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宴会(倒V开始)
第二天一大早, 晏云清头脑昏沉地醒来,花了点时间回想起昨晚的事情。
他不适地揉着额角,宿醉带来的头痛让他后悔昨晚的一时放纵。胃部发出饥肠辘辘的抗议, 晏云清挣扎着起床, 正想掏出手机点个外卖,丝丝缕缕食物的香气勾住了他的鼻子。
他下意识深吸几口气,香气经过解析, 在他大脑中转换成香煎小笼包的模样。不可抑制地口舌生津,晏云清起床洗漱的动作快了几分。
收拾好自己,他走向厨房,不是很惊讶地看到梁山月的背影。他穿着一条素色围裙, 不知从那里找出来一个平底锅, 另一手拿着一双筷子, 在上面煎小笼包, 伴随着滋滋作响的油炸声,那香气更加浓郁扑鼻。
梁山月回头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看向料理台另一侧。那里放着一袋东西,塑料袋上还印着商场图标,是梁山月一大早出去买的。
晏云清拨开袋子, 里面有两瓶豆奶。
梁山月将小笼包铲到瓷盘上,利落收拾好灶台, 端着早餐, 示意他把豆奶拿出来。
昨晚饮酒过多,现在肠胃还残留着些许不适感。晏云清说了声谢谢, 迫不及待夹起一个小笼包。入口面皮劲道, 底层还有一层薄薄的油煎脆壳,一口咬下, 香浓的汁水在口腔中爆开,内里的肉馅因商场冷冻过久,口味不算上乘,但瑕不掩瑜。
一个小笼包下肚,晏云清又吸了口豆奶,满足地喟叹一声。
“好吃。”他望向桌对面的梁山月,“你竟然还会做饭?”
亲自下厨的食物口味被人认可,梁山月笑着点点头,“刚开始创业那段时间,我都是自己做饭的。”
他创业的时候还是大学生,积蓄少得可怜,外卖又贵,自然是自己做饭最实惠。
“那你真有天赋。”晏云清又夹起一个小笼包,一口吃下。
“那还真不是。”梁山月摇摇头,想起了痛苦的回忆,眉头都皱在一起,“我刚开始做饭时很糟糕,还把自己吃吐过。”
“真的?”晏云清咬着吸管思考,“那你不如我,你只祸害你自己。我有一次做饭,把我自己和管家都送进了医院。”
“哇。”梁山月睁大眼睛,摆了摆手,“好吧,我认输。”
清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室内气氛轻松,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默契地没有提及昨晚的话题。
吃完早餐,梁山月提起猫包离开。他要先给月月买好各种宠物用品,还要去宠物医院补上几针疫苗。门被关上,室内重新恢复寂静。
晏云清松了口气。昨晚他虽然喝醉了,但所有事情其实都记得,还说了些含糊其辞的话,如果梁山月问起,他还真不知道如何回答。
梁山月……还挺体贴。
晏云清让小陈把车开过来,自己开车,花了几个小时,回到了小镇之中。
他进入酒店,打算先回房睡一会,没想到会在自己的房门口碰见徐时景。
见到他,徐时景的眼睛亮了一瞬,几步上前,“晏总,你回来了?”他停在晏云清面前,仰头看他,眼中盛满好奇,“你去哪了?我昨天一直联系不上你。”
短短一天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晏云清看手机的次数寥寥无几。他有些歉疚,但又不知如何说明,便只含糊说有事处理。
“原来是这样,那月哥呢?”
晏云清道:“他也有点事,大概过几天就回来了。”
他回答得太过自如流畅,徐时景微微眯起眼睛,面上笑意不变。
“这样啊,”他盯着晏云清,“你们的关系……似乎好了许多?”
他的问题一出,晏云清有些走神。
好了许多吗?比起初见那段时间的针锋相对,他们之间的相处确实和谐了很多。
那么,算朋友吗?
算吧。他朋友寥寥,如果按照那群狐朋狗友的标准,能一起夜半喝酒聊天的已经是很不错的关系了。
于是晏云清干脆承认了,“嗯。是好了很多。”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徐时景的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脸上的笑多了几分勉强。他的头低了几分,晏云清低头只能看见他的发旋。他的声音低低的,“是么……那么,比我和你的关系还好吗?”
晏云清愣住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
徐时景抬头,眼眸湿润,嘴角微微下撇,看着有几分可怜。
晏云清的手指蜷曲,脑中闪过易墨与面前人的那番话。理智告诉他徐时景是在演戏,但内心却迅速柔软下来,丝丝缕缕爱怜的情绪爬上四肢百骸,让他想上前一步,拥抱住徐时景安慰他,甚至直接吐露出自己真正的心意。
这股情绪他很熟悉。在前世,他经历过太多相似的时刻。上一世他一次又一次抑制住了告白的心思,这一次也同样。晏云清将视线投向别处,只花了几秒便克制住渴望。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徐时景抬头,与他短暂擦过视线之后,竟主动抱上来了。
“很难回答吗?”他的声音闷在晏云清胸口,“没关系,我当你是很好的朋友哦。”
“……”
晏云清的身体一瞬间僵住。
鼻端是徐时景浅淡的清香,腰间两只手臂环抱他,力气不大,但也不算小,存在感十足。晏云清下意识屏住呼吸,顿了好几秒,缓缓伸出手,犹豫着想回抱他。
但徐时景提前抽身离开了。
晏云清的动作停住,神情有些恍惚。他仿佛听见了一声轻笑,回过神时,徐时景神态自若地向他告别。
“剧组后天正式开机,会有一个小型宴会,你来吗?”徐时景笑着看他,眼底满是期待。
晏云清露出微笑,声音柔和。“好,我会去的。”
得到回答,徐时景满意地离开了。
望着他逐渐远离的背影,疑惑后知后觉地涌上心头。晏云清缓缓皱起眉头,开始思索他突如其来,毫无征兆的亲近。
虽然内心总渴望与徐时景更进一步,但晏云清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有充足的认知。
前世他花费数年时间才堪堪达到算是暧昧的距离,今生他与徐时景相处时间不长,又常有梁山月横插一脚,培养感情的机会少之又少,与徐时景充其量算是说的上话,关系不远不近的朋友——当然,是在知道徐时景伪装真实性格之前。
现如今,他突然主动突破了普通朋友的界限——为什么?
正兀自陷入思绪,一道略微沙哑的声音幽幽传入耳畔:
“怎么,还在回味吗?”
晏云清瞳孔收缩,转头向发声处看去,在拐角阴影处,易墨慢悠悠走出来。
他没有戴口罩,五官姣好的脸上,嘲讽清晰可见。
晏云清冷下脸,刺了他一句:“怎么偷偷摸摸的,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
有了之前落败的教训,易墨不想和他争辩,只冷笑两声:“之前你帮梁山月,我还以为你多正义凛然,没想到也对时景有那般心思。”
晏云清挑眉,只觉得他逻辑有问题,“我见义勇为和我对徐时景的感情有什么关系?”
