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VIP] 第121章
“你自己心里有个数成。”
陆宴没操心这事,只是顺嘴提上一句,倒也不会担心他弟弟就这么死在李裴的手里。
陆宴随口问的这句,其实也是好奇,这两人不说有多肝胆相照的友情,可是也断然没有深仇大恨。
李裴下这样的死手,还得瞒着家里人,叫他父亲知晓了,届时连累得两家长辈伤了感情,此事怕不好揭过。
“只是你做了什么,要李裴对你痛下杀手。”陆宴说着稍作停顿,不紧不慢补充道:“他可是连他养得那些私卫都尽数派了出来。”
说假话瞒不过他这位兄长。
陆绥也不打算说假话,他思忖片刻,想好了措辞,简洁明了:“我抢了他的心上人。”
陆宴抬眉,略有些诧异,在他听来,儿女情长不过是最无足轻重的小事,值得这两人如此大动干戈。
陆宴不太相信:“就这样?”
陆绥点头:“就这样。”
陆宴上个月才定下婚事,辽东巡抚家的嫡长女,他未曾见过面,自当没有什么感情。
婚姻只是因为门当户对。
正合适,于两家也都有好处。
因而,他不信弟弟口中说的话,倒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先前也不曾听说你喜欢过谁。”陆宴不动声色的扫过他的脸,淡淡的口吻漫不经心的打探:“是哪家的姑娘,叫你们两个争得头破血流。”
陆绥口风紧:“我不过问嫂嫂是谁、性情如何,兄长也不必浪费时辰打听这些于您无用的事。”
陆宴听出来他这就是不想说了,藏得这么严实,更加蹊跷,也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若你真心喜欢她,是迟早要将她带回家的,早些告诉我,也没什么。”陆宴淡淡说完这句,接着似是玩笑道:“还是你怕我会害了她。”
陆绥蹙眉,认真想了想:“她胆子小,往后再说吧。”
他半点口风不露,陆宴也不是个愿意追问的人,既不愿意说就算了。
还是年轻。
才会将喜欢两个字看得这般重要。
父亲同母亲的前车之鉴,也不能叫他长记性。
陆宴没再多说。
*
李裴派出来的杀手,虽未能伤了陆绥的性命,但也实实在在伤到了人。
十几名死士,围杀一个人。
陆绥再有通天之能,还是吃了亏的。
胳膊上被划伤了两道。
深可见白骨,他借口受伤请了几日的假。
竺玉自然是欢天喜地的批了他的假期,在朝臣面前表现出关切的样子来:“爱卿好好养伤,彻底养好了身体再来上朝便是,切莫坏了根基。”
殿门大开,金灿灿的日光照着他绯白的脸色,病气缠身的男人瞧着也比平日虚弱了两分而已。
他低垂眉眼:“谢过陛下。”
竺玉还赏了好些名贵的补药给他,百年的人参都给他送了两根。
陆府的人瞧见如流水送过来的补品,还当自家的二公子深收帝宠。
只二公子冷冷淡淡的反应,好似对这些赏赐并不挂心,甚至瞧都懒得多瞧,也不打算用在身上。
直接叫人收拾了放进库房。
管家有些迟疑:“少爷,这些可都是上等的补药,对您的伤,切切实实有好处。”
便是不喜欢陛下,也不必拿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陆绥说:“我的伤没什么大碍。”
说着他的唇角扯起讥讽的弧度,轻描淡写:“往后还有用得着的时候。”
说着他又重复了遍:“收起来吧。”
管家不敢多劝,府里几位主子其实都是不容置喙的主。他们做下人的,唯有听话。
“是。”
李裴显然是对刺杀的结果不满,即便伤了陆绥,他也没觉得多高兴。
受了伤,也还总是有好的那天。
他又不是死了,死了才是真的什么都没了,不会再来碍他的眼,挡他的道。
可李裴这些日子也不能再轻举妄动。
即便不甘不愿,只得隐忍下来。
而宝成殿这边才送走了陆绥这尊大佛,竺玉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又来了个得了清闲的李裴。
她本来以为李裴比陆绥更好应付,她眼睛红红的挤出两滴眼泪,再装作闷闷不乐的说两句气话。
李裴便什么都听她的了。
陆绥可不是个会听话的人。
可是她忘记了从前李裴在国子监就粘人的紧,同她寸步不离,时时刻刻守在她身边。
哪怕被其他人在背地里嘲讽是跟屁虫,也当做听不见,照样我行我素。
竺玉出宫不难,可要甩开李裴就太难了!!!
她忍了几次,都再难忍下去:“李裴,难道你没有公务吗?”
李裴摊开四肢,大大方方睡在她的龙床上,甚至毫不客气的脱掉了外衫,只穿着单衣,霸占着她素日睡觉的位置,用调笑的语气:“陛下,臣这才为您拔除心腹大患,一千多里的路程,提着颗人头,可是很累的。陛下就让臣歇歇吧。”
竺玉心道这不是正好吗?
她哄着他:“我知道你辛苦,你回家好好休息半个月,别把自己累着了。”
李裴睡着她的枕头,躺在她的被子里,感觉浑身都染上她的气息,这种滋味叫他舒爽。
他说:“我舍不得走。”
竺玉哦了声:“那你便在这里歇着,我出宫办事。”
李裴懒洋洋坐起来,长发就似那倾泻而下的银河,肤白唇红的男人在她床上,瞧着像是她养的脔。宠。
“办什么事?我也要去。”
说罢他就起了床,穿好鞋子,又起身缓缓穿好了衣裳。
竺玉有些烦躁,他们一个两个,没完没了似的。
李裴看见她脸上摆出的脸色,毫不犹豫点破了她的心思:“叫你带上我,你便又不想出门了是不是。”
竺玉还未辩解。
李裴冷哼了声:“不过你兴许就是想轰走我。”
他拢住她细细的手腕,把人扯到了怀里,脚下故意没有用力气,任由两人往后仰倒在金丝枕被里。
锦被柔软,好似坠入软白的云层。
李裴抬手顺势放下床帐,少女跌靠在他怀里,双手撑着他的胸口,刚起身就被他使了坏心,用帷幔缠住了她两人交缠在一起的身体,害她又被绊倒在他身上。
李裴心神荡漾,搂着她的腰就不肯松手了。
他故意说:“怎么占我便宜?”
“我还是清清白白的身子,你缠在我身上不放,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句话,可真够不要脸的。
竺玉起又起不来,缠在两人腰上的绸带,落入他的掌心,他厚颜无耻打了个死结,仿佛如此就能将两个人的心也牢牢绑在一起。
竺玉踢了他一脚。
李裴反而一脸享受的表情,好像还没踢爽,竺玉生怕他张口还要她再替他一脚。
“好凶。”
“再来一下。”
竺玉脸上的表情都不是一言难尽可以表达,她下不去脚,也下不去手。
李裴压根就不怕挨打啊!
她忍了忍:“李裴,你别闹了。”
李裴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抬手扯掉了她发间的簪子,随手扔在一旁,他盯着她黑漆漆的眼:“没闹。”
他摸了摸她的脸,对指尖柔软的触感,爱不释手。
接着就低头亲了亲她的眼皮,他虽然好哄好骗,却不好打发。
并非真的是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
“你亲口承认过你喜欢我。”
“我没有。”
“你有。”李裴对她毫不犹豫的否认还是有些难过,但也在意料之中,她忘性大,对自己说过的话总是记得不是那么清楚:“反正是差不多的话,你说过同我的感情是最深厚的,你也知道我喜欢你喜欢的要命。”
李裴说着又低头咬了口她的唇,带着泄愤的性质,却也因为怕她疼而没有真的用力。
“我也是人,不是铜墙铁壁,会伤心难过,也会受伤,杀那些阳奉阴违的逆臣,并非我随便动动手指头就能做到的事情,这几个月,也是耗尽了我的心血和精力,拼死才将逆臣的项上人头给你送回来。”
“你就当心疼心疼我,好不好?”
他说这番话时,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卖弄可怜的讨好,像是故意往她心软的那片地方戳。
事实上,李裴杀那些人的时候,手起刀落,眼睛都不眨,就将人头斩了下来。
他只会嫌自己提刀的速度不够快,耽误了他回程的日子。
这几个月,日也想,夜也想。
想到了骨子里,想着若是能将她变小,藏在掌心里,一并带着就好了。
竺玉耳后这片皮肤一片滚烫,李裴竟还记得她先前应付他的那些话,甚至已经开始问她讨要。
“我如何没有心疼你?”
“你才回来,我便赏赐了你许多东西,旁人都没有。”
李裴埋在她的胸口:“我不要这些身外之物。”
这些东西对她是最不值钱的、也最普通不过的了。
她赏赐别人,也是一样的。
竺玉抿紧了唇,闭上嘴巴没有开口问他想要什么。
李裴想要什么,昭然若揭,根本不必再问。
她不问,他便主动开口说。
李裴的双手掐住少女两边的腰窝,他直勾勾盯着她:“我要你。”
床榻间凌乱了起来。
李裴刚才本来就没有好好穿衣裳,这会儿衣襟松散,露出大片胸口,摆出任人蹂。躏的样子,好像要她做那个昏聩好色的君王。
竺玉挪开了眼:“你先把衣服穿上。”
李裴不仅不好好穿,还扯开了她的腰带,她身上的皮肤如白瓷般细腻,薄纱外的烛火映得她的肩头和关节都红红的。
只是雪白的柔肤上,还有一些淡淡的斑驳印记。
李裴摁住她往里藏的身体,叫她被迫对自己打开所有,他仔仔细细的看过之后,乌黑的眼瞳越发暗沉,几分薄怒一闪而过,而后又很快消失。
他捏着她细细的手指,把玩揉捏。
李裴对上她的眼睛,意味深长同她说:“没关系,我会比他更厉害。”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陆绥。
李裴还不知道他的苦主另有其人。
他只知晓对陆绥的恨意又深几分,总得想办法除了陆绥,要一个人死,也有千万种法子。
一个个试过,陆绥若还能安然无恙,他倒也敬佩陆绥是只能苟的千年乌龟老王八蛋。
竺玉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
她慌慌张张拢好衣襟:“李裴,你再这样我以后都不理你了。”
她甚至已经能感觉到他下腹的炙热坚硬。
通过人事之后,并且还得到了不少欢愉的她,已经明白了那是什么。
李裴蹭了蹭她的大腿,嗓音沾染些许情欲的低哑:“你要不先看看?”
竺玉两只耳朵简直在冒烟。
李裴全然不觉得自己的行径很不好脸,似乎想起了什么,接着说:“对了,你见过的。”
竺玉推了推他:“起来。”
李裴闷闷的声音在她耳边,他认真地问:“那时可还满意?”
他十分自信。
觉着自己这方面天赋异禀。
爱与欲,是分不开的。
那么多盲婚哑嫁的例子,不管先前如何生分,到后来多的是如胶似漆的夫妻。
这可不是客套出来的感情,都是睡出来的。
竺玉解开身上缠绕的绸布,如此才得以喘息,手脚都得了空,轻易就把这个拱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给推开了。
李裴这天灰溜溜在宝成殿泡了个冷水澡。
她不愿意,他还能霸王硬上弓吗?
