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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觅瑜怔怔地仰头望着他。


    “我……”她喃喃道, “我可能明白……”


    盛瞻和梳理着她的鬓发,示意她说下去。


    她鼓起勇气:“其实……我也、不是?很?迫切地想要孩子,我、我感觉自己还没?有准备好——瞻郎知道的, 我一直在偷偷服药……”


    盛瞻和?温和?道:“所以我在昨晚同你说, 如果你不想要孩子, 应该实话告诉我,而不是?自己偷偷服药。”


    说到这里,他的神情染上几分无奈:“或者说,早在几个月前, 你第一次被我发现服药的时候,就该说实话,而不是?委曲求全, 勉强自己。”


    觅瑜垂下眸, 遮掩心虚和?羞愧:“那时我才同瞻郎成亲没?多?久, 与瞻郎尚不熟悉……我、我不敢……”


    “你怕惹恼了我?”


    她点?点?头,小声承认:“嗯。”


    一声轻轻的叹气自上方响起。


    她有些不安:“瞻郎……”


    “没?什么?。”盛瞻和?道, “你担心得没?有错,那时我们才新婚不久,的确不甚熟悉,你不敢同我说实话, 合乎情理。”


    “我只是?有些懊恼,没?有对你更好, 让你对我更安心、更信任, 才会导致这一连串的事情发生。”


    “不。”觅瑜连忙否认,重新仰起头, 看向他。


    “瞻郎对纱儿够好了,是?我太胆小, 不敢对瞻郎说实话,又喜欢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瞒着瞻郎偷偷服药……都是?我的错。”


    盛瞻和?露出些微笑意:“这话倒是?不错,你胆子虽然?小,在许多?时候都很?小心谨慎,但在有些时候,却出乎我意料的胆大……叫人惊讶。”


    她有些讪讪,轻垂睫翼,小声道歉:“对不起,瞻郎,是?我太任性了……”


    “无妨。”他道,“你任性也好,谨慎也好,都是?我喜欢的模样。”


    觅瑜微红了脸庞,轻唤:“瞻郎……”


    盛瞻和?凝视着她,微笑道:“所以,你的确不想要孩子,对不对?”


    觅瑜没?有立即点?头或者摇头,而是?认真地思?考了半晌,有些茫然?地回?应:“我、我不知道……”


    盛瞻和?理解她的这份迷茫:“也是?,子嗣乃人生大事,不能简单定?论。那我换个问?法,至少就现在而言,你不想要孩子,是?不是??”


    觅瑜还是?咬唇:“我……我也不知道……”


    “但是?,”她看向他,“瞻郎,我想把药停了。”


    盛瞻和?没?有显出惊讶或意外的神色:“你本来就应该停药。我说过,是?药三分毒,不管那药有多?神妙,终究是?入体之物,不可常日服用。说不定?你——”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没?有再说下去。


    以往,觅瑜总是?无法全然?理解他的话中之意,然?而这一次,她却理解了,并且理解得很?快,几乎只在一瞬间,她就明白了他隐去的下文?是?什么?。


    她的心绪在霎时纷乱成一团,脸色也重回?苍白,消退了好不容易生出的稍许血色。


    她快速地眨了两下眼,仿佛有蝴蝶停留在上方,懵懂颤动。


    她别开视线,声音有些发抖地开口:“我、我问?过娘亲了,落胎一事与服药无关……当然?,也许娘亲只是?在安慰我,实则——”


    “纱儿。”盛瞻和?扳过她的肩,强迫她看向自己,“我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邹敬临不知药物成分,只知道有避子之效,会做此?猜想在所难免。”


    “但我相信你,也相信岳母,如果此?药会致使滑胎,岳母不会把这药给?你服用,你自己也不会服下。避子和?落胎是?不一样的。”


    他的话语沉稳有力,按在她肩膀上的力道也较重,灼热的温度透过轻薄的衣衫自他掌心处传来,让觅瑜安下了大部分的心。


    但还有小部分的她仍处在不安之中,促使着她略带颤抖地点?点?头,轻应一声,投入他的怀抱,像归巢的鸟儿,寻找眷恋的温暖。


    “我不知道,瞻郎,我真的不知道……”她嗫嚅着,染上几分哭腔,“娘亲说没?有问?题,我也不觉得有问?题……可我真的不知道……”


    “纱儿莫哭。”盛瞻和?低头亲吻她的发心,“岳母素有神医之名,她说没?问?题,就一定?没?有问?题,纱儿莫要自抱罪责。”


    “可我怀孕一事着实奇怪……不知道为?什么?,谁都没?有察觉——”说到这里,觅瑜话音一顿,想起他在面对皇后?时的说法,抬首询问?。


    “瞻郎方才和?母后?说的,是?真的吗?我之所以孕脉不显,是?因为?我年纪小,月份又浅,所以才察觉不出来?”


    盛瞻和?看着她,点?点?头。


    “当真?”她不敢相信,“瞻郎莫要为?了安慰我,就欺骗我……我、我想听实话。”


    盛瞻和?还是?颔首:“我不骗你,邹敬临真的这么?说的。”


    觅瑜一时想要相信,一时又不敢相信。


    她的理智告诉她,盛瞻和?说的很?可能是?真的,两个月的月份的确不深,光凭脉象无法确认,需要辅以信期。


    而她在表面上看信期正常,太医院没?有往这个方向想很?正常,至于她和?娘亲就更不用说了,皆因知晓她在服药之故,完全不曾考虑过孕事。


    然?而,她的情感又告诉她,纵使上述理由都有据可依,也全是?托辞。如果她的孕事真的正常,偌大一个太医院,怎么?可能会没?有一人察觉呢?


    太医院为?了自保,采用这种?说法无可厚非,而盛瞻和?未必不清楚、不,他一定?清楚这一点?,清楚这是?太医院的托辞。


    但他仍旧这么?说了,一则好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在皇后?跟前替她开脱,二则……也是?为?了安慰她,叫她安心。


    觅瑜感激于他的这份体贴之心,因此?,即使她心中再有不安,也依然?在面上漾出一抹笑影,装作相信了这份托辞。


    当然?,她也没?法做到把责任完全推卸给?别人。


    她轻抚着腹部,道:“这次的事情,不管怎么?说,终究是?纱儿不小心……往后?我会更加注意,不再像这次一样,会……早日让这个孩子回?来。”


    盛瞻和?却道了一声错:“你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养好身体,至于孩子,顺其自然?就好,不要想那么?多?。”


    觅瑜道:“瞻郎不想要孩子吗?”


    盛瞻和?反问?:“你想要孩子吗?”


    话题又回?到了一开始。觅瑜轻咬着唇,认真思?考:“我……我愿意为?瞻郎生儿育女。”


    盛瞻和?的手掌轻触着她的面颊:“‘愿意’和?‘想要’是?不一样的,前者是?为?了我,后?者是?为?了你自己,纱儿莫要为?了我而委屈自己。”


    觅瑜有些不明白他的话:“如果是?为?了瞻郎,纱儿不会委屈的。”


    说话时,她的眸光清丽,面容乖巧,音柔婉转,展现出一派矜赧纯洁之态,仿佛在诉说着什么?人生至理。


    盛瞻和?听着她的话,看着她的容颜,眸色渐渐微深,加重了抚在她脸庞上的力道。


    他缓缓靠近她。


    觅瑜自然?地闭上双眼,等待他的垂怜。


    他却过了片刻,才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


    不同于以往的缠绵悱恻,这个吻很?轻柔,宛似晨曦下的一滴露珠,无声浸润花瓣,沁入心田。


    觅瑜不习惯他这样吻她,但不妨碍她对此?感到欢喜,粉嫩着双颊,睁开杏眸,软软唤他:“瞻郎。”


    盛瞻和?微笑着回?应。


    “答应我,不要想太多?,好吗?”他温柔抚着她的脸庞,“你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好好休养,养好身子。其余的,什么?都不要想,知道了吗?”


    觅瑜顺从地点?头:“嗯,纱儿知道了。”


    他要求的事情,她总是?会答应的,何况她自己也不愿意想那么?多?。


    孩子……对她而言,还是?太遥远了……


    ……


    之后?的日子,觅瑜都在休养中度过。


    祝晴回?了一趟清白观,寻找那所谓记载着奇特孕事的藏书,但在回?来后?并没?有提起结果,觅瑜也识趣地没?有多?问?,当做不曾知晓这回?事。


    听闻皇后?来探望时发生的事情,祝晴感叹不已:“太子殿下在皇后?跟前能这般护着你,可见是?真的疼你。你有这样一个夫君,娘从此?安心了。”


    “皇后?殿下也是?个慈祥明理人,寻常人家遇上这种?事,婆婆都会恼两分儿媳,皇后?殿下却半点?不责怪你,可见这仁德之心呀,是?母子俩一脉相承的。”


    觅瑜先是?笑着附和?:“是?,皇后?和?殿下都对女儿极好。”


    然?后?小声道:“不过,皇后?殿下也不是?完全没?有责怪之言,是?太子殿下替女儿分辩,才改了说法……最开始时,皇后?殿下还是?略略说了两句的……”


    祝晴叹气:“娘知道,你都能听出来的话外之意,娘怎么?会听不出来?”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论关系,你是?儿媳,她是?婆母,论尊卑,你是?太子妃,她是?皇后?,纵使她说你两句,你也只能受着。”


    她充满爱怜地抚摸着女儿的脸庞:“这也是?娘在你出嫁时,感到担心的事情。”


    “你嫁的不是?寻常人家,而是?天?家皇室,好的时候自然?是?好,可但凡有一点?行差踏错,你都会受到诸多?责备。”


    “你又不像那些公主、郡主,自小生长在宫中,对这些明暗规矩了若指掌,不过被礼仪姑姑教导了三个月,就赶鸭子上架当了太子妃,没?有半点?经验。”


    “所以在开始的时候,娘真的很?担心,担心你会受委屈,更担心你受了委屈之后?不做声,不让爹娘知道。”


    “因为?爹娘即使知道了,也无济于事,不能替你撑腰,只能像现在这样陪陪你,和?你说两句话,充作安慰。”


    第62章


    祝晴的一番话?, 让觅瑜心中一暖。


    “娘,女儿不委屈。”她温顺含笑道?,“女儿就是和娘说说, 没有?什么特殊的意思。”


    “再者, 这件事上的确是女儿粗心, 皇后殿下?不知晓详情,说女儿两句很正常。听了太子殿下?的解释之后,皇后殿下也理解了,不再责怪女儿。”


    祝晴笑叹:“是, 所以你才会把这事告诉娘,要不然你是绝对不会说的,对不对?你的这点心思啊, 娘还能不知道??”


    觅瑜略带不好意思地微笑:“至少娘现?在不用担心了, 有?殿下?在, 女儿不会受委屈的。”


    祝晴又道?了一声“是”,轻点她的额角:“娘算是看明白了, 太子殿下?现?在已?经成了你的护身符,方方面面地护着你。你这门亲啊,成的真真是妙。”


    “这几天你爹一直在后悔,怀疑是他在当日拉住你说了一通, 累着了你,伤了你的心, 才会害你小产。”


    “我告诉他别想太多, 他这个爹在你心中的份量,怕是还比不得?一盘雪团子, 不过说两句话?,能伤着你什么心?他自?己不伤心就不错了。”


    觅瑜不依, 娇嗔:“女儿哪里像娘说得?这般,对爹爹不上心了?女儿对爹爹一向恭敬孝顺。”


    同时,她也?有?些?心虚,回想当日情形,好像的确是她把爹爹气着了,但……这也?不能说她爹伤心,只能说父女俩都知道?对方的性?子,不会真的往心里去。


    祝晴大手一挥:“娘知道?,但你爹那?个性?子你也?明白,娘不说他两句重话?,他就哼唧个没完,吵得?娘睡不着觉。”


    “不过这事也?的确纳闷到他了,毕竟当日你看起来活蹦乱跳的,半点不像有?孕之人,身体也?没什么不适,怎么回宫没多久后就小产了呢?”


