两个星期，他还是没搞懂仇岭走的什么路子。


    这人……着实太黏人了。


    ——江漱阳知道，如果他对仇岭这样的评价传出去，估计会有很多人怀疑他脑子是不是有问题，毕竟这可是从小冷脸到大，对任何人都不假辞色的高岭之花啊！


    但他真的没有夸张！


    仇岭黏人的方式就是面无表情地跟在你身边，渴了给你递水，饿了给你送小零食，你要是想撇开他，他就会用那双泛着蓝色的眼睛盯着你良久，确定你不会开口挽留后，才低下头慢吞吞离开。


    过不了半小时，他便又若无其事地飘来你附近。


    如果仇岭是像书里说的那样行为过激且擦着法律边缘蠢蠢欲动，江漱阳定然不会容忍。


    然而这家伙好像就是纯粹的黏人，不带恶意的黏人。


    实话实说，他除了黏人之外，还挺听话的。


    刚刚江漱阳接到季蓝英的电话后，只是朝仇岭打了个手势，后者就闷不吭声地走远了。


    这人图什么呢？


    江漱阳百思不得其解。


    他甚至都要——自作多情地怀疑仇岭喜欢他了！


    啊……能够让江漱阳产生这种感觉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江漱阳端着盒饭坐到操场边的长椅上，仇岭也跟着坐在他身边。


    作为江漱阳助理的肖放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落在仇岭身上的目光相当锐利。


    江漱阳：“……”


    江漱阳挥挥手，示意肖放不用管他。


    肖放…肖放沉默地转身走远了一点点


    他已经习惯了。


    这两周被仇岭抢走的工作也不是一点半点，既然他老板都不介意，那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江漱阳打开盒饭，刚准备从塑料到里拿筷子，就见一双拆开的一次性木筷递到他眼前，甚至还磨掉了筷身的毛刺。


    江漱阳：“……谢谢。”


    仇岭面无表情。


    仇岭很高兴。


    江漱阳感觉到仇岭的高兴，表示很无奈。


    “仇岭。”


    他想了想，还是开口道：“我们谈谈吧。”


    仇岭又拆开一双新筷子，闻言停下动作，看向江漱阳。


    他冷着脸点头：“嗯。”


    江漱阳：“……不用这么正式，你继续吃，我们边吃边聊。”


    江漱阳其实不擅长试探或套话，他心里的情绪向来摆在脸上，任谁都能看出他是高兴是难过是生气是迷茫。


    他也不擅长说谎，只要说一点假话就会心虚得眼神乱飘。


    所以他犹豫了几秒，还是决定打直球。


    “仇岭，你……有喜欢的人吗？”


    “……”


    第 49 章 第四十九章


    要说江漱阳期待什么样的答案呢？


    嗯……他没有期待。


    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并非重点，重点是——仇岭最好不要喜欢他。


    江漱阳总是尽量让自己不要因为“书”里那些莫须有的剧情而对部分人抱有偏见，这里的部分人无疑是指几位渣攻。


    但无形中，他心底还是和这几人存在隔阂的。


    不难看出，江漱阳是很自来熟的性子，随便见着一个人都能哥哥姐姐地叫，交流亲近又恰到好处，自然而然就和很多人交上朋友。


    但对于他梦见的那几个重点角色，他不是这样的态度。


    或许他自己没有特别意识到这一点。


    但事实就是，他称呼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左老师”，也在贺嘉忱主动搭话想要拉近距离时不断后退，更不用提被他避开见面的严野。


    江漱阳对这几人是没有意见的，他只是在逃避他们之间可能出现的某种关系、某些故事的走向。


    内心深处的想法潜移默化引导着他的行为，于是他对仇岭过分“献殷勤”的举动，同样不太能接受。


    江漱阳望着仇岭，他在后者的眼神中捕捉到一丝困惑，然后听到仇岭果断地回答。


    “没有。”


    江漱阳眨眨眼，声音轻松了些：“明白了。”


    他收回目光，夹了一片土豆，懒洋洋地咀嚼着，随口问道：“那你为什么老跟着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喜欢我呢。”


    这样的话也就他说出来不会让人觉得自恋了。


    仇岭沉默了好一会，直到江漱阳再朝他看过来，他才低声道：“不是喜欢。”


    是…你不记得我了。


    江漱阳挑眉：“我知道啊，你刚刚说了……”


    他声音一顿，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似乎在仇岭的眼中看到些许委屈……和惊人的执拗，就这样直直地望着他。


    这让他下意识地转移话题：“你……眼睛好蓝啊。”


    啊，什么垃圾的转移话题的能力。


    但是真的很蓝，冬日正午的太阳明亮却不晒人，洋洋洒洒地倾泻而下，落在仇岭的眼睛里，映照出两颗镜面般透亮的蓝宝石。


    仇岭丝毫没因为话题的转变而迟疑，依旧面无表情地老老实实回答，好像无论江漱阳问什么，他都会一五一十地说个清白。


    “因为我父亲是俄罗斯人，他的眼睛是蓝色的。”


    江漱阳顺势问：“那你小时候是在俄罗斯长大的？你俄语应该说得很好吧。”


    仇岭望着他，几秒后，点头道：“嗯，我十三岁以前都在俄罗斯生活。”


    江漱阳忽然想起久远的记忆里的一些地理知识：“哎，我听说俄罗斯很多人信教，好像是……东正教？你也信仰这个吗？”


    仇岭：“……嗯。”


    江漱阳默默低头扒了几口饭，鼓着腮帮子一嚼一嚼的。


    居然真的信仰东正教？那本书也写得太花了吧，东正教信徒怎么可能会喜欢同性，搞这种异端恋情，真不怕被举报啊……


    哦，他忘了，那本书的读者应该只有他一个。


    所以按理来说，他应该不用担心他和仇岭之间有什么问题了。


    那破书OOC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目前就没见到哪个重要角色是按照书里剧情那般走向的。


    挺好，挺好。


    江漱阳问完这句话后便陷入沉思，心不在焉地吃着饭，便也没注意到旁边的仇岭屡屡看来的目光。


    “……你呢？”


    江漱阳听到仇岭的声音，还是冷冷的声线，但似乎有些紧绷，像在紧张，又像在期待着什么。


    “你一直在国内生活吗？”


    江漱阳咽下一块土豆，笑着转头：“肯定啊，在国外生活过的才是少数吧。”


    他随口补充道：“不过我不是江城本地人，只是在这边上大学，我家在青阳，江城附近的一个小县城。”


    仇岭：“我知道。”


    江漱阳：“你知道？”


    他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仇岭说的……应该是他知道青阳。


    他还差点以为仇岭的意思是知道他在青阳长大呢。


    他笑着靠到椅背上，握着筷子的那只手闲闲搭在椅子扶手边：“哎——我都不知道咱们青阳这么有名。”


    仇岭仍然望着他：“我知道青阳有一所学校，叫青山中学。”


    他说这话时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连回忆的神色也没有，仿佛这只是他突然想起，又或是早有惦念。


    青山中学？


    江漱阳不自觉睁大眼睛：“这么巧，我初中就在那读的。”


    “你从哪儿听说的？等等，你先别说，让我猜猜……”


    他挑着眉头盯着仇岭，煞有介事地推理起来：“我初中又不是什么重点中学，除了当地人知道，对外都没什么名气的。”


    “你十三岁从俄罗斯来华国生活，这个年龄，应该也要上初中吧，咱俩好像差不多大，所以你上初中的时候我肯定也一样。”


    他脸上显出努力回忆的神色，眉头都拧起来了：“但我没听说过我们学校有一个俄罗斯来的小孩啊。”


    学校的八卦都传得很快，如果他们那样的小县城的中学来了一个蓝眼睛的俄罗斯小孩，对学校里的孩子们来说，绝对是一件大新闻！


    他怎么可能毫无印象？


    江漱阳另辟蹊径：“我记得REstar是出道九年了，按这么算，就是你刚来华国没多久就出道了，万业娱乐总部就在江城，所以你应该大部分时间都在江城生活。”