能是能,还是怕她恨他。
李裴感觉自己是叼住了肥肉的狼,只要趴在这块肉的旁边,眼巴巴的守着,谁来咬谁,就能守得住。
可他没有想到,这是一块长了腿的肥肉。
自个儿会往外跑了。
李裴之所以不着急,是以为她谁都不喜欢。
他才能这么不急不缓,慢慢等候自己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那天。
不过很快。
李裴就尝到了被辜负到肝肠寸断的滋味。
*
竺玉准时赴了小重山之约。
天公作美,月明星疏。
临出发前,严忌做足了准备,背了行囊,装了些饼子还有两壶的水。
他穿得轻便,遥遥见着就是干净利落的少年郎。
行囊背在他身上,竺玉两手空空,什么都不用拿。
严忌说:“观星台的官员说这几日兴许会出现五星连珠的星象,百年都难得一遇。”
竺玉咦了声,每日早朝,底下都吵得她耳朵痛,她竟然也忘记了观星台的人有没有说过这话。
“我一会儿可得好好守着。”
严忌闻言一笑:“你若困了,就裹着毯子睡一会儿,等出现了五星连珠,我会叫你。”
竺玉摇了摇头:“你一个人守着多孤单,说好的我们人一起,那做什么都得一起。”
月色昏昏。
竺玉听见严忌温润的声音,含着几分宠溺般的叹息:“可你往常这个点就该睡下了。”
她又是个贪睡的。
睡不够就无精打采,可怜死了。
竺玉抓住他的手,严忌没有推开,反过来也用力握住了她的手指。
“我今晚绝不会犯困。”
“即便要睡,我们也一起睡。”
这话说出来。
她红了脸,山风带走了一些燥意,她的脸才没被烫熟。
严忌停了停:“嗯,好。”
他脾气很好:“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我都听你差遣。”
寂静的山间,唯余两人的交谈声。
她说得多,他每句都回,也没有惜字如金。哪怕听到极为幼稚的问话,还是耐着性子一遍遍同她说清楚。
便是寻常人家的父亲带女儿,也没有这么好的耐心。
竺玉在他面前总喜欢问些蠢问题。
话说多了嗓子就痛。
严忌察觉到了她喉咙痛,将水壶递给了她:“润润嗓子。”稍作停顿,他又吐了几个字:“少说些话。”
竺玉抱着水壶仰头灌了一小半,如此解了渴,肚子也给撑圆了。
小重山不高。
不到半柱香的时辰,两人就到了山顶。
夜间的风冷飒飒,严忌将自己的外袍罩在她身上,从头顶罩下,这样脑袋也不用受风。
竺玉抱着双膝坐在石头上,靠着他的肩膀,果真被他说中,已经有些昏昏欲睡。
“严忌,我还是有点冷。”她一本正经地说:“你能不能搂着我?我觉得钻到你的怀里,会更暖和一些。”
她也是粘人的。
还是粘喜欢的人。
林子里的风,吹动男人的衣袍。
陆绥隐在暗处,看着他们相互依偎的样子,冷风将她的话一并送到了他的耳朵里。
陆绥身后,布满冷煞的暗卫,腰间缠着刀,锋利的箭矢已经对准了他们的方向,蓄势待发。
第122章 [VIP] 第122章
山间月映着男人眼中冷冰冰的杀意,无尽的冷风扑面而来。
相互依偎在石头上的两个人还未察觉到危险降临,满心欢喜盼着五星连珠的场面。
竺玉钻进他怀里取暖,驱散了方才的困意,便没有再打瞌睡。只是已经等了好一会儿,天上的月亮没什么变化。
竺玉的眼睛看得都有些发酸,饶是如此,还是耐心等着。
严忌问她饿不饿。
她摇了摇头。
“今夜观星赏月,好像也不是明智之举,怕我们两个是等不到了。”竺玉瞧着毫无异动的天色,忍不住说道。
严忌揉了揉她的头:“今夜不成,还有往后。”
竺玉心想他说的也对,日子还长,总能等到。
她裹着他的衣裳,身上都是他的气息,清冽至极的冷香,沁入鼻尖,煞是好闻。
花前月色,正是好时节。
她难免心旌意动起来,仰着小脸,粉润的唇瓣像刚吃过花酿,香甜柔软。
还没碰到他。
耳边一道锋利的风掠过。
箭矢擦着严忌的胳膊,沉沉落地。
四面八方燃起了火把。
迎头而来的肃杀之气将这片小山头彻彻底底的包围了起来。
靴底碾过枯叶,这声响在此刻尤为刺耳。
竺玉顺着声音望去,男人踏着月色缓缓走出来,一袭阴沉的黑衣,手边沉沉压着剑柄,袖口收束的干净利落,似乎方便他随时可以抽剑夺人性命。
借着茫茫月色,将他的五官看得清清楚楚。
一双冷眸,毫无情绪。
少女的瞳孔缩了缩,抓着身边的男人,身体下意识往后躲了躲,可这四周都是他带来的亲卫,早已将他们围得水泄不通,铜墙铁壁般叫人插翅难逃。
竺玉脸上褪了血色,如纸般薄,浮着几分苍白,慑人的压迫感逼得她都喘不过来气。
陆绥望着她,神态从容,仿佛并不是在盛怒中赶来,他语气平和:“殿下玩够了吗?”
还是给她留了颜面。
没有彻底拆穿她的身份。
男人脚底的黑靴一步步朝她靠近,脚下枯枝烂叶被碾碎的声音像夺命的符。
陆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用严厉的掌风将她从严忌的身后拽了出来:“殿下总是贪玩,这倒也没什么。”
“玩几次平民百姓解闷作乐的过家家游戏,就当打发时辰,可这山林,夜间常有猛兽出没,若一不小心伤了殿下,可就糟糕了。”
陆绥说着,撩起眼皮,漫不经心扫了眼严忌,仿佛压根没有将这个人放在眼里。
他接着说:“不过下回,还是莫要用旁人的真心来作践,他被您瞒得苦,还当您是身世凄苦的小可怜,其实他才是被您玩弄掌心的书中人。”
竺玉万万没想到陆绥竟然这样污蔑她,她从未将严忌当成解闷的乐子!隐瞒身份也是无可奈何。
竺玉气得身体哆嗦,“你这人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根本不认得你。”
她虽然生气,脑筋转的却不慢。
当机立断,还不如装作不认识陆绥,那他口中的话自然做不得数,也就不必她苦苦解释。
陆绥冷笑了声:“殿下莫要再闹了。”
说罢他看向严忌,眼底深处是掩饰不住也懒得遮掩的厌恶和嘲弄,他说:“主子顽劣,我替她同严公子道个歉,这段时日不过是她无聊时用来打发时辰的法子,她从前也这样欺瞒过别人。”
停顿稍许,陆绥吐字:“是个惯犯。”
严忌望着这些突然出现的人,向来温和的他周身也显出几分冷戾:“她既说不认得你,我便信不得你的话,还请这位大人,先将她松开。”
陆绥笑了笑,眼底更加冰冷。
他松开了手,随从即刻意会,上前来扣住了少女。
陆绥拔了剑,锋刃的冷光透着凛凛的杀意,白刃倒映着男人漠然的黑眸。
他一剑落下,划破了严忌这张出色的脸。
鲜红的血,顺着白皙的脸颊缓缓往下落,留下一道血红色的印记。
少女起先像是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随即的惊叫,仿佛痛在她的身上。
她没有了方才的冷静,看着他的眼中也带着几分恨意:“陆绥!你做什么!?你不能、不能伤他。”
可怜她再怎么挣扎。
纤弱的身体也抵抗不了训练有素的亲卫,更无法抗衡男人此时此刻滔天的嫉妒。
陆绥手里还提着剑,用血洗过的剑,仿佛更加锋利,他回过头,沉默着望了她好一会儿。
冷瞳无畏无惧直视着她的眼。
好像打碎了的陶瓷,乍开如瓷片般锋利的恨。
他望着她对自己的憎恨:“殿下方才还说不认得我,怎么知晓我的名字?”
竺玉咬着牙,声音颤颤:“你别伤他。”
陆绥站在原地,身如松柏,神色平静:“殿下是不是觉着,你每回只要软下声来求我,我便什么都会听您的。”
竺玉摇头,冷风吹来,牙齿冷得打颤,也可能是怕的,她流着泪讷讷道:“没有、没有。”
陆绥面无表情:“我容不下他。”
男人淡淡道:“我得杀了他。”
长剑出鞘,总是要多沾些血。
这次划破的是严忌的脖颈,不深不浅的一道伤疤,若提剑的人再多用半点力道,便足以割断他的喉咙。
颈间的血痕,触目惊心。
竺玉望着严忌脖子上的伤,惊叫堵在喉咙里,便是叫出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本就经不起吓唬,眼睛翻白,直接晕了过去。
陆绥将人打横抱了起来,离开时,回头看了眼严忌:“离她远些。”
“我不杀你,可你的父母已经年迈,若是不小心死了,也没人会怀疑。”
“严公子,儿女情长同父母的性命相比,孰轻孰重,你心里应当有数。”
说完。
陆绥抱着人下了山,上了马车,他面无表情脱掉她身上属于别的男人的外衫,直接扔了出去,吩咐随从:“拿回府里烧了。”
“是。”
少女受了风,又受了极大的惊吓。
她在梦里看见的都是血淋淋的场景,梦见严忌的脑袋被陆绥割了下来,陆绥在她耳边:“不是喜欢他吗?我给你送来了。”
这个梦是再可怕不过的噩梦了。
她大叫着的醒来,发觉自己已经躺在宝成殿的寝床里,身上的衣裳已经叫人换过了。
竺玉抬眸,就看见坐在床边的男人。
她感觉刚刚陆绥手起刀落划破的不是严忌的脖子,而是她的心脏。
竺玉抓着他的胳膊,声音沙哑虚弱:“严忌…严忌如何了?”
陆绥慢慢握住她的手,面无异色回答她:“死了。”
男人漫不经心补了几个字:“被我杀了。”
竺玉怔怔地,话还没说,眼眶中豆大的泪却先落下,她眼前又开始发黑,胸闷气短,像是被气得要不会说话了,断断续续,气若游丝:“你…你…你怎么能…如此伤害无辜之人的性命?”
陆绥安静的用帕子替她擦干净脸:“我讨厌他。”
男人的手掌缓缓拢住她的下巴,望着她,说着似乎觉得没什么不对的话:“他夺走了你。”
她的眼泪砸在他的手背上。
攥紧的手指,掐得隐隐作痛。
这双总是逃避、装乖、装傻的眼睛里映着清晰的恨意,她崩溃道:“他有何错?!”
陆绥望着她的眼,自己的心亦是四分五裂:“他没有错,我想杀就杀。弱肉强食,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陆绥掀起眼皮,本不该多问这句,他还是作了情。欲的傀儡:“你就这么喜欢他?”
竺玉点头,通红的眼睛蓄满了泪,她深深道:“对,我就是喜欢他,我就是、喜欢他。一辈子、一辈子都不会忘了他!”
第123章 [VIP] 第123章
她觉得陆绥说的并不见得就是真的。
杀人偿命,他还是朝廷命官,随意对手无寸铁、清清白白的平民布衣开刀,取人性命,也要担罪责。
竺玉下了床,跌跌撞撞到他跟前,眼睛还是红红的,开口的同时眼泪应声落下:“他真的死了?”