    “为了这,他还跟娘嘀咕了许久,说娘枉为名医,竟连自?己女儿有?孕都看不出来,白白害你遭了这一场罪,真是……”她摇摇头?。


    祝晴说得?轻松,觅瑜却没法轻快对待。


    因为她又被这话?勾起了心绪,想起她这一场莫名的孕事和小产,以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查明的个中究竟,不由再生愁绪。


    她没有?把这份心思表现?出来,她已?经给亲人添了许多麻烦,不能再让他们为她担忧了。


    她故意莞尔道?:“那?娘亲在回去后,可要好好同爹爹说说,女儿在这段时日思念家人思念得?紧,等身子好了,一定会缠着殿下?再带女儿回家探望。”


    “这一回,爹爹可不能赶女儿走了。”


    祝晴笑着应下?:“好,娘知道?了,娘会和他说的。别看你爹他虽然嘴上不说,但娘知道?,他心里其实也?盼望着你常常回去。”


    “如果不是你嫁给了太子殿下?,不能随便对外说东宫的事情,他早就到处和人吹嘘,给女儿找了一个好夫婿了,隔三差五便带你回娘家探亲。”


    “还有?你哥,故意刺他爹,说什么,如果当日他留下?你们小住,也?许你就不会经历这遭事了,把你爹气得?满肚子苦水无处倒,只能和娘发牢骚。”


    觅瑜不解道?:“这事怎么能怪爹爹呢?别人家可以留姑爷和女儿小住,但殿下?身份不同,如何能留宿太子妃的娘家?哥哥应该明白这个道?理才是。”


    祝晴道?:“你哥怎么不明白?他就是烦了你爹成天唉声叹气,本来大家都因为你的事而牵挂担忧,你爹又一直在那?边长吁短叹,可不就烦上加烦了?”


    “可哥哥这样说爹爹,爹爹会感到伤心的。”她微微蹙眉,有?些?忧心。


    祝晴让她放心:“娘已?经说过你哥了,他也?向你爹道?了歉,至于你爹,这两天情绪也?平静下?来了,开始有?心思办差。”


    话?至此处,祝晴顿了顿,笑道?:“说来,这事也?算个笑话?。”有?意想让女儿放松。


    “前几日,你爹正在闷头?上那?会儿,曾向娘抱怨,说,太子殿下?让他女儿遭了这样大一桩罪,他还要给人家办差,天底下?有?哪个岳父像他这样憋屈?”


    “昨日他重回书房,娘笑话?他不憋屈了?开始给女婿办差事了?他还一本正经地回答,他不是在给女婿办事,而是在给圣上办事,食君之禄,担君之忧。”


    觅瑜也?果然忍俊不禁,心情轻松了不少:“爹爹这话?说得?没错,身为臣子,本就该做好分内之事。”


    说到这里,她有?些?关切地询问:“殿下?与爹爹在书房谈话?,已?经是半个月前的事,爹爹昨日才重回书房,不会把这事拖了半个月吧?”


    祝晴思忖着,回忆道?:“应该没什么要紧吧?你爹他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娘也?问过他,殿下?交代的事情可否紧急。”


    “他当时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气,回答,如果太子殿下?敢在这时上门催他办事,他就敢甩出脸色,教太子殿下?知道?,即使君臣有?别,岳丈家也?不是好惹的。”


    觅瑜没有?想到,一向恪守君臣之道?的爹爹会说出这番话?,惊讶之下?也?大为感动,心里觉得?暖洋洋的。


    她乖顺道?:“劳烦娘亲告诉爹爹,殿下?对女儿很好,发生这种事情,殿下?亦十?分自?责,请爹爹不要怪罪殿下?,也?别为了女儿耽误正事。”


    祝晴欣慰笑答:“好,娘会和你爹说的,你放心。”


    说完,她顿了顿,又道?:“说起你这回事……想必你也?清楚,你因为没有?及时察觉有?孕,在这两个月里贪凉喜闹,才会导致小产,这不奇怪。”


    觅瑜一怔,点点头?,道?:“是,怀胎的前三个月,是胎儿最不稳的时期,只要有?一处照顾不周,就极易落胎。”


    这也?是皇后会那?么爽快地不怪罪她的原因,她落胎小产这一桩事,究其根本,是没有?及时察觉到有?孕,而不是她安胎不力。


    她最想知道?的,也?是为什么她的孕事没有?一人发现?,而不是她为何会小产。


    更确切点来说,以她在这两个月里经历的落红、碰凉、用冰等事,她不小产才怪了。


    祝晴稍稍压低声音:“你在贪凉玩闹这方面的事情,娘不说了,想来你今后心里也?有?数,不会再像从前一般没有?节制。”


    “不过,另外一方面的事情,娘还是要问一问你……你与太子殿下?行?房的次数可频繁?具体是多少?”


    觅瑜一愣,脸颊在一瞬间变得?火红。


    “娘!”她羞怯不已?,低低叫道?,“这、这种事……女儿怎么能……反正、反正女儿知道?,这些?……不宜过多,往后女儿会注意的……”


    祝晴不赞同:“你知道?什么?之前你腹痛落红那?会儿,你也?是这么同娘说,结果——”


    她一顿,含糊而过:“……算了,没什么,娘只是问问你,你告诉娘一个数就好。娘是大夫,听过的类似回答不知凡几,没什么好害羞的。”


    觅瑜却听出了言外之意,心里不由得?一沉。


    她的声音低落下?去,带着隐隐的不安:“娘,女儿会小产,可是、可是因为——”同房太过频繁所致?


    后半句话?,她没有?说出来,但她相信娘亲能听明白,就像她能听明白娘亲的话?一样。


    祝晴的确明白,但不肯直接回答:“你先告诉娘具体的频率。”


    觅瑜扭着手,垂下?眸,悄声报出一个数。


    祝晴听罢,面现?震惊之色,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开口:“你……你竟也?这般由着他?”


    觅瑜烧红着脸颊,怯声喃喃回答:“这种事……女儿不好拒绝……”


    她没好意思说,这只是她承受的次数,算上她单独帮盛瞻和的,还要更多。


    祝晴不可思议地缓缓摇头?,勉强做出一句点评:“你们可真是……年轻。”


    接着,她又像是想起什么,着紧询问:“你休养的这些?天里,他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觅瑜一惊,涨红了脸,慌忙回答:“没有?、没有?!这些?天,殿下?不曾碰过女儿一根手指,女儿——女儿现?在——他怎么会呢?”


    她是在坐小月子,盛瞻和若碰她,那?成什么人了?娘亲想得?也?太夸张了。


    当然,这不能怪娘亲,或许是她的回答惊世骇俗了点,才会让娘亲有?此一问。


    这一认知也?让她的脸庞更加发红,烫得?厉害。


    在此之前,她虽然觉得?盛瞻和行?事频繁,但一直以为别家夫妻也?是这般情况,是她自?己身段娇弱,才会每每体力不济、瘫软无力,没想到……


    然而,看娘亲的反应,竟当真是他索求无度……?


    这、这……


    回想起她小产当日,还与盛瞻和在马车中……觅瑜的一颗心直直往下?落去,像灌满了水,沉甸甸的。


    她是大夫,自?然清楚,有?孕的前三个月,夫妻最好避免同房。


    可通常而言,女子有?孕要两个月才能诊出,在此之前夫妻事照旧,很少有?人会因为这等缘故落胎,所以她在这些?天一直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没想到娘亲会有?此一言。


    难道?——


    觅瑜绞着手,不安地询问:“娘,是不是、是不是太多了……?”


    第63章


    祝晴的神情很复杂, 看起来想安慰女儿说不多,又说不出违心的话。


    最终,她只能道:“你之所以会小产, 是因为没有及时察觉有孕, 与此桩事体无关。”


    “不过……若往后你想尽早怀上孩子, 还是得节制一些,太过频繁……终究不是太好。”她委婉地表示。


    觅瑜面颊烧红,羞赧与懊悔的情绪夹杂,埋头细细应声:“女儿知道了……”


    看着她这副情状, 祝晴缓和了口吻,带上一点笑容道:“当然,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说明太子殿下喜欢你, 旁的人求也求不来这份恩宠。”


    觅瑜心中?仍是低落, 她与娘亲同为大夫,又是母女, 焉能不知对方真意??如果真的没有关系,娘亲何必多问一嘴?一定是有缘故……


    “娘,女儿是不是很没用?”她恹恹道,“娘亲能够拿捏爹爹, 让爹爹听娘亲的话,娘亲说东, 爹爹不敢往西。”


    “可是女儿……女儿只?会听殿下的话, 不敢对殿下有一句置喙……”


    祝晴责备道:“胡说,这种事怎么能相提并论?娘亲能拿捏你爹, 不是因为娘亲厉害,而是你爹耳根子软, 胆子又小,不敢和娘顶嘴。”


    觅瑜的心情更加低落:“女儿胆子也小,不敢同殿下顶撞……”


    “那是因为你的夫君是太子,不是常人。”祝晴道,“夫为妻天,君为臣纲,他?既是你的夫,又是你的君,自?然能管着你,叫你听他?的话。”


    “你若真敢同他?顶嘴,不顺他?的意?思,娘才要感到担心。现在这般,你乖乖的,听他?的话,他?也宠着你,不是很好?”


    觅瑜抿了抿唇。


    虽然娘亲这话说得很有道理?,备嫁时,礼仪姑姑也是这般教导她的,她在成亲后亦一直这么要求自?己?,可她心中?总有不安。


    “万一……”她小声挤出一句,“万一有一天,殿下对女儿的恩宠不再了呢?女儿又该如何自?处……?”


    祝晴没有立时回答。


    她沉默了半晌,轻声叹出一口气?:“娘不瞒你,在这天家皇室中?,恩宠和子嗣是最重?要的,想要过得好,二者?缺一不可。”


    觅瑜微怔:“可是,娘亲不是——”将避子药拿来给她服了吗?


    祝晴道:“娘只?是让你暂时服药,等过两年,你再长大一些,身?子骨更加康健了,再行怀孕,不是真的不让你生孩子。”


    “你如今也见?识到了早早怀孕的后果。虽说你落胎一事,原因在于?你不知晓自?己?有孕,未曾好生安胎,但焉知没有你年轻之故?”


    “你现在能坐在这里,神色如常地同娘说话,已经是你天大的福气?。你可知,有多少像你一般的女子,因为小产而身?子败坏,甚至撒手人寰的?”


    她说着,压低了声音:“不说别人,只?说端慧皇后,便是因为接连小产才伤了根本,在元慜太子薨逝后一病不起的!”


    “端慧皇后有过生育,年长你十岁有余,千年山参百年灵芝地养着,尚且挨不过去,更何况你?”


    “你知道那天晚上,听闻你小产的消息时,娘有多着急吗?生怕你……!”


    祝晴的语速越来越快,话尾时,她戛然而止,微红着眼眶,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方继续开口。


    “所以,娘才会要求你服药,为的就是避免此种情况,没想到还是避不过……也许是天意?如此吧……”


    她伸手抚摸女儿的脸庞,充满后怕和庆幸地道:“幸好,你没有出什么事,要不然,娘真是死的心都有……”


    觅瑜没想到娘亲会说出这番话,一时心潮迭起。


    当日她突发小产,来不及想太多就痛晕了过去,等醒来时,她的情况已经稳定,身?子没有多少不适,便一门?心思扑在了落胎一事上,不曾想过别的。


    现在想来,她那时的情形着实说不上好,要是再危险一点,可能真的会醒不过来,难怪娘亲急得都对盛瞻和摆了脸色,而盛瞻和也默默承受了。


    “娘……”她喃喃着,握住母亲的手,露出一个微笑,“女儿没事,女儿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娘亲不要担心。”


    祝晴眉心紧蹙:“娘怎么能不担心?娘是大夫,最知道女子生产有多危险,尤其你还这般年轻,不知事情!”


    觅瑜也知道,民间有句俗话,叫做女子生产,半只?脚踏进鬼门?关,小产虽然比不上生子,但也徘徊在危险的边缘。


    她能够这么快恢复元气?,除了娘亲和太医院的悉心调理?、名贵草药的进补之外,还像娘亲说的那样,是因为她很幸运。


    再有下次,她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有这种幸运。


    所以她才想要查清楚真相,知道她为何怀了孕却无人诊出,避免重?蹈覆辙。


    但这话她不能说出来,娘亲显然没有查清楚她孕事的究竟,她在这时说出来,只?会加重?娘亲的烦恼,改变不了什么。


    她选择转移话题:“女儿只?是奇怪,娘亲既然觉得,恩宠和子嗣是宫中?的头等大事,为何还让女儿服药。”


    “万一女儿因为迟迟不孕,而糟了殿下厌弃呢?届时,女儿该怎么办?”