    他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去青阳旅游过，咱们青阳的温泉在省内还是挺有名的。”


    其实这也说不通。


    在仇岭说他知道青阳之后，他脱口而出的是青山中学，这大概率可以说明，青阳最令他印象深刻的地点恰恰是这所名不见经传的学校。


    如果他是去青阳旅游，他就该说他知道某某温泉山庄、某某古镇、某某民宿酒店。


    江漱阳又想到一个可能：“难道说你本来是要来青山中学读书的？”


    这个很有可能哎！


    仇岭听着江漱阳这番猜测，眼神逐渐垂了下去。


    最后，他回答道：“差不多吧。”


    江漱阳：“哎，那我们差一点就能做校友了。”


    仇岭面无表情地缓缓点头：“嗯……”


    差一点。


    *


    拍完一天的戏后，江漱阳坐在被安排成化妆间的教室里等着卸下妆造。


    因为天气冷，且有不少外景戏，所以导演将剧本里需要穿厚衣服的戏都安排在这段时间。


    但江漱阳体质比较特殊，他对温度敏感，比寻常人都更怕冷怕热些，夏天爱穿大裤衩，冬天就得裹着到脚踝的羽绒服。


    所以拍戏用的冬季校服对他来说还是不够。


    此时他正披着十斤重的毛毯缩在椅子上，脑袋耷拉着，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啪嗒。”


    江漱阳慢吞吞抬眼，看到一只古铜色的大手握着金属保温杯放在他面前的课桌上。


    ——是肖放。


    青年仰着脑袋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点水汽，半眯着眼看向肖放：“几点了啊。”


    肖放回答：“十一点半，这是柚子茶，有点烫。”


    江漱阳接过：“唔……是酒店附近那家餐厅打包的吗？”


    肖放点头：“嗯，刚刚你拍戏的时候我去了一趟。”


    江漱阳笑着打开盖子喝了一口：“多谢啦，记得找小姨报销哦。”


    他喝了一小半之后就合上盖，把杯子抱在怀里当暖水袋，望着不远处正忙忙碌碌给仇岭等人卸妆的化妆师：“应该还要……十分钟就到我了。”


    因为天色太晚，剧组其他化妆师都下班休息了，只剩下两位留下来值晚班。


    而江漱阳是最后一个结束夜戏的，他刚刚拍完的正是剧本中徐天齐一个人坐在教室窗台边望着窗外夜色，沉思和反省自己的心动与理想的镜头。


    这是“徐天齐”人物线的转折点，也是在这一场戏之后，徐天齐改头换面，染回黑发洗掉纹身，开始为自己的理想而奋斗。


    这场戏ng了很多遍，余恭导演像是入了魔一般，不断调整画面中的角度和光影，特写越放越大。


    他在与江漱阳讲戏时几乎化身话痨，和平时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形象判若两人。


    余恭最擅长拍爱情，拍拉扯，拍怦然心动和患得患失，拍奋不顾身和此生遗憾。


    再说细一点就是——他擅长拍be。


    堪称爱情电影界的be祖师爷。


    而好巧不巧，徐天齐和庄与青这条线，就是单恋与遗憾，其中百分之九十的感情线都压在江漱阳身上。


    余恭外表上看起来是没情趣的理工男，但实际上，他是个纯粹的浪漫派。


    他在形容他想要江漱阳表演出的感觉时，也说得云里雾里。


    什么春雨般潮湿绵延的暗恋。


    什么庄与青的存在像在徐天齐的世界里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雨，时间很长，长到整个世界都覆上一层积水，墙上的爬山虎有些湿焉巴了，但角落的青苔肆意蔓延。


    还将徐天齐低头看窗外景色的模样形容成在看积水中世界的倒影，摇晃的影子漂亮却也令人晕头转向。


    搁这儿当文青呢。


    江漱阳……勉强懂了余恭想要的感觉——呃，大致的感觉吧。


    他似懂非懂地坐在窗台边，循着心里模糊的感觉去演绎，没听见余恭喊cut，只觉得这场戏拍得很漫长，他代入进徐天齐的视角太久，竟觉得呼吸都有些迟滞。


    那种细雨连绵的潮湿感……他似乎体会到了。


    “——cut！”


    余恭望着窗边的红发少年，低声道：“这一条过。”


    ……


    “拍了这么多遍吗？”


    肖放听着江漱阳的叙述，道：“看来余导要求很严格。”


    江漱阳又打了个哈欠：“——其实也还好，只是感觉每一条都很长，余导喜欢拍长镜头吧。”


    长镜头既考验导演又考验演员，尤其是频繁特写且怼脸的长镜头，眼神里的情绪递进不能出一点问题。


    “哦，对了。”


    江漱阳突然想起白天和仇岭的聊天：“我今天才知道，仇岭以前在俄罗斯生活。”


    “难怪他都不爱笑，我听说俄罗斯人都不爱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他歪了歪脑袋，“而且好巧，他差点就和我上一个初中的。”


    肖放在听到俄罗斯三个字时，眼神便严肃起来，像是原本小憩着安静聆听幼崽碎碎念的雄狮在察觉敌人动向时陡然立起耳朵。


    他皱眉重复：“俄罗斯？”


    江漱阳还没反应过来：“对啊，俄罗斯，是不是很意外。”


    肖放看了眼教室另一边已经卸完大半妆造的仇岭，低声道：“那个监听器……是阿纳托利——一个俄罗斯黑手党家族，最新的研发结果，因为和上一版的外形几乎一样，只是更改了内部构造，我上次没认出来。”


    他眉头锁紧：“那款型号的监听器还没进入市场，falcon–12，目前应该只有他们家族内部成员在使用。”


    黑手党是混乱、腐败与暴力的代名词，如果继续调查定然需要更多的时间，且不一定有确切的结果。


    整个过程不仅漫长而且有不小的风险，所以肖放一边继续追查，一边确保江漱阳身边没有出现监听器这一类侵犯隐私的设备，在进一步结果出来前，他本没打算告诉江漱阳这件事。


    江漱阳一怔：“……什么？”


    那个监听器？


    都多久前的事了，他都快忙忘了。


    但那玩意怎么会和仇岭扯上关系，江漱阳设想的还是变态或私生之类的人。


    仇岭？


    这怎么可能。


    “应该是巧合吧。”


    江漱阳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也就一个俄罗斯的共同点，俄罗斯那么多人呢，难道见一个怀疑一个？


    他解释道：“而且这段时间我经常和他待在一块儿，也没再见到第二个监听器。”


    肖放觉得很不对劲。


    俄罗斯人很多，但出现在江漱阳身边的可就只有这一个。


    而且，两个多月前，江漱阳正是在江城的万业娱乐总部试镜《挚爱的我们》时被贴上这玩意，仇岭也刚好就是万业娱乐的艺人，也是这部电影的演员。


    世上能有这么多巧合吗？


    但他并不多说，只是道：“我回头调查一下。”


    确认仇岭那天的行程，看试镜当日，他是否就在万业娱乐总部大楼。


    也可以再查一查仇岭和那个黑手党家族有没有关系。


    江漱阳欲言又止。


    他在脑海中认真回忆了一遍和仇岭的相处，仍然不觉得仇岭对他有什么恶意。


    他又默默低头翻了翻手机备忘录里记载的原书剧情，没提到仇岭有什么黑手党背景。


    ——这本书靠不住一点，它甚至连仇岭有俄罗斯血统都没提到过！按理说这不应该是小说人设中重要的组成部分吗？混血蓝眼黑手党姑且也算是挺时髦的设定吧！


    要问这本书里提到过什么——嗯，问到点子上了。


    百分之九十都是肉呢……说白了只是一篇披着娱乐圈皮的肉文罢了，角色性格倒是捏得挺带感的，床戏也写得蛮带劲，什么dirty talk sweet talk的，如果主角不是他就更好了。


    “小江老师，可以来卸妆了。”