陆绥拧着眉头,望着她脸上的眼泪。
男人沉默良久,似乎根本没有将她的问话放在心上,也没有认真在听,更遑论好好回答她。
竺玉抖着手,冲动之下拔出挂在墙上的长剑,双手紧握剑柄,锋利的剑刃对着他的心口,颤颤出声:“说话。”
陆绥往前两步:“你要为他杀了我?”
他神色平静,只是眉眼间有几分不解:“你同他,才认识几个月而已。”
真的有那么深刻的感情吗?
叫如此胆小的她,对他拔剑相向,流着眼泪嘶哑着声要为他报仇雪恨。
陆绥的心有些冷。
他本该表现得波澜不惊,不能叫她看出他明明十分在意,可是情难自抑,这颗心再怎么铜墙铁壁般的冷硬,也还是会伤心、会难过、会嫉妒的无法自控。
陆绥面色沉稳,直勾勾望着她问:“他到底哪里好?值得你这样喜欢他。”
竺玉握剑的手有些抖,陆绥边说还边往前,丝毫不怕被长剑捅个对穿。
她往后退了两步,陆绥依旧咄咄逼人的往前,伸手握住剑刃,划破掌心的皮肉,源源不尽的鲜血顺着他掌心的脉络往下滑落。
血腥气浓。
闻着刺鼻还叫人心中发慌。
陆绥感觉不到手上的痛,这点伤口甚至远不如心头说不上来的胀痛,他凝视着她的眼。
少女的眼底倒映着他的身影,有惊惧有害怕还有恨。
昨晚那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本可以叫别人做。
但是陆绥并没有如此。
他就是要她看清楚,看清他内心扭曲的嫉妒,如业障般生出的独占欲。
利剑刺破锦缎、深深埋进男人的血肉里。
声音听着就疼。
她怔怔地看着他胸口流出来的血,不消片刻,被血浸透的地方已经染得发黑。
竺玉恍然了下,想到昨天夜里严忌脸上的血,适才软下去的心肠又变得冷了几分。
“他到底是死是活?”
陆绥问她:“你要杀了我为他偿命吗?”
竺玉沉默半晌,她紧绷着身体,整个人看起来像受了刺激的小猫,战战兢兢又警惕防备:“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是个好人,是无辜的。”
“我喜欢他,也并不是他的错。”
这些话显然是陆绥不爱听的。
在他耳朵里,分外刺耳。
男人上前,胸前的长剑并未挪动分毫,她怕归怕,却也没有阻止他往前自寻死路。
心软是假。
天底下,她最没良心。
陆绥淡淡道:“那陛下杀了我吧。”
他说:“现在就杀了我。”
竺玉吃软不吃硬,总是不喜欢被威胁的,她问:“你以为我不敢吗?”
陆绥望着她:“陛下是天子,怎么会有不敢做的事?剑就在您手中,杀了我,往后就少一个人逼迫陛下做不喜欢做的事情。”
她的精神有些恍惚。
等她醒过神来,大半的剑身已经没入他的身体,地上的鲜血,猩红醒目。
隔日。
陛下犯魇发狂伤人的消息,不胫而走。
年纪轻轻刚登基不久的少年天子被迫留在宝成殿养病,宝成殿里外,都有亲卫把守,太医院煎好的药也要经过好几道查验,才能送进宝成殿里。
她又上了陆绥的当。
这个男人,伤心是假、破碎是假,难过可以是装出来的,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是算计人的筹码。
她无故拿剑伤的是朝廷重臣。
便是皇帝,也要给个交代。
犯魇这个借口,传出去也不会太难听,只是给了陆绥光明正大迫使她养病的机会。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朝臣大多有些同情陆大人,觉着他还挺倒霉,身为颇为受宠的天子近臣,平白无故被捅了一剑,伤势不轻,都直接被留在了宫里养伤,抬都不能抬。
他们又有几分庆幸,好在伤的不是自己。
若是他们被砍了,可不比年轻人身轻力壮,一群老胳膊老腿,一剑就够让他们去见阎王了。
这样想着,他们倒是巴不得小皇帝多养一阵子的病。
李裴听说了这事,只觉得痛快。
下了朝,有些遗憾的想,她怎么没把陆绥直接给捅死呢?早就该用剑把人给杀了。
一个满肚子坏水的黑心鬼。
算吧算吧谁能算计过他。
不过李裴更担心的还是她的身体,好端端怎么会犯魇?兴许是被不长眼的人给吓到了。
李裴去了两次宝成殿,都吃了闭门羹。
殿外的亲卫,十分不给他颜面。
“小裴大人,没有陛下的口谕,任何人不得入内。您还是早些回去吧。”
李裴皮笑肉不笑的:“付统领何必这般不给颜面。”
付统领面无异色:“小裴大人莫要胡说,陛下龙体欠安,需要静心养病,小裴大人既然未得觐见,还是不要为难属下了。”
李裴笑也不笑了,冷下了脸:“你的主子到底是陛下还是另有其人,你自己心里有数。”
付统领道:“小裴大人莫要血口喷人。”
李裴没有再同他白费唇舌,他们的人将这里围得如铜墙铁壁,他便是争破了嘴皮,也进不去。
这事透着蹊跷。
即便养病,也没必要严防死守。
李裴猜得没错。
竺玉被软禁在了宝成殿,不过她也的确有些不舒服,被吓到了病了几天。
待身体好了些之后。
陆绥便没有再同她客气,温柔、和善、体贴,通通都懒得再装。
哪怕他身上有伤。
也还是日日都要来她这里索取。
男人的前胸后背都是她的指甲抓出来的伤痕,一道接着一道。
他倒是不曾修剪她的指甲。
任由她像只小猫儿似的在自己身上留下印记。
陆绥也并未再刻意收敛。
每日到天光露白才消停,怀里搂抱着的人气喘吁吁,他一动,她的眼睛都有些翻白。
实在承受不住了。
便也不叫了,不骂了,也不咬人了
甚至眼神还有点怯怯的,像是被收拾狠了终于学乖了,哪怕眼睛里还噙着泪,却也不会再躲他。
陆绥也知道自己这几日有多过分。
他似乎变成了同他父亲一样的人。
无尽的索取。
学不会满足。
陆绥心里亦是有其他的盘算。
她总是花言巧语的骗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他亦舍不得狠狠收拾她。
他不求她能爱他。
但是。
若能有更深的牵绊,她想毫无顾虑的踢开他,也难了。
父凭子贵这条路也不是走不通。
竺玉不笨,隐隐约约看穿了他这个念头,可她身边无人可用,送过来的汤药,严防死守。
她一点儿都不想让陆绥得逞。
凭什么事事都顺他的心。
凭什么他在杀了她心爱的人之后,还能得意。
李裴便是这个时候,偷摸从宝成殿后面的狗洞里钻进来的。
殿内倒是没几个伺候的人。
她喜欢安静,陆绥便依着她,没放钉子在屋里头。
李裴翻窗进来,她还躺在床上,瞧着真像病了。
她睁大了眼,李裴还未开口,就被她捂住了嘴:“嘘。”
李裴反手捏住她的手腕,对她点点头,表示自己不会高声说话。
竺玉松开了手,压低了声音:“你怎么进来了?”
李裴扫了眼她身上的衣裳,轻薄的里衣,露出来的锁骨,落了几枚痕迹。
“你病了?”
她点头又摇头。
李裴瞧着有几分闷闷不乐:“你倒是舍得让他碰你。”
说着,他低头泄愤似的咬了口她的唇瓣,她本来想推开他,不知想到什么,半推半就下,忽然想着她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她才不要让陆绥,万事顺心。
他将她软禁在这里,又想让她怀上他的孩子,天底下的好事都让他占尽了。
凭什么?
怀中的少女破天荒的主动握住了他的手腕。
李裴怔了一瞬,激动了起来,忍不住在她身上拱来拱去:“我不比他差,你试试就知道。”
第124章 [VIP] 第124章
说李裴像条狗,是绝没有说错的。
见她没有上回那般抵触,身后无形的尾巴已经高高甩了起来。
竺玉是个细皮嫩肉的娇气鬼。
刚开始就在忍,忍着李裴这种过分黏腻的靠近,等他像头牛乱使力气的时候,她没多久就有些受不了。
想要逃。
原本没什么,可当她怯怯的往后缩、往后躲。
李裴身上的气势陡然间就变了。
男人在这方面总归是天赋异禀的,压根不需要怎么学,天生就会了。
竺玉深深吸了口气。
李裴用力抱住她,好像护食的小狗。
她吃不得苦,无论什么苦都吃不得,这些日子应付的陆绥已经很累。
还以为李裴会比他好点,看来男人都是一丘之貉,全都一个样。
她踢了他一脚:“起开。”
不过李裴还是很心疼她的,知晓她身娇体软的,往日磕着碰着都得嘀嘀咕咕好多天。
她浑身的骨头好似都是软的。
小手柔软,又有些肉。
不过她身上哪里都肉肉的,匀称又漂亮,他喜欢的厉害。
李裴抱着她,这种感觉,实实在在叫他满足。
他抬起脸,漂亮的狐狸眼里染了几分未消退的颜色,他一本正经地说:“腿别踢疼了,我替你揉揉腿。”
竺玉将脸埋在被子里,脸颊烫烫的,闷着声:“你滚。”
李裴这会儿听见她骂人也觉得娇滴滴的,落在耳朵里都好听得很,他这心里就跟吃了蜜一样,甜滋滋的。
尾巴又开始狂甩,有点高兴,还有点得意忘形。
他掀开被子:“我又不是没帮你揉过腿。”
竺玉又踢又蹬的,软白的脚丫子在他脸上蹬了好几下,李裴捏住她的脚踝:“再踹我脸,我就不客气了。”
她臊得眼泪的都要下来了。
李裴认认真真的盯着她看了会儿,眉头微蹙:“脚踝都有些肿了。”
想来这儿不会有消肿的药。
他略作思索:“明日我带消肿的药来。”
顿了顿,他接着说:“届时我给你上了药再走。”
竺玉在他方才往下看的时候,一张脸就跟蒸熟了似的,烫得发麻。
这会儿听见李裴厚颜无耻所说的话,脑袋都冒着热气儿,她恼羞成怒,甚至到了说不出话来的地步。
哆哆嗦嗦。
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不用。”
其实殿内有药。
莫说是消肿的,便是别的药也有。
不过竺玉这会儿的疼痛还真不是装出来的,脚确实有些疼。
她慢慢坐起来,拥着锦被。
长发如青丝般滑落,整个人看起来乖乖软软,乌色的眼瞳瞧着有些茫然。
竺玉没眼看身上这些痕迹。
她这人总是摇摆不定,方才满心满眼就想着不让陆绥痛快、要他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此刻,竺玉又有些后悔,她不该那么冲动。
这倒也不是为了谁。
只是。
不能再多招惹一个两个了。
李裴平时看着好说话。
刚刚可一点都不听话。
“你赶紧走,明日也不要来了。”竺玉说着就扭头看向另外一边:“来了我也不见你。”
李裴还以为是自己刚才的举动惹恼了她,这会儿全然没有方才那股凶狠劲儿,心甘情愿哄着人:“你别生气,我错了,你不见我还想见谁啊?除了我还能有谁钻着狗洞跑来找你。”
说起这个他也不嫌丢脸了。
倒豆子似的全说给她听。
诉苦狗洞难爬,还得防着陆绥留在这里的走狗。
竺玉:“……”
她没脸再听,只一个劲的催他走:“你快走。”
李裴看起来是人模人样、丰神俊朗的小郎君,谁能看得出来他是个做得出钻狗洞这种事的人呢!
