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玄学VS推理的第六十一天


    我与我的挚友人虽不在一起,心却连在一起,我们心心相印。


    当魔法少女中原中也出现在视野范围内的瞬间,我的身影与太宰治的身影重叠在一起,不约而同摆出古希腊战士向敌军冲锋的姿势,高抬腿——跑!


    此时不跑何时跑,等着被重力压成土豆泥吗?


    土豆泥哒咩,除薯条薯片薯饼之外的土豆吃法都是异端,我不要变成异端。


    “我被牵连了。”我一边跑路一边对武装侦探社的台柱控诉不公的遭遇,“明明是乱步先生写的策划,谷崎君用的异能,太宰先生做的死,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为什么要被打成土豆泥?”


    江户川乱步只问了我一个问题:“是谁的大学举办学园祭?”


    是Me.


    主谋竟是我自己.jpg我本以为自己身为邪恶的狼狼始祖,拿的是丧尸攻城剧本,谁能想到风水轮流转的转速如此惊人,我被导演调到了大逃杀频道。


    我现在有一个队友——江户川乱步,一个要把我像小鸡仔一样抓起来的敌人——中原中也,两个拉仇恨的替死鬼——太宰治、谷崎润一郎。


    让我来分析分析敌我优势。


    首先,我不是武斗派,我的体力水平是跑完800米后活着。


    其次,我的队友和两位替死鬼也不是,大家都是弱不经风的脑力劳动者。


    最后,我们的敌人是横滨战斗力天花板。


    “这仗没法打。”我选择放弃,将希望寄托给上天,“要不把太宰先生祭天吧。”


    牺牲他一个,幸福千万家。


    魔法少女中原中也蓬蓬裙限定写真拍立得我已入手,难以想象它能在横滨黑市拍出怎样的天价。


    若是能再加上他的亲笔签名……打住,不要再想了,我要钱不要命的吗?


    横滨国大是我的母校,地利在我,即使是重力操作使也不能在人山人海中轻易抓住我的狼尾巴。


    把中原中也丢进学园祭,就像一滴水融入海洋,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有如cos五条悟的野崎梅太郎同学,才能以一米九的身高鹤立鸡群,在人群中露出他高贵的头颅。“漫画社的活动是cosplay团建吗?”我逃命之余不忘看热闹,仰着脑袋越过人群看向奇装异服聚集地。


    漫画社的社长原本还在为cos服太贵,假毛太贵,妆娘太贵,道具太贵等一系列钱可以解决但他没钱的问题发愁,只差把募捐箱钉死在学生会门口。


    学生会害怕被漫画社道德绑架,提前向透露了学园祭的主题,漫画社社长大喜过望,拎着一摞本子找上谷崎润一郎。


    “请收下我的珍藏,异能者大人!”


    漫画社社长九十度鞠躬,双手抬高举起封面打满马赛克和圣光、满屏幕都是拟声词和小爱心的本子。


    谷崎润一郎看一眼就要昏过去了:你在拿什么贿赂人啊,侦探社同事看他的眼神都变得奇怪了啊!


    “请收了神通吧。”老实孩子汗流浃背,“什么忙我都愿意帮。”


    再说一次,【细雪】,万能的神。


    一键省下cos服假毛妆娘道具所有经费,漫画社社长慷概之心大发,给镇社之宝野崎梅太郎买了真的能吃的毛豆生奶油喜久福。


    社长:本来想用老面馒头cos喜久福哈哈。


    有钱了,给大家吃点贵的。


    漫画社是全场最嗨的社团,我带着江户川乱步路过的时候他们正在表演五条悟单手拔头名场面。


    野崎梅太郎的手慢慢地、慢慢地落在佐仓千代脑袋上。


    我:啊???


    我惊呆了,踮脚看不完整,我双手撑在乱步先生肩膀上跳起来看。


    cos成漏瑚的佐仓千代心如死灰,蹲在地上像一只阴暗小蘑菇,幽幽地看向自己的明恋对象。


    她喜欢野崎君在高中就已经人尽皆知了,这根本不是暗恋!


    野崎梅太郎面无表情,眼露思索:“如果把这一幕画进少女漫……灵感来了。”


    佐仓千代:“够了野崎君!哪个少女漫男主角会把女主角的脑袋拔下来啊!”


    我:请看《月刊少女野崎君》。


    好可怕,已经超脱少女漫画的定义了。


    我被眼前魔性的一幕震慑,久久不能言语。


    然,凭心而论,他们竟然cos的很还原!


    同身高同声带的野崎梅太郎与五条悟不必多说,想出佐仓千代cos漏瑚的漫画社社长是一介奇才。


    漏瑚,140cm。


    佐仓千代,145cm。


    其原理与165的我cos160的中原中也一模一样,只需稍稍屈膝,最佳coser金奖舍我其谁?