“你敢说你当初阻止我和时景叙旧,没有私心吗?”易墨五官有些微扭曲,质问的口气也冲。
话音落下,他意识到自己破防得过于明显了,眼中闪过恼怒,又紧跟着说了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天在偷听吧?”
见晏云清没回话,他脸上浮现出胜利的笑意,“哈,没话说了吧?”
“……”晏云清沉默许久,“徐时景知道了?”
“你猜?”易墨恶劣地勾起嘴角,“既然你听到了,那也该知道,时景的真实性格跟你喜欢的那个人天差地别。你看到的只是他的假面,你喜欢的那个‘徐时景’从始至终都不存在。”
“你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还是放弃吧。”易墨盯着他,神色张扬,“时景一定会和我在一起,你别白费力气了。”
哦,原来是作为情敌,来给他下马威的。
徐时景最终跟谁在一起又不是嘴皮子一碰就能决定的事情,晏云清懒得理他,随意挥了挥手,径直走进房间,关门睡觉。
易墨眼睁睁看着他离开,不敢相信他的一番宣言被人忽视了个彻底。原地站了几秒,他不可置信地大吼一声:“晏云清!!!”
房间隔音不错,晏云清没理他。他躺到床上,回想着易墨的话,下了个决定。
既然易墨已经知道他偷听的事,徐时景知道只是时间问题。后天那场宴会,找个机会跟他把事情都说清楚吧。
……
安顿好那只大白猫,梁山月收到了徐时景的消息。他说后天有一场开机宴,询问梁山月是否有时间参加。
他不是剧组人员,按理说不用去。但既然徐时景开口,他没理由不答应。
顺便找个机会和小景聊聊吧,关于他不知道的那五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通往小镇的山路不好走,梁山月去得晚了点。宴会在酒店二楼大厅举办,他找了一圈,没看见徐时景。
宴厅嘈杂,梁山月沿着外面的走廊离开,途径一间休息室时,他听到一阵闷响。
脚步一顿,还未考虑好是否要进去查看,内里传出一声怒吼。
“晏云清,你干什么?!”
第26章 绑架
作为晏家商业版图的继任者, 晏岑是个实打实的阴险笑面虎。而晏云清也不可避免地沾染他的处事风格,对人时从来都带着三分笑意,让人摸不准他的心思。
他对待外人喜欢迂回婉转, 但面对亲近的人, 晏云清更喜欢直来直往。因为是看重的人,所以舍不得让人猜疑不安,有什么误会, 不满,都要尽快开诚布公地解决,免得互相生出嫌隙。
他对徐时景也是如此。既然不知道他的想法,那就直接问, 把事情都说开。
他的想法很简单, 就是想要知道徐时景伪装的原因, 以及五年前发生的事情。如果他不想说, 那么自己也不会逼迫他。
所以,晏云清自己也无法理解,事情怎么会急转直下,变成这个样子。
“晏云清,你干什么?!”
被人从背后拉开的时候, 晏云清神情恍惚,花了几秒才理解现在的局面。
面前是一脸怒容的易墨, 在他身后是靠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徐时景。他的衣襟敞开, 衬衫有些微的扭曲变形,脖子上还有明显的掐痕。
拉住他的人将他从地上扯起来, 晏云清回头一看, 是梁山月。他面色很冷,丝丝冒着冷气的那种。
晏云清环视一周, 愣在原地,比其他所有人都懵。
发生了什么?
看见他神游天外的样子,易墨气得喘出一口粗气。
“晏云清,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他火冒三丈,五官都扭曲了,“你个畜生,竟然想用强?”
“我没有。”晏云清下意识否认,但徐时景那样子他确实解释不清。房间里原本只有他们两个人,如果不是他做的,那还有谁?
晏云清的呼吸逐渐急促,心中源源不断地涌现出恐慌的情绪。
他确信自己没有强迫的徐时景的心思,但看到眼前的情景,他又动摇了。
因为……前世的他,确实曾经试图强迫徐时景。
那是让晏云清十分悔恨的旧事。上一世的徐时景与梁山月越发亲近,晏云清无力改变当时的局面,又对梁山月嫉恨无比,一时鬼迷心窍,做了错事。
上一世,也是梁山月及时赶到并阻止了他,不同的是,那次他们打了一架,很严重,晏云清肋骨骨折,在医院躺了好几个月。
那时的悔恨晏云清记得清清楚楚,在那之后,他拼尽浑身解数乞求徐时景的原谅,好不容易重生,他怎么可能重蹈覆辙?
梁山月冲进休息室,先是看到从另一侧门进入的易墨,紧接着视线一转,就见到晏云清一手抓着衣衫不整的徐时景细瘦的手腕,将他压在墙上。
他脑中响起轰鸣声,震惊与怒意一同升起,三两步上前,从背后环住晏云清的肩,见他扯开。
易墨紧跟着冲上前查看徐时景的情况。
梁山月也弄不清此刻自己具体的情绪,震惊、愤怒和不可置信交杂在一起,他的表情冷若冰霜,本想质问晏云清,却倏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抖。
他环抱晏云清用了力气,因此感受更为明显。晏云清在发抖,神情一片空茫,视线似乎也失了焦点,看起来……很脆弱。
梁山月皱起眉头,那股郁气霎时散了大半。
徐时景仍在小声啜泣,不断往易墨身后钻,而易墨一边安慰他,一边警惕地望着晏云清。
再这么待着也不是事。徐时景需要安抚,晏云清的状态也需要先冷静冷静。于是他松开手,转而拉着晏云清,准备离开。
“你要带他去哪?”易墨出声阻止,“这是要畏罪潜逃?”
“这件事有蹊跷。”
“有什么蹊跷?”易墨冷笑,“人脏并获,还有什么可辩驳的。你要包庇他吗?”
相处几个月,虽然多数处于火药味十足的敌对状态,梁山月对晏云清的秉性却也有几分了解。
他会生气,但怒火总被更大的从容自持包裹着。梁山月不认为他是个会被冲动驱使,从而丧失理智的人,他会这样粗暴对待徐时景,本身就与他从前的行为模式不符合。
但他不欲与易墨解释——就算解释了,他大概率也不会相信,只把这当做梁山月意图给晏云清脱罪的证据。
见他不回答,易墨眼中闪过恶意,“他伤害时景,我不会就这么放过他。”
梁山月瞥了他一眼,“随便你。”
晏云清的状态很差,直到回到房间,他仍然没有从恍惚中恢复过来。
梁山月坐在另一侧,“到底是怎么回事?”
晏云清迟缓着转动头颅,半晌,他摇头,“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又会变成这样……”
“又”?梁山月捕捉到不寻常的词汇,疑惑逐渐堆积。他在知晓徐时景现状之后便调查过晏云清,确信没有任何犯罪记录,他的家世不错,但父子决裂,自身的势力也不足以掩盖罪行。
哪来的“又”呢?