烛火摇曳。
灯影绰绰。
李裴也没忘记正经事:“他们是防着你出去,还是防着我们进来?”
竺玉摇头:“我不知道。”
李裴心想这事回头还得去问陆绥,守在宝成殿的亲卫,明面上是皇帝的人,不过向来都是听从陆家的命令。
前朝皇亲国戚做大。
不论是钱财、还是官职,都在这帮皇族的子孙里打转,寒门士族根本没有出头的机会。
淮阳的起义军杀干净了皇族。
血洗过后,寒门崛起。
到如今,依然如此。
寒门士族,文武大臣,都极其有默契有意架空皇权,以免重蹈覆辙。
李裴点了点头:“回头我去打听。”
竺玉不想让他来,说了也怕他不高兴就不肯走了,若是他再赖着不走,怕是要撞上陆绥了。
到那时,场面难看,不好收场。
竺玉敷衍道:“知晓了。他们难不成还能一直让我养病吗?”
李裴想了想,觉得也是。
再怎么样,明面上她永远都是帝王。
他们也永远都只能是臣子。
只是夜里,他可以是她的夫婿。
李裴舍不得走,瞧着她红红软软的脸,仿佛像是吃过酒后的微醺。
他唇角上翘,忍不住得意起来:“你这一剑捅的好,下回再捅得深些,要往心窝上捅刀,人才会死。这回叫陆绥侥幸捡回一命,往后他迟早还是得去见阎王的。不过你也别怕,他本来就该死。”
竺玉感觉李裴对她捅了陆绥这事儿还挺高兴的。
他就没想过,可能她下一个过河拆桥捅的就是他了。
李裴唠唠叨叨说了许多话。
竺玉听得不耐烦了,这人才在她生气之前不情不愿翻窗户离开。
屋子里这股味,迟迟散不去。
一闻就闻得出来。
竺玉越想越心虚,她忍着腰肢的酸痛下了床,套了件薄薄的衫裙,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
如此也好散散味道,只是可惜这会儿没什么风。
陆绥来的时候,她还在窗边,吹了会儿风身上仿佛还有散不尽的味儿。
陆绥抬脚进屋,脚步忽然一顿。
他撩起眼皮,看向窗边的少女:“病才刚好,又吹冷风,陛下是一辈子都不想出这道门了?”
竺玉方才人没来她还心虚,这会儿听见他说的话又气不过:“我难不成连开个窗户的权利都没有吗?陆大人,干脆我这帝位让与你得了。”
陆绥走上前来,关掉了窗户,握住她微微发凉的手,蹙起了眉:“臣要这帝位做什么?臣此生只愿为陛下献犬马之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话说得好听。
谁家的犬马还能管得到主子头上呢?
她抿着唇不吭声。
陆绥捉住她的手,指尖微顿,垂眸在她身上扫来扫去,装模作样的在她身上嗅了嗅,过了半晌,轻笑了声,极其冷淡,他漫不经心地问:“有人来过?”
竺玉心里一缩,害怕的抽出手来,却被抓得更紧。
她强撑着,对他倒打一耙:“你胡说八道什么!”
陆绥垂眸,见她睫毛颤颤,即便努力摆出受辱了、气鼓鼓的样子,但她看起来也还是心虚至极。
他的眼神慢慢沉了下去。
方才一进殿内,他就闻到了那股说不上来的味道。
陆绥捏住她的肩膀:“紧张什么?我瞧瞧。”
男人面无表情,她这会儿觉得有点怕了,短暂的报复过后才发现她要承受的代价可能比较惨重。
以陆绥这小心眼的性子。
斤斤计较起来,绝不会让她好过。
可是。
她又忍不住坏心眼的想,她就是要给自以为是、觉得万事都在他掌控中的男人重重一击。
让他知道他其实在她眼中就是个老王八。
她又想看他知道自己是个老王八之后的表情有多精彩,又有点害怕。
说来矛盾。
可她这个人的性子一直如此。
扭捏纠结,说变就变。
在她还没有开口推拒的时候。
陆绥就已经将她抱回了床上。
哪怕她使劲力气去踢他,也无济于事。
后来陆绥可能是烦了,冷冷的警告她:“别发脾气。”
她颤颤抬起睫毛,看清楚了陆绥脸上的表情,已经不是难看二字足以形容。
冷若如霜的脸,眼底黑得发沉。
胳膊拧不过大腿,陆绥轻易就摁住在床上挣扎的宛如一条白鱼的少女。
难怪身上的檀香味儿那么浓。
好似里里外外都染着檀香木的味道。
陆绥盯着她不安局促的脸,他什么都没说,将她抱去屏风后的浴桶里,认真为她洗了个澡。
男人的动作格外用力,毫不留情。
竺玉害怕的蜷缩起来,她也不敢出声。
他这样无疑又是雪上加霜。
陆绥替她擦干净了身上的水珠,方才用过的帕子很快就丢进了火盆里。
他的眼是红的,冷着张脸,好像猜出来是李裴来过,想了想,他说:“你不要被李裴骗了,他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陆绥似乎忍着脾气,他冷冷的、又带着点瞧不上的语气认真的告诉她说:“李裴根本不会照顾人。”
自己还是个娇横的、脾气大的二世祖。
第125章 [VIP] 第125章
陆绥很平静,至少在竺玉看来,他平静的有些让她心慌。
她抬眸朝他看去,烛火下肤色略显苍白的脸庞,削瘦冷峻,眉眼蕴着凛凛的锐意。
“他也不知轻重。”陆绥说着起身去拿了药,他垂着眼皮,看起来明明是生气的,甚至竺玉觉得他气得好像快死了,男人紧紧绷着脸,像是憋着这口气,隐忍着没有发作:“我给你上药。”
竺玉难得看他忍着脾气,还忍得这么辛苦。
她还以为陆绥会发个大发脾气,然后她便能顺理成章再同他大吵一架,说些难听的胡来把人活活气死。
竺玉由着他给她上了药。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子药香。
过了会儿。
宫人进屋来换了锦被。
陆绥无声咽下喉咙里的鲜血,方才憋着的那股气,迟迟难消,堵在胸口,竟是直接将他气得吐了血。
他深深呼吸一口气,心脏都跟着疼得厉害,手脚发麻,痛得发颤,他抬眸望向她。
少女气色红润,满眼无辜。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天真。
兴许在她眼中,这也没什么。
她是皇帝。
想做什么不成。
陆绥发现他用在她身上的法子是不太对的。
她虽软弱,却很叛逆。
自小就是如此,装得很乖,却很记仇,冷不丁就狠狠咬你一口。
陆绥沉默的想着,定然是李裴厚颜无耻的纠缠上来,她又是个不太会拒绝的性子。
几声温言软语,就叫她软了心肠。
唯唯诺诺,左右摇摆,心性一点都不坚定。
不能怪她。
陆绥仿佛咽下了心中的血和泪,他说:“严忌没死。”怕她听不清楚:“我没杀他。”
竺玉怔了下,心脏重重提起,又缓缓放下。
她一时被高兴吞没,却没察觉到他的脸色有多苍白。
即便知道人没死。
她却还有点斤斤计较。
“可、可是他的脸被你划伤了。”她这会儿倒是没有那天提着剑对他要砍要杀的架势,没有流着泪嘶哑着的声音质问他,只是望着他,为了别的男人同他掰扯那些琐碎的细节,一点儿亏都不舍得那人吃。
陆绥撩起眼皮看她一眼,眼尾有些猩红,他缓缓提起唇角,勾起的弧度有几分讽刺之意。
竺玉被他这一眼看得心尖一颤。
讽刺中带着些许悲凉。
好像、还挺可怜。
竺玉偏过目光,尽量不同他对上眼神,她接着说,只是声音弱了弱:“你下手那样狠,他脸上的疤痕肯定不好去除,脖子上那道尚且可以遮掩,可是脸上的伤,人人都瞧得见。”
“你、你叫人给他送些去疤痕的膏药,伤了脸面总是不好的。”
陆绥听着,心里有些麻木。
男人还握着她的腕骨,手背砸落的滚烫让她抖了一下,好像这滴若有似无的眼泪不是落在她的手上,而是心尖。
“你只记得我划伤了他。”陆绥握着她的手抵在自己的胸口,伤口尚未愈合,差点正中要害,他也是九死一生才醒过来的。
好像他的死活,在她眼中是最微不足道的事。
连记都不记得。
“我也受了伤。”陆绥望着她的眼:“也很疼。”
竺玉被他这种目光看得喘不过气来,胸前的伤口撕裂,鲜血浸透纱布,衣襟都被染得血红,她的掌心也不能幸免,湿濡的、黏腻的鲜血染得发红。
她害怕的抽回手:“可是、可是你不骗我说你杀了他,我、我也不会那么生气的捅你的。”
他就不会受伤。
不会这么疼。
陆绥垂下眼皮:“是啊。”
竺玉的确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陆绥不过展示了几分软弱,她确实也没有先前那么讨厌他。
见他垂着脸,伶仃的可怜样子,也有几分不忍。
“你快些给自己上药吧,不要再糟践自己的身体了。”方才那样用力的将她的手压在他的胸口,不疼才怪。
陆绥嗯了嗯,脱了衣裳。
胸口这道伤其实是有些难看的,他似乎不太愿意让她瞧见自己难看的样子,抿了抿薄唇:“你别看。”
竺玉瞧着就觉得可怖,血肉翻覆,看起来就疼。
男人背过身,重新上了药,缠好纱布才再度转过身。
总归。
这天过后。
竺玉同陆绥的关系没有那么剑拔弩张,她也没有绞尽脑汁想着给他不痛快。
她甚至有几分丧气和懊恼。
觉得她和她的父皇,是一样的人。
三心二意,见一个喜欢一个。
好像谁都可以。
只要、只要长得好看,又没有那么可怕,肯听她的话、顺着她的心意。
她就容易妥协。
忠贞、专情、吃苦耐劳等一些良好品德,在她身上好像都没有多少。
她甚至是懒惰的、懦弱的、只有一点小聪明。
宝成殿后头那个狗洞被封了起来。
殿前的守卫却也同时撤了。
竺玉养好了身体就又要去上朝。
可能是她一剑捅了陆绥的事儿流传甚广,底下的官员对她似乎多了几分从前没有的警惕。
怕新皇发疯砍的下一个人就会是自己。
没有谁愿意平白无故被捅一刀。
他们也没有陆大人这么扛杀,一剑也没能捅死。
只是这件事便这么揭过了,前朝无人拿此事做文章,便是受害者,陆家的人也只字不提,既不要公道,也不要补偿。
前朝风平浪静。
后宫却汹涌不断。
陈皇后这段时日如此安分,是因为她病了,病得严重,便是想做些事,也有心无力。
新皇登基。
她被奉为太后,可她的“好儿子”却从未来看过她。
叮嘱她做的事情,也没有一样成事的。
陈皇后隐约察觉到了什么,派人将自己的嫂嫂接进宫里,哪怕在病中,她瞧着还是锋利,冷着脸同嫂嫂交代了事情,如有必要,要同新皇鱼死网破。
交代好了这件事。
陈皇后第二天就开始咳血,太医院的人也瞧不出端倪,吃了几个月的药,不仅没有和缓,她的头发还大把大把的落。
宫人已经不敢在殿中摆放镜子。
陈皇后形容枯槁,午间醒来,恍惚之中实在不甘自己算计半生,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局。
她挣扎着爬起来,“叫人去请陛下。”
殿内死气沉沉的,宫人得了令,即刻派了人去请陛下。
竺玉许久没有关心陈皇后如何了。
贵妃娘娘只说不需她来管,也不必过问。
她其实已经猜到贵妃娘娘要做什么。
她没有阻拦。
这边宫人刚到宝成殿。
在宫外住了许久的贵妃,就回了宫。
她信佛了大半生,手中犯下杀孽,自是要去忏悔的,便是不为自己,也要为她的女儿。
世事因果。
总有定论。
周贵妃回宫之后直接到了宝成殿,瞧着她的女儿一张脸圆润,放下了心,她握着她的手:“我去见见皇后,你放心,她现在还不会死。”
只受了几个月的折磨,就叫她死了岂不是便宜她了?