    祝晴的眉头舒展了一点,道:“娘岂会不考虑这些?”


    “娘亲是这么想的,太子殿下不可能今日还喜欢你,明日就忽然厌弃你,总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倘若他?因为你没有身?孕而不喜,总会在日常生活中?露出几分行迹,到时你停药怀胎,不就好了?”


    “再者?,”她顿了顿,低声道,“你们这桩亲事,也与寻常不同。”


    “比起那些需要看丈夫脸色的妻子,太子殿下虽然身?份尊贵,但他?患有臆症,需要你给他?治病。”


    “在一部分程度上,你有自?己?的倚仗,便是圣上和皇后,也不敢对你太过苛责,所以娘亲比较放心。”


    觅瑜恍然:“原来是这样,娘亲果真考虑周到。”


    她不夸赞还好,一夸赞,祝晴的眉头又皱到了一处,糟心叹气?:“可惜还是人算不如天算,叫你遇上这种事。”


    “所以你说你想要停药,娘也不再拦你,只?有一件事情,你需要记住——你与太子殿下,万万不可再无节制了。”


    “你也是懂医术的,知道这种事情多了少了都不好,恰恰好好才合宜。你要把?握好这个度,知道吗?”


    觅瑜的脸颊有些发烫,但她知道娘亲是关心她,谈论的是正经事,所以也用很正经的态度点了点头,回答:“是,女儿知道。”


    得了她这一句保证,祝晴总算微笑起来,神色看着舒心了一点。


    之后,母女俩又聊了一会儿话,祝晴便站起身?,道:“好了,看你这两天气?色好多了,娘也放心了。”


    “你在这里好好养身?子,有什么不舒服的,都让人传信过来,娘会及时过来看你,不要害怕麻烦娘,知道吗?”


    “嗯,女儿知道,娘亲慢走。”


    祝晴离开后,没过多久,盛瞻和的身?影出现在了寝殿中?。


    他?在榻边坐下,询问:“怎么样,岳母有没有说,你的身?子如何了?”


    觅瑜含笑回答:“娘亲说,我的身?子好了许多,再过几日就能下榻了,瞻郎不必忧心。”


    盛瞻和笑了笑,似乎有些不信:“当真?岳母临走时,脸色看起来可没有多好,你莫要为了让我安心,就说这些话来诓我。”


    “瞻郎去送娘亲了吗?”


    “岳母离宫,我怎可不送?”


    寻常人家的女婿自?然是要送的,可他?贵为太子,许多时候,礼节不必躬亲,心意?到了即可。


    他?这般礼敬她的娘亲,究其原因,还是对她看重?,爱屋及乌。


    意?识到这一点,觅瑜心中?生起一股暖意?,笑容愈发甜美,道:“不骗瞻郎,娘亲真的是这么说的。瞻郎若不信,大可在娘亲下次来时,亲自?问上一问。”


    盛瞻和含笑道:“是吗?那为何岳母这么心事重?重?,好像很担心你?”


    他?很显然故意?这么问她的,目的在于?为了与她逗趣。


    是以,觅瑜回得也很轻松,道:“娘亲担心纱儿,自?然不展多少笑颜。其实,我真的没有什么事,太医不也说了吗?我恢复得很好,不日便可痊愈。”


    盛瞻和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邹敬临可不是这么说的,他?的原话明明是,再有两月,你方可恢复元气?。”


    “不是‘再有两月’,是‘不出两月’,也不是‘方可恢复’,而是‘便可恢复’。”她纠正,“错了几个字,意?思便全不一样了。”


    “这就是邹敬临的意?思。”他?道,“他?是太医院的老人,知道怎么把?话说得顺耳,你得听他?话里有用的部分,不能全听。”


    觅瑜自?然知道,她自?己?就是大夫,怎么会不清楚这些事情?


    为了稳定病人和家属的情绪,在出诊时,许多话都要斟酌着说,避免病人情绪激动,影响病情,也避免家属情绪激动,影响大夫自?身?的安危。


    她之所以会同盛瞻和歪缠,一来是真的不希望他?担心自?己?,二来,也是想多和他?说说话、撒撒娇。


    正如此刻,她依偎进他?的怀里,伸手攀上他?的肩膀,仰起头,星眸蕴盼地望着他?,笑得清甜而又充满依恋。


    “瞻郎不相信纱儿吗?纱儿真的很快就能好起来……还是说,瞻郎不希望纱儿身?子好转?”


    第64章


    “胡言。”盛瞻和轻斥, “我怎么会不希望你好起来?”


    觅瑜道:“那为何瞻郎不相信纱儿的话?”


    “我只是担心你。”


    “纱儿也只?是希望瞻郎不要太过担心?,需知,忧心?伤神。”


    盛瞻和轻轻叹出一口气:“你这副样?子, 叫我怎么安心??”


    她?不解:“纱儿这副模样?不好吗?”


    前几天她?的脸色是有点?苍白, 但这两天已经好很多了, 连娘亲都对此表示欣慰,说她?的气色红润了不少。


    “我不是说你现在的模样?。”盛瞻和道,“我是说你出事当日,你——你知道你在那天晚上流了多少血吗?你的侍女在照顾你时, 手?都是发着抖的。”


    这一点?觅瑜能猜出来,她?在小产翌日醒来,发现青黛和慕荷的眼眶都红红的, 显然是哭过一场。


    两个侍女也在私底下向她?哭诉过, 告知那晚情形的凶险, 不仅让她?们惶惶不安,也让东宫上下惊惧不已, 生怕她?有一点?什?么不好,太子殿下便会雷霆震怒。


    她?自己倒是没有多大?感受。诚然,她?在昏迷前痛得厉害,恨不得立即晕死过去, 不再受折磨,但在她?真的晕过去又醒来后, 那种感觉却淡化了不少。


    以至于现在回想起来, 都有一种不真实感,听闻盛瞻和的讲述时, 她?也有些恍惚,不敢相信当日的自己凶险到了这般地?步。


    她?试图解释:“青黛和慕荷胆子小, 又没有见过世面,被吓成那样?很正常。”


    盛瞻和不赞同:“我就见过世面了吗?你又如何能够知晓,我那时不是同她?们一般不安?”


    见他眉头微蹙,觅瑜立即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改口:“不,纱儿不该这样?说,我、我只?是——”


    盛瞻和打断她?的话:“我明白你的心?思,纱儿。你不想让我担心?,是不是?可有的时候,不想让人担心?,反而会加重这种担心?,你明白吗?”


    她?喃喃点?头:“纱儿明白……”


    他微微一笑,在她?的眉心?处印下一吻:“明白就好。下回别再说这样?的话了,嗯?”


    她?仍是应声,神色却有些犹疑,悄然抬目瞥了他一眼,又垂下。


    见状,盛瞻和失笑,低下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现在纱儿满意了吗?”


    觅瑜……说实话,还是有些不适应。


    以往他总是缠绵热切地?亲吻她?,仿佛要?掠夺她?的全?部?呼吸,现在却一下比一下蜻蜓点?水,通常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已经结束了。


    如此的落差,导致她?在心?里也产生了落差,怀疑他是不是不喜欢她?,不愿意和她?亲近了。


    她?知道,他是顾虑她?的身体,不愿意和她?过多缠绵,但……只?是吻一下而已,有必要?这般谨慎吗?她?只?想从他那里获得更多的温暖与情意……


    但让她?摇头说不满意,她?是绝对没有这份脸皮的,因此,她?掩下这些心?思,用一个稍显羞涩的笑容作为?回应。


    “瞻郎……”她?软软唤他,想起她?在之前同娘亲的对话,决定不再想着这些男女之事,而是回到正经事上。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瞻郎可会嫌弃纱儿医术不好,连自己的身体都照顾不好,从此不让纱儿为?你把脉、开方了?”


    盛瞻和微笑着轻抚她?的鬓发:“为?何不让?在这桩事上,没有及时察觉到异样?的,不仅纱儿一人,还有整个太医院。”


    “我若是因此而怀疑你的医术,那岂非整个太医院都要?被追究失职之过?宫里的其余人也别请太医诊脉了。”


    闻言,觅瑜稍微宽了点?心?,有勇气说出接下来的话:“那……从今日开始,纱儿再为?瞻郎诊脉好不好?之前给你开的药,在这些天都断了……”


    这一段时日,她?因为?要?调理身体,连榻都不能下,把宫务推到了一边,自然也停了其余事情,包括医治盛瞻和的臆症。


    虽说他已经患病数年,再等上一个月也无妨,但以前他的病情没有起色,是因为?不曾服药,现在他好不容易开始服药,又贸然停下,她?不确定会发生什?么。


    而且……她?的心?里也有很小的一部?分怀疑、不,是担忧,担忧他的病情是否对子嗣有影响,才会导致她?这场莫名孕事的发生……


    所以她?想继续给他诊治,别的不说,能够早一天治好他的病,也是好的。


    盛瞻和不知她?心?中所想,神色自如道:“可以,但不是从今日起,而是要?等到你出了小月子,太医和岳母说你能行动自如之后。”


    觅瑜一呆,张口:“可是,我就算在榻上也可以——”


    “多思伤神,进而伤身。”他打断她?的话,“纱儿目前的第一要?紧之事,就是养好身体,其余的都往后推。这是命令,你必须遵守。”


    “可——”


    “听话。”


    不容置喙的口吻,让觅瑜有再多的辩解之词,也只?能咽下,颔首应是:“……纱儿知道了。”


    许是察觉自己态度较为?严厉,盛瞻和缓下神色,温言道:“我知道,纱儿是在关心?我,可我同样?关心?纱儿。”


    “并且比起我,纱儿的情况更令人担心?,所以,不要?叫我担心?,好吗?”


    觅瑜仍是颔首轻应,依偎在他的怀里:“嗯……”


    盛瞻和又像是补偿般道:“这些天,你一直待在寝殿里,可觉得烦闷?明日我要?出宫一趟,不如我带些有趣的新鲜玩意回来?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她?摇头:“没有……纱儿不觉得烦闷,只?要?瞻郎多多来陪纱儿就好……”


    他询问:“这是你的真心?话,还是敷衍话?”


    她?一惊,连忙抬眸,看向他道:“自然是真心?话,瞻郎怎么会这样?想?”


    他探究地?看着她?:“可我观你方才情状,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兴致缺缺,你不高兴?”


    她?下意识回答:“纱儿没有不高兴。”


    盛瞻和没有说话,静静地?瞧着她?。


    她?慢慢把眸子垂下,脸颊贴着他的胸膛,小声道:“我……是有些发闷,但不是因为?瞻郎……”


    他轻抚着她?纤细的腰背,询问:“那是为?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可能真的是在殿内待久了吧,心?头觉得闷闷的……瞻郎,纱儿可以出去透透气吗?就一会儿。”


    盛瞻和道:“不可以,你的身子还没有养好,怎么能出去呢?”


    口吻温和,带着命令式的不容拒绝,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于是觅瑜知道,在她?没有出小月子前,她?是真的一点?也不能乱动了。


    这让她?心?头的发闷感更加强烈,恹恹道:“那瞻郎明日出去,给纱儿带一只?鹦鹉回来吧,要?会说话的,可以逗趣的那种。”


    盛瞻和轻声笑叹:“好纱儿,我可以给你买鹦鹉,但是就算买回来了,你也不能立即逗弄。飞禽多羽屑,你现在正在养身子,不能靠近这些东西。”


    觅瑜没想到连这点?要?求都不能被满足,一时闷气不已。


    偏偏他又说得没错,她?在跟随娘亲出诊时,也会叮嘱身子虚弱的病人,不可靠近飞禽走兽,这会儿她?成了病人,自然没有不遵循医嘱的道理。


    她?只?能半是抱怨、半是乖嗔地?同他撒娇:“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瞻郎甚至连书?都不让我看,那——纱儿还能做什?么呢?”


    盛瞻和想了想,道:“纱儿可有什?么闺中密友?不如叫她?们来陪陪你,同你说说话?”


    觅瑜还真没有想到这一点?,惊讶之下,逐渐生出欣喜:“可以吗?我有一个世家姐姐,乃长?安府尹之女,可她?尚未出阁,待字闺中,可以来东宫陪我吗?”