    化妆师朝他招了招手。


    江漱阳裹着毯子站起身：“肖哥你如果查起来麻烦的话，我也可以直接问仇岭，感觉问他什么都会说……哥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他在肖放不认同的眼神下咳嗽了两声，咕哝：“好吧好吧，我不问。”


    顶着一头烈焰般火红头发的青年裹着毛毯快步走到化妆镜前坐下，这样的造型放在常人头上实在可怕，被当成非主流杀马特还算好，但大概率和骑摩托嚼槟榔的鬼火青年脱不开干系。


    或许原本编剧和化妆师设计这样的造型也是为了凸显徐天齐不良混混的人设，但奈何某人颜值过硬，生生hold住了这头型，和不良混混完全不搭边，反而像俊美的二次元coser。


    所以，为了人设的契合，也为了避免男二艳压男主，化妆师忍着心痛在这张漂亮脸蛋上涂抹了一层黑粉。


    此时江漱阳坐在镜子前，化妆师轻柔地用卸妆巾擦拭他的脸，一擦就是一道白，消耗的卸妆巾扔在一边，都黢黑一片。


    化妆师看着镜子，在心底吹了声口哨：“涂了黑粉也很帅嘛，只是更适合角色而已。”


    江漱阳原本的肤色与红发放在一块儿，让整张脸达到一眼惊艳的效果，即使穿着宽松的校服，也有种非人的俊美感。


    但现在的小麦色皮肤削弱了这种非人感，增添了些自然的野性，他眼睛很大，瞳孔黑亮，笑起来满是意气，像旷野上肆意奔跑的少年。


    如此，观众的注意力更能放在他的演技上，且越看越吸引人。


    江漱阳没理会镜子里自己的变化，懒洋洋地和旁边化妆桌前的仇岭搭话。


    虽然和肖放承诺了不直接询问，但他还是有点好奇。


    黑手党家族……？他都没想到那监听器有这么大来头，对他这样在华国土生土长的平民老百姓来说，完全是小说电影里才有的设定嘛。


    他心里这样好奇，嘴上便也求知欲旺盛地开口问了：“哎，仇岭，听说俄罗斯那边有黑手党，你有了解吗？”


    *


    从江漱阳坐下以后，仇岭的目光便一直放在对方身上，此时听到青年的问题，也依旧这样望着他，面不改色地回答。


    “有了解。”


    江漱阳眨眨眼：“哇哦，是类似意大利蛤蜊那样的？”


    “蛤蜊？”


    仇岭面无表情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困惑。


    “咳咳，一部动漫作品里的黑手党。”江漱阳，“没看过的话就不用在意。”


    仇岭：“黑手党……我只对阿纳托利比较了解，其他的不太清楚。”


    “……阿纳托利？”这不是肖哥说的那个阿纳托利吧。


    “嗯，是我的姓氏，俄罗斯名的姓氏。”


    仇岭丝毫不隐瞒，全盘托出道：“我父亲是阿纳托利的人。”


    他脸色冷淡，完全看不出他随口说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江漱阳还在思索阿纳托利时，仇岭就已经言简意赅给说完了，这叫什么——平A换大招？


    ……再怎么诚实也应该知道这些信息不是能随便透露出去的吧！


    就算江漱阳不是到处乱说的大嘴巴，但他俩身后都各自有一位化妆师啊！


    仇岭显然没意识到江漱阳的茫然，还兀自望着他道：“如果好奇的话，有时间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看什么？俄罗斯黑帮乱斗吗？


    江漱阳竟从仇岭冷冰冰的脸上读出几分期待。


    他沉默片刻后，小小声说：“在这里聊这些合适吗？”


    仇岭愣了愣：“……没关系。”


    江漱阳尝试用眼神告诉他——人多眼杂，隔墙有耳！


    但仇岭显然没读懂，对视得倒是挺起劲，盯人盯得眼睛一眨不眨。


    最后还是身后的化妆师明白了江漱阳的意思。


    “小江老师……”


    化妆师委婉道：“不用担心我们告诉别人。”


    她隔着镜子和红发青年对视，嘴角微微勾起一点弧度：“我们也是阿纳托利的人，万业本就和阿纳托利名下的企业有深度合作。”


    江漱阳：“……”


    江漱阳：“？”


    镜子里的化妆师笑容淡淡，明眸皓齿，长相很明显是华国女生的模样，所以是华裔？


    还有，万业和阿纳托利有合作？


    万业和黑手党有合作？！


    你们都来自阿纳托利？？


    江漱阳恍恍惚惚。


    这种机密也是可以随便说出来的吗，为什么这几个人都一脸淡定，是他有问题还是这个世界有问题。


    活了这么二十几年，直到这一刻，江漱阳才有一种他的世界是本小说的实感。


    太荒诞了，这画风是不是有点不对……


    这样的剧组构成，还拍什么校园青春片啊，拍黑帮片不是更得心应手吗？


    化妆师望着镜子里懵懵的年轻人，微妙地轻挑了下眉头。


    她表面淡定从容，实则内心像是对嘴吹了几大瓶伏特加一般捶胸感慨——


    真！可！爱！啊！不愧是小老板心心念念这么多年的人。


    见惯了那么多白人大汉，果然还是国内的小男孩更符合她的审美，ypa！


    片刻，江漱阳才干巴巴地回答道：“哈哈，这样吗，听上去好厉害……”


    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这些事告诉我没关系吗？还是说，知道这事的人很多？”


    他满脸写着“那可是黑手党啊”，表情试图严肃，但又纠结地皱着鼻子。


    仇岭：“没关系，都不是秘密，有心要查的人都能查到。”


    只是万业有控制舆论，让这件事从未在明面上被大众所知。


    化妆师也跟着解释：“现在的阿纳托利和以前已经不一样了，虽说还时不时带着黑手党的头衔，但名下所有产业几乎都拿到正规合法的经营证书了。”


    “比如代表阿纳托利和万业合作的那家企业，就是合法经营的俄罗斯文娱公司，就算警察上门也是检查不出什么的哦。”


    “就算警察上门也是检查不出什么的哦”这句话在江漱阳脑袋里转了几圈。


    他望着镜子里倒映的华裔女生淡定的脸色，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莫名觉得这位化妆师小姐身上叛逆的江湖气还挺明显的，他完全可以想象出对方举着MP446在枪林弹雨中疾步连射的画面。


    所以……刚刚这话真的不是在暗示什么吗？


    江漱阳迟疑地收回目光。


    嗯……应该只是在陈述事实吧。


    化妆师没有停下话茬，还在兴致勃勃地说着：“现在的阿纳托利和以前差别可大了，以前的黑手党只要加入就几乎没有退出的机会，甚至只要有这个念头都会被视作背叛，然后‘叛徒们’就会遭受整个阿纳托利的打击报复。”


    “但现在阿纳托利再招揽新人就不一样，基本已经改为合同制了，比如我。”


    她放下手里的卸妆巾，看向镜子里脸蛋白净的男孩，微笑道：“我就是所谓的合同工？当然，这种合同也不是谁都有资格签的，肯定要先查一查你是不是对家派来的卧底，有没有当叛徒的潜质什么的。”


    她拍拍江漱阳肩膀，示意已经卸完妆了，然后看了眼旁边早就整理完但还坐着等人的仇岭，笑容难得灿烂了些：“不过这些事就算不是机密，我们也不会随便对外说的。”


    “但你不一样。”她拖长声音，调侃道，“你和我们小老板都认识这么多年了，知根知底的，有什么好遮掩的。”


    江漱阳：“……小老板？是说仇岭吗？”


    认识这么多年又是怎么回事，他俩不才刚认识没一个月吗？


    化妆师动作利索地收拾桌上的东西：“对啊，大老板是仇岭的父亲，小老板就是我们仇岭少爷咯。”


    “好了，你们换了衣服就可以直接回去了，都零点了，早点回酒店休息吧。”她摆摆手，潇洒地转身离开。


    “……”


    江漱阳转头看向仇岭：“解释解释？”