周贵妃并不纯善。
陈皇后没有等到皇帝,等来的只有她的宿敌,在她眼中祸国殃民的妖妃!
周贵妃亲自为她端了药,望着床上竭如枯木的人,她漫不经心将汤药摆在一旁。
“姐姐。”她笑了笑。
陈皇后咳得撕心裂肺,瞧着她盈盈笑起来的样子竟然同十几年前没什么分别。
她好像都不会老。
还是那么美。
周贵妃想到以为女儿夭折的那个雨夜,她撕心裂肺,却哭不出来。
眼泪都在心里流。
痛得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十几年,日日夜夜,哪一夜不是在无尽的痛苦中度过的?总想着若是她的女儿活着就好了。
若是她再小心些就好了。
“我早就知道她是我的女儿。”女人红唇微张,轻轻吐字,她故意往下说:“这十几年,还要多谢姐姐为我们母女未雨绸缪,若不是姐姐禅精竭虑,我的女儿至多只是一位公主,又如何能登上旁人抢破头的皇位?”
陈皇后睁大了眼,紧紧攥着床单的手指头用力的几近痉挛,她张了张嘴,却被气得吐出一大口血来。
“不…不可能的。”陈皇后眼睛里布满血丝,彻骨的恨意叫人见了心里发慌:“不可能。”
她几次都存了死志。
怎么可能早就知道?
周贵妃说:“姐姐能做戏,我就不能?这戏演的不逼真,如何能让姐姐破釜沉舟。”
她懒懒散散替陈皇后擦干净唇角的血迹:“姐姐得好好活着,这往后的日子还长,好好瞧瞧我们不费吹灰之力得来的这一切。”
说罢,她起身,给一旁的人使了个眼神。
新来的嬷嬷便用了蛮横的力道往陈皇后的口中灌了药。
这药是从前陈皇后用在她身上的。
兜兜转转,不过都是自食其果。
*
殿试那日。
坐在金銮殿上的竺玉隔着帘帐,瞧见了严忌,他绷直了背,挺拔如青松,脸上的疤痕已经看不太出来。
殿试过后,严忌得了第七名。
这已然是很好的名次。
年少及第,何等风光。
他回头看了眼坐在殿上的人,摸了摸脸上的伤痕。
走出殿门,一路沉默。
“严公子,恭喜啊。”
严忌回过神来,勉强扯起个笑:“多谢。”
忽然间,他停下脚步。
白日里,能瞧得更清楚。
男人身着黑色坐蟒官袍,如一道凛凛的风,他正大光明进了殿。
手握权柄,才能这般,有着湮灭众人的底气。
陆绥当然也看见了他,素来不喜形于色的男人眼中存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第126章 [VIP] 第126章
陆绥淡淡收回目光,到了宝成殿。
他摆出的脸色并不算太好,不过即便臭着脸,但是该做的事情还是都做了的。
打理的井井有条。
又仔仔细细同她说了一遍。
“守军在半道截住了陈家送往两江御史的亲笔信,他们联手江南旧门贵族要给陛下施压。”
逼迫她不得不为贵族的利益同士族翻脸。
新政改革,也只会让皇帝同士族争执的你死我活。
两方斗起来,届时两败俱伤,他们也可坐收渔翁之利。
“信在这里,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竺玉接过信件,密密麻麻的小字写得清晰,陈家也是极其费心的,打算设个连环计在其中挑拨离间,使劲煽风点火,生怕两边打不起来。
陈家的人做梦都想摆国舅爷的威风。
自是想要拥护皇权的利益,又觉得这是个好拿捏的皇帝,只要他们这些皇亲贵族逐步夺回权利,便又能继续呼风唤雨,不用再夹着尾巴做人。
竺玉扫过信上的内容,随后扔进了火盆里。
火光吞噬了余烬,她的眼瞳倒映着如炽的野火。
待这封信彻底化为灰烬。
陆绥说:“陛下,只要你想,这天底下的权利还是在你手中。”
她想要做的事。
总会有人替她去做。
就如这么多年一样,从来都不需要她自己多劳神费心。
竺玉总觉得陆绥话里有话。
她早就知事的时候起就知晓天上不会掉馅饼。
陆绥说完了正经事,瞧了她两眼,复又问起:“陛下的伤可好些了?”
竺玉愣了愣,一时记不起自己受了什么伤。
陆绥这会儿不复方才为人臣子的板正,似乎将她视为了自己人,熟稔的、亲密的、仿佛从没有隔阂。
他上前来,轻轻捏住她的手腕:“消肿药涂过之后,也未见得很快就能起效。”
这话说起来,男人顿了顿,垂下眼皮,温和如玉的容颜多了几分冰冷,却没有在她面前显现。
如那日那般,明明气得吐了血,还得忍耐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替他们收拾烂摊子。
竺玉被他拽到腿上,裙摆有些散乱,腰间的系带在他手中变得松松垮垮。
他有两天没有这样抱过她,这会儿还有些爱不释手,边在她耳边说:“李裴下手没个轻重,只知道叫自己开心,哪里能体谅你好与不好。”
这话毫无偏颇。
本就是如此。
李裴家里只他一个,不论是父母还是他的祖父母,待他都可以说是溺爱。
李家的独子,哪能不像看着个眼珠子似的看着他?吃穿用度,皆是簪缨世家的做派。
这些年,上门求亲的也如过江之卿。
京城里头,眼界稍广的人家都有意叫夫人上门前去,有意无意的提及婚事。
指望着将自己家的姑娘嫁上门。
李裴从没有伺候、讨好过谁,都是旁人来巴结他,他当然不知道体贴人。
若非如此。
那天,陆绥也不会捏着鼻子、忍辱负重下来。
装作什么都没瞧见,什么都不知道,在她面前忍气吞声,没怎么提她和李裴的事。
说到底,陆绥再有容人之量,心里头也不是不膈应。
说膈应,也不对。
是男人出于对女人本能的占有,对心爱之人骨子里的独占欲。
他说:“肿起来的这块,没个几天都消不下去。”
陆绥为她重新上了药,她的脑袋埋进被子里,脸红红的,什么都不好意思看。
陆绥这会儿话还变多了:“你也了解他的性子,得寸进尺,还爱生气,动不动对你摆脸色,越发的不满足,哪里是你能喂得饱的?胃口大如牛。”
竺玉闷在被子里的时辰久了,有些透不过气,渐渐便觉得有些困了。
昏昏欲睡起来,压根没认真听他说什么。
陆绥恨恨捏了下她的腰肢:“你可有在听?”
竺玉腰肢上的软肉很敏感,她怕痒,被这样轻轻的握着也忍不住痒得发笑。
她探出脑袋,连忙点头:“听见了听见了。”
陆绥蹙眉看着她,似乎不太相信她。
竺玉脱口而出:“胃口大如牛,力气也大如牛。”
她面前的男人瞬间黑了脸,沉着张黑如锅底的脸,一言不发。
竺玉自知失言,便尴尬的闭上了嘴巴,没再吭声。
陆绥见她心虚又全然没有在意的样子,冷笑了声,他说:“李裴还不知你同严忌有过那么一段,也就是我,才只是划了他两道,若是换成李裴,那天夜里,你觉得严忌还活得成?他是个不管不顾的人,怕是会当着你的面,亲手杀了他。”
陆绥说起来就没完没了,隐隐约约好像又能听得出他话里话外咬牙切齿的意味:“便是你晕倒了过去,也会用冷水把你泼醒,或是将你掐醒,让你亲眼看着严忌是怎么被他弄死的。”
竺玉听得心里发毛,边小声反驳,一边又觉着这是李裴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陆绥见她脸色白了几分,脸上的冷色缓了缓,知道怕就好,就说明她对李裴也没几分信任。
话说到这个份上。
她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
陆绥的目光又瞥见她发间的那根廉价的簪子,忍着夺走的冲动,抿唇不语。
下午,竺玉等到困了,才将陆绥给送走。
宝成殿伺候的宫人又变多了。
大多数都是她没怎么见过的生面孔,如今就算是她睡着了,殿内也有人守着。
陆绥再也不会给李裴偷鸡摸狗的机会。
出了宝成殿,恰好碰见往这边来的李裴。
李裴瞧着春风得意,陆绥面若冷霜:“陛下睡了,小裴大人改日再来吧。”
李裴见陆绥还生龙活虎,心里也相当不爽,怎么就没死呢?该死的时候不死,惹人嫌的东西。
李裴笑眯眯地说:“无妨,我等陛下睡醒就是。”
陆绥冷眼盯着他:“小裴大人心情似乎很好。”
李裴眼眸微弯:“情场得意,难免有几分高兴。不像陆大人,做什么都是一厢情愿。”
陆绥挑眉:“小裴大人狗洞都钻得,情场得意也是应该的,只是…”
他稍许停顿,接着说:“小裴大人可别不小心当了人家的脚踏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李裴冷冷一笑:“不劳陆大人操心了。”
陆绥说:“我不操心,她不喜欢我,即便我强迫她,也没什么意思。”
他垂下眼皮,好似真的死了心:“不喜欢就罢了,强人所难,非君子所为。她心里既有了人,爱得肝肠寸断,我不如成全他们。”
“只是没想到,小裴大人要当这拆散好姻缘的恶人,心甘情愿当这多余出来的累赘。”
李裴的脸有些狰狞。
不过他生得本来就昳丽,即便多了几分厉色,也是很好看的。
来时的好心情被破坏的一干二净。
即便知道陆绥是在挑拨离间,但是心里还是忍不住怀疑。
“陆大人这是得了失心疯,说的这话怎么叫人听不懂。”
“小裴大人为爱蒙蔽了双眼,有些事情没有察觉也在情理之中。”
“你到底什么意思?”
“小裴大人竟然真的不知道吗?”陆绥啧了声,似乎很惊讶:“陛下和刚进翰林院的那位大学士,两情相悦,私定终身了啊。”
陆绥仿佛是个好心人:“她头上一直戴着的那根簪子,便是那位送的。”
“那样廉价、劣质的东西,偏偏能入她的眼,到她的心里。”
“你又算什么呢?”