    盛瞻和轻笑道:“怎么不可以?你是东宫的女主人,想邀请谁来做客,都随你的心?意。”


    “如果你喜欢,等你身子好了,还可以在东宫设宴,邀请长?安一众贵女,就像五月份时,母后在宫中举办的赏花宴一样?。”


    “设宴还是免了罢。”她?羞涩地?笑着,小声回答。


    “让我去凑热闹可以,当东道主请客设宴……要?处理的事情未免有些过多、过麻烦了,纱儿能力不足,便不给瞻郎丢这个脸了。”


    “只?要?你喜欢,便无妨。”盛瞻和道,“当然,如果纱儿不喜,想清静度日,也随纱儿之意。”


    觅瑜点?点?头,这一次,她?的头点?得真心?实意,并着掩藏不住的期待与欢喜:“我想明日便请娴姐姐过来,可以吗?”


    盛瞻和含笑望着她?:“这等小事,纱儿无需向我请示。”


    觅瑜眸光清亮,莞尔应下。


    翌日,收到太子妃请帖的晏妩娴登门拜访。


    来人一袭粉裙云髻,玉簪环佩,看得觅瑜一阵讶然。


    “娴姐姐,你怎么做这身打扮?”


    倒不是不好看,而是晏妩娴素来喜欢清爽,很少有这般繁复的时候。


    最重要?的,是不喜粉色,多偏好红、蓝两色。


    怎么不过两个月没见,就发生了这般大?的变化?


    觅瑜疑惑不解。


    被她?以这样?一种目光望着的晏妩娴,羞赧与懊恼交加,顿了顿足,道:“不是我自己要?穿的,是我爹要?求的。”


    “说什?么——”她?清清嗓子,瞪眼做怒容状,虚空抚了一把不存在的胡须,绘声绘色地?开口。


    “太子妃既正式下了请帖,你又受了邀,便该拿出正经赴邀的态度来,不许像往日那般没个正形,穿着一身官服去登门!”


    第65章


    这一通绘声绘色的表演下来?, 觅瑜忍俊不禁,因为多?日休养而积攒的闷气消散一空,眉眼间多?了几分灵动。


    她掩唇笑道:“晏伯父真是这么说的?”


    晏妩娴点头肯定:“真的!我爹那个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成天把规矩和体统挂在嘴边, 就差写一本《晏氏女训》出来, 让我照着过活了。”


    “至于我娘,你也是知?道的,一向只听我爹的话,我爹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爹让我穿正经点,她便非要让我大妆大扮,险些没误了时辰。”


    觅瑜莞尔:“晏伯父只是嘴上说说, 实际并不拘着姐姐, 要不然, 姐姐怎么能在长安府得个差事?,跟随伯父四处行走呢?”


    晏妩娴摆摆手, 在她榻边坐下:“那?是因为他正好缺个帮手,我是他女?儿,他使唤起来?不用担心?什么,也没有负担, 自然物尽其用。”


    觅瑜知?道这是夸张话,晏家父女?感情其实很好, 就像她和爹爹一样。


    这也是为什么她和晏妩娴能成为好友, 两人的爹爹性情相似,志同道合, 为莫逆之交,她们自然也兴趣相投, 惺惺相惜。


    但她还是有些?疑惑:“可我记得,姐姐一向不喜粉色,怎么今日却这身打?扮?伯父总不会在这些?细节上要求姐姐吧?”


    晏妩娴又不是没有其余颜色的衣裳,譬如五月那?次赏花宴,穿的就是一袭深蓝的襦裙。


    没想到这话问出,晏妩娴忽然变得忸怩起来?,低头兀自笑?了半天,才在她充满不解的呼唤下抬起首,笑?着小声说话。


    “这、这是因为……你哥哥说,我穿粉色的衣裳好看。”


    觅瑜惊愕。


    一时间,她竟不知?是感叹哥哥有开窍的一天,还是感叹哥哥的审美?……如此娇嫩。


    “哥哥他……真?是这么说的?”


    晏妩娴腼腆道:“是啊,忽然有一天,他就对我这么说了……然后我就想着,女?为悦己者容,他既喜欢我穿粉色的衣裳,我便穿给他看呗……”


    “怎么样?”她稍稍伸展了一下双手,“我穿这身,好看吗?”


    “好看。”觅瑜真?诚夸赞,“娴姐姐穿红蓝二色的衣裳时,英姿飒爽,有巾帼之风,穿粉色的衣裳时,也如桃夭灼灼,美?丽动人。”


    晏妩娴被她夸得心?花怒放,面上的笑?容与羞赧之情更多?,但还是维持着最?后一点矜持,开口。


    “你别骗我,谁都知?道,粉色最?是挑人,一般人压不住。我又不像你生得这般漂亮,肌肤胜雪,穿什么都好看,哪里就像你说得这么……动人了。”


    觅瑜继续诚恳夸赞:“姐姐信我,你穿这身衣裳真?的好看。而且,姐姐既然是穿给哥哥看的,那?自然是哥哥觉得好看,便是好看,何必在意其它想法?”


    闻言,晏妩娴有些?新奇地笑?开了,道:“你和你哥哥还真?是亲兄妹,我问他时,他也是这么回答的,气得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后来?我问他,他这样说,莫非是觉得在别人眼里,我穿粉色不好看?你猜猜,你哥哥是怎么回答的?”


    觅瑜好奇询问:“哥哥他怎么说?”


    晏妩娴道:“他憋了半晌,直接转移了话题,问我海棠糕吃不吃!”


    觅瑜:“……”


    她有些?艰难地给自家兄长找补:“哥哥他……一向这般直来?直去,娴姐姐莫要往心?里去。”


    晏妩娴挑眉:“哦?直来?直去?听你这话的意思?,是你兄长有话直说,我穿粉色真?的不好看了?”


    觅瑜哑然:“这……”


    她素来?不擅长争辩,能说出刚才那?几句巧言,已经是在宫中历练几个月的成果?,再要转圜描补,是真?的办不到了。


    幸好晏妩娴在下一刻握住了她的手,真?心?实意地笑?开,道:“好啦,我开玩笑?的,我知?道你们兄妹的意思?。”没有叫她真?的陷入尴尬。


    “我也正是欣赏你们兄妹有话直说的性子?,才会和你交朋友、喜欢你哥哥,我最?讨厌那?些?说句话都要转上三转的人了,也不嫌累得慌。”


    “不过,有一件事?,你可得实话告诉我。”晏妩娴道,“你从前在家里时,可有穿过粉色的衣裳?”


    觅瑜一怔,回忆道:“这……自然是有的,但不多?。怎么了吗?”


    “好吧。”晏妩娴看起来?有点失落,“我就是在想,也许是你哥哥见你穿粉色好看,就建议我也这么穿。”


    “可我长得又没你好看,如果?是因为这个缘故,你哥哥才叫我穿粉的,而我也听了他的话,岂不成了东施效颦?”


    觅瑜失笑?:“这怎么能算是东施效颦呢?不说姐姐容颜明丽,比妹妹好看上不知?道多?少,就说哥哥的心?思?,便绝不会是像姐姐说的这样。”


    “姐姐不知?道,哥哥一直对感情之事?淡淡的,娘亲每每催促他找个喜欢的姑娘家,他都装作没听见,直到遇见姐姐,哥哥才生了变化。”


    “平日里,别说我穿什么,哥哥能不能注意到,就是娘亲换了新衣裳,他都看不见呢,要娘亲提醒了才夸赞两句,不像姐姐这般主动提起。”


    晏妩娴被她说得神色欣喜,笑?容洋溢,差点激动得甩开手去:“哎呀,我知?道了,我信你就是。”


    “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那?就是我生得当真?没有你好看,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妹妹你呀,才叫天生丽质,倾国倾城呢。”


    觅瑜觉得这样不好,再说下去,这场谈话就要变成互相吹捧了,可她又不知?道该怎样结束这个话题,只能继续照着礼节夸赞。


    “没有,我说的是真?心?的。姐姐身材高挑,亭亭玉立,我……我其实一直都很羡慕姐姐的身量,不像我自己,看着像个小孩儿。”


    这话倒是不假,比起晏妩娴,她的身量确实有些?不够看,不是说前者长得有多?么人高马大,而是她本身便生得娇小,一比较起来?更加明显。


    当然,这样并不能说明她不好看,反而加深了她的诱人之处。


    诸如此刻,她微软着腰,倚着烟罗枕,半靠在榻上,着一身轻薄的浅杏色裙裳,如瀑的青丝散落,环绕在她的香肩蝶背处,便极是动人。


    她虽然不施粉黛,却并未显出病容,倒生出十分天然的美?,宛似芙蓉出水,濯清涟而不妖,巴掌大的小脸上星眸蕴丽,丹唇如樱莹润。


    清纯中带着娇艳,天真?中带着懵懂,既具有深宫贵妇的绮丽,又不缺芳华少女?的灵动。


    这样的一个她,难怪会得到太子?殿下的盛宠。


    晏妩娴在心?中想。


    也难怪帝后会轻易赐婚,丝毫不怕太子?殿下对这桩突如其来?的婚事?感到不喜。


    毕竟,谁会不喜欢容貌倾城的妻子?呢?


    觅瑜不解询问:“姐姐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哦,”晏妩娴收敛心?神,道,“没什么,我就是在想,你完全?不用妄自菲薄,像你这般的容貌……咳,算了,不说这个话题,再说下去就没完了。”


    觅瑜也正有此意,莞尔应道:“正是如此,我请姐姐来?,是和姐姐闲话叙旧,解解闷的,不是和姐姐互相夸赞的。”


    “说起来?,姐姐家与我们家是世交,姐姐与我也是自小相识,之前姐姐也见过哥哥几面,为何姐姐从前不喜欢哥哥,直到现在才喜欢?”


    晏妩娴干咳一声,含糊道:“从前吧,我虽然见过你哥哥几面,但都是见了就完事?,一门?心?思?只在找你玩上,不曾想过别的方?面。”


    “再者,以前我不喜欢你哥哥那?样的,喜欢更加爽朗风趣一些?的,最?好是来?自江湖的侠客,你也知?道,我看多?了那?些?戏文话本……”


    “奈何我在府衙内当了这么久的差,绿林山匪见了不少,侠客的影子?却是半个也没见着,只能接受现实——”


    说到这里,她忽然反应过来?,连忙改口道:“不,我的意思?不是你哥哥不好,是——是我在你成亲当日,陡然见到你哥哥英俊潇洒,惊为天人,便、便——”


    觅瑜没有在意,谁小时候没有幻想过呢?她也曾幻想过得到不世高人的指点,成为神医呢,只要晏妩娴现在喜欢的是她哥哥,并且是真?心?实意地喜欢就好。


    “姐姐不必慌张,姐姐的心?思?,妹妹都知?道。”她握住晏妩娴的手,软声宽慰,“我也不会把这些?话告诉哥哥,姐姐放心?。”


    “说到府衙,长安近日可有发生什么有趣的案子??妹妹这些?天闷在寝殿里,都不知?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姐姐不妨同我讲讲?”


    提及这个话题,晏妩娴立即来?了精神,道:“问得好,我正想同你说呢!”


    她压低了声音:“前些?日子?,澜庄来?使,进献了一名美?人给圣上。这一桩事?,你应该知?道吧?”


    觅瑜不仅知?道,还亲眼见证了,就在澜庄来?使的头天夜晚,麟德殿内的宫宴上,美?人以一曲带有特色的舞蹈,获得了圣上的青睐与赞赏。


    她点点头,道:“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晏妩娴道:“数日前,她被发现横尸街头,凶嫌正是汝南郡王!”


    第66章


    澜庄为中原属国, 常年?进贡不?少珍奇宝物,进献一名美人给圣上不奇怪。


    但这位美人的身份有点特殊,乃是?澜庄的宗室女, 顶着和亲公主的名头过来的。


    觅瑜就此询问盛瞻和:“中原与澜庄近些年?来一直交好, 不?曾听闻过什么战事, 为何忽然?要派一名公主过来和亲?”


    盛瞻和道:“十年前,澜庄新王登基,励精图治,大兴改革之策, 将澜庄治理得欣欣向荣,也养出了一颗勃勃野心。”


    她一惊,问道:“澜庄欲东进中原?”


    他微微摇首:“这倒不?是?。澜庄不?过弹丸小国, 再怎么发展, 也及不?上?中原半分, 澜庄王若头脑清醒,便不?会打中原的主意。”


    “那?……?”