……
安顿好徐时景,易墨走到一处偏僻的拐角,拿出一部崭新的手机,拨通通讯录中唯一一个联系人的号码。
“嘟”声持续不过几秒,对面接起,如大提琴般华丽低沉的音色传来。
“情况如何?”
易墨脸上的愤怒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难掩激动的神色。
“录到了。”他的声音因激动而紧绷,“晏云清果然如您所说,做出了冲动的行为。”
“很好。”对面人轻笑一声,“等到合适的时机,把这件事捅出去——记住,保护好徐时景。”
“我知道了。”易墨暗自腹诽,就算他不说,自己也一定会保护好他的。
他又回想起晏云清冷眼睨他的神情,心中升起嘲讽。虽然不知道那人为什么这么针对晏云清,但显而易见,他马上就要身败名裂了。
……
“小景不愿意见我。”
晏云清颓唐地倒在床上,一只手捂住眼睛。
事情已经过去三天,晏云清锲而不舍地过去道歉,有几次被易墨赶回来,其余几次,徐时景都闭门不见。
梁山月扫了他一眼,声音没什么温度,“如果你真的是清白的,那就先去证明吧。要是你真的强迫他,以小景的性子,你去请求他的原谅也没用。”
晏云清知道他说得没错,但问题就在这——他根本不知道从何查起。
作为当事人,晏云清是最了解他当时的状态的,就像是在做梦,整个人都很恍惚,以至于他甚至不太能想起具体发生了什么。
他当时的状态很奇怪,像是中了药似的,但他很确定自己的食物一切正常,从其它渠道给他下药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再来,哪种药能够那么精准地控制发作时间呢?他单独和徐时景见面只是临时起意,地点和时间都是临时决定的,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踪迹。
苦闷和找寻不到出路的烦躁包围着他,一阵沉默之后,他又听梁山月道:“不如,你先离开?”
“嗯?”他发出一声疑惑,移开遮挡眼睛的手臂,“什么意思?”
“你如果继续待在这,说不定会持续给小景带来压力。”梁山月顿了顿,“倒不如先离开,把事情解决了,再回来道歉。”
晏云清从压抑的情绪中脱离,想了想,觉得有道理。
确实,他一直待在这也不能解决问题,就算没有突破口,起码先试着找出真相。
“好。”他声音短促,点头的动作也多了几分坚定。
“那正好。”梁山月微微勾起唇角,掷出什么东西,晏云清眼疾手快接住,摊开手掌一看,是一张电子卡,“这是我家钥匙,你顺路去帮我看看月月的情况吧——如果你想,借你养几天也不是不行。”
可爱的猫有治愈效果,但那只大白猫嘛……或许“致郁”更合适。
晏云清:“……”
“看看可以,养就算了。”他摇摇头,将钥匙收好,简单收拾了下东西,利落离开。
他下午两点离开小镇,晚上六点到达梁山月家门口。
他的家距离晏云清的公司不算远,再加上他对那只欺男霸女的大白猫现今状况挺感兴趣,晏云清没怎么犹豫便答应下来。
用卡开了门,晏云清打开灯,一眼便看到客厅侧边十分显眼的巨大猫爬架。在木架的最上方,一坨白毛生物被灯光刺到,伸展开蜷曲的身体,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猫爬架的旁边,猫砂盆,定时投喂猫粮的喂食器等用品一应俱全。
月月缓缓从猫爬架上下来,掷地有声,整只猫比晏云清印象中结实了一圈。伏低身体威胁他的低声吼叫也很有力,皮毛油光水滑,再加上不远处被挠得不忍直视的皮沙发,可想而知有多健康。
这猫野外求生的本领不用怀疑,现在到了条件更好的家中,状况怎么不可能不好。
晏云清先是兢兢业业给它铲了屎,加了猫粮和水,接着给强健有力的猫以及它的战利品皮沙发照了几张高清照片,一股脑发给梁山月,接收到他无语的省略号后,晏云清心满意足地收起手机。
果然自己不开心的时候,迫害一下他人,心情就会得到有效治愈。
然而,开心了没多长时间,晏云清乐极生悲了。
他轻哼着不着调的歌,刚从小区门口出来,正要上车,突然从不知哪个犄角旮旯里冲出来好几个肌肉结实的壮汉,动作迅速且熟练,二话不说地控制了他。
一张含着□□的毛巾封住他的口鼻,晏云清下意识屏住呼吸,但最终还是不可抑制地陷入了昏迷。
第27章 走马灯
额头突突刺痛着, 晏云清眼睫抖动,缓缓睁开眼睛。
入眼光线很暗,他花了点时间辨认, 头顶似乎是盏欧式吊灯。他浑身酸痛, 身下是柔软的床,虽然身体暂时动不了,但并不算难受。
微微转动头部, 晏云清将四周景色收入眼中。
这是间很空旷的房间,面积不算大,四四方方。他右侧有一扇在昏暗环境中反射一丝光泽的金属门,左侧是一扇落地窗, 外面的月光洒进来, 照亮了一小部分地面。
室内除了一张床, 靠近窗户的地方还有一小张桌子, 上面层层叠叠地放着许多衣服,看着随时会轰然倒塌的样子。
除此之外,空得别无他物。
晏云清躺了会,恢复了些许体力,起身下床, 光着脚,踩到一片柔软。他低头一看, 这房间各处竟然都铺着地毯 , 就连墙角的尖锐处都做了软垫防护。
这是……怕他寻短见?
晏云清满头问号。把他暴力绑架到这,结果又怕他出事, 这是什么心理?
他下意识寻找手机, 果不其然,他全身上下的东西, 包括手机、钥匙、信用卡等已经全部被拿走了。
慢慢绕着房间走一圈,除了发现了一间卫生间,他别无所获。
绑架他的人非常谨慎,这房间里的东西简单到像一间囚室,一点信息都没有留下。
晏云清苦恼地抓了把头发,挪到落地窗前,外面还有一个面积很小的阳台,同样空无一物。他走出去,除了夜空和高挂的月亮,往下望,竟然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森林。
森林郁郁葱葱地围绕他所在的建筑,死寂得令人恐惧。
晏云清:“……”
绑架他的到底是何方神圣,这是把他送到原始森林里了吗?!
他把住栏杆,尽力望两侧望去,建筑墙壁是某种坚硬的石料,表面粗糙,再远一些,他还能看见掩藏在暗处的藤蔓植物。整座建筑占地面积很大,像是古堡一类的建筑。
绑架他的人很有可能就是这古堡的主人。晏云清粗略估计一下价钱,倒吸一口凉气。
他虽然算个富二代,自己也创建了收入很不错的娱乐公司,但家底还远远没到这种程度。这样富可敌国的人物,他就算是想见也见不着,到底为什么要绑架他?