“消遣都不是。”
“甚至…还照顾不好她。”
弄疼了她。
不知道收敛。
也不知道给她上药。
有个健硕的身体,又如何。
都是跳梁小丑。
陆绥说完这些,又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李裴:“小裴大人可千万不要去找严忌的麻烦,不然她可是会恨上你的。”
陆绥了解李裴。
他在她这里得到过太多,已经被她养出了一些自以为独特的骄纵来。
陆绥能权衡利弊,点到即止。
该忍就忍。
李裴做不到。
他会杀了严忌。
陆绥在严忌脸上划的那两刀,是试探。
若她没有那样撕心裂肺的质问他,甚至想要他偿命,他就会亲自动手杀了严忌。
若是有。
这件事。
当然可以陷害旁人去做。
男人的嫉恨心,也是会杀人的。
既然侥幸让李裴吃到了这口肉。
陆绥也要亲手撕掉他的一块肉。
第127章 [VIP] 第127章
李裴听得心思渐沉,表面上却不想让陆绥看出任何不妥,他扯起唇角:“陆大人,倒是轻易就善罢甘休了。”
陆绥语气淡淡:“不然你以为我身上这伤是如何来的?她要为那人杀我,已经情深至此,我再做任何事都是徒劳。”
陆绥说罢瞥了眼李裴的脸色,天光明亮,照在男人削瘦的脸庞,乌瞳照影,淬着冷意。
李裴还没说话。
陆绥接着用随口一说的口吻告诉他:“一剑穿胸,若非她力气小、准头不够,这会儿我已不能站在小裴大人面前,同你说这些话。”
他好似字字都是认真。
不像作伪。
李裴眯起眼睛,盯着他看了半晌:“陆大人何时变得这么好心了?”
陆绥说:“小裴大人不信的话,大可以等着看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阳光拉长了男人的倒影。
没入暗处的冷峻脸庞神色冷淡,他沉住气,接着说:“我也不是好心,只怕你冲动之下伤了严忌,到时候她同你拼命,两败俱伤,对谁都不好。”
李裴抿直唇瓣,过了半晌,他问:“你伤过他?”
陆绥落落大方的承认了下来:“她对我一剑穿心,正是因为我伤了她的心上人。”
他近上前两步,默了片刻,紧接着道:“小裴大人被偏爱了这么多年,我若是不提前同你打个招呼,怕你到时忽然察觉她心中另有他人,接受不了,做出追悔莫及的事情来,就太迟。”
“你我都是求而不得的可怜人。”
“她的感情不容我们左右,也不分先来后到,小裴大人听我一句劝,不妨成全了他们。”
李裴紧绷着脸,下颌弧度僵硬冰冷,他一言不发,半晌过后,他冷眼横向陆绥:“多谢陆大人的好心提点。”
“不客气。”
李裴还是去了宝成殿。
好心情荡然无存,他阴着张脸,抿紧唇瓣,瞧着就像是谁狠狠开罪了他似的。
竺玉前脚送走陆绥,就又要应付李裴。
不过李裴还是比较好糊弄的,她对他也没那么抗拒,两人小时候一起玩的日子确实也比旁人要多。
她见李裴顶着张臭脸,有些好奇:“谁惹你了?”
小姑娘真诚看着他,眨巴眨巴眼睛,乌溜圆润的眼睛能将人给看化了。
再铁石心肠的人,被她这样看着,也该心软。
可李裴这会儿心里存着气,更为恼火。
他心知肚明陆绥说的这番话定然没安好心,可是也清楚陆绥不会拿无稽之谈来骗他。
李裴静下心来,忍住被妒火冲撞的快要发作出来的脾气,男人一把搂住她的腰,把人抱起来。
他向来如此,直接又莽撞。
竺玉被扔到床上还有些懵,他也没做别的,就是使劲儿的抱着她,力道深重,像是要将她揉碎了融入自己的血骨里。
李裴抱紧了她,脑袋深深埋在她的脖颈,呼吸滚烫,他闷声说:“你不能喜欢别人。”
说完又咬牙切齿的重复了一遍。
竺玉被他的双臂勒得胸口疼,她挣不开李裴的怀抱,气喘吁吁,脸都涨红了。
“你起来,好好说话。”
李裴没好气道:“我起不来。”
他咬了咬她柔软的耳朵,可能觉得自己下口的力道重了,又很心疼的舔了舔,他凶巴巴却又认真地说:“我要死在你身上。”
李裴说完就瞧见了她随手挽发的玉簪,的确眼熟,他也见过几回了。
从前几次没有认真瞧过。
这会儿盯着看了半晌,玉簪像是扎在他心里的刺,他面无表情,抬手轻轻抚上她的发:“这瞧着不像是宫中御制之物,你从哪儿弄来的?”
竺玉不知道他怎么忽然就问起这个。
又不是很显眼。
他平日也基本不管她用什么簪子,顶多是在她身上拱来拱去的时候,威逼利诱要她第二天穿什么样的裙子给他看。
竺玉有过前车之鉴,说到底还是怕了。
怕李裴像陆绥那样,不由分说就对严忌开刀,再划上两剑,那严忌可真就被他们给毁了。
她不敢再任性妄为。
怕害了人。
竺玉咽了咽干涩的唇,喉咙还是发紧,她有点结巴,但好歹也是将这个谎说出口了:“我、我在外头买的。才花了十几两银子。”
李裴盯着她的眼睛,她被迫同他对视,迎着他的目光,不敢被他看出心虚来。
李裴沉默了会儿,骤然拔掉她头上的玉簪,乌发如流淌的云色,缓缓下沉。
她精致的脸上有显而易见的错愕,张开的五指又默默的攥紧,忍着没有去抢。
少女的唇瓣被她自己蹂/躏的嫣红,沾过果浆似的红润,滴着饱满的润泽,她小声还有点不安地问:“你要我的簪子做什么?”
她看过李裴的脸色,不太好看。
还有点严肃,像是生气了。
可是他有什么好生气的?!
现在被他压在床上的可是她!被抢了簪子的也是她,她还没委屈,他怎么还发起脾气了?
竺玉碍于心虚才没有和他翻脸:“这簪子我用过的,也不值钱,你拿走的话,也没什么用处。”
李裴听她好声好气同自己商量的话,几乎得以肯定陆绥说的不是假话。
这廉价的玉簪对她而言,有着不同一般的意义。
不然以她的性子,早就同他摆脸色、发一通好大的火了。
她只是瞧着软软的。
到底还是骄纵的。
不过这也与李裴有意惯着她有关系,李裴这些年有意将她惯得别人都受不了,世上只有他才能受得了。
“既没什么用处,就扔了吧。”
“可是、可是我喜欢。”
竺玉骗人骗得如何炉火纯青:“我喜欢这个样式,才花了银子买下来。”
她朝他伸出手:“李裴,你不要抢我东西,还给我吧。”
柔软的声音。
听着还有几分可怜。
李裴握紧了这根簪子,妒火烧心,他脸色却平静:“我收起来,当作你我的定情信物,留以纪念。明儿我给你送个更好看的。”
什么烂东西,也配留在她身上。
她是金枝玉叶,什么都该用最好的。
李裴没有当着她的面捏碎这根簪子就已经是极其隐忍了,按照他翻天覆地的性子,在知晓她骗了他、心中另有其人的时候,就该闹得不死不休了。
李裴最恨欺瞒,眼睛里容不得沙子。
人是他看着长大的。
这骄纵的脾气也是他养出来的!
怎么能让一介草民,身份卑贱的布衣给捡了便宜。
天底下哪里有这种道理。
她似乎也没有发现,她这人就需得严密到透不过气的爱和管制,才能叫她收敛了三心二意的性子。
李裴望着她的眼,懵懵懂懂,无情无义。
他忽然起了些恨意,又爱又恨的感情将他折磨的脑仁作痛,他抬手蒙住了她的眼睛。
接着低头亲了下去。
小狗又开始吃人了。
火急火燎的吃。
吞没了所有的声音,这次还有点凶狠。
敢躲就更凶。
小狗总是这样,赤忱却焦躁,舔来舔去,浑身都是他的口水,还不满足。
胡闹到了傍晚。
李裴才出宫,他走的那会儿,她不肯搭理他。
李裴还是拿走了手里这根破烂簪子,他脸色瞧着不好看,府上的人,见到小郎君臭着脸,纷纷噤了声,怕招惹了小郎君的不快。
李裴将自己关进屋子里。
他知道陆绥不可能有那么好心,他该沉住气,按兵不动。
可是他忍不了。
生性如此。
难以改变。
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人,难不成他还动不得了吗?越想他就越生气,越生气就越忍不住。
隔天。
李裴随便寻了个什么借口,去了翰林院。
隔着一道门,他瞧见了长廊那头的男人,一身官服,肩头落了几片花瓣。
一张脸,清清冷冷。
瞳色似琉璃,的确很好看。
李裴看清了严忌的脸,他静静打量着那个男人,也未靠近。
平静的过了会儿。
李裴将手里快被捏断的玉簪扔给了身后的随从:“将这东西还给严大人。”
随从拿着东西就跑了过去。
严忌接过玉簪,仔细摩挲了两下,随即抬头看向李裴的方向。
李裴见他收到东西也不诧异,脸色冷了几分。
果真是他送的。
李裴已经起了杀心。
他连陆绥都敢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难不成还杀不得了?
李裴也不想再废话什么。
他这人做事本就干脆利落,待除了她之外的人,都是铁石心肠。
李裴既动了杀心,就会去做,不会考虑更多。
回府便面无表情吩咐了下去:“别叫他活到第二天。”
第128章 [VIP] 第128章
第二天,下了朝。
陆绥未得召见,却还是轻车熟路进了宝成殿。
他手里拿着一块被布包起来的不知道什么玩意的东西,泰然进了殿。
陆绥打开了布匹,里面包着把带血的长剑。
竺玉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陆绥说:“昨夜李裴派了人去杀严忌。”
竺玉的脸色唰的一下就变了。
陆绥见她变了脸色,不动声色敛起眼底的不虞,他继而面不改色的同她说:“我早同你说过,你喜欢严忌这事,瞒不住。不是我,还有别人。”
他告诉她,严忌昨夜归家时路遇隐姓埋名的匪徒,差点被杀。
虽没伤及性命。
但也受了些轻伤。
李裴派出去的人没有得手,并非是严忌运气好或是命大,而是陆绥暗地里叫人守着他归家的路,才救下他的一条命。
竺玉怔怔听着,她忽然想起李裴昨天莫名其妙拿走了她的簪子,好似故意同她那根簪子过不去。
她当时还觉得奇怪。
原来…原来真的是被他知道了点什么。
可是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她分明藏得那样好,有了陆绥这个前车之鉴,她在没有办法护他周全之前,根本就不敢再让其他人看出来。
“李裴、李裴他怎么知道的?”少女的睫毛动了两下,她抬眸看向陆绥,起了疑心,但是又无法确定:“是不是、是不是你告诉他的?”
陆绥并未回答她,而是反问:“陛下觉得自己隐藏得天衣无缝吗?”