    “他打的是?北越的主意。”


    澜庄与北越一西?一北, 不?仅分别与中原接壤,自身也为邻国,以乌古彦草原为界。


    西?北荒漠之地,大多苦寒, 唯有乌古彦草原水草丰美,即使冬日也常绿不?枯。为了争夺这一片草原, 澜庄与北越每年?都会起上?几次不?大不?小的摩擦。


    有时澜庄更胜一筹, 草原便归澜庄所有,有时北越更胜一筹, 草原便归北越所有,如此周而?复始, 循环不?歇。


    当然?,这是?在两国国力差不?多的前提下,如今,澜庄国力大增,便不?想来回争抢这片草原,而?欲一口吞下了。


    “所以,澜庄想要争取中原的支持?”觅瑜忖度道。


    她说得有些生涩,这是?她头一次谈论国家大事,虽然?只是?闲聊,但也颇为羞赧,害怕自己说得不?好,闹出笑话。


    幸好,盛瞻和肯定了她的猜测,颔首道:“不?错。”


    她先是?升起些微的欣喜,为自己猜中了澜庄的意图,接着,她又?感到一阵疑惑,问道:“可是?,仅仅进献一名和亲公主,就能获得中原的帮助吗?”


    圣上?应当不?是?这等沉迷美色之徒……吧?


    盛瞻和道:“自然?不?是?。公主只是?放在明面上?的,真正的好处在澜庄使臣带来的帛书上?。”


    “帛书?”


    “澜庄的承诺。”他解释,“如果中原帮助澜庄获得了乌古彦草原,那?么中原能够得到什么?只要澜庄能够给出满意的筹码,中原便会答应。”


    她似懂非懂:“那?……父皇现在答应了吗?”


    “还在商议中。”他道,“此等大事不?可能仓促决定,总是?需要一点?时间。”


    “看那?位进献给父皇的和亲公主就知道了,到目前为止,她还以澜庄客人的身份下榻在鸿胪寺,而?不?是?被父皇以妃嫔的名义?收入后宫。”


    “什么时候,宫中多了一位和亲的美人,什么时候,这桩事才算谈成。”


    觅瑜明白了。


    “这位公主……倒也是?个可怜人。”她轻声道,“远嫁万里,被作为两国邦交的礼物进献给他国君主……也不?知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再见到亲人。”


    盛瞻和没有她这样?的感慨:“真正受宠的宗室女是?不?会被推出来和亲的,想来她在澜庄的日子过得不?怎么样?,说不?定在这里还能生活得好些。”


    觅瑜不?赞同:“再好能有家里好吗?嫁给谁是?其?次,远离亲人才是?最?要紧的……反正,若换了我,我是?不?愿的。”


    “哪怕从此以后,你?能够锦衣玉食,不?复往日困苦?”


    她点?点?头,认真道:“我宁愿在家过苦日子,也不?愿意去遥远的地方,与家人天各一方。”


    盛瞻和缓缓笑了。


    觅瑜被他笑得有些不?自在,嗫嚅道:“瞻郎为何这样?发笑?我、我这话说得不?对吗?”


    “没有,纱儿说得很对。”他握住她的手,“我只是?很高兴,岳父岳母将你?养得这般孝善,这很好,说明他们很疼爱你?。”


    觅瑜带着一点?娇嗔,闷声道:“瞻郎的意思是?,纱儿不?知他人疾苦吗?实?则,有不?少姑娘在家中饱受苦难,巴不?得远远离开家人?”


    盛瞻和道:“这世?间,苦有,幸亦有。多少人都意识不?到这一点?,纱儿能够有这份心思,已是?难得。”


    她没有被他的夸赞迷惑:“说到底,瞻郎还是?觉得我想得太片面了……”


    “若说片面,确实?有些。”盛瞻和没有否认。“但也是?因?为纱儿不?曾接触过这些事情,等往后接触得多了,就会逐渐认识清楚。”


    “会吗?”


    “会的。纱儿这么聪明,又?拥有一颗赤子之心,一定会想得比任何人都周全。”


    觅瑜有些脸红:“瞻郎莫要这么夸我,纱儿哪像你?说得这般……”


    话虽如此,但她的唇角还是?细微地翘起,抿出一个浅浅的笑,对盛瞻和这番夸奖很是?受用。


    或者说,她喜欢听他讲的一切话语。


    她把话题回到最?初:“所以,瞻郎觉得,这位和亲公主并不?是?个可怜人?”


    盛瞻和道:“你?可以换个方向去想,澜庄未曾与中原交战,不?需要有战败和亲之举,这位公主不?是?来和亲的,而?是?来联姻的。”


    这么一想,觅瑜果然?感觉好受了些。


    和亲是?身不?由己、受制于人,联姻虽然?也没有多少自主之处,但好歹地位不?会那?么卑微,只要中原与澜庄不?交恶,这位公主的一生也算是?安稳了。


    就像世?家大族间的联姻,也有不?少是?女方远嫁的,天南地北,山高水长,余生未必能得见娘家亲人一面。


    这么想着,她回想起一件事,道:“小时候,我有一位颇喜欢的邻家姐姐,时常去找她玩,但是?突然?有一天,那?位姐姐就不?见了,怎么也找不?着。”


    “娘亲说,她是?嫁人了,嫁去了很远的地方,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回来。还说,我以后也会嫁人,如果我不?听话,就把我嫁得远远的,让我再也不?能回家。”


    “我当时吓坏了,哭泣不?要嫁人,更不?要嫁得远远的,把我爹爹也吓坏了,跑去说了娘亲一通。当然?,爹爹和以前一样?,没有说过娘亲……”


    “后来长大了点?,我虽然?知道爹娘不?会让我远嫁,但心里也仍旧惴惴不?安,不?知道将来会嫁给一个怎样?的夫君,嫁进一户怎样?的人家。”


    盛瞻和含笑聆听她的讲述,伸手梳理她垂在胸前的长发:“现在呢?纱儿觉得我这个夫君怎么样??”


    她对上?他的目光,羞涩一笑:“瞻郎很好,能嫁给你?,是?纱儿一生之幸。”


    回答完,她又?轻叹一口气?。


    “这也是?身为女子才会有的烦恼了。”她道,“比如我哥哥,就不?用担心这个问题,只需要娶妻子进门就好,不?需要嫁到别人家去。”


    “还有瞻郎,只会有源源不?断的女子从各地过来,嫁进东宫。”


    盛瞻和梳理她发丝的动作一顿:“为什么这么说?”


    她不?解:“什么?”


    他道:“我已经娶了你?,不?会再娶别人。纱儿为何要说,会有别的女子嫁进东宫?”


    觅瑜更加不?解了:“这……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盛瞻和看着她,重复:“我已经娶了你?,不?会再娶别人。”


    “这……是?自然?的……”她懵懂着一双清澈的眸子,怔怔道,“瞻郎娶了我,自然?不?能再娶别的妻子,可瞻郎能够纳妾呀……”


    盛瞻和彻底停下了动作:“为什么我要纳妾?”


    “这……自古以来皆如此……”


    圣上?不?才纳了一个?虽然?还没有完全纳,但人家都把公主送来了,总不?能再退回去。


    他虽然?是?太子,还够不?着纳和亲美人的份,可别的女子总有进献的。


    通常来说,大概在他们成亲一年?后,就会有新人进门。届时,她万万不?可拈酸吃醋,与那?些妾室一般见识,要牢记自己太子妃的身份。


    妻妾不?同,妻为主母,妾为奴婢,哪怕东宫妃子有册封诏书,也与太子妃有天壤之别,她在一日,那?些妾室便需尊敬她一日,仰她鼻息。


    所以她完全不?必和妾室争宠,因?为她本?就与她们不?同。


    这是?娘亲和礼仪姑姑几次三番教导过的,叮嘱过的。


    当然?,娘亲在私下里和她说过,不?争宠不?代表放纵,皇室的妾室与寻常人家的妾室是?不?一样?的。


    寻常人家,妻子大多出身高门,妾室则生于微末,主母要担心的只有夫君的宠爱不?再,而?不?必忧心自身的安危和将来。


    皇室不?同,别的不?说,就说当今皇后,便出身利州世?家大族,入宫时不?过婕妤的位份,沉浮数载,最?终坐上?了中宫宝座。


    诚然?,这是?因?为端慧皇后早逝,若端慧皇后还在,帝后必然?琴瑟和鸣,谱写一曲结发夫妻的佳话,但焉知端慧皇后的早逝与后宫争斗无关?


    在这后宫之中,皇后与妃嫔虽然?有云泥之别,却也有一张登云梯,诱惑着众人去争、去抢,爬上?去的人能够活着,掉下来的人则只能死去。


    虽然?自安氏被废之后,圣上?下旨,从今往后,皇室宗亲皆不?纳高门贵女,以免养大某些世?家的野心,再出废后之乱,但谁知道将来会怎么样??


    所以娘亲百般叮嘱,她在嫁进东宫之后,有两件重要的事需要尽力达成,一件是?治好太子的病,另一件则是?获得太子的宠爱。


    等再过两年?,她身量长成,有子傍身,更是?万事俱足,高枕无忧。


    这样?一来,即使东宫进再多的新人,太子纳再多的美人,她也不?用惧怕。


    也因?此,在觅瑜的想法里,盛瞻和是?会纳妾的。


    毕竟,这是?自古以来就有的传统,不?是?吗?


    第67章


    盛瞻和询问:“纱儿觉得, 我会纳妾?”


    很难说他此刻的神情是什么模样,不见喜怒,没有疑惑, 语调也很平平, 像一句基于肯定的反问, 令觅瑜心感不安。


    “这……”她扑扇着睫翼,重复之?前的论?述,“这是一贯的传统……”


    他的声音越发变轻:“什么传统?东宫太子必须要?纳妾的传统吗?”


    她的心也越发不安,小?声应答:“是……”


    他道:“那怎么不见太宗遵循这项传统?太宗与文懿皇后少年夫妻, 太宗即位后,空置三?宫六院,只?立皇后, 与皇后育有三?子四女?, 一生美满。”


    “为什么太宗不需要?遵循这项传统?纱儿觉得, 这是什么缘故?”


    这自然?是因为,在太宗之?后的君主, 都没有继承先祖遗风……


    当然?,这样的回答觅瑜是不敢说出口的,这是在妄议先帝,还是数代先帝, 她且没有这个胆子。


    她只?能委婉地拿圣上举例:“父皇他……就是……”


    盛瞻和道:“你觉得我与父皇一样?”


    他的声音有些?发冷,吓了觅瑜一跳, 分不清这冷意是针对她的, 还是针对圣上的。


    但不管是哪种情况,她都不能再让它恶化下去。


    她见过他发怒的模样, 那时的他尚且没有大怒,只?是浅浅的薄怒, 就已经让她惊惧不已,跪倒在地,软声哀求。


    而?在此时此刻,她有一种预感,如果她不安抚好他,后果将不是她能承受的。


    因此,她忙忙握住他的手?,道:“不、自然?不是!瞻郎与父皇一点也不一样,我、纱儿只?是——只?是担心——”


    不知是她话?里的哪一个字触动了盛瞻和的心,他的神色缓和下来,带出一点笑意,询问她道:“纱儿担心什么?”


    他终于又叫回她的小?名了。


    觅瑜松了口气,面上越发诚恳,道:“纱儿担心——”


    她的话?音一顿,有些?说不下去。


    不是她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而?是她不确定这些?话?能不能说,她害怕说了之?后,会招致他另外一重的不喜。


    盛瞻和追问:“担心什么?”


    她抬眼看他,丹唇轻抿,动了几下,终究无法鼓起勇气。


    “纱儿?”


    她垂下眸:“……纱儿不敢说。”


    “为什么不敢?”


    “……说了,纱儿害怕瞻郎会生气。”


    这一回,盛瞻和的声音里也带上了些?许笑意:“为什么我会生气?”


    这本该是一个不错的预兆,代表着他的心情正在好转,但觅瑜还是忸怩着,不肯讲。


    直到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看向他,命令她讲,不然?他就真的生气了,她才支支吾吾地开口。


    “纱儿……纱儿担心……瞻郎在将来会……纳妾……”


    说话?时,她的心跳如擂鼓,生怕他在下一刻变脸,斥责她善妒。


    万幸,盛瞻和没有表现出半点不满之?色。


    他只?是探究地凝视着她,询问:“你当真是这么想的?”