他百思不得其解,又求助无门,兀自努力自救一会,无果,头又还晕着,只得躺下睡觉。
既来之则安之,既然这房间里设置了保护措施,起码他的性命是无忧的。
晏云清这一觉睡得很熟,天蒙蒙亮时便醒了。
这城堡远离城市,建立在森林之中,空气十分清晰,清晨的温度也比室内冷许多。
他从堆叠的衣服中抽出一件毛毯披着,坐在床沿一侧,愣愣地看着太阳逐渐从地平线升起,脑中一片空白,漫无目的地走神。
但一片窸窸窣窣的杂音打断了他的出神。晏云清警惕地往房门方向望,发现靠近地板的地方,有一块被分隔出的“小门”正缓缓打开。
小门目测宽20厘米,高10厘米。透过这个门,他看到外面有人影在晃动。晏云清无声凑近,跪着往外看,外面有个身穿黑白色裙装——似乎是女仆之类的角色——的人,从外面将小门拉开,接着,她伸手将一瓶豆浆和一个鸡蛋放进来。
这是专门给他的早餐?
晏云清眼神一凝,趁着女仆即将抽手之时,猛地伸手攥住她的手腕。下一刻,隔着厚重的门板,他听到外面人发出一声惊悚的尖叫。
攥住的手抽搐般挣动起来,手臂不断撞击着小门边框,发出一阵阵闷响,晏云清听着都觉得痛。
“放开我,放开我!”女人哭嚎着。
晏云清没有放松力气,努力分辨除了女人嗓音的其它声响。她哭了几分钟,嗓音逐渐弱下去,外面却始终没有其余的声音。
没有其他人来找她。应该是面积太大,距离太远,其他人没有听见她的嚎叫。
好机会。
趁着女人声音弱下去,晏云清终于出声:“你好,请问这是哪里?”
声音温润,语调不急不缓,用词也很礼貌,简直是个温柔的绅士——如果没有把女仆的手抓出乌青,就更可信了。
女仆没有回答,晏云清也不着急,“你不说,我可就一直抓着了哦?”
他的威胁很有效,女人颤颤巍巍地回答出私人庄园的名字,晏云清没听过。
“‘停时庄园’?具体在哪?”
女仆给了个出乎他意料的答案。他竟然跨越了大半个国家,从南方被绑架到了北方。
晏云清一醒来就是夜晚,他下意识认为自己只昏迷了几个小时,现在想来远远不止!
走了这么远,他被救出的概率更渺茫了……
晏云清一时怔愣,手松了片刻,被她逮住机会挣脱。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由近及远,逐渐消失。
她跑掉了。
晏云清维持着半蹲的动作,幽幽叹气,好心地帮慌张离开的女仆将小门关上,拿着豆浆和鸡蛋,忧愁地吃。
这可怎么办……
事实证明,主使者心思十分缜密,那天过后,女仆应该是将事情告知了其他人,送饭的人换成了肌肉虬结的保镖,手腕粗得握不住。晏云清再榨不出有价值的信息,只得无奈放弃。
就此还不够,就像是有意折磨他似的,每天的吃食分量都在逐渐减少,随着时间的流逝,早餐变成了一瓶矿泉水,荤腥成了难得一见的东西,午餐和晚餐合作一餐,三两口就能吃完。
晏云清满头问号,无力吐槽。
这绑架的人是不是有什么折磨人的爱好?绑他过来这么长时间,既不撕票,又不勒索,也没有半分与他交流的苗头,只是让人一点点折磨他,保证他不会饿死的情况下又让他整天饥肠辘辘,躺在床上的时间越来越长,神经病吧!
晏云清恍惚看着窗外的天空,开始数自己已经被关了多少天。
这房间里没有半点东西可供记录,他数着数着,发现自己数不清了。粗略估计,也有一个月了吧?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感觉肋骨都因为饿突出了些许。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对方确实不打算要他的命,但食物被克扣得太严重,再这样下去,日后要是有逃脱的机会,以他的身体状况,想跑也跑不掉了。
晏云清眼神一凛。
绝大部分主动权在那神秘绑架犯上没错,但他也不是全无机会!
第二天,壮硕的保镖照例来送第二餐。他端着一碗沙拉,正想打开小门将食物送进去,却赫然在门口发现了一瓶矿泉水。
这是他今天早上刚送进去的。
保镖皱起眉头,内心有些不安。
他照例将沙拉送进去,但没等多久,里面的人便将沙拉原封不动地推了出来。
“去告诉你们的雇主,让他来见我。”晏云清尽力让自己的嗓音平稳有力,“不然,我不会吃东西的。”
保镖没有回答,径直离开了,而沙拉和矿泉水被留在原地。
“他绝食了?”手机通话的另一头,拥有着动听嗓音的人语带玩味。他停顿一会,似乎在思考,接着笑着道,“这是想以此威胁啊——那就顺从他吧,我倒是想看看,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能支撑多久?”
……
接连几天,晏云清真的一点食物都没动,送过来的东西凌乱地在门前堆成一团,两方形成对峙。
晏云清一天天熬着日子,恍惚间觉得自己是被送进豪宅的猴子,饿得想捶两下胸口发泄。
他渴了就喝水龙头的水,倒不担心缺水而死的问题。但日子一天天过,转瞬已经到了第四天,对方完全没有松口的迹象。
人如果七天不进食就会死,晏云清能感觉到自己与死亡正逐渐接近。他的视线已经模糊得看不清了,饿得手边拿着什么东西都忍不住啃两口,为此废了好几件衣服。
又是一个深夜,马上来到对峙的第五天。他神情恍惚地躺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包裹起来。一边期望着明天就迎来对峙结果,一边尽力催眠自己快睡。
只要睡着了,就不饿了。
但腹部长久未曾进食的疼痛时刻折磨着晏云清的神经,他咬着牙锤了下床,翻了个身面对落地窗,心底前所未有地委屈起来。
从小到大,他被骂过打过,但就没受过这种委屈。忍饥挨饿的感觉实在太难以忍受了,晏云清闭着眼睛,脑子乱哄哄的,闪过各种各样的场景。
好想吃东西,好想吃东西……
他从前对口腹之欲并不看重,如今前所未有地思念起从前并不在意的各色美食。
牛排炸鸡意面米饭牛肉羊肉豆浆油条小笼包……
舌底分泌出一点唾液,晏云清眨了眨眼,眼睛湿润了些许。
“咚。”
阳台处传来一声轻响,他反应迟钝地抬头,朦胧的视线中,莹白的月光勾勒出那人的身影,熠熠生辉。
他站在阳台上,投下一道纤长的影子,月光将他优越的小半张脸照亮,纤长的睫毛上似乎有亮白的光点跳跃。
那一瞬间,晏云清恍惚间觉得,他不会是濒临死亡,进入人生最后阶段的走马灯了吧?
不然,他为什么会在这看到梁山月呢?