他近上前,步步紧逼,嗓音听起来利落干脆:“我能看得出,他也能看得出来。谁都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
陆绥捉住她的手,逼近她的目光,四目相对,眼眸黑沉:“陛下总是喜欢装傻,谁都好处都想占尽了,又对谁都不愿意交付真心。”
“僧多肉少,你死我活。陛下总要做个抉择。”
“这世上哪有日日防贼的?”
“陛下不选,他们会逼迫你选。”
她想摇摆不定。
绝无可能。
陆绥不着急着要她的回答,他接着缓缓道:“我能等得,旁人等不得。”
“陛下不要等到人真的死了,再来后悔。”
他要她,只能选他。
也不得不选择他。
弱小的人,只能选择更强大的人才能保护自己。
竺玉心里已经被吓唬的有些怕了,控制不住的回忆起那天夜里,陆绥在严忌身上落下的两剑。
生死面前,由不得她犹豫。
她颤颤地说:“可是、可是我不喜欢你。”
陆绥说:“我母亲也不喜欢我父亲。”
他有些倔强的望着她,告诉她说:“即便如此,他们还是相互扶持过了大半辈子。”
陆绥觉得自己也可以如父亲那般。
在一定限度里忍耐下来。
母亲心里没有他。
却一辈子都得留在他身边。
陆绥看得出她的害怕,她本身胆子就不大,经不起吓唬,几次提心吊胆的经历之后,怕是要夜不能寐。
日日夜夜都要担心,严忌的性命。
哪怕人不是她杀的,却因她而死,她会愧疚、会懊悔。
她不会舍得看着严忌就这么死了。
甚至舍不得他受了伤。
严忌当然也不会看着李裴真的杀了严忌。
死了的白月光。
当真就是一辈子、想忘都忘不掉的白月光。
陆绥要她看着严忌日后娶妻生子,要亲手将她心里这片余情给挖出来。
她可以不爱他。
但也不能爱任何人。
陆绥握紧了她的手,十指相扣,抵死缠绵般的亲密,他低声地说:“陛下,我能替你做许多你做不到的事情。”
这是交易。
不是爱。
但是没什么所谓。
大部分人都是如此。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左不过是两家合适罢了。
陆绥见她还举棋不定,心思纠结的在摇摆,他抬起她的脸庞,动作轻柔:“我能帮你。”
“你只需要付出一点点的代价。”
“对我的忠贞。”
“就足够了。”
他盯着她的眼睛,好像会蛊惑人心似的:“你这般摇摆,总有一日,他会死在你面前。”
“你也不想他为你而死。”
沾了血的长剑还在地上。
她垂眸,就能扫见。
血迹干涸,已经变成了深红色。
她怔怔望着地上那把剑,好像受够了那样深的颜色,浑身都在抖,慢慢的、颤颤的。
她感觉自己往前一步是深渊,退后一步也是深渊。
陆绥似乎看出了她眼中的挣扎,不急不缓:“我要的是他们之中最少的。”
贪婪的野兽已经学会了退让。
不再贪图要一口吞掉自己的猎物,只要她乖乖的待在自己的领地,让他搂着、抱着、舔上几口。
哪怕他真的饿了,也舍不得吃掉她的肉。
舔舔就能解馋。
可是其他的凶猛野兽,就不会有他这么大发善心。
他们都是得寸进尺、胃口大开、不知收敛的兽类,吃了她的肉,就想喝干她的血。
抽筋扒皮,什么都不会给她剩下。
她没有更好的抉择。
她是君王,也要是他的妻子。
晨光烈烈。
她好像被窗外刺眼的阳光晒得脑袋都发懵,沉重的脑袋,刺目的鲜血,还有耳边低低的嗓音。
她脸上还有些迷茫。
手指不由自主攥紧了,指甲掐得发白。
在陆绥轻轻掰开她的五指时,她并未挣扎,好像已经做出了选择。
这些年,他们纵容着她的三心二意。
但是总有人会忍不住。
迟早、迟早是会有这么一天的。
她没有挣脱男人的掌心,而是乖觉的望着他,眼中没有什么感情,认真的看着他,说:“严忌不能死的。”
他太无辜了。
太可怜了。
而她也不敢再喜欢他了。
陆绥得承认,哪怕算计到了她会妥协。
可听见她说出口的这几个字,他这心里还是会不痛快。
“我会叫隋耿派了人在他身边的暗处守着,一般人伤不了他。”
竺玉点点头,似乎放了放心:“好。”
陆绥默了片刻,男人抿唇:“就这样吗?”
竺玉刚才那句话就已经是在他面前做出了抉择,她妥协了,她不敢再硬碰硬。
自己伤了没什么。
误伤旁人,才叫她心痛。
于是。
稍稍停顿了会儿。
竺玉踮脚,在陆绥的唇瓣落下了蜻蜓点水的吻。
第129章 [VIP] 第129章
她像是被一次次折断羽翼的小白鸟。
疼了,疼得怕了。
渐渐也就不敢再扑开她的翅膀,怕又被无情的风雨雷电伤了脆弱的羽翼。
她不得不认清现实。
她得找到可以依靠的枝头,确保自己窝在里面不会再受到伤害。
一次次。
一遭遭。
即便不是严忌,哪怕换个人,她也还是得做出选择。
这是竺玉第一次主动亲他,颤颤的、有些想退缩,但是却因为需要他,而强忍着想要逃脱的念头。
陆绥感觉被她轻轻贴过的唇瓣,过电般酥麻了下,被撩拨的浑身都不太对劲,齿尖发痒。
她在他面前。
仰着小脸,眼珠黑白分明,她又不安的轻声确认了遍:“你不能再、让他们伤到严忌,他真的、真的很无辜,从头到尾都是我骗了他。”
“他死了,和我死了也没什么两样。”
她轻轻的讲着。
很小声。
也很谨慎。
仰着乖乖软软的小脸,乌黑澄明的眼眸像溢着春水,分明是最无害、最叫人心生柔软的模样。
吐出来的字,轻轻柔柔的却轻易让人肝肠寸断。
陆绥沉默片刻,低垂眼眸望着她。
什么都忍下来了,没道理这句话忍不下来。
以前她没心没肺也没软肋。
如今他即便捉住了她的软肋,也没多痛快。
“臣知道。”
竺玉宛如紧绷着弓弦的手指慢慢松懈下来。
她又想甩甩尾巴就跑开了。
陆绥把她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他用征询的语气问她:“能像刚才那样亲我吗?”
竺玉坐在他怀里,迫不得已同他面对面,身躯有些僵硬,她很生硬的仰起小脸,凑到他的面前,试图像刚才那样,给他一个敷衍的亲吻,就够了。
事实上。
陆绥并没有给她挣脱的机会。
他似乎在玩弄她的舌尖,深深探入,剥夺了她的呼吸,她的眼神渐渐像快要断气似的发懵。
陆绥叫她张嘴,她才知道张嘴。
像个笨拙的人偶。
亲得发软的躯壳,软绵绵靠在他怀里。
陆绥捧着她的脸,温热的指腹慢条斯理为她抹去因过于刺激而冒出的泪花。
擦过泪的眼尾有点红红的。
看起来还有些可怜。
陆绥搂着她,半晌都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她不安的动了两下,这一蹭可就蹭出了陆绥的火气。
青天白日。
总有些不好。
可得了趣味,便也没什么好不好了。
竺玉还会在心里默默的将陆绥和李裴拿来做比较,谁的劲儿大,谁更体贴。
总之两个人力气都很大。
都不怎么温柔。
如湍湍的河流。
一会儿急,一会儿缓。
她起初还能有余力失神,后头就只知道藏、躲,把自己埋起来。
事后一张潮红的脸。
汗津津的。
她脑子还有点糊涂,却感觉自己好像、好像稀里糊涂就答应了陆绥的条件。
像被骗了。
但是摇摆下去,的确不行。
他们谁都不肯听她的。
若是有一个愿意、愿意退让一步,和平相处,她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就好像她小时候也是这样过来的。
喜欢谁,就让谁抱。
她喜欢的人很多,抱过她的人自然就多。
她忘记了。
男人是有独占欲这种东西的。
可是他们能三妻四妾,她为何不能三心二意呢?
她想不通,却也不用再想通了。
因为陆绥已经逼迫她做出了选择。
陆绥起床,整理好了衣裳。
竺玉是个懒骨头,不大想动弹,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感觉他像是来侍寝的。
李裴也像。
只是往后能出入这张龙榻的只剩下了陆绥。
竺玉隐约明白了陆绥想要的,她心里可以有别人,但是…身边只能有他一个。
陆绥穿好衣裳,回头看了她一眼,假装没有察觉到她方才紧盯着他背影的目光。
“怎么了?”
竺玉摇了摇头:“没怎么。”
停顿稍许,她仰着微微泛红的脸,说:“往后不要白天做这种事了。”
白日宣淫。
她总是没脸。
陆绥这会儿倒是好说话,嗯了声,却也没有全然应下,只说尽量。
竺玉又有几分欲言又止。
每次和陆绥这样那样,好像也没怎么避着,更是从没喝过药的。
她后宫空置。
不方便叫太医院的人煮了避子汤来。
她是不大想生,但她往后总归也要个孩子。
好名正言顺,继承大典。
所以她也并不焦急。
若是有了就有了。
可是。
她同李裴那几回,也没吃过药。
都很放肆。
她抿了抿唇,小声地问:“陆绥,你有吃过药吗?”
陆绥默了一瞬,已经猜到了她说的是什么药:“没有。”
竺玉点点头,更小声了:“我也从未吃过。”
从未。
不只是这两回。
不过她本来也就吃不得凉药。
体质寒,身子骨也弱,不能再胡乱折腾自己的身体。
她是不大容易受孕的身体。
便是如此,也不是全无可能。
她的孩子,父亲是谁也不那么重要。
她张了张嘴,未完的话还没吐出来。
陆绥就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他无声握紧了手,语气如常:“我容得下。”
竺玉觉得陆绥还挺奇怪的。
一会儿眼睛里容不得沙子,一会儿就又如此大方。
不过他能容得下,是再好不过了。
省得日后真出了什么事,还得同他为此事争吵。
竺玉点点头:“好。”
紧接着她眨巴眼睛看着他说:“我没有别的话了。”
陆绥嗯了嗯,盯着她潋滟的唇色,默了半晌:“再亲我一下。”
竺玉想了想,慢吞吞的走上前来。
已经有过经验,便也没有先前那么生疏。
她在他的唇上轻轻碰了碰,稍纵即逝。
动不动就要讨要亲吻,真的是有些不知餍足。
可竺玉也不好说他什么,免得他反过来得寸进尺。
这日过后。
陆绥似乎不打算藏,从前还会遮掩一二,在外极有分寸感。
这段时日,深夜里时常出入帝王寝殿。
常常伴驾左右,还在几双眼睛底下,亲手为年轻的皇帝拂去落在发间的花瓣。
她似乎也习惯了如此。
躲了一下,却没有躲第二次。
少女身上渐渐侵染了淡淡的檀木冷香,自内透出来的清香,叫人浮想联翩。
严忌养好了伤,若无其事回了翰林院。
他做事认真仔细,没过多久,严谨正直的名声就传了出去。
李裴派出去的人,当然没有收手。
第一次不成,就第二次。
总有一日,能杀了他。
千日防贼,岂是能防得住的?