    觅瑜犹豫了一会儿,不知道该不该应。


    说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端慧皇后的前车之?鉴摆在这里,她害怕自己会成为端慧皇后,更害怕自己成不了端慧皇后。


    但说担心,她又没有通常意义上的那种担心,譬如担心丈夫会纳妾、会宠爱妾室、自己会失宠之?类……


    在她看来,这些?事情如果会发生,那么就算她担心到天上去,也还是会发生,何必自寻烦恼?而?如果不会发生,她就更加没有担心的必要?了。


    她不确定盛瞻和问的是哪一种情况,更不确定他想要?哪一种答案。


    所以她陷入了短暂的犹豫。


    一边犹豫,一边察言观色。


    令她感到不安的是,盛瞻和的神色没有多少变化,只?是在迟迟没有等来她的回应之?后,轻轻地笑了笑,道:“看来是不担心。”


    觅瑜心中?一凛。


    “不!”她脱口而?出,直觉自己再不回答,将会造成无法逆转的后果,“纱儿、纱儿很担心!”


    “担心什么?”他再一次问她。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感觉,这是盛瞻和给她的最?后一次机会。


    不管她是真心还是假意,只?要?她给出令他满意的回答,他就愿意相信她、放过她。


    这股感觉促使着她颤声开口:“我、纱儿担心……担心瞻郎会不要?纱儿,另纳新欢……”


    “当真?”


    她急惶点头:“当真。”


    为了表示自己的真切不安,还加了一句:“瞻郎、瞻郎不要?抛弃纱儿——”


    盛瞻和缓缓笑了。


    他松开手?,抚上她的脸庞,低头吻住她。


    觅瑜微红着脸,闭上双眼,顺从地承接他,直到他满意离去,方泄力倚靠进他的怀里,感受着他结实有力的胸膛。


    温存的同时,她也没忘了给自己描补,小?声絮语:“瞻郎莫要?抛弃纱儿……”


    盛瞻和怀抱着她,询问:“这是纱儿的真心话??”


    她乖巧地点头:“是。”


    此时的她依偎在他的怀里,看不见他的神情,但从他接下来的声色推想,他应当是在笑着的。


    “纱儿放心。”他抚上她的脸庞,柔声道,“我永远不会抛弃你。此生,我只?会有纱儿一人。”


    觅瑜心神一震,不确定他这话?的意思。


    她怔然?仰首,看向他,喃喃:“瞻郎……?”


    盛瞻和与她对视,目光浩瀚似星穹,蕴藏着深深浅浅的情意。


    他就这样凝视着她,好像要?望进她的心里。


    他道:“太宗的文治武功光耀千秋,我不奢求能媲美太宗分毫,唯独在夫妻一事上,我愿效仿太宗,与纱儿白?首一心,共度此生。”


    觅瑜心神摇动,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震撼。


    如惊涛骇浪,拍打着她的心岸。


    “瞻郎……愿与纱儿共白?首?”她略带颤声地询问。


    盛瞻和郑重颔首:“只?你一人。”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让她的心口一阵发烫,仿佛落入陈年的佳酿中?,熏出袅袅晕眩的醉意。


    她眨了一下眼,又眨了一下,压下动容而?出的热意。


    “瞻郎……瞻郎莫要?说这些?话?来哄骗纱儿,纱儿会当真的……”


    “那就当真。”盛瞻和握住她的手?,置于胸前,让她感受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因为我没有哄骗你,说的都是真心话?。”


    “我想与你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只?有我和你,我们两个。”


    “……不会有其他人?”


    “不会。”


    “……”


    “纱儿不信?”


    觅瑜缓缓摇头。


    她垂着眸,低声道:“我只?是……不敢相信……”


    盛瞻和询问她:“不敢相信什么?我的承诺?还是我对你的情意?”


    她沉默少顷,轻声道:“……万一,瞻郎在日后也遇见什么和亲公主、联姻贵女?,因为某种缘故而?需要?纳新人呢?纱儿……不希望瞻郎陷入为难……”


    盛瞻和再度询问:“这是你的真心话??”


    觅瑜咬了咬唇。


    说实话?,如果只?把他视为太子,她是能够接受新人的,甚至主动向他推荐新人,这也是她身?为太子妃应尽的责任。


    而?如果把他视为她的夫君,那么她……


    她知道,她应该大度一点,男子有妾室通房是常事,她身?为主母,不该气量狭小?,容不下人。


    可她的爹爹只?有娘亲一个,太宗只?有文懿皇后一人,在这世间,不是每个男子都做不到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她的爹爹可以做到,太宗可以做到,凭什么盛瞻和做不到?


    而?她的娘亲和文懿皇后,可以拥有这样美满的姻缘,凭什么她不能拥有?


    这么想着,觅瑜下定了决心。


    “不是。”她鼓起勇气,抬眸看向盛瞻和,道,“瞻郎若想与纱儿白?首一心,那么,不管是什么样的女?子,瞻郎都不能纳。”


    “若瞻郎因此而?陷入为难,遭遇窘境,是瞻郎的事,与纱儿无关。纱儿、纱儿只?看结果,不看过程。”


    盛瞻和湛湛笑了。


    这一次,他的笑容与之?前几次都不同,像欣赏,又像欣慰。


    “好一句‘只?看结果,不看过程’。这话?的意思是,即使我有千般苦衷、万般为难,只?要?我纳了别人,便没有资格与纱儿白?首同心?”


    觅瑜勇敢地点点头,道:“是。”


    “到那时,纱儿会离开我吗?”


    “……不,我还是会陪伴在瞻郎的身?边,但……”


    盛瞻和替她把话?说完:“但不会再与我两心同?”


    觅瑜没有勇气再点头了。


    但她沉默的回答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


    见状,盛瞻和的笑容愈深:“纱儿说出这话?,不怕我责备你性小?善妒,没有容人之?量?”


    她一顿,嗫嚅道:“……是瞻郎说的,愿与纱儿白?首一心,没有他人。”


    他继续笑着:“所以,如果我不这么说,纱儿就不会这么应?”


    饶有兴致的询问声,让觅瑜鼓起的勇气迅速消减下去。


    她垂下眸,看着烟霞流光的裙裳,轻声细语:“若瞻郎想让我贤惠,我便贤惠,可……若瞻郎想与我一心一人,便……也只?能与我一心一人……”


    盛瞻和道:“纱儿要?独占我?”


    觅瑜的脸庞微微发红:“瞻郎……不也想独占纱儿一人吗?”


    “可你是我的妻子。”他道,“你本来就是属于我一个人的。”


    这话?,她不知道该怎么答了。


    她只?能用手?指绕着腰间的缠金流苏,讷言:“所以……我才说,这世间终究是女?子吃亏些?……只?能祈盼嫁个好郎君,进个好人家,不要?受磋磨……”


    “瞻郎。”她鼓起最?后残存的勇气,握住盛瞻和的手?,抬起眸,与他对视。


    “纱儿与瞻郎说实话?,不管瞻郎愿不愿与纱儿白?首一心,纱儿都会陪着瞻郎,不离不弃。”


    “可是,人的心不是自己能控制的,纱儿现在喜欢瞻郎,很喜欢瞻郎,不代表将来还会喜欢……”


    “若瞻郎在将来淡了对纱儿的心,那么,纱儿也淡了对瞻郎的心,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所以,如果瞻郎想和纱儿一生一世,便给纱儿一个承诺吧。”


    第68章


    盛瞻和凝视着觅瑜:“给了承诺, 纱儿就能放心了吗?难道不怕我在将来背诺?”


    她认真地回视:“承诺既出,自然是需要瞻郎践诺的。”


    他挑眉:“纱儿要我立誓?”


    她摇摇头:“不守承诺之人,即使立下毒誓也枉然, 信守承诺之人?, 哪怕只是随口?一说, 都?会办到。”


    “纱儿相信瞻郎,相信你?不是毁诺之人?,所以,我只要你?的一个?承诺。”


    盛瞻和道:“若我不给呢?”


    觅瑜一呆, 心头闪过?一瞬失落。


    “那……那便不给吧……”


    她说着,下意识想?要松手,但被盛瞻和反握住。


    “纱儿平日聪慧, 怎么今天却犯傻了?”他亲昵道, 俊美的眉眼舒展, 化出湛湛笑?意,“我方才不是已经给过?你?承诺了吗?”


    “此生此世, 只你?一人?。”


    动人?的声音如淙淙流水,徐徐流淌进觅瑜的心田。


    烟霞漫上脸颊,绽开一片娇粉。


    她低下头,羽睫轻垂, 丹唇微抿,漾出嫣然笑?容。


    “瞻郎之诺, 纱儿听见了……”她柔声回应, 似滴着露珠的花瓣,“纱儿, 也愿与瞻郎一生一世……”


    盛瞻和将她拥入怀里。


    无?声润泽中,柔嫩的花瓣绽开, 包裹住炙热的一颗真心,承受浇灌和滋养。


    ……


    这是发生在大?半个?月前的一场谈话。


    至今,觅瑜回想?起来,仍旧历历在目。


    还有一点掩饰不住的羞涩与欢喜。


    晏妩娴看着她,有些奇怪:“你?的脸好像有点发红?是殿里太热了吗?不应该啊,我觉得你?这里还挺凉快的。”


    因着觅瑜在坐小月子,不可受凉,寝殿内撤了一半的冰块和风轮,没有前段时日那么凉爽,但该有的凉意还是有的,毕竟她不能受凉,同样也不能受热。


    她的脸红也不是因为?天气引起的,而是心情。


    当然,这一点晏妩娴没有必要知道,她也羞于让对方知道。


    她收敛心神,假装感到热地轻摇了两下团扇,道:“没什么,天气是有些燥热……对了,姐姐刚才说,那位澜庄来的公主?怎么样了?”


    晏妩娴也没有多想?,顺着她的问题回答:“哦,她遇害身亡了,是在西市那边的巷子里发现?的,大?概在十多天前。”


    觅瑜摇扇的动作一顿,惊异地询问出声:“什么?”


    和亲公主??遇害身亡?还陈尸在长安的街头?这、这——


    “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晏妩娴压低了声音,“更不可思议的还在后头。你?知道,杀害公主?的凶嫌是谁吗?”


    “是谁?”


    “汝南郡王!”


    觅瑜彻底停下了摇扇。


    “他?他——郡王怎么会、怎么会杀害澜庄公主?呢?”


    “这也是我爹正在查的。”提起案子,晏妩娴便来了劲,“不只长安府,还有大?理寺和刑部,都?在查这桩案子。”


    “澜庄公主?被害非同小可,凶嫌还是汝南郡王,一不小心就会危及两国邦交。圣上命三司会审,务必要给澜庄一个?交代。”


    “我爹为?了这事,愁得好几个?晚上没睡好,胡子都?掉了一大?把?。你?爹——赵叔父没有同你?说么?”


    觅瑜怔怔摇头:“没有,爹爹不能随意进出东宫,娘亲……对破案不感兴趣,也不会和我说……”


    她没有说实话,她的娘亲之所以会嫁给爹爹,其中一个?原因,便是欣赏爹爹的破案能力,但凡经历离奇案件,总会和一双儿女闲话两句。


    只是她最近情况特殊,娘亲的一颗心都?扑在了她的身上,无?暇它?顾。


    晏妩娴也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她面?前的这位太子妃小产不久,正在养身子中,经不得劳累,不管是身体方面?还是心神方面?的。


    旁人?来探望,只会聊些轻松的话题,而不是什么复杂惊悚的杀人?案。


    她在来之前也受到过?爹娘的告诫,不得与太子妃说些不妥的事,太子妃是叫她过?去解闷的,不是听她一惊一乍、不知所云的。


    为?此,她特意搜罗了几件有趣的新鲜事,准备说给好姐妹听,哪知道一来就说偏了,说到了她自己和心上人?的身上,让她被喜悦与羞赧的情绪冲昏了头。


    觅瑜又面?色红润,精神十足,看着不像抱病之人?,她说着说着,便忘了来意,把?这场陪聊解闷当成了日常闲谈,口?头更无?遮拦。


    兴奋之下,竟然将澜庄公主?被害一案说了。


    一时间,晏妩娴有些犹豫,小心询问:“我和你?说这事……没什么妨碍吧?左右与案情有牵扯的人?与我们无?关,你?、你?当个?闲话听一听就好。”


    这话说得不错,不管是澜庄公主?还是汝南郡王,都?与她们无?关,澜庄与中原的邦交也轮不到她们烦恼,大?可当做一桩奇闻异事,听过?便罢。


    但觅瑜的心总是安定不下来,突突地跳着,有种不好的感觉。


    是因为?汝南郡王吗?因为?他被指为?杀害公主?的凶手?