第28章 追查
晏云清眨了眨眼, 就这么躺在床上,许久没有反应。
他像个缠绵病榻,命不久矣的重症病人, 实在是没力气起床帮人开门了。
梁山月看不太清室内的景象。他抬手敲了敲玻璃, 等了一会,隐约看见床上一团黑影艰难地蛄蛹了下。
推门声响起,晏云清半睁着眼, 看着人影一步步走进。
“晏云清?”梁山月低低地叫了声,没听到回答。他伸手摸了摸晏云清的额头,他正在冒冷汗,体温有些低, 精神也不太清醒。
“……”梁山月皱起眉头, 先是起身将窗帘严严实实拉上, 接着翻出一个手电筒。最小档的光不亮, 但足以让他看清周围事物,也不至于给晏云清造成太大的刺激。
“你绝食了几天?”
晏云清花了几秒理解他的问题,嘴唇抖动,发出“四”的气音。
“真了不起。”梁山月拍拍他,扫视一圈室内, 走到角落,将堆叠的衣服扫下, 把桌子搬到床边, “我要是再来晚两天,就要给你收尸了。”
晏云清嗓子干得说不出话, 金棕色的眼眸黯淡了许多, 有些迟缓地追踪着梁山月走动的身影。积蓄在眼眶中的水化为眼泪,沿着面颊往下掉, 濡湿了一小部分枕头。
“你……”视线捕捉到他的眼泪,梁山月像是被烫到了,眼中闪过慌乱,手足无措地翻出纸巾给他擦眼泪。
流眼泪的人好像完全意识不到自己哭了,表情还是愣愣的。
“好了,别哭了。”梁山月有些笨拙地安慰他,“再饿下去就真出事了,先吃饭吧。”
晏云清微微侧头,看着他将背包解下,拉开拉链,从里面掏出一个小型的保温桶,接着又拿出一个卡式炉,再接着又捞出一个小砂锅。
他缓缓止住眼泪:“……?”
他将小砂锅放到卡式炉上,打开保温桶,把里面浓稠的粥倒入其中,接着打上火,盖上盖子开始熬。
晏云清终于恢复了几分神智,无力地“嗬嗬”几声。他都快饿死了,连人都想当场吃掉,就不必再如此有仪式感了吧!
“别急,”梁山月时刻注意着火候,“你饿了太久,必须吃点热的流食,不然肠胃会受不了的。”
听闻,晏云清重新躺了回去。
房间四周都被黑暗笼罩,唯独床头位置发散着暖黄的灯光。
晏云清看着被手电筒的光亮照亮半边脸的梁山月,耳边听着小砂锅里“咕噜咕噜”的滚粥声,阵阵粥的香气逐渐包围了他。饥饿感被勾得前所未有地强烈,但他之前的绝望和委屈已经如潮水般退去。
他之前主动绝食,是为了倒逼那幕后黑手出面。晏云清有信心他一定会妥协,但并不知道胜利何时会到来。
他就像是走在一条黑暗且没有路牌标示的道路上,知道一定有出口存在,但在哪,什么时候能走到,却是全然不知的。晏云清饥饿,恐慌,害怕在到达之前就弹尽粮绝。
但现在他不必担心这个问题了,因为有人来给他送补给了——还是以从天而降的形式。
如果不是确认自己还活着,他或许会认为是天使。
热滚滚的粥香气扑鼻,梁山月将卡式炉关了,又从那仿佛异次元空间的背包中掏掏,掏出来一个瓷白的小碗和一把勺子。
装备可真齐全啊。
梁山月半抱着晏云清,让他靠在枕头上坐起来,接着盛了一小碗粥,舀起一勺,吹凉一些,喂到他嘴边。
晏云清虚弱得说不出话,也没精力纠结被人喂这个问题,迫不及待地吃下去。
粥的温度刚好,不烫嘴,口味比寻常的要更稀一些,混合着浓浓的肉香,似乎还有皮蛋,不必咀嚼就可以吞咽下去。
配料被切得很碎,入口几乎感觉不到。晏云清就像喝水一般,一小碗很快便见底了。
他还是饿,恢复了点力气,提出自己吃。但梁山月拒绝了他,仍然不急不缓地一勺勺喂。
“你几天没进食,不能吃得太急,也不能多吃。”喂完第二碗,梁山月坚定地拿走砂锅,“不然可能会吐,也可能会胃胀气,你现在被关在这里,可没人给你治。”
“锅里还有些粥,这些东西和卡式炉都留给你,你等几个小时再吃,每次最多两碗。”他将东西收到一边,嘱咐道,“过段时间,等肠胃功能恢复了,我再给你带其它食物。”
晏云清定定地看着他,沙哑着嗓子,“你怎么找到我的?”
他被送到这距离十万八千里的庄园,其实对有人来救他这件事已经不抱希望了。
谁知道,就在他快要真的绝望的时刻,梁山月竟然出现了。
“钥匙。”梁山月将碗放下,“我家钥匙有追踪功能,在你失踪之后,我就查了钥匙的定位。”
追查过程很坎坷。绑架晏云清的人非常谨慎,半道就将他的东西都埋在了远离道路的森林之中,如果不是定位,或许这些东西永远都不会被发现。
幸好钥匙所在地只有一条高速公路,将这件事告知警察后,他们追查了好几天,却没有发现任何踪迹。
“让一个大活人人间蒸发可不容易,所以我估计,绑架你的人非富即贵。”梁山月道,“周边区域都被查过,没有结果。那么你应该被送到了更远的区域。”
追查到这里就断掉了。毕竟范围太大,就算想找也无从查起。
至于他是如何破局的……
说到这,梁山月稍微偏移了点视线,有些心虚。
“常规方法查不到线索,所以……我就动用了一些别的手段。”
晏云清挑起眉头。
他记得,除了那段出人意料的演绎经历,梁山月大学是计算机专业,初期创业也是倚仗自身过硬的技术。
所以……梁山月没法查到晏云清所处何地,便打算发挥自己的专长,从“人”入手。
“你失踪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现在的局面十分混乱。易墨报了警,警察介入调查你强迫徐时景的事情。与此同时,网上出现了一段关于你的不雅视频。”
“不雅视频”?
晏云清第一时间想到他被绑架时昏迷了不短时间。如果想要制造不雅视频,在他昏迷时轻易便能做到。
猜到了事情的一部分前因后果,晏云清盯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我查到了第一发布账号的IP地址。”说到这,梁山月的面色变得有些奇怪。他顿了顿,反问晏云清,“你要不要猜猜是谁?”
晏云清勾起嘴角,开了个小玩笑,“不会是晏岑吧?”