    江漱阳又不是傻子，联系之前仇岭提到的“知道青阳”、“知道青山中学”，以及化妆师刚刚说的“认识好多年”、“知根知底”——他还听不出什么意思就怪了。


    “差一点在青山中学读书？”他的语气并非质问，更像是意外抓到狐狸尾巴后若有所思的反问，“你不是因为这个才知道青山中学的吧？”


    他笃定道：“我们以前见过？是我读初中的时候。”


    仇岭丝毫不逃避他的目光，依旧直勾勾地同他对视。


    闻言，他没有停顿也没有犹豫，像是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般的，点头道：“嗯。”


    江漱阳得到肯定答复后反倒更困惑了。


    他杵着下巴嘀咕：“初中的时候见过？也不是青山中学的学生……那是什么时候。”


    他抬眸看了眼仇岭：“可别是擦肩而过的那种见过吧。”


    “……不是。”


    江漱阳：“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初中的事……都过去八九年了！”


    他心虚地别开脸，忽然想到什么，开口确认道：“你那会儿是蓝眼睛吗？”


    仇岭摇头：“没有现在这么蓝。”


    江漱阳隐隐约约捕捉到一些记忆。


    他看了眼仇岭的头发：“你那时候……烫了卷毛？”


    仇岭板着脸，但还是认认真真地解释：“没有，我是天然卷，平时都是拉直的。”


    因为公司给仇岭安排的人设是“高岭之花”，并且仇岭本人的性格和长相给人的感觉确实很高岭之花，但谁家高岭之花有一头蓬松又可爱的卷毛？


    于是，仇岭大多时候的造型都特意拉直了头发。


    江漱阳终于想起来，他眼睛陡然睁圆，说话声调都上扬了，那些昏昏沉沉的困意一瞬间烟消云散。


    “——你是那个，小哑巴！”


    仇岭肉眼可见的脸色明亮了许多，虽然声音听上去还是冷冷的，但眼神克制不住地流露出一丝高兴，两相对比便显得他冷淡的语调像在故作矜持。


    “是我。”他望着江漱阳，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抱怨，听上去只是陈述，但感觉这委屈劲儿不小，“你之前都不记得了。”


    江漱阳也没辩解，因为……他确实是记忆有点模糊。


    初高中的回忆在他印象里大多都是灰蒙蒙的，人事景均是如此。


    而在他十三岁时意外认识的这位“小哑巴”，也仅仅与他相处了不到两个星期的时间。


    九年前的两个星期……又恰好是他印象里不太美好的那段时间，淡忘在脑海中可太正常了。


    他笑着拍拍仇岭的肩膀：“好吧，我的错，原来不是小哑巴，是走丢的小毛子啊。”


    仇岭注视着江漱阳，这眼神专注到有些执拗。


    他和江漱阳是同龄人，同样是大学刚毕业的年纪，他从十三岁开始作为练习生签约公司，训练不到半年就成团出道，几乎从没正经待过学校，都是靠家教老师和自学，至今出道已九年有余。


    由于语言不通，最初他与团里其他成员有不小的隔阂，唯一关系不错的就是当时十六岁的贺嘉忱。


    仇岭性子从小就冷，一个人闷不吭声地在练舞室能待一整天，当时公司里不少人都觉得这小孩怪阴沉的。


    他是团里唯一一个签约公司以前零基础的成员，而他在声乐rap上的天赋都只是平常，舞蹈天赋尚可，但他仍然要花更多的时间练习才能跟上同伴的脚步。


    他虽性子冰冷，但人非草木，也是会累会难过会低落的。


    只是小时候在俄罗斯的经历让他习惯掩藏自己的情绪，每到这时候，他总会想起青阳的那个少年。


    他总想着，再努力一点。


    等他语言学流畅了，在华国稳住根基了，不用担心阿纳托利的仇家伤害他亲近的人以后——他一定，要去青阳见江漱阳。


    然后，他希望就此再也不分开。


    这是十几岁的仇岭无法割舍的执念。


    那执念日久弥坚，本该随着时间推移而减淡的记忆却一年比一年清晰。


    乃至后来站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上，仇岭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无数人为他欢呼，向他献上最赤诚无私的喜爱。


    他疲惫地喘着气，汗水顺着额头滑进眼球里，他忍不住想，如果那个人出现在台下就好了。


    这些想法越堆越多，以至于某次魔鬼行程中，仇岭几乎三天没合眼地站在舞台上，跳完几曲完整的快节奏独舞后。


    他累到出现幻觉——


    他好像回到那年夏天，盛大的晚霞之下，那个小少年毫不犹豫地拉住他的手，对他说：“跟我走吧。”


    仇岭在舞台中央闭上眼，平复着急促的呼吸，黑暗朝他汹涌而来，他第无数次地陷入那场夏日的梦境。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累晕过去。


    ……


    …


    九年前，由于阿纳托利的首领更迭，家族内忧外患，仇岭在管家的保护下从俄罗斯来到华国，却又因为路途的意外，与唯一的熟人走散。


    年仅十三岁的仇岭流落在陌生城市的街头。


    他语言不通，身无分文，为了保证出国路途的低调顺利，他穿着简单，没有携带任何昂贵物品。


    所幸在混乱地带长大的孩子总有几分能吃苦的韧性，他勉强维持着生存流浪了三天，胃部的灼烧感比头顶的烈阳更加折磨人。


    他最后走到一条阴凉的小巷，缩在垃圾桶旁的纸盒边上。


    那阴影几乎把他吞噬了。


    疲惫的孩子沉沉地睡了一觉，半梦半醒间，他听到熟悉的动静。


    是拳打脚踢的声音，不过比他记忆里的要小很多。


    他安静地睁开眼，然后，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和他年龄差不多的少年。


    第 50 章 第五十章


    那少年靠着墙，眉头皱着，不太高兴的模样。


    他脸上有伤，身上穿着蓝白相间的夏季校服，或许是因为打群架，校服上沾了不少灰尘，露在外面的手臂也有蹭伤的痕迹。


    十三岁的男孩子还没到发育抽条的年纪，脸颊还带有薄薄的婴儿肥，宽松的校服套在身上，依旧能看出这小孩很瘦。


    而且很白，眼睛很漂亮，像小姑娘。


    仇岭睁开眼时，这些孩子的群架已经到尾声了。


    他目光缓慢地移到巷子口的其他小孩身上，或许也不只有小孩，里面有一两个个子高的，看上去像高中生。


    仇岭依靠经验判断出这是1vs6，1是指那个长得最好看的少年。


    按理说应该是压倒性胜利，但眼下的情况，似乎势均力敌？


    他撑着眼皮又观察了一会，然后明白了。


    是那个少年太狠了。


    哪怕知道打不过，但他也仍然发狠地反抗。


    就算自己被打六下，也要揪着对手中的某一个用尽全力猛打数拳。


    他要让这群人知道，他很凶，欺负他的代价很大。


    所以这个少年身上的伤比在场任何人都多，但另外六个人却没有一个想再上前。


    “够了吧。”


    仇岭听到少年简短地说了三个音节，他听不懂。


    他看到少年皱着眉抹了抹嘴角，随后吃痛地眯了眯眼睛。


    背光而站的黑发少年气定神闲，丝毫没有把自己放在弱者的位置，狠狠盯着对面的人，重复：“你们够了吧。”


    之后的发展无非是欺负小孩的六个家伙放下几句狠话，少年懒得理他们，保持沉默，六个家伙便自以为胜利地扬长而去。


    等到巷子口只剩下少年一人时，他才卸下狠劲，低头查看手臂的伤痕，嘟囔：“痛死了……”


    仇岭在角落的阴影里默默盯着他，没吭声。


    十三岁的江漱阳弯腰捡起扔在地上的书包，拍了几下上边的灰尘。


    他并不在意刚刚这场以多欺少的群架，或许这也能称作校园霸凌，但那又怎么样呢？


    对他来说，有人欺负他，他就打回去，就是这么简单。


    现在的时间对于初中生来说已经算晚了，但江漱阳并不急着回家，反正家里大概率也没人。


    江漱阳单手拉开书包拉链，从里面翻出水瓶和酒精，熟练地处理伤口。


    他声音有些闷，自言自语地咕哝：“……真的好痛。”