    可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她不过?是与他议过?亲,没有别的交集,汝南郡王在她的心里,除了有一个?名字之外,与其余男子并?无?不同。


    他是不是凶手,有没有杀害公主?,她都?不在乎。


    那么,她是为?了什么才这么惴惴难安呢?


    她……好像遗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觅瑜陷入了彷徨。


    晏妩娴看着她愣怔出神的模样,询问得越发小心:“……觅瑜妹妹?”


    觅瑜回过?神,放下团扇,道:“哦,没什么,不过?是临时想?起了一件事,姐姐莫要担心……关于澜庄公主?遇害一案,姐姐可否将个?中详情告知妹妹?”


    晏妩娴道:“你?若想?听,我自然愿意全部告诉你?。可是……”


    她略带犹疑地询问:“你?真的没事?自从我说起这个?案子,你?的反应就很奇怪,叫我安不下心……”


    “我是来给你?解闷的,若听了我的话,你?不仅没有开怀,反而增添了新的烦恼,那就是我的不是了。”


    觅瑜浅笑?,示意她放心:“我真的没有事,就是——忽然想?起来,十多天前,我与殿下去西市游玩,曾经遇上过?汝南郡王,与他交谈过?几句。”


    “哪知不过?转眼光景,郡王就成了阶下囚,与公主?遇害一案牵扯上了关系,想?起来……觉得有些世事无?常。”


    “十多天前?西市?”晏妩娴来了精神,“具体是哪一天?”


    觅瑜一愣,暗忖,莫非与案件有关?


    果然,在她报出一个?日期之后,晏妩娴一拍手掌,道:“这可不是巧了?澜庄公主?正是在那一天晚上遇害的!”


    饶是觅瑜早有预感,她也还是惊讶到了:“就在那晚?”


    晏妩娴点头确认:“就在那晚!不过?公主?的尸首是在第二天清晨被人?发现?的,至于汝南郡王,则醉倒在不远处的河边,被发现?时不省人?事。”


    说到这里,她咦了一声,道:“不对啊,如果事发当晚,汝南郡王见过?你?与太子殿下,为?什么我爹没有传唤、不是,没有上门来询问……”


    话至最后,她忽然意识到不妥,连忙含糊道:“没、没什么,你?就当我没说。”


    然而觅瑜已经听明白了她的意思,也明白了她为?何会忽然转开话锋。


    澜庄公主?遇害一案非同寻常,不管汝南郡王在案发当天见了什么人?,都?需详细查问,避免缺漏。


    但不巧的是,东宫在当天晚上同样发生了一件大?事,此事固然在翌日逐渐平息,也不代表旁人?敢随意上门,触怒压抑在危险边缘的太子殿下。


    这是长安府尹没有登门查问的原因。


    至于晏妩娴为?什么会转移话题,一来,大?概是自己想?明白了,不需要别人?再行解惑,二来,则是害怕引起她的伤怀,想?起落胎小产一事。


    其实对方完全是多想?了,在开始的几天,觅瑜是有些难过?,但随着时日的慢慢推进,她的心情也慢慢平复,可以用平常心看待这件事。


    毕竟她从得知有孕到滑胎,前后不过?盏茶时分,尚未来得及培养感情,对于这个?孩子的离去,她确实感到伤心和遗憾,但并?不算多。


    盛瞻和安慰她时,她会哭得那么厉害,更多的原因还是出自他的身上。


    在面?对他时,她总会生出许多娇气,不知不觉便落下泪来,等意识到时,已经是他哄着她,让她破涕为?笑?的时候了。


    而现?在,距离她小产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回想?起来,她连那时的疼痛都?有些忘了,甚至怀疑她到底有没有经历那一晚,更不要提别的。


    因此,她微笑?着道:“娴姐姐无?需有所顾忌,有什么事,正常说就好。”


    晏妩娴小心地看了她一眼:“那、那我说了?”


    她含笑?点头。


    晏妩娴霎时放松下来,话语重新变得流利:“澜庄公主?遇害一案事关重大?,圣上命三司共同追查,务必要在一月之内查明真相。”


    “不过?赵叔父在一开始告了病,没有上任。我询问爹,这么紧要的关头,赵叔父怎么敢轻慢对待,是否是故意做给别人?看的,比如,为?了迷惑真凶。”


    “我爹让我闭嘴,不该问的别问。于是我就知道了,要么,赵叔父像我猜想?的一样,是故意为?之,要么,赵叔父也是故意为?之,但……”


    她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地看向觅瑜。


    觅瑜微微一笑?:“爹爹他虽然心疼我,但素来知道轻重,更会遵守为?人?臣子的本分,他这么做,应当是有自己的理由。”


    这是她的真心话,虽然娘亲曾经告诉过?她,爹爹为?了她小产一事,闷得几日没去书房,后来才重新开始办差,但她不觉得爹爹会这样不明事理。


    尤其是牵扯到两国邦交的大?事,爹爹绝对不会因为?个?人?的脾气,就置天下的万千民生于不顾。


    爹爹在开始几日不去书房,不上任,或许是为?了迷惑可能存在的真凶,或许是在私底下偷偷查案,总之,不会什么正事都?不干。


    晏妩娴有些尴尬,讪笑?着道:“当然,我也是这么觉着的……反正没过?几日,赵叔父就回了任上,和我爹还有梅大?人?一起查案。”


    在晏妩娴的讲述中,觅瑜逐渐了解了案情的来龙去脉。


    第69章


    案情说简单不简单, 说复杂也?不复杂。


    六月廿六这一晚,西市表演水上傀儡戏,吸引了不少人围观, 又因为澜庄和北越来使, 圣上解除了宵禁, 街头巷尾一时热闹非凡,直至凌晨才渐渐散去。


    天蒙蒙亮时,一名年轻女子的尸首被人发现在街头,不远处的河边还卧倒着一个人, 是个年轻的男子?,气?息尚存,酒意醺醺, 看起来像是醉倒的。


    官差收到消息, 前来查探, 在女子的身上搜到了一枚腰牌,男子?的身上也?搜到了一枚腰牌, 皆雕刻精美、样式贵重,顿觉大事不好,上禀主簿林师爷。


    林师爷不敢怠慢,命人将这一男一女带回府衙, 亲自查验,查明两人的身份分别是澜庄公主与汝南郡王。


    这一发现可谓惊天, 澜庄公主遇害身亡, 汝南郡王醉倒在公主尸首不远处,岂不在明晃晃地表示着, 汝南郡王是杀害澜庄公主的凶手?


    中原的郡王杀害了澜庄的公主,还是和亲公主, 这桩事体——怎一个“严重”了得?


    晏颐祥火速进宫,将案情禀给圣上。


    圣上闻讯,惊怒非常,下旨命三司严查此案,势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查出真相,给澜庄一个交代。


    甚至开了金口:“不必顾虑郡王的宗室身份,该怎么查就怎么查,务必让其吐露实情,给两国一个满意的交代!”


    “满意?”觅瑜心中一跳,“圣上的意思是……?”


    晏妩娴点点头,低声道?:“如果此案与郡王无关,自然最好,如果不是,那……定然要将案情往个人恩怨方面牵扯,不可涉及中原,影响两国邦交。”


    “郡王有交代什么吗?”


    “他说,他当天晚上喝多了酒,喝得醉醺醺的,什么也?不记得了,等醒来时,已经身处长安府的大堂,被我爹命人给他醒酒。”


    根据汝南郡王的证词,他与澜庄公主素不相识,没有理由杀害对?方。


    但这份证词很无力,因为他在当晚喝醉了,什么也?不记得,谁知道?他醉酒后会干出什么事情?毕竟,酒后冲动行?凶的案例可不少。


    觅瑜继续询问:“澜庄公主那边呢?可曾查出什么?她是和亲公主,且不说能否随意走动,出入鸿胪寺,便是可以出行?,身旁也?该跟着侍女才对?。”


    晏妩娴道?:“问题就出在这个方面!圣上没有限制公主的出行?,当晚西市又有傀儡戏,公主想念家乡的戏,出去一观,说得通,但是——”


    “她是独自一人出门?的,没有通知任何?人,包括她的侍女。我爹带着人去鸿胪寺时,发现公主的侍女正在遭受澜庄使?节的盘问,询问公主的下落。”


    觅瑜蹙起眉:“这会不会是使?节和侍女联手演的一出戏?”


    和亲公主出事,与之有关的一干人等都逃脱不了罪责,万一因此影响到了两国邦交,更是要掉脑袋的大事。


    澜庄人与其配合朝廷的调查,不小心被查出什么,不如把责任全部推到中原的头上,若运气?好,只?需担个失职之过,不用害怕性命不保。


    “我也?是这么想的,澜庄人心眼多、不实诚,买他们?的东西都要当心被骗,谁知道?他们?说的是真是假?”晏妩娴道?。


    “但目前没有别的证据,我爹他们?也?只?能当真,假设公主是偷偷跑出去的。至于目的,可能是为了看表演,也?可能是为了散心。”


    她说着,悄声道?:“我当时还猜,公主会不会是想要私奔,但被我爹否定了。”


    “理由是,公主遇害时,身上的服饰虽不华贵,却?也?不简陋,一看就是位贵女,没有谁会穿成这副模样去私奔。”


    “不过我总觉得公主的打扮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看到过。”她若有所思地皱起眉,“可惜我想不起来了……真是难办。”


    觅瑜道?:“公主打扮成了什么模样?”


    晏妩娴回忆:“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襦裙,腰缠披帛,头梳流苏髻,额戴烤蓝同心金饰,哦,发间还佩戴了一支海棠花样式的步摇。”


    “完全是汉人女子?的模样,若非有腰牌表明她的身份,林师爷根本想不到她是澜庄女子?,更想不到她是澜庄公主。”


    觅瑜一怔。


    这个描述……她好像在哪里?见过,是在哪里??


    她迟疑道?:“这身打扮,我好像也?有点眼熟……”


    晏妩娴登时来了精神:“你?也?觉得眼熟?看来我的印象没有错,我的确在什么地方见过,还是和你?一起。你?能想起来吗?”


    觅瑜蹙眉思索:“姐姐让我想想……好像……”


    她的话语慢慢止住。


    她想起来了,她在哪里?见过。


    或者说,不是“见”,而是“看”,是“读”。


    在那本来历不明、被盛瞻和烧掉的邪书里?,有过相应的描述。


    ——恰逢澜庄遣使?,献宗室女,兄弟二人生出一计……将宗室女着蓝白襦裙,做赵氏打扮,迷诱汝南郡王……宗室女暴毙,汝南郡王府满门?抄斩。


    澜庄遣使?,宗室女,蓝白襦裙,汝南郡王。


    一阵凉意慢慢包裹住觅瑜,侵袭着她的身体,冰凉彻骨。


    竟是同那本书中……一模一样……


    “觅瑜妹妹?”晏妩娴小心地看着她,出声询问,“你?怎么了?脸色忽然变得这么苍白?你?——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需不需要我叫太?医?”


    觅瑜没有回答。


    晏妩娴又问了两句,还是没有得到回应,立时急了,站起身就要喊宫侍和太?医进来。


    觅瑜强行?让自己回过神,阻止道?:“不,我没事——娴姐姐不用担心。”


    晏妩娴怎么可能不担心?关切地拉过她的手,问道?:“你?的脸色好难看,你?真的没事吗?还有你?的手,怎么这么冰凉?你?是不是觉得冷?”


    她摇摇头,勉强扯出一个笑:“我真的没事,我也?不冷……娴姐姐,我想起来,我是在哪里?见到的这身装扮了。”


    晏妩娴的注意力被她短暂地转移了:“在哪里??”


    觅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唤青黛进来,捧出一个首饰匣子?,打开,从中取出一支海棠花式样的步摇,递给她看。


    “娴姐姐瞧瞧,这支步摇的式样,同公主所佩的,可相似?”


    晏妩娴接过,仔细地打量,眼前一亮,露出一个笑容:“正是!除了质地没有这支步摇好,其余的几乎——”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步摇的珍珠坠子?在她手中微微颤动:“这、这——”


    觅瑜轻声道?:“这是我与殿下成亲时,母后送来的贺礼,不说独一无二,也?不是市面上随处可见的凡品。”


    “至于其余的打扮……娴姐姐,你?可曾见过我穿一身蓝白相间的裙裳?”