梁山月摇头,“是沈清,你的继母。”
晏云清睁大眼睛。
在他的印象里,沈清一直是个很本分的人。这个“本分”不是指她性格平和老实,而是指她很识趣,不会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
她一开始是晏岑的情妇,在晏云清的母亲逝世不到一年便嫁给晏岑,成功“上位”。对于这个继母,晏云清更多的是忽视,最过分的就是讽刺她几句。
沈清也知道他讨厌她,从来不会主动招惹,安安静静当她的夫人,尽心尽力照顾晏岑,甘愿被困在丈夫身边。
晏云清没想到,这样一只金丝雀,竟然会绑架他——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
“她的目的,我暂时还不知道。”梁山月说,“我只知道她貌似与什么人达成了合作关系 ,绑架你的人是她雇佣的,路线安排以及善后是另一个合作者的手笔。那个人很神秘,也很谨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我什么都查不到。”
根据他的话,晏云清理了一遍时间线。
也就是说,是沈清与神秘人先敲定合作,接着发生了自己“强迫”徐时景的事情,然后沈清雇来人绑架他,伪造了视频,又把他囚禁起来,接着易墨报警,警察调查,沈清再顺势把视频发出。
看起来是个专门针对他的局,易墨沈清以及神秘人都是参与者,至于徐时景……
“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你跟我讲讲吧。”
“好。”梁山月点点头。
在晏云清回去的第二天,易墨找来了警察,声称一定不会轻饶了他。按照程序,警察需要找当事人了解情况,也就是在那时,晏云清失联了。
易墨坚称他是畏罪潜逃,并趁此机会,拿出了一份录像证据。
那份录像梁山月没看到,但猜到了是当时房间内发生的事情。当时事发突然,易墨手中有录像,却又直到现在才拿出来,肯定有问题。他意识到事情不对,先找了易墨对峙,却被要求冷眼旁观。
易墨没透露什么,只说是晏云清倒霉。
“你跟他也不对付吧?”易墨笑着说,“你什么也不用做,只要闭好嘴,看他身败名裂就好了。白白少了一个竞争对手,不是好事一件吗?”
梁山月接受不了这种卑劣的胜利,更何况,晏云清很可能有生命危险,他无法坐视不管。
他先是跟着警察追查,查不到,那就动用其它手段,自己查。
线索在沈清身上又断了。但天无绝人之路,在他查到沈清身上之后不久,梁山月发现她调回来了一个女仆。
他将调查重点放在女仆身上,顺势查到了古堡所在的地点。
“啊。”晏云清有些惊讶,他想起自己刚醒来的第二天,他抓住一个女仆问话,套出了古堡地址——原来她是沈清派来的人。
还真是阴差阳错,不经意间给梁山月递了个线索,也冥冥中给自己创造了一条生路。
第29章 老板妥协了
古堡的防卫挺严密, 但因为面积实在太大,总有顾及不到的地方。梁山月花了些时间潜伏进去,又通过仆人和保镖间的闲聊得知晏云清正在绝食抗议。
在摸清古堡布局之后, 他趁着保镖交接的空隙, 去到晏云清所在房间的上层,然后从阳台翻了下来。
晏云清听得心惊肉跳,“……你也不怕出事。”
“我有防护措施, ”梁山月道,“也很有经验。”
“什么经验?”
“爬树的经验,”梁山月说着,表情竟然还挺骄傲, “虽然好几年没爬过了, 但肌肉记忆还在。”
哦, 差点忘了, 他出生在农村,从小少不了爬上爬下。
但再怎么说,这种行为也太危险了!虽然从小叛逆,但安全意识极强的晏云清很不赞同他的行为,“下次送东西还是换种方式吧。”
梁山月惊讶, “还有下次?你这次跟我一起跑啊。”
晏云清幽幽道:“我不会爬树。”
先不提他身体还虚弱着的事情,如果现在就走, 或许他永远无法知道幕后之人针对他的真相了。
“我现在还不能走, ”晏云清将他的绝食计划和盘托出,“我有信心, 对方一定会妥协。这很可能是能跟他对峙的唯一机会, 我不想错过。”
就算今天成功逃出去,他们还是陷在对方的陷阱之中, 那太被动了。
梁山月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他拍了拍瘪下去一大块的背包,“所以我准备了多套方案。”
晏云清:“?”
晏云清:“你的背包到底装了多少东西?”
“也不多吧,”梁山月又开始从异次元背包中掏东西了,“一个卡式炉,一个砂锅,一副碗勺,一个保温桶,一个手电筒,几袋方便面,一个手机,一捆长绳还有放在阳台上的一套安全带。”
“我知道你绝食了,但不清楚你的具体情况,所以准备了粥和方便面。”他将手机和绳子递给晏云清,“这两样你留下,明天我还是这个时间来送东西,看到手机消息后,你就把绳子放下来。”
梁山月开始收东西,他想了想,把方便面也装起来了。
“诶,”晏云清连忙出声,“这些不给我留下?”
“怕你偷吃。”
晏云清默默将视线移开:“……”
梁山月在这待了大概两个小时,再过会就天亮了,是时候离开。他关掉手电筒,拉开窗帘,简单跟晏云清告别,便穿上安全带,拉着绳子,踏上栏杆,身姿利落地翻到上一层。
整个过程不超过十秒,晏云清看得心惊胆战又惊奇。他轻声赞叹,对梁山月的技能树有了新的认知。
四周又重回寂静,房间内还萦绕着粥的香气,昭示着刚才的一切都不是幻觉。晏云清捏了捏手中的手机,开机查看日期,他已经被绑架了快两个月。
手机电量充足,但房间内没有充电插头,还是需要省着点用。
古堡毕竟是富豪买下来享乐的设施,配置很完善,信号满格。晏云清打开社交软件,果不其然,他的事情又闹得沸沸扬扬。
晏云清轻易找到了所谓的“不雅视频”,发现内容很简单,就是他躺在一间酒店的大床上,被褥凌乱,四周散着各种裸露度很高的衣服。
这其实不能说明什么,但意图强迫徐时景的事情再加上之前的包养热搜,他的名誉已经很差了,这视频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就算是捕风捉影,也能激起群情激奋。
他有些郁闷,前世自己可从来没这么出名过。想到这,晏云清的心沉了几分。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完全脱离了前世的轨迹,更是跟他看到的原书内容南辕北辙。
这真的是他一个人引起的蝴蝶效应吗?