只是严忌身边显然多了人保护,守在暗处的隐卫还身手不凡,同他派出去的死士也能打个平手。
李裴万万没想到严忌竟然这么难杀。
直到下属将隐卫身上的私人令牌送到他跟前,他方知是怎么回事。
竟是金銮殿里的那位动了自己的暗卫。
李裴在她的事上,向来不怎么沉得住气,当夜都没过,就进宫去要同她为此事撕破脸。
她手里的暗卫本就不多。
竟舍得全都用在严忌身上。
李裴还未发现这些暗卫是出自陆家,并非宫中。
陆绥惯来不喜夜长梦多,不叫李裴狠狠栽了跟头,他也放心不下。
李裴入了宫,不顾君臣之礼,也忘了身为臣子的本分,直接面无表情将令牌扔在桌上,精致好看的脸上溢出一声冷笑:“你越如此,我越要杀了他!”
咬牙切齿的,不留余地。
竺玉看见失而复得的令牌,还不知怎么回事,就听见李裴这声咬牙切齿的话来。
她本就对他不断刺杀严忌的事,心生不满。
相比而言,陆绥都算善良,只是划了两剑,就冷静下来,不再迁怒。
而李裴却极端到非得要将人置之死地。
竺玉有些失望,心里难过,她垂着眼皮,低声道:“李裴,你这样只会让我觉得看错了人。”
第130章 [VIP] 第130章
“看错了人?”李裴溢出一声冷笑来:“你眼中何时真的有过我?”
这声自嘲的冷笑过后,似乎也不需要她的回答。
李裴阴着冷脸:“不过没关系,我不在乎。”
若要真抓着这点同她掰扯的清清楚楚,那他同她就有算不完的旧账。
她根本还不起。
李裴就是这样想的。
他固执的认为她就是欠了她的,自己付出了多少,就要拿回来多少,一分一厘,都不能少了他的。
全然不顾当初是他强行要给她,并不是她主动索取。
是他要对她好,对她掏心掏肺,将她奉为掌心里的玉珠。
“我见过严忌,除了样貌有几分出挑,其他的,哪里比我好了?你看上他同瞎了眼也没什么分别。”李裴浑然不觉自己嫉妒的嘴脸有多难看,也克制不住自己要说许多难听刺耳的话来:“他能喂得饱你的胃口吗?旁人不了解你,我们自幼一同长大,没人比我更清楚你有多贪婪。”
李裴有点恨恨的看着她。
恨中又带着割舍不了、怎么也放不下的感情。
说到底他对她的恨意,也只是因为她无论如何就是不肯爱他。
他为了这份求而不得的爱,变得斤斤计较。
像个锱铢必较的小人。
“你骗我那么多回,你真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在骗我?你把谁都成了傻子,若不是我心甘情愿,你觉得你真的能把我耍得团团转吗?”李裴有些失控,拇指用力攫住她的下巴:“我为何要对一个傀儡皇帝言听计从,你真的不清楚吗?”
他就是这么个人。
从小到大得不到的东西太少了。
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不给他,宁愿鱼死网破。
他说着尖酸刻薄的话,可望着她的乌眸却好像要碎掉了似的。
竺玉比自己想象中要平静多了。
少女缓缓抬起羽睫,定定望着他:“你也觉得我无能?”
李裴默了几瞬,乌黑的眼瞳里倒映着她略显单薄苍白的身影,男人薄唇微抿:“事实如此。”
竺玉点点头:“嗯。”
李裴望着她微白的面庞,心脏好像被用力攥了下。
他看着身形单薄纤瘦的少女,她垂着脑袋,莹白的侧脸透出淡淡的羸弱,好像被这几句话打击的无话可说,
他看起来似乎已经赢了。
可他却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
来时的嫉恨,也并未被浇灭,像寂寂无声的火焰,烧得肝胆俱裂。
李裴绷紧下颌:“我非得杀了他不可,你护着他,我连你的人一起杀了。”
李裴分毫不打算退让,他本就是得不到就拉着大家一起死的性子。
他不好过,那就谁都别想好过。
包括她。
翻脸无情,这四个字,落在李裴身上也很合适。
竺玉以前的确天真的以为李裴至少是有几分真心喜欢她的,原来他也瞧不起她、看不上她、也会用这样冷冰冰的话来刺伤她。
他和别人,原是没什么两样的。
竺玉听见李裴刚才说的话,其实还是有点伤心的。
李裴面无表情盯着她的脸,白白的小小的,比起平时还多了几分破碎般的可怜,望着他的眼神透出淡淡的难过。
若是从前,他定然抱着她就开始哄了。
舍不得害得她用红着眼流着泪的样子来面对他。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
“没用了,我不会再上当。”
竺玉抿了下唇:“李裴,我不是你的玩具。”
稍微不顺着他的心意,他就大发雷霆、翻天覆地。
李裴听着这句话,几近冷笑,他忍下心口的酸痛,冷言冷语:“谁会对玩具那么好?”
他眼中赤红,咄咄逼人的是他,可他眼尾发红的样子看起来好像受尽了委屈,男人带着点咬牙切齿:“我早该明白,把真心放在你这里,就是自甘下贱。”
竺玉平静的哦了声,开口时声线还是有点颤:“那你滚。”
李裴看着她好像被气得不清的模样,心里又不好受起来,但又有种近乎变态的。隐匿的快感,好像不至自己这么痛苦。
备受折磨的是他们两个人。
他痛,她也随着他一起痛。
他难受,她也没有好过多少。
李裴没有开口哄她,甚至没有替她擦去脸上的泪痕,他冷眼旁观着她脸上的泪,他漠然的想,这些眼泪是为他而流。
不是因为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这是属于他的。
眼泪是他的,恨也是他的。
她有多记仇,他也是清楚的。
能让她这样狠狠痛上一次,也比被她随时抛之脑后要好得多。
宝成殿的宫人只见小裴大人怒气冲冲的来,随即又阴沉沉的离开。
*
宫里管得严。
外边的人也不知道宝成殿里发生了什么,叫一向对陛下言听计从的小裴大人都冷这张脸走出来。
君臣翻脸,着实突然。
陆绥见到她的时候,她的眼睛还肿肿的。
应当已经偷偷的流过眼泪。
陆绥便是没在宝成殿里安插眼线,也猜得到以李裴那样得理不饶人的性子会说出什么。
李裴得到过太多,所以失去一点点,都要计较。
他断没有容人之心,也绝不会忍气吞声。
只是。
陆绥瞧见她眼尾这片薄薄的红,心里头还是会不爽快。
李裴在她心中,倒还有些分量。
不然也不会为他的几句话就伤心难过。
竺玉不想在他面前被看出来自己哭过,陆绥这样默不作声盯着她看的样子也不像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陆绥上前:“你哭什么?”
竺玉下午所受的委屈忽然有几分迁怒于他,尤其是在陆绥开口明知故问之后,一向乖顺温和的少女罕见露出锋利的攻击性来。
在他抬手朝她抚来的时候,她一声不吭抓住他的手腕,低头在他的腕上狠狠的咬了一口,两排整齐的压印,又红又深。
都怪他。
什么都怪他。
他将她逼到这个份上,还要来看她的笑话。
竺玉忍不住又想起李裴下午说的那些话,字字诛心,透着高高在上的瞧不起,叫她难堪。
陆绥由着她像只小狗似的咬自己。
于他而言,只是不痛不痒的两下。
不过她这回咬人还真是够狠,咬破了皮,柔软的唇瓣洇着滟滟的鲜血,增添的颜色,瞧着诱人又娇媚。
陆绥等她咬够了才开腔:“又不是我惹得你。”
竺玉扭过脸,却被他攫住了下巴,他低头亲了亲她的嘴巴,另只手自然而然搭在她的后腰:“对我生什么气。”
他的语气听起来也没那么在乎。
似乎不介意被她当成出气筒咬了这么几口。
停顿片刻,陆绥问:“李裴同你说什么了?难过成这样?”
竺玉低头,看清楚他腕上的牙印,眼泪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
她本来已经好了。
陆绥开口这么一问,心里竟比方才还要委屈。
珍珠眼泪不断的往下落,簌簌的扑下来,像一阵细润无声的小雨。
她埋在他怀里,好像这会儿才将刚才压抑着的情绪发泄出来。
她抬起通红的眼睛,带着点警惕的攻击性:“我知道,你们都一样。你们、都瞧不起我,觉得我不配当皇帝,也并不是真心对我俯首陈臣。”
她攥着他衣襟的手指忍不住用力,骨节攥得发白,她说:“我也不想被你们瞧不起,没有谁会喜欢被人看轻。这个皇帝也不是我非要当的。”
“你们、都一样。”
她语速缓慢,停顿下来的时候听起来格外的清晰。
她越说心里越委屈,也就越控制不住眼眶里的泪。
小小的脸,黑漆漆的眼睛,装着清泪。
好生可怜。
陆绥望着她的眼睛,心肠不自觉都软了些,面对她总是会多出三分不忍。
忍不住心生怜爱,更忍不住想要得寸进尺。
陆绥从前的确瞧不上她。
明白自己的心意之后,却并未再看轻过她半分。不然也不会隐忍至此。
陆绥替她抹掉眼泪,却还是有源源不断的泪沾湿了他的指腹,温热的泪珠砸在他的拇指,仿佛烫在他的心尖。
李裴越刻薄,越好。
说尽世上难听的话,就会将她越推越远。
还能衬出他的几分好来。
“我不曾瞧不起你。”陆绥鲜少见她对自己露出这样的一面,像小猫似的将自己最柔软的肚皮放在了他的掌心。
她又娇气,又要面子。
不情愿在他们面前暴露出自己最软弱、最真实的一面。便是眼泪,也是到了忍无可忍时才掉下来。
哭得这样可怜的时候,
委实不多。
她很警惕的封闭着自己的内心,生怕被撬开一道缝隙之后,就被蛮力入侵。
竺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哭成了这样。
像是水做成的,睫毛上挂着的泪珠簌簌的掉,她的鼻尖也红红的。
无声无息掉着泪,哭得脑袋晕晕。
陆绥胸前的衣襟都快被她的眼泪给打湿了,他心中不爽,却也不显山露水。
等过了会儿,轻声劝了两句。
叫她哭够了就不要难过了。
而后沉默片刻,接着淡淡补充:“李裴本就不是宽宏大量之人,他说话难听,往后你便不要再单独见他了,不然伤的还是你自己。他没有容人之量,也不怎么体贴,你退一步他进一尺,为他的话哭瞎了眼,压根不值当。”
稍许过后,陆绥抬起她深埋在他胸口的小脸,望着她乌漆漆犹如透着水泽的眼,男人说:
“以他的性子,怕是要同严大人不死不休的。”
“陛下还真是给我找了个好差事。”
竺玉听他这漫不经心的两句话,心里有些慌张,以为他是想要反悔了。
她下意识用力抓住他的手:“你、你答应我了的。”
陆绥扫了眼被她用力攥在掌心的手指,并未推开她,他低头亲她,她并未同从前那样躲开,倒是很乖顺,仿佛待在心爱之人的怀里一般。
陆绥亲够了她,才说:“只要陛下言而有信,臣亦不辞辛劳、说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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