    他比寻常人都怕痛，皮肤也更容易受伤，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少年迟疑地打量着被清水冲干净灰尘的伤口，上面还隐约泛着血丝。


    应该不会留疤吧……管他的，电视里都说伤疤是男人的勋章——嘶，痛痛痛！！


    处理完伤口，收拾书包时，江漱阳无意间朝小巷子里看了一眼——


    “豁！”


    他被吓了一跳。


    黑漆漆的垃圾桶旁边，一个皮肤苍白的卷毛小孩正直勾勾地盯着他，这谁看了不吓人。


    江漱阳定了定神，朝仇岭走去。


    他稍稍挑眉，顶着脸颊的擦伤和嘴角的青紫拽拽地问：“哎，你是什么人，没事躲在垃圾桶边上干嘛。”


    仇岭听不懂，只看着少年的嘴巴一张一合。


    江漱阳有些困惑，他仔细打量了一遍这流浪汉似的小孩：“你……是不是离家出走？”


    小少年自言自语：“我也想过离家出走来着，但离开家之后会过得这么惨吗？”


    仇岭一直没开口，江漱阳渐渐察觉到不对劲：“你会说话吗？你不会是……哑巴吧。”


    他声音弱了点，有些迟疑，怕自己脱口而出的这话会伤害到面前的同龄人。


    仇岭还是没说话，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江漱阳，看上去有点呆。


    江漱阳注意到这小孩一直捂着肚子，又脏兮兮可怜巴巴地缩在垃圾桶边上。


    躲在这里是为了不被人发现吗？


    他想到自己看过的那些漫画里的情节，又觉得是自己想太多，但这小孩实在可怜，他没法视而不见。


    江漱阳蹲下身子，平视着仇岭：“要不要我帮你报警？”


    他始终以为仇岭只是不会说话，没有考虑过语言不通的可能。


    毕竟青阳这样的小县城怎么可能出现一个流浪的外国小孩。


    仇岭没回话，江漱阳就当他默认了。


    因为江父江母在江漱阳小学毕业后便常年不在身边，为了小孩独自生活时的安全，他们便给江漱阳买了台手机。


    江漱阳拿出手机，准备拨号。


    仇岭听出了拨号的提示音，瞬间抬手抓住江漱阳的手腕，扣得死紧，也不知道他饿着肚子哪来这么大劲。


    江漱阳没有甩开，而是皱眉望着仇岭，确认道：“不想报警？”


    仇岭还是听不懂，但他忍不住开口了：“Неговориникому, чтоэтоопасно.”


    江漱阳：“……”


    江漱阳一脸迷茫：“你叽里咕噜的，在说什么？”


    他并没有听出这是一门外国语言，反而加深了他对哑巴的认知。


    “好吧好吧，我不报警就行了。”


    江漱阳收起手机，反手抓住仇岭的手，把后者从地上拽起来。


    他笑着看向面前的小卷毛：“反正你也没地方去，要不要跟我回家？”


    “我家里没人哦。”


    少年眼神明亮，满是期待。


    仇岭什么也没听懂，但面对少年这样的目光，他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点了点头。


    于是，他就这样被这个素不相识的漂亮少年牵着手带回了家。


    在管家找来前的一个多星期里，他被少年养在家里，足不出户。


    由于语言不通，俩人只能做一些简单的交流。


    江漱阳白天上学，仇岭就在家扫地擦玻璃，更多的时间是坐在窗边望着居民楼下的马路发呆。


    这样的生活听上去没什么意思，但仇岭过得很安心，前所未有的安心。


    他什么都不需要思考，什么都不需要担忧，只要静静地等待就好。


    而且他知道，他一定能等到期待的人。


    钥匙转动的声音，紧闭的门怦然推开，站在门外朝他招手的少年……这些记忆有多清晰，仇岭就有多想回到那段时光。


    此后九年，仇岭都记得，那天傍晚的夕阳多么灿烂。


    而牵着他的少年，比晚霞还明亮。


    ……


    “所以……”


    江漱阳整理好思绪，犹豫片刻，还是决定直接问：“那天在万业的，是不是你？”


    仇岭沉默了两秒，闷闷点头：“是我。”


    江漱阳皱眉：“那你为什么要在我身上放那玩意。”


    仇岭低下头：“我想确认你的位置……”


    他伸手轻轻拉住江漱阳披着的毛毯边沿，泛着蓝色的眼睛显得冷漠又忧郁。


    他道：“对不起。”


    江漱阳一怔，他大概猜到仇岭会说实话，但没想到他认错认得这么直白。


    这让江漱阳又开始心软了。


    他挠了挠脸颊，心里嘀咕：“肖哥的确说过那监听器有定位功能……但确认我的位置做什么，怕我走丢吗？”


    仇岭说完对不起后也没有停下，仍旧解释着：“我听到你发现了，也听到你的助理破坏了falcon-12……所以我知道你不喜欢那样。”


    他低声重复：“яизвиняюсь.”


    江漱阳眉头松开，有些无奈。


    他学着记忆里初中时候的自己与仇岭的相处，抬手按在仇岭头顶，揉了揉：“好了好了，原谅你了。”


    青年认真地重申：“以后不许再这样，知道了吗？”


    头顶不轻不重的按压感让仇岭一僵，他眼神都懵了，拉着毛毯的手瞬间收紧。


    半晌。


    他才怔怔地回答：“……好，我记住了。”


    *


    这天晚上的谈话没多少人知道，但从这天之后，剧组其他人都隐隐约约感觉到江漱阳和仇岭之间关系的变化。


    似乎……更亲近了些？


    和从前做对比的话，大概是从“仇岭单方面黏人”变成“江漱阳也会给予回应”吧。


    娱乐圈从不缺人精，打从两周前的剧本围读开始，众人都先后察觉仇岭对江漱阳异常关心的态度。


    剧组里半数人都和万业娱乐有长期合作，谁不知道公司里鼎鼎有名的“高岭之花”称号，谁又能想到高岭之花也会有碰壁的一天。


    他们每天就瞧着仇岭面无表情地跟在江漱阳身后，而江漱阳总是礼貌疏离的回应，他们甚至觉得，江漱阳在对待他们这些工作人员都比对仇岭更亲近。


    纵观整个剧组，谁没被小江老师一口一个哥哥姐姐哄得心花怒放、小鹿乱撞过呢？


    大伙儿对这些画面的心理反应大概是这样的变化过程：


    “他俩以前认识吗？”——“仇岭喜欢江漱阳？！”——“卧槽仇岭是gay啊！”


    一开始还有人开盘讨论仇岭能不能追到江漱阳，大多数人都觉得不可能，原因五花八门，说什么的都有。


    “小江长得又帅性格又好，和谁都处得好关系，凭啥要和一个冷冰冰的人谈恋爱啊！我说得狠一点，冷冰冰的人谈恋爱真的没意思。”


    “害，这倒也不必，仇老师对小江老师又不冷冰冰，人家这叫双标，懂不懂？但我也觉得这俩不太可能，emmm……我也没啥实际性的证据，就觉得小江老师不喜欢这一款。”


    “拜托……以仇岭在娱乐圈的咖位，江漱阳和他谈怎么算都是占大便宜了好吗？REstar里除了贺嘉忱，人气最高的就是仇岭了。”


    “啧，你把严野放在哪里？而且贺嘉忱的人气壁了这团里所有人，多少人都把REstar叫做贺嘉忱那个团，仇岭人气可不算出圈。你看过江漱阳那部电影没，就算没看过，这段时间你也知道他演技有多牛逼了吧——他才是真的未来可期好吗？！”


    “……嘁，比不过咖位就拿未来可期当借口，你怎么跟网上饭圈学的这一套，别幻想未来那些有的没的，着眼现在好吗？你就说现在江漱阳是不是比不上仇岭吧！”