……
绝食第五天。
晏云清浅眠几个小时,特意起了个大早,满足地喝了两碗热腾腾的粥。
他刚洗完碗,便见铁门下的小口被打开,一瓶豆浆和三个小笼包被推进来。
在他宣布节食之后,外面的人便不再克扣他的吃食,一日三餐准时送达,菜系还挺丰盛,就为了让他打破誓言。
有了梁山月送来的美食,这种诱惑对他而言毫无吸引力。晏云清轻嗤一声,眼珠一转,动作利落地将东西推出去,接着“砰”的一声砸到门上。
外面的人没忍住惊呼,晏云清心中冷笑,故意发出破风箱一般的沉重呼吸声,如同随时可能驾鹤西去的老人家,听得人胆战心惊。
他的声音细弱蚊蝇,“我……要见、你……雇主,呼、呼……不然,就……死……”
外面传来男人的骂声,有人“咚咚咚”地跑走了,很急促的样子。
他的濒死宣言引起了一阵波澜,但仍然没有将那背后之人钓出来。
晏云清也不是很急,毕竟他现在有了后勤,左右饿不死,如果真的失败了,大不了跟着梁山月跑嘛。
他谨遵医嘱,每隔四个小时喝一次粥,在凌晨三点接收到梁山月的消息。
晏云清拉开玻璃门,清凉的夜风呼啸着涌进来。他从阳台往下望,在月亮浅淡的光辉中,他看到一道模模糊糊的黑影。
来人伸展手臂,幅度很大地朝他招手,看起来有点傻气。晏云清笑了下,也跟着招手,动作大得身躯也跟着晃动。
打完招呼,他利落地解开那一捆长绳,将带着钩子的末端一点点往下放。等了一会,他感觉到绳子增加了些许重量,便以匀速将其往上拉。钩子上是一个布袋,里面放着一个保温桶,以及充电宝和数据线。
晏云清舔舔唇,把东西取下,再次往下看。成功送完东西,梁山月又招了招手,接着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身影越来越小,直到没入一片黑暗的森林。
确保他安全离开后,晏云清将桌子挪到床边,迫不及待打开保温桶。这次送来的是煮得软烂的面条,上面放着种类丰富的配菜,都切得细碎,还卧着一个荷包蛋,保温盖一打开,热气混着香气一股脑上涌。
晏云清懒得用小碗装,直接就着保温桶吃。面的口味清淡,但汤汁粘稠,香气浓郁,他用了许多自制力才没一下全部吃完。
放在床上的手机传来震动,晏云清捞起来一看,梁山月给他发了条短信,询问那绑架者的情况。
晏云清不舍地将保温桶盖起来,正了正神色,回复他:[还在僵持,那人真沉得住气。]
他想了想,[明天就是我绝食的第六天,再不久我就该‘死’了。要是还没结果,明晚你来接我吧。]
再等下去也没什么意义。第七天指不定会让人来给他收尸,要是他们一进门就看见活蹦乱跳的自己,那乐子可就大了。
梁山月回答:[好。]
……
第六天。
晏云清再次改变策略,这次,当外面的人将食物送进来时,他丝毫未动,只是一动不动躺在床上,仿佛一具死尸。
接连多天看着食物被推出来,众人已经习以为常,眼看许久没有动静,他们一时都有些发懵。
原以为晏云清终于忍受不了饥饿而吃了食物,但保镖透过小门一看,食物还好端端放在近处,而那被囚禁的人则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情况不明。
这下又是一阵骚乱,晏云清聚精会神听着外面的动静,面上缓缓浮现出浅淡的笑容。
他等了许久,躺得半边身子都发麻了,终于等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似乎又有什么东西被推进来,外头的保镖大力砸了几下门板,扯开嗓子道:“喂,我们老板同意跟你聊了!”
晏云清挑起眉头,仍然敬业地躺了几秒,在对方又一次大喊之后,他这才艰难又缓慢地挪动身体,“砰”地掉到地上。
他的眼球慢慢转动,与小门外一双观察他的眼睛对上。果然,外面有人时刻在查看他的情况。晏云清的视线没有焦点,手脚并用地往前挪动,爬得很慢很辛苦。
他的伪装没有被识破,观察他的女仆于心不忍,伸手把丢进来的手机又往里推了推,还附赠补充能量的牛奶面包。
“手机里有老板的通讯方式,他让你恢复体力再打电话。”女仆贴心道,“你、你别急,老板既然答应你了,就绝对会守信用的。”
说完,她将小门拉上,和保镖离开房间周围。
确认他们已经走远,晏云清拾起手机查看。
这是一部十分古老的按键手机,体积很小,还不到他手掌的三分之一。他不熟练地打开通讯录,里面只有一个号码。
晏云清翻出梁山月给他的手机,将号码拍下,接着把幕后之人愿意联系他的事情告知。
等了几分钟,梁山月给他发了一条信息:[尽量延长通话时间,我会尝试通过信号定位他的位置。]
晏云清惊讶得睁大眼睛——还能这样?
此时此刻,他想把梁山月挖过来给他打工的欲望达到了顶峰。
……
晏云清估算着时间,特意迟了两个小时,才拨通那个电话号码。
在等待接通的途中,他逐渐生出几分紧张,就连手心都有些潮湿。
等了一会,对面接通了。一时之间谁都没说话,晏云清悄悄深呼吸,率先开口:“喂?”
“晏云清。”对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但被杂音扰乱,完全丧失了原本的音色,“你想跟我聊什么?”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晏云清冷笑一声,“你为什么要这么处心积虑对付我?”
“……”
对面人沉默了好一会,突然长长叹气,似乎真的感到无奈,“你误会了,我做的这一切,并不是为了对付你。”
“那是为什么?”
他又等了一会,对方却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晏云清,你知道,这个世界的本质是什么吗?”
晏云清:“……哈?”
“世界的本质是什么”?你中二病吗?
第30章 敢囚禁我?
他突然提出的问题与前言毫不相干, 晏云清愣了几秒,十几年应试教育下的条件反射发作,他道:“你是想让我从物理学角度解答, 还是从哲学角度?”
“……”对面人被他搞沉默了, 许久,那人出声,“‘原著剧情’, 你知道这个吧?”
晏云清瞳孔一缩。
“原著”!
就在这一瞬间,他理解了问题的答案。这个世界的本质——不就是一本小说吗?
“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对面人发出一声轻笑,“这个世界是一本小说,我们所有人都是小说中的人物, 遵循着既定的路线发展, 一步步走向早已注定好的结局, 而你是主角之一——这些你都知道, 对吧?”
晏云清没有否认。
“而我……我的目的,是更改我自己的命运。按照原来的轨迹,我注定会失去一切,迎接死亡。我不愿坐以待毙,所以, 我试图改变结局。”
晏云清:“所以你绑架了我?”
“没错。”那人承认得很干脆,“徐时景是书中最核心的人物, 如果打破他的既定命运, 那么所有人的行为轨迹都想不再受原著剧情的束缚。”
“但他身边围绕着太多人了,我必须先除掉你们。不光是你, 梁山月, 还有其他人,全都跑不掉。”
“法外狂徒啊你。”晏云清翻了个白眼, “你当其他人是死的吗?也不怕被抓进去做一辈子牢?”
对面低声笑了一会,“不瞒你说,我已经重生无数次了。”
重生……他竟然也是重生的!
晏云清的心脏重重一跳,那点轻佻的态度终于退去,他紧锁眉头,声音有些沙哑,“你的意思是……你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是啊。我重生了无数次,就为了打破既定的剧情!”他的呼吸有些不稳,“你一直被剧情束缚着,你没发现吗?——那一天,你突然对徐时景发难,想要强迫他,其实这根本不是你自己的想法,不是吗?”
“你的意思是——”
“你被剧情掌控了。你发现了剧情的漏洞,脱离了原本的轨道,为了‘矫正’你这个偏离的角色,剧情强迫你回到正轨。想想吧,在原著中,这一段时间的剧情是什么?”