    晏妩娴的脸色也?开始变得苍白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她不可置信地低声询问,“你?知道?——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觅瑜当然知道?,但她现在已经没心思想那么多了。


    “娴姐姐,”她维持着轻细的声调,道?,“劳烦你?将此事在私下里?转告我爹爹,莫要让他人知晓,包括晏伯父,也?不能说。可以吗?”


    “可以,我答应你?!”晏妩娴脱口而出,旋即压低声音,凑近了她,做下保证。


    “妹妹放心,这件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有赵叔父知,其他人,包括我爹,都不会知道?。”


    “可是,这件事——这件事——”


    觅瑜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同时取回她手里?的步摇,重新放进匣子?中,命青黛收好退下。


    晏妩娴配合地没有出声,直到房里?只?剩下她们?两人,才再度开口:“这件事——”


    “这件事,姐姐只?要告诉爹爹,爹爹自会知晓该怎么做。”觅瑜轻声道?,“至于别的,我只?能说,我也?不知道?……”


    晏妩娴看上去还想再说点什么,但被她抢先一步,下了逐客令。


    “姐姐,我有点累了,想要休息。今日多谢姐姐前来陪我解闷,妹妹感激不尽,待妹妹身子?大好,必定向姐姐郑重致谢。”


    晏妩娴坐着没动,眉头皱起,关切地忧虑觅瑜的身子?状况。


    “你?真的还好吗?”她询问道?,“需不需要我叫太?医过来?若有哪里?觉得不适,你?千万不能瞒着我,我——要不然,我可会因你?而受罚的。”


    最后一句话显然不是出于真心,而是希望觅瑜说实话,别把难受往肚里?咽。


    但觅瑜真的不觉得难受,一点也?不觉得,她只?是有点恍惚,有点发凉,手脚发麻,心神发冷。


    她漾出一抹轻飘飘的笑,道?:“我真的没事。姐姐别忘了,我也?是大夫,自己的身子?如何?,我最清楚。”


    她的笑容绮丽,目光盈盈,白嫩的双颊泛着嫣红,看上去美得惊人,像一朵盛开的芍药。


    晏妩娴却?看得一颗心砰砰直跳,不安极了,只?觉得情景古怪离奇,令她头皮发麻。


    她胡乱应付过两句,告辞退出寝殿,叫来觅瑜的贴身侍女,低声道?:“快去通知太?子?殿下,太?子?妃神色有异,请他速速前来!”


    第70章


    觅瑜躺在榻上, 用锦衾包裹住自己。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隔着被褥,轻轻将手搭上她的肩。


    一道熟悉的声线响起, 轻柔地唤她:“纱儿?”


    她背对着, 没有应声, 亦没有动。


    盛瞻和关切地询问:“你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她还?是没有应声,没有动,保持着背对他的姿势。


    “纱儿。”盛瞻和稍微加重了话音。


    她仍旧置若罔闻。


    片刻的安静。


    放在她肩头的手掌稍加施力,迫使着她转过身, 蒙住她脸庞的锦衾也被拉下,午后的阳光重新洒落,几乎迷了她的双眼。


    盛瞻和坐在榻边, 皱眉盯着她, 询问:“你到底怎么了?为何晏颐祥的女儿来了一趟, 你就成了这副模样?她同你说什么了吗?”


    觅瑜怔怔地瞧着他,不语。


    “纱儿!”


    盛瞻和沉下声音, 口吻里?染上了一点不满。


    放在以?往,觅瑜定会心生慌乱,向?他讨好、请罪,以?免他真的生气。


    但现在, 她不再怕他了,也不在乎他有没有生气了。


    她只是静静地瞧着他, 瞧着他俊美的容颜, 坚毅的面部线条,深邃的眉眼。


    她缓缓伸出手, 想要抚上他的脸庞。


    盛瞻和一怔,握住她的手, 有些不解地看着她:“纱儿?”


    “瞻郎。”她小声地、带着几分悄然之意地道,“你让我摸一摸你的脸。”


    盛瞻和眼里?的不解之色更浓了,但还?是答应了她的要求,抱着她坐起来,握着她的双手,让她的掌心贴上他的脸庞。


    觅瑜闭上眼,一寸寸抚过他的面颊,仔细感受手掌下的形状。


    “瞻郎的骨相很好。”她一边抚摸,一边道,“是男儿中最完美的骨相,贵气、好看、有福……瞻郎一定是个有大前程之人。”


    盛瞻和任由她动作,声音里?带上些许笑意:“纱儿是在给我摸骨?”


    她点点头:“嗯。”


    “纱儿会摸骨?”


    “我是学医的,自?然会。”


    “纱儿还?会看相?”


    “我从小跟随娘亲出入清白观,自?然也会一点。”


    “那依纱儿看,我的面相如何?”


    “我在刚才已经同瞻郎说了,瞻郎是个有大前程之人。”


    “是吗?那就借纱儿吉言了。”盛瞻和含笑回答她。


    觅瑜也笑,睁开眼,看向?他道:“瞻郎不仅骨相生得好,面相也生得好,叫人看了着迷。”


    盛瞻和笑容不变,凝视着她,道:“纱儿今日之言,有点奇怪。”


    她问道:“有哪里?奇怪?”


    他回答:“往常纱儿不会这般放得开。”


    他握着她的手,让她继续感受他的脸庞:“我知?道,纱儿喜欢我这张脸,每每我看着你,微微一笑时,你总会脸红,羞于同我对视。”


    “所以?我在刚才说,瞻郎的面相使人着迷。”


    “可是以?你寻常的性子,你是万万不会这么说的。”他道,“你更加不会这么频繁地自?称‘我’,而?不是乖巧柔顺的‘纱儿’。”


    “瞻郎喜欢我自?称纱儿吗?”


    “就如同纱儿喜欢我的脸一样。”


    觅瑜笑容细微地看着他,道:“瞻郎有没有想过,这么好的一副面相,是从何处得来的呢?”


    盛瞻和没有在乎话题的变动,回答她:“身体发肤,自?然受之父母。”


    觅瑜嫣然笑了。


    她笑得格外动人,眸光流转,似清莹透明的山泉,在夏日流淌出漫天星辰。


    “不。”她道,“不是。也许不是。”


    盛瞻和笑容依旧,端详着她,询问:“不是什么?”


    “瞻郎的这副容貌,也许不是受之父母,而?是出于天意。”


    他的目光更加认真了,像打?定主意,要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天意?”


    “嗯。”她轻盈笑应一声,“天意。”


    “什么天意?为夫愚钝,还?望纱儿解惑。”


    她粲然笑着,道:“澜庄遣使,献宗室女,丧命于汝南郡王之手,岂非天意?”


    盛瞻和的笑容慢慢隐了。


    觅瑜笑容不变:“看来瞻郎都知?道,都明白。”


    盛瞻和拉下她的手,力道有些收紧,沉声询问她:“你都听?说了什么?”


    “瞻郎知?道什么,我就知?道什么。”


    “晏颐祥的女儿同你说的?”


    觅瑜娇俏地笑着,不说话。


    盛瞻和缓缓深呼吸一口气,闭了闭眼,道:“……你都同我说清楚。我向?你保证,不寻晏颐祥一家的麻烦。”


    她这才开口,道:“我听?说了澜庄公主遇害一案。”


    “纱儿,这件案子——”


    “这件案子同书里?写?得一模一样。”觅瑜打?断他的话,笑盈盈道,“瞻郎你说,这是不是很玄妙?”


    这是她头一次没有听?他说完话,与她一向?乖巧柔顺的模样大相径庭,但她不在乎,什么都不在乎。


    盛瞻和也没有计较她的无礼,口吻还?更加缓和了些,不知?道是不是觉得她的精神状态不对劲:“纱儿,你听?我说,那本?书——”


    “那本?书里?写?的都是假的,胡编乱造的,不可相信。”觅瑜打?断他的话,“瞻郎想这么同我说吗?想让我忘记书里?写?的一切,当?做什么都不曾读过吗?”


    她倏然收起笑容,改换神情:“可是不行了,办不到了……以?前我还?可以?自?欺欺人,但现在,我真的做不到了……”


    “瞻郎,”她抓紧他的手,充满急切与期盼地看着他,“你快告诉我,那本?书到底是怎么来的?为什么它能预知?将来之事?”


    “难道今后的一切,都会照着书中的内容发展?那么你成了什么?我成了什么?我们都是书中人吗?我们的存在算什么?”


    “你快告诉我!告诉我!”


    “纱儿!”盛瞻和提高了声音。


    觅瑜被他喝住,停止了几近疯狂的絮语。


    她的脸色开始发白,眼中慢慢盈出泪:“瞻郎……你知?道我此?刻的心思吗?”


    盛瞻和心疼地抚上她的脸,迭声回应:“我知?道,我知?道。可是纱儿,那本?书里?写?的不全是真的,你没有嫁给汝南郡王,也没有遭遇那些可怕的事情。”


    她含着泪,道:“但是除了这一点,别的都被写?中了。正虚观,孟家,宋夫人,现在还?多了汝南郡王和澜庄公主……”


    “瞻郎,你告诉我,为什么这么多的事情,都被那本?书写?中了?它到底是什么来头?是天书吗?还?是司命簿?”


    “它不会是天书,也不会是司命簿。”盛瞻和道,“它只是一本?普通的凡书,不然怎么会被我轻易烧了?”


    他的话语沉稳有力,带着让人信服的力量,可觅瑜已经无法?再被他安慰了。


    “我在刚才想了许多事……”她缓缓道,“我的,你的,还?有十弟的……”


    “瞻郎,”她抬起苍白的小脸,看向?他,轻声道,“瞻郎是否记得,书中的赵氏……也同样没过一个孩子?”


    盛瞻和的眉心微微发紧。


    觅瑜明白了:“瞻郎还?记得,是不是?”


    “那个孩子……也是在六月份流掉的,也只有两个月大……”


    “瞻郎,”她含起几分惊慌的神情,“你说,会不会我的这桩孕事,就与那本?书有关?”


    “我本?来不会有孩子的,因为我和你都很注意,不应该有孩子……可是因为那本?书里?写?了,写?了我有孩子,会滑胎小产,所以?我必须怀孕,必须落胎?”


    “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娘亲和太?医院才会诊不出我有孕,我自?己也没有察觉异样,因为我本?来就没有怀孕,是那本?书——那本?邪书,硬生生让我怀了孕——”


    “胡言。”盛瞻和低声斥责她,“书怎么可能会让人怀孕?你别多想。”


    觅瑜不肯退让:“那瞻郎说,为什么我怀胎两月,都没有一人诊出?”


    “怀孕前两个月的脉象本?就微弱,难以?诊出,这不是早就定下的结论?”


    “是无可奈何之下的结论!”她难以?抑制地激动起来。


    “太?医院暂且不提,我娘行医数年,誉有神医之名?,什么样的脉象没有见过?如果?我当?真有孕,孕事当?真正常,她怎么会诊不出?”


    盛瞻和的语气也被她带得重了:“那是因为你们娘俩没有往这个方面想过!你那时候在服药,你忘了吗?”


    “正因为我在服药,我才更不应该有孩子!”


    “纱儿!”


    觅瑜不说话了。


    盛瞻和立即软了语气:“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想说——你冷静一点,纱儿,你曾经中断过一阵服药的日子,你还?记得吗?”


    “根据你怀孕的月份往前推,你有孕的时候,正好是你不在服药的那段时日,所以?你还?是有可能怀孕的。”


    觅瑜其实没有被他的呵斥吓到,她现在什么都不在乎了,难道还?会在乎他的情绪吗?


    她连自?己的情绪都变弱了,没有多少羞赧之意地道:“可是瞻郎一直很注意,不曾泄在我体内。精元不受,如何结胎?”


    盛瞻和轻叹道:“说实话,我不是很确定,我——离开你时,可能会所遗漏——且有时我会在外头——倒流进去也说不定——”


    觅瑜平静地应了一声:“之前,我也是这么想的。”


    “那——”


    “但现在不同了。”她看着他,摇头道,“现在不同了,瞻郎,现在我有了更合理的答案——”


    “合理?”盛瞻和忽然发出一声冷笑,“你说合理?什么合理?那本?书吗?书里?写?的东西吗?还?是玄妙之说,神异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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