    “那啥……你们都默认小江是gay了吗？有没有一种可能，人家不喜欢男的呢？”


    “开玩笑，在娱乐圈待久了，最终归宿都是直男微双、直女微拉，性向问题咱就不掰扯了哈，我话就放这儿了！他俩关系一定会有进展！仇岭那种级别的高冷帅哥跟在你屁股后边跑，言听计从百依百顺的，这谁能忍得了。”


    “各位，其实还有一种可能，说不定人家仇岭对江漱阳根本就不是你们说的那种感情！可能——可能就是觉得江漱阳……人挺好，想交个朋友？”


    “得了吧，交朋友至于做到这一步吗？除非仇岭心理状态不正常，我家养的狗都没他这么黏人……”


    前两周大家还将这件事作为工作之余的闲谈津津乐道着，后来见得多了也就麻木了，最多再互相蛐蛐几句：“这么光明正大真的好吗？”


    得亏他们拍摄片场封锁了，外人进不来，否则被人拍照传出去那还得了！


    而在江漱阳和仇岭关系变好后，最先发现这一点的就是舒向伊和万芝。


    “姐姐，你看他俩……”


    舒向伊搂着万芝的胳膊，凑到后者耳边小声说：“教室门口那儿。”


    万芝原本在浏览微博上的讯息，闻言，她稍稍抬头，都不需要刻意寻找，一眼就能看到教室门口那儿站着的两个年轻男生。


    那两个人都穿着黑白相间的冬季校服，个子又高，身形出挑，把周围人都映衬得像个背景板。


    染着红发的男生正低头看着剧本，手缩在袖子里，只伸出一根手指在剧本上比划来比划去，似乎在和身边的工作人员说着什么。


    而个子更高些的那个则是低着脑袋，眼睛盯着红发男生，手里握着一个保温杯。


    红发男生说完后，把剧本合上，然后一边的黑发男生便伸手自然而然地接过来，另一只手把保温杯递过去。


    前者习以为常地握住保温杯，都不需要拧杯盖，抬手一扭就是已经打开的状态。


    万芝看到江漱阳挑眉瞅了仇岭一眼，看口型似乎是调侃了句“好贴心啊”。


    甚至在江漱阳喝完水，合紧杯盖后，仇岭又抬手想要帮忙拿。


    江漱阳摇了摇头，笑着晃动杯子示意道：“不用，我拿着暖手。”


    万芝微笑着轻叹：“关系真好啊……”


    舒向伊撇撇嘴，嘀咕：“果然舔狗舔到最后应有尽有。”


    万芝转头看她，轻轻眯眼：“嗯？你说谁？”


    舒向伊缩了缩脖子，搂着万芝的手搂得更紧，嗲着嗓音撒娇：“没有啦，我乱说的，姐你别生气。”


    万芝微微挑眉，温柔地笑笑：“我没生气，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那就好，我最喜欢万芝姐姐了~”


    女生弯着眼睛笑得很可爱，眼珠滴溜溜地转，小心翼翼瞅着万芝，语气暗含担忧地试探：“姐姐，我感觉……你好像很关注仇岭？”


    万芝表情没有变化：“嗯？”


    舒向伊见万芝没有反感谈论这个话题，便也大着胆子控诉：“姐姐，你一定一定一定要擦亮眼睛看人！仇岭绝对不是个好的选择啊！”


    她睁大眼睛，努力让自己的眼神看上去格外真诚，试图将自己的情绪完全传递给万芝：“我和仇岭一个公司的，姐你相信我，他从小到大都冷冰冰的——不是那种不善言辞不爱社交的冷淡，他这个人从内到外都是冷的！”


    “我看人很准的。”


    舒向伊满脸认真：“这种人大概率没有心，就算有也很小很小，可能全世界都没什么能够让他多么在意，一旦某天他找到在意的东西，就会特别偏执地盯准这一个，然后其他任何人或事都可以被他抛弃牺牲掉。”


    “姐姐你和他对视过吗？我对视过，我很擅长通过眼神看人。”舒向伊继续说道，“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我觉得这句话说得特别对。比如江漱阳就是个里里外外都很好的人，但我觉得他其实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好相处，江漱阳应该有点外热内冷，嗯……反正他也有性格淡淡的那一面。”


    “但仇岭就不同了，有时候我都觉得他的眼神不是冷淡而是冷血！”


    “总而言之，他绝对不适合你！”


    舒向伊义正言辞，语调铿锵：“除非他像追着江漱阳跑那样追着你，不然真的绝对不OK！”


    “……噗。”


    万芝忍不住笑出声。


    她本就是温柔秀丽的长相，柳叶眉，月牙眼，笑起来眸光带水，把舒向伊都看呆了。


    舒向伊：“……姐姐，你笑什么。”


    她明明说得可认真了！


    万芝微微歪头：“向伊是觉得我喜欢仇岭吗？”


    舒向伊原本是这么认为的，这会儿被万芝这样注视着问出来，反倒给问迷糊了：“难道……不是吗？”


    万芝轻笑着摇头：“当然不是，这是个秘密哦，我没有告诉其他人，所以向伊也要帮我保密，好不好？”


    舒向伊愣愣地下意识点头，反应过来后，还举手发誓：“……我发誓，我肯定不告诉别人！打死都不告诉！”


    “嗯……怎么说呢，我和仇岭，应该算是表姐弟的关系吧？”


    万芝：“只不过他小时候不在国内生活，我以前也不知道我有个这样的表弟，直到前几年在家宴上才互相认识的。”


    她抬手把碎发勾到耳后，稍稍低眸，像是陷入回忆：“我和仇岭关系不算亲近，毕竟我们认识的时候我俩都已经进入娱乐圈工作了，而且一个是男团成员，一个是演员，公司也不一样，平时很难见上一面。”


    仇岭上一次主动联系她，还是去年九月份拍《无名者的罪恶》的时候。


    那孩子先是莫名其妙地打了声招呼，问她最近在做什么，又奇奇怪怪地关心起她在剧组和其他演员相处得怎么样。


    说实话，万芝一开始还真以为仇岭心血来潮想拉近亲人之间的关系。


    毕竟仇岭他们一家子都和国内的亲人关系疏离平淡，也不知道他们家在国外做什么生意，一年到头都见不到仇岭的父母。


    万芝还在想，仇岭父母是怎么放心让这孩子一个人回国发展的，她记得仇岭回国出道的时候才十三岁吧。


    然而她没和仇岭聊几句，后者便冷不丁问她剧组里是不是有个叫江漱阳的演员。


    万芝：……这燕国地图可真短呐。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么聊下来，她算是知道她这位没见过几次面的表弟心上人是谁了。


    但知道与否对她也没什么影响，万芝并不是没事找事给人家牵红线的人。


    她和小江关系的确不错，但小江和谁关系不好？她可不想冒着消耗人情的风险去给小表弟牵线。


    至于这次阴差阳错的，她、江漱阳、仇岭三人凑在一个剧组里，只能说，命运呐……


    “……怎么样，明白了吗？”


    万芝笑着看向舒向伊。


    后者呆愣几秒，低低哀嚎一声，双手捂脸：“呜呜呜呜好丢人啊！”


    “姐你就当我刚才脑子进水在胡言乱语吧！”


    舒向伊只想穿越回五分钟前，扇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叫你乱说！叫你乱说！说到人家亲表弟身上了吧！


    万芝笑容更深，调侃道：“没事，我觉得你分析得挺好的。”


    舒向伊：“……”


    舒向伊：“呜呜呜呜呜——”


    ……


    时间飞逝，转眼便已然三个月后。


    “万业准备对外官宣演员阵容了？”


    江漱阳坐在酒店房间吃外卖，听到旁边用电脑办公的肖放的话，有些感慨：“都快杀青了才放出消息，这就是大公司的实力吗？”


