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凝早早进了缝隙里面。
在韩归眠掏出自己一身法宝的时候,便知道,眼下的局面,不是她能够拖住的。
既然如此,不如抓紧时间,干点正事。
柏凝抖落不少水滴,扔进深不见底的缝隙之中,随后趁着狂风骤起,整个人消失在原地。
毫发无伤地进入地下不知多少里。
只见得周围一片漆黑,没有一点照明屋。
柏凝不过是往前走了几步,便撞到墙壁。
羽梨是禽类,能够在黑夜之中正常视物。可惜自己不行,所以在碰壁第三次后,她索性原地打坐,将自己身形化作无数小水滴,贴着墙壁,缓缓朝着漆黑隧道往前滚。
她的意识遍布整个隧道。
莫名的,似乎有温暖的感觉传来。
柏凝心随意动,立即凝聚成人形,出现在给与感觉所在的地方:一个巨大的鸟巢。
柏凝围着鸟巢转了好一会儿的圈,发现鸟巢是由槐木搭建而成,枝干并未处理过,还有倒刺在上方,住起来,应当也算不得舒适。
而之所以柏凝能认出来是槐木,是因为有一截小小的部分,似乎连着根茎。
现在冒出细嫩绿叶,在地下,透露出几分生机来。
估计也是如此,这房间里面,才额外点了一盏灯吧。
不然的话,柏凝也不清楚,屋子内部结构。
这是羽梨休息的地方。
外部没有更多的可以看,她索性翻身一跃,上了鸟巢内部。
温馨、童趣。
小小的毛绒毯子,上面绣着百鸟纹样,曾经鲜亮的红色,现在已经褪去不少。
毯子边卷曲,看起来,便是久经风霜。
荞麦枕头自然往下凹陷,看得出来,羽梨经常睡的位置是何处。
在毯子旁边,还堆了许多的小物件。
草蚱蜢、拨浪鼓、小孩子穿的裙子……羽梨将它们堆在床边,几乎占了鸟巢里面绝大多数的位置。
看着这些小东西,柏凝几乎能够想起来,羽梨是在什么年龄段,用的这些东西。
她那时候还很小、天真无邪。
每天最大的烦恼,大概就是晚上吃的是她不喜欢的菜式。
每天和柏凝聊天,也是各种奇思妙想,希望柏凝下次出门,能够把她也带上。
可现实是,羽梨已经需要用这么大的鸟巢。
她已经长得很大很大、过去的衣服早已经穿不下,那些哄孩子的东西,对她而言,也不过是角落里的藏品,再也没有其他用。
一切都变了。
柏凝看着这一幕,缓缓地,又散成水滴形状,在隧道里面穿行。
隧道无边无际,但总会有尽头。
很快,柏凝又感受到空间开阔,烛火照耀。
她再度凝聚身形。
眼前的石壁呈现出凹凸不平的痕迹,每一道痕迹又似乎有规律可循。她趴在石壁面前,左敲敲、右看看,找了许久,也没找到什么暗门的开关。
不是下面,难道在石壁上方?
柏凝抬起头,注意到在石壁最上方的位置,非常罕见的,缀了两颗夜明珠。
不似烛火般闪耀跳动,而是安静地、持续地散发着光辉。
这是机关吗?
柏凝思索着,轻轻一跃,几乎像是壁虎一般,攀在石壁上,找了好一会儿,终于确认,这就是个石壁,没有什么密室机关。
花栖枝不在里面。
柏凝失望地回到地面上,往前走了几步,正打算继续尝试刚刚的方法,找寻花栖枝的下落。
突然之间,似有所悟。
缓缓回头,只见得在夜明珠的光源照耀之下,石壁上的内容渐渐清晰——是她的画像。
或者说,她生前的画像。
并不是画在纸卷之上,而是一点一点刻在石壁之中,也不知道羽梨究竟用了什么方法,还给石壁上了颜色。
是以柏凝在出现在石壁之下时,并没有注意到这其实是一幅画,毕竟以她的视角,只能看见手指头部分。两相对比一番,她还不及画像中的人手指头高。
应该用了很多时间吧。
她需要往后退百十米,抬起头,才能看勉强看清全貌。
看着这一幕,柏凝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倒是明确了一点:山贼山寨里面的画像,就是羽梨画的。
毕竟所画的角度、包括画出来的人物神情,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柏凝心绪复杂,很想当面和羽梨谈一次,询问一下她,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可又觉得,似乎并不是时候。
毕竟现在,还要去救花栖枝。
罢了,先干正事吧。
只要自己和羽梨都活着,什么问题问不出口?
她散去身形,继续化作水滴,在隧道之中浸透。
温暖的、震撼的感觉,再也没有出现过。柏凝沿着隧道流动,不知多久,终于流到尽头,并没有更多的房间给柏凝进入。
花栖枝不在这里。
柏凝出现在隧道尽头。
看着眼前的高墙,一片漆黑,原地思索好一会儿,又拔出青木龙剑,剑锋朝下,向着漆黑地面,缓缓扎进去。
一道缝隙,被她扎开。
柏凝并未犹豫,化作黑水,朝着缝隙流淌进去。
再化作人形。
如果说,前两个房间给柏凝的感觉是怀念、遗憾和震惊,那眼前的房间,只叫柏凝觉得荒谬。
她看见了什么?
人骨几乎堆成小山,人血汇聚成一片汪洋,在洞穴之中,静静流淌。
腥臭滋味发酵、泛滥。
死气比生死海还重,怨气比半月山庄更强。
漫天的锁链缠绕着,它们带着刺、毒气、电光,从无数阴暗的角落里穿插进来,织成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密不透风。
而在锁链织就巨网之中,一道瘦削的身影,被高悬在半空。
她呈“大”字型摆开,锁链穿透她的琵琶骨、手腕、四肢。
甚至有一条带着尖刺的锁链,从她丹田处捅进去,穿透她整个身体。
她的血液缓缓往下滴,滴入血海之中。
每滴入一滴血,血海便开始翻涌,锁链也开始嗡鸣、震动。
而柏凝,也在这时候,感受到身体上的疼痛。
是花栖枝。
柏凝握紧了青木龙剑,二话不说,朝着锁链劈过去。
“铛——”
锁链断裂之际,被困住的女人吐出一大口黑血来。
她的黑袍已经残破不堪,是以柏凝能够看清她苍白的神色。
和那雪一般的长发。
花栖枝,何时白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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