晏云清开始回忆他曾看到的原著片段。
按照时间线发展,这时他和梁山月一起救出了被绑架的徐时景,但他和徐时景的关系却并没有缓和多少,眼看着他和梁山月越来越亲近,自己陷入了求而不得的境地。
以前的他高傲霸道,愿意亲自去缓和关系已经是最大的退让,但徐时景不领情,还提及了梁山月。
他当时对梁山月具有十足的危机感,听到后就发疯了,眼眶发红地逼迫徐时景跟他回去,几次无果后,他试图强迫徐时景。
然后……然后就被梁山月打进了医院。当然,对方也讨不了好,两人双双入住同一间病房,如果双方都清醒,那必然会爆发口头冲突,如果再加入一个徐时景,那冲突会再加剧。
“……你笑什么?”
另一头的声音让晏云清回神,他轻咳两声:“没什么。”
只是想到了梁山月的惨样,有点好笑。这一世他可从来没那么狼狈过。
“……所以说,如果摆脱了剧情控制,对你也有好处,不是吗?”对方劝说他,“你不必再迎接死亡的结局,也不会再被控制着做出违背本心的举动。”
“听起来不错,”晏云清说,“但这也不是你绑架我的正当理由——你也知道着对我好处良多,那合作才是最优解吧,你又为什么选择对付我呢?”
没错,按照对方的逻辑来的话,双方没有任何利益冲突,合作才是最优解,他为什么偏偏选择更困难的绑架?
“如果合作能获得更大的收益,我自然会选择你。”那人声音淡然,“但事实上,你是被剧情影响最严重的‘主角’之一,你很不稳定。”
“……”晏云清哑口无言。
这……倒也挺有道理。
“我不会让你死。我可以承诺,如果你愿意配合我的计划,你在古堡中的生活会非常优渥。
“你死了的话,剧情会再次重启,我的计划将全盘落空,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会反悔。计划成功后,我立刻放你自由——如何?”
“你想怎么做?”
“这你就不需要知道了。”对方重新恢复了强势。
他愿意给晏云清解释,本质只是为了确保自己的计划不出差错。在这之外的,他便不可能再继续说了。
“如果你拒绝的话,我会很困扰的。”对方接着道,“我只能让你把你绑起来,强迫你活下去,你也不想这么没尊严地活着,对吧?”
晏云清:“……”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他根本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
“……好吧,我答应你。”晏云清别无选择,只能暂且先答应下来。
没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对面干脆利落挂断了电话。
晏云清拿起另一部手机,询问梁山月结果如何。等了一会,对方回了消息。
梁山月:[没追踪到。对方好像早有准备,我失败了。]
梁山月:[抱歉。]
对此,晏云清并不惊讶。这个幕后主使比他想象的要麻烦得多,更让他没想到的是,那人也是重生的,且知道原著剧情,对梁山月这一手早有防范也可以预料。
不过,从刚刚的谈话中可以知道,对方并不知道他和梁山月已经私下取得了联系。
大概是因为前世他们是水火不容的情敌关系,那人也想不到,在这一世,他和梁山月的关系竟然挺不错的。
这是机会。
晏云清兀自盘算着,给梁山月发消息。
晏云清:[我今晚逃出去,你多准备点武器。]
梁山月:[?]
晏云清:[被人囚禁两个月,少说饿瘦了十斤,我咽不下这口气。我不光要逃,我还要声势浩大地逃!]
想到电话那头那人威胁他的话语,晏云清冷笑一声。他必然不可能乖乖待在这里,反正他的出逃迟早会被发现,那不如就搞一次大的。
梁山月:[好。]
……
月黑风高夜,梁山月熟门熟路地从上一层翻下来。他们对视一眼,晏云清了然地拉上窗帘,梁山月掏出手电筒打开,接着将鼓鼓囊囊的背包解下,给晏云清展示他带来的杀伤性武器。
他们坐在毛茸茸的地毯上,梁山月拉开背包,将东西一样样往外掏。
晏云清看过去,他最先拿出来的是两把长得十分酷炫的玩具枪,外壳为黑色,线条流畅,长度大概有六十厘米。他拿起来掂了掂,很有重量。
但再怎么唬人,这本质上还是玩具枪,哪有什么杀伤力?
晏云清失笑:“你认真的?”
梁山月点点头,“真刀实枪的东西违法。这枪是水枪,近千块,质量好,射程远,动力足,足够了。”
说着,他从背包中拿出几个塑料瓶,示意晏云清看,面上浮现出笑容,“这是辣椒水,我自己调的,浓度不是很高。”
“哦?”晏云清来了兴趣,如果加上辣椒水,攻击力就呈几何倍数上涨了!
“还有这个,”梁山月继续掏出他的搜罗的武器,“电击棒,电晕不了人,但会让人麻痹。”
“最后一个。”他将包放下,从里面慢慢抽出一个体积最大的东西。
晏云清慢慢瞪大眼睛。
这是——电锯?!
梁山月笑得腼腆,“小时候在村里,我见过别人用这个,很有杀伤力。”
岂止很有,简直太有了,一不小心就会出人命。
晏云清赞叹地拍手,这里面的东西全都在合法范围,让人抓不住把柄,实在是——太完美了!
“好。”他干劲十足地道,“我用水枪,你用电锯。我负责攻击,你负责恐吓!”
今夜注定是不眠之夜。
凌晨三点,换完班的保镖神情疲惫,躺到床上闭上眼睛,在即将陷入睡眠的时刻,他的房门被大力敲响。
那急促且有力的敲门上在寂静的夜晚分外明显,仿佛一串被点燃的鞭炮,噼里啪啦地将他从黑甜的梦境中炸出来。
保镖头昏脑涨,怒火比理智更先到达。他爬起来,气势汹汹地拉开门,视线只来得及看清敲门人的轮廓,眼部骤然遭受攻击,火辣辣的感觉急速升腾,他条件反射地捂住眼睛,剧烈的痛感让他哀嚎出声。
遭受一轮攻击之后,他又听到那袭击者敲响了另一侧的房门,伴随着嚣张至极的叫喊:
“全都给我滚出来!”
寂静又空旷的古堡被噪音打破,脚步声,质问声和怒骂声,乱成一团。
几个巡逻的保镖闻声而至,有人认出了晏云清,气势汹汹地上前想要拿住他,却又在一阵更响的噪音中定住脚步,再不敢前进一步。
晏云清凶神恶煞地拿着两把枪,而他身后,一脸平静的男人拉响手里的电锯,高速转动的齿轮令人望而生畏。他一双浅灰色的眼眸幽幽地望过来,眼神游移,似乎在挑选第一个猎物。
“哎呀,”晏云清狞笑着,“这么高又这么壮,锯起来肯定很爽,你想挑哪个?”
梁山月配合道:“随便,你挑吧。”
身材健硕但手无寸铁的保镖们:“……”
为首的队长当机立断,“房间里的人都别出来!”
接着,他一声暴喝,“其他人——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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