    全网都知道《挚爱的我们》女主角是舒向伊，但对于男主演，全网上下没一个准确的答复，几乎把内娱男明星都审判了一遍，堪称当代可汗大点兵。


    其中当然不乏有万业娱乐为了掩盖真相和炒热度而放出的烟雾弹，但能吵三四个月，也是厉害。


    肖放在电脑上浏览着群消息和微博动态，实时汇报道：“初步预计是明天上午十点官宣，到时候会放出第一批角色剧照，暂时不知道万业打算怎么安抚粉丝，他们内部应该有详细的安排。”


    毕竟万业最会搞营销，又一向信奉“黑红也是红”，经常搞虐粉提纯、先大肆全网黑再一举洗白、从而收获众多内疚路人粉的骚操作。


    肖放：“不过这些都不关我们的事，这部电影长空没参投，扛票房的压力也不在你这，宣传方面全交给万业，你好好演戏，杀青后就不用管了。”


    江漱阳嗯嗯啊啊地点头：“好像还有不到一周就正式杀青，之后暂时都没有工作安排吧。”


    肖放回答：“没有，你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他语气微沉，像在叮嘱般的：“一连拍三部电影，是该给自己放假了。”


    从去年九月份开始，江漱阳一直在重复“进组——拍戏——杀青——熟悉新剧本——进组”的循环步骤，且他饰演的角色都不是什么镶边客串的配角，均是需要耗费心力细细琢磨的。


    也就是他入戏快出戏也快，在保持极高质量的同时还能兼顾高效率，谁看了都得说一句天生打工人。


    “好好好——”


    江漱阳喝了口排骨汤，滚烫浓郁的汤水滑进胃里，整个人都暖洋洋起来。


    他舒服得半眯着眼，语气懒洋洋：“这个假期可是我早早主动向小姨申请的，我小姨工作狂属性已经修到满级，她以为我也继承了她的工作狂buff，要不是我主动要放假，说不准我现在已经把后半年都安排满了。”


    说完，他又补充道：“不过我知道小姨是为我好嘛，我一说要放假，她立马就批准了，还给我报销旅游经费呢！”


    肖放和季蓝英交流不深，虽说当初他是经由季蓝英介绍到江漱阳身边做助理的，但归根结底维系他俩关系的是季家这个纽带。


    因为季家，季蓝英能够信任肖放有做好助理的能力，而肖放对季蓝英的认知也仅仅停留在“一位能力卓绝的女士”上，其他更多的就没有了，毕竟他的老板是江漱阳而不是季蓝英。


    所以肖放没有评价季蓝英的安排，而是问：“旅游的行程安排好了吗，是和大学室友去？还有别人吗？”


    江漱阳喝完汤后打了个嗝，摸了摸肚子：“唔……应该会去西藏，只有我们寝室四个人。”


    肖放声音沉稳：“我在西藏有个朋友，可以让他接机，之后你们可以用他的车自驾游。”


    江漱阳眼睛一亮：“哎？可以吗？那很方便啊。”


    刚好他们寝室四个人都有驾驶证，不过真正开车熟练的恐怕只有江漱阳和姚松林。


    肖放：“你们确定好出发时间和大致路线的时候和我说一声就行。”


    江漱阳比了个OK的手势：“好嘞，明白~”


    肖放离开前带走了小桌子上的外卖垃圾，江漱阳吃饱喝足便趴在床上看手机。


    别误会，他并没有摸鱼刷视频，还在处理学校大四毕业的杂事呢。


    四月底的时候，江漱阳回了一趟学校参加毕业答辩。


    不出所料，一遍通过，事后老师还提醒他再精修一下论文，说有可能把他的毕业论文送去优秀毕业生论文评选。


    于是又忙忙碌碌一段时间，虽然有点麻烦，但毕业前能最后拿一个奖也算是给自己的大学生活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吧。


    至于五月份拍毕业照，程邵帮江漱阳领了学士服，寝室里三个室友虽然没说什么，但听得出他们很希望江漱阳回一趟学校。


    在毕业季和哥几个穿学士服一块儿拍照的机会可就这一次了。


    于是，江漱阳和余恭争取了一番，把两天的镜头压缩在一天拍完，累得第二天差点睡过头，多亏肖哥车技优秀，赶在集体毕业照拍摄时间前十分钟把他送到学校门口。


    江漱阳一路飞奔到学校体育馆，他们整个工商管理学院的学生都已经站好了队，黑压压地排在阶梯上。


    当江漱阳跑进来时，全场目光都陆陆续续朝他看齐，直把他盯得有点绷不住表情。


    前边空地上扬手指挥的摄影师转头瞧见他，刚准备大喊“快去站好”，目光落到江漱阳脸上时，蓦然一亮。


    “小伙子来来来！”


    摄影师连连招手：“站中间吧，你个子高，站后面一排去。”


    江漱阳乖乖点头又躬身，走上阶梯时一个劲儿地道：“不好意思，借过一下，抱歉啊……”


    没办法，一个学院太多人了，阶梯上站得紧巴巴的，他几乎是从人群中挤过去的。


    快要走到中间位置时，人群里忽然传来一声“老公好帅，啊~”。


    周围原本互相小声聊天的大学生们陡然一静，静到两边距离稍远些的同学们也莫名其妙地跟着安静了。


    没听错的话……这是男人的声音吧？！


    众人内心微妙地感慨：诡计多端的给子们啊……


    江漱阳低着脑袋，装听不见。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位胆大包天的哥们儿开了个好头，之后人群中有断断续续地响起“谁是你老公，那是我老公”、“什么老公，明明是老婆”、“哇草真人这么帅我大学四年白读了”、“大明星竟是我同学”、“等会去要合影会不会被拒绝”、“长得帅的人站中间会让所有人都显得很帅嘞”……


    江漱阳凭借精湛的表演技能维持着面部表情的淡定，实则内心有点羞耻——啊不是，应该是非常羞耻。


    能不能，你们能不能，小点声啊啊啊！


    江漱阳：[低声些，难道光彩吗.jpg]


    总之，集体毕业照就这样“波澜不惊”地拍完了。


    江漱阳和疑似他粉丝又或是单纯蹭个帅哥合照的男生女生拍完照后，便用接下来大半天的功夫和三个室友把大学各处当拍照打卡点走了个遍。


    至于顺带上个热搜这种小事，就不多说了。


    等电影杀青，江漱阳刚好回学校领毕业证，随后就能开始期待已久的毕业旅行。


    嗯，真不错。


    江漱阳正翻看着班群通知，忽然弹出一条新消息。


    【Rebecca】：s老师……


    【Rebecca】：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呀……


    【Rebecca】：[幽怨寡妇脸.jpg]


    呃……他多久没更新了来着？


    好像，有三个多月吧……


    江漱阳有些微心虚地从床上爬起来，盘腿坐着打字。


    【shuyyy】：抱歉……最近忙忘了


    【shuyyy】：[私密马赛.jpg]


    【Rebecca】：我也猜到是这个原因啦，没事没事，肯定优先过好三次生活啦


    【Rebecca】：其实我催更只是顺便的，那啥……s老师可以透露一下吗？


    江漱阳摸不着头脑。


    【shuyyy】：透露什么？


    【Rebecca】：就是那个啊，整个画幕都在关注的！


    【Rebecca】：……s老师你不会这段时间都没登录过画幕吧？！


    【Rebecca】：[呐喊脸.jpg]


    江漱阳行动力一流，Rebecca这么一说，他立刻就点进画幕。


    太久没登录，画幕app都自动退出账号了，还得重新输密码，偏偏江漱阳各个平台的密码都大不相同，他试了好几遍才终于登进去。


    一进入画幕首页，顶端就是蓝底红字的横幅广告，字体夸张又吸睛——


    【北极熊漫展×画幕十周年，6.1儿童节登陆江城！】


    “画幕十周年……漫展？”


    江漱阳有些惊讶，他当然听说过北极熊漫展的名声，这是国内展会规模排名前三的漫展，平均每2-3年开展一次，每次展会都是二次元圈内的盛大狂欢。


    但江漱阳没有参加过，因为他一直在江城读大学，而北极熊漫展此前从未在江城举办过，这次倒是开了先例。


    他点进详情页，发现画幕在半个月前发起了一次平台内画师打榜投票，主题是“pick你最期待线下见面的画师太太吧~”。


    而投票在三天前已经截止，画幕官方表示会尽可能邀请到排名前十的画师参与此次十周年签售庆典，而凡是上榜的画师都会收到画幕官方赠送的免费参展门票和精美礼品。


    江漱阳目光落到排行榜上，好巧不巧，他恰恰名列其中，排名第三。


    前五名除了他之外都是有正经出版的漫画作品，或参与过动漫制作、大热手游原画设计的在画师领域有名有姓的老师们。


    他夹在这群大佬中间，或许是站外名气最小的，但他在画幕app内的死忠粉实在太多太稳。


    打榜期间，众多画师都配合画幕官方宣传了活动，转发了各自的投票页面，但江漱阳因为拍戏太忙，完全错过这一茬，以至于他的票数真的全靠粉丝自己努力。


    粉丝内心也苦啊，s老师消失整整三个月就算了，连这样大型的站内活动都不冒泡，但他们能怎么办，当然是宠着他啊（咬牙切齿）！


    别家画师太太能够争取的机会，他们的s老师定然也不能没有！


    江漱阳完全不知道，在冲榜的那段时间里，shuyyy的名字曾屡屡霸占top1，他的金主们实在太有实力了，花钱花得比谁都积极。


    这也把画幕官方架在火上烤，每天都有粉丝跑去他们官博底下敲门——喂喂喂？今天画幕请到s老师了吗？


    诸如此类，b站还有小画师剪视频感慨大佬的可怕人气，同时又惊叹于画幕的用户里居然有这么多氪金大老板，评论区纷纷道——


    【我们二次元要么穷到吃土，要么富得流油，专门买一个大别墅装谷子的富婆姐姐的传说不记得了？】


    【画师圈居然也开始搞打榜这一套了，跟隔壁鸟台准备录制的选秀综艺学的？】


    【shuyyy啊，那不奇怪，他粉丝一向不正常，冷知识，shuyyy一直不直播就是他粉丝害的】


    【s老师就是腥风血雨的体质啊，不管是以前直播被人扒现实身份，还是被盗图描图抄袭，被某过气画师前辈阴阳拉踩，甚至还被未成年的家长举报……啥倒霉事他都摊上了。


    偏偏人家除了发布作品之外的时间基本不在线，全靠粉丝澄清：）这么日积月累的训练下来，谁敢怀疑s家战斗粉的实力啊】


    【s家死忠战斗粉报道，其实我们也不想这样，但人红是非多，s老师自己还在上学，平时忙得见不着人影，我们不努力点万一老师被那些找事的人渣整退圈了怎么办？我们的精神食粮没了谁负责赔偿？


    当然谁家粉圈都有不理智的存在，五年前直播那件事是我们整个粉圈的阴影，我们谁都不想再见到那种情况出现，这次打榜和十周年我们也只是给s哥一个排面，他来不来参加是他的自由，反正我肯定是要去展会抢变态邻居的周边！】


    Rebecca对于这些情况自然是心里门儿清，她本也没打算干涉shuyyy的决定，只是排名结果公布后两天，网上突然就传出shuyyy会作为神秘嘉宾参加十周年庆典的小道消息，还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Rebecca分不清这是真的还是画幕那边炒热度的手段，翻来覆去想了一整晚，她还是忍不住找shuyyy试探着问了问。


    这一问才知道——


    这位哥干脆是没登录画幕看过啊！连这回事都不知道一点！


    Rebecca慢慢地裂开了，转而又觉得这的确是能发生在s老师身上的事，有点无奈，又有点好笑。


    她等了大概有五分钟，心里明白s老师是紧急补课去了。


    然后，她看到s老师的回答。


    【shuyyy】：他们给我发了几次私信，我没看到（笑哭）


    【shuyyy】：刚刚回复了，我先了解一下详细情况，再考虑去不去


    【Rebecca】：嗯嗯，期待~！


    江漱阳发完微信消息后又返回画幕的界面，看到他一分钟前发出去的私信已经显示“已读”了。


    ——晚上8：43——


    【shuyyy】：抱歉，这段时间太忙了，一直没看画幕的消息，刚刚才知道


    【shuyyy】：出于一些个人原因，我不想在线下露脸，这次活动可以不露脸吗？


    江漱阳对画幕十周年庆典内心是有点想去的——好吧，不是有点，他其实挺想去的。


    如果去年他没签约公司出道演戏，估计也不会在意露不露脸，直接就去了。


    但现在毕竟还有一层公众人物的身份，画幕画师这样的小众职业还是不方便搬上来讨论，圈子不同不要硬融就是这个道理。


    而算算日子，6月1日那天，江漱阳的电影肯定已经杀青了，旅游估计也还在准备中，他们寝室计划是在6月上旬出发，刚好在旅游前他能抽出时间参加一次庆典活动。


    江漱阳是个很长情的人，只是很少有人或事物能够让他放进心里、让他动情。


    刚巧，画幕就是这样的存在。


    他进入画幕已经七年了，这个平台是他与画画、与粉丝之间的纽带，如果没有画幕，他很难想象自己的高中生活会多么压抑难过。


    他的粉丝总说他的画是他们的赛博盛宴、精神食粮。


    但事实上，在漫长而孤独的青春期，对江漱阳而言，他们的评论和夸赞才是鼓舞他激励他让他振作起来的精神支柱。


    江漱阳曾经并不是大众印象里的好学生，他是靠高三下学期半年的努力考上江财的。


    而在此之前，那些作祟的叛逆心理，那些内耗的、与周围同学格格不入的别扭和自卑，都是少年时期的江漱阳人格的一部分。


    他会为了博得父母的关注去打耳洞戴夸张的耳钉，也会想要报复父母的忽视而逃课辍学，但因为不想给老师添麻烦，他还是老老实实地踩点去上课了。


    江漱阳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他的母亲曾经是季家千金小姐，所以才会在给江漱阳选择高中时，放弃青阳县城内公立的重点高中，而报名了江城的私立高中——也是大众认知里只有有钱有势的人才会送小孩去读的“贵族”高中。


    高中时的江漱阳一边因为出众的外貌获得非常多的老师同学的关注，一边又因为别扭的青春期心理而抗拒与人建立亲密关系。


    他生活费拮据，连在豪华的校内食堂吃饱饭都是件难事，更别提像班里同学那样大手大脚地花钱和享受了。


    他有想过告诉父母他的情况，但一方面原因是江漱阳一直以为家里经济状况困难，父母天天忙于奔波，工作太辛苦，另一方面就是少年的自尊心觉醒，不好意思主动开口要钱。


    如果没有画幕，如果那时的他不知道通过画画赚钱的途径，不知道自己有画画的天赋，他会变成什么模样？


    或许……会像那个梦里的、那本书里的“江漱阳”一样自卑又自尊，缺钱又缺爱吧。


    画幕让他用自己的手赚到足够的钱，又让他收获粉丝们最赤诚干净的喜爱。


    这一切渐渐弥补了江漱阳成长路途上“父亲”、“母亲”以及“朋友”这些角色的缺憾，也让他在心中那片荒芜的废墟上一砖一瓦地建起高楼大厦——


    他成长为如今的自己，有健全的人格，无愧于心的过往，以及光芒万丈的未来。


    “叮咚。”


    画幕官方回复了私信消息。


    ——晚上8：46——


    【画幕小助理】：完！全！可！以！


    【画幕小助理】：我们支持老师们的隐私保护和形象自由，无论是戴口罩、头套、面具，还是穿玩偶服都是OK的哟~！


    【画幕小助理】：但有一点，如果老师您决定好了活动当天的造型，麻烦您去照相馆拍摄一套照片提供给我们可以吗？


    【画幕小助理】：方便活动现场的粉丝朋友找到您~


    【画幕小助理】：或者，咱们官方在展会现场的后台也有化妆间可以提供给老师您，可以在活动前一天的现场彩排给您拍照出图的哦~


    【画幕小助理】：您看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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