    我校当真人才辈出。


    “看够了吗?”我脑袋下方传来闷闷的声音,被我当成鞍马撑着跳起的江户川乱步仰起头问。


    “看累了。”我诚实地说,“跳一下看一秒,全靠视网膜上的残影回味。”


    “栗子笨死了。”江户川乱步无语,“你不会一直呆在上面吗?”


    对哦,我怎么没有想到?


    “原来还有被背起来看的方案,学到了。”我敲了下手心,又扯了扯斗篷下摆,“可是太高的话,尾巴会暴露。”


    “不会。”江户川乱步说完,一副不解释的模样,拽着我的手腕走向另一边。


    不会暴露的,名侦探超绝的大脑能通过假设想象未来:


    趴在他背上的女孩子怕掉下来,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他的手托住背上的人,毛乎乎的大尾巴快活地卷住他的手腕,恶作剧般在手心扫来扫去。


    一切都藏在红斗篷下,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江户川乱步拖我去的方向是小吃街,我们买了两个超大的、比脸更大的棉花糖,正好挡住我俩。


    “从没想过有一天棉花糖能给我这么强的安全感。”


    我小小地咬了一口甜滋滋的糖丝,目睹暴怒的魔法少女中原中也在眼前狂奔而过。


    太宰治是横滨最强MT没有之一,不存在他拉不住的仇恨。


    暖暖的,很安心。


    安心的我看着小吃街琳琅满目的炸物煮物糖糕点心,眼泪从嘴角流了下来。


    我看向江户川乱步:吃不?


    江户川乱步看向我:走起。


    “油炸天妇罗好,整一份。”


    “好大的苹果糖,来一颗。”


    关东煮、烤年糕、胡椒饼、鱿鱼圈……我们在小吃街越走越远,手里的食物越来越多。


    “宝宝,这个人家吃不完。”


    一个女生朝男朋友撒娇,男生宠溺地接过她手里咬了一半的甜甜圈,“没事,我吃。”


    女生高高兴兴地亲了男朋友一下,她很快又看中一盒大福,买下后吃了一半,另一半如法炮制塞给男生解决。


    街边不止一对像他们一样的小情侣,男生手里往往拿着一堆吃到一半的食物,个个埋头努力解决。


    我左手五根手指,分别挂着装酱汁鱿鱼、炸洋葱圈、梅花糕、芋泥盒子、豆奶的袋子,右手拇指和食指拿着羊肉串,中指、无名指、小指分别挂着装章鱼小丸子、炸鸡排、芋圆仙草冰粉的袋子。


    十根手指安排得明明白白,没有一根可以偷懒。


    “吃不下了。”


    江户川乱步啃掉一颗二色团子,竹签上还剩两颗,他自然而然地把竹签递向我。


    我匆匆吃完手里的羊肉串,空出手指接过二色团子,他又朝一家买旋风土豆的小摊位走去。


    “宝贝,我真的吃不下了,今天可以结束战斗了吗?”手里拎着一份实在吃不完的炒面的男生哀求他的女朋友。


    “人家还想再尝两种口味嘛。”女生不高兴地说,“你看看别人,一点儿都不限制自家对象,十根手指都挂满了也不抱怨一句。”


    “就是就是。”旁边另一对情侣的女生跟着点头,指责自家男友,“学学人家,宠人就要宠到底。”


    男生:压力剧增.jpg我埋头吃着吃着,突然收到了不止一道幽怨的目光。


    男生:朋友,你卷什么啊?


    工作学习卷一卷就算了,怎么这种场合也要卷啊,给人留条活路吧。


    我不懂他们目光中复杂的含义,但这个那个都好好吃,我还可以吃。


    菜就多练.jpg中途土匪飞过来,分走了我手中一些吃的,黑鸟一边猛啄美食一边向我汇报太宰治全校大逃亡的实况转播。


    《震惊!一男子被魔法少女追杀,疑似QB成精》的帖子在校园论坛中飞快蹿上热搜,各种照片被路人发到网上,精彩纷呈。


    悲,我的魔法少女中也君高清写真拍立得不再是绝版。


    在我不知道的网络里,一定有人把照片搬运进了港口黑手党内部论坛,人手一份。希望太宰先生能活下来,我真心祝愿。


    土匪吃饱喝足,拍拍翅膀又飞走了。


    它是我的御用战地记者,为我勘察前线战况,以确保我不会吃着吃着天降正义,被重力压成地上一滩破碎的小饼干。


    “嘶,洋葱圈有点辣。”


    我以前都是和土匪一起边逛街边吃吃喝喝,有些人类食物小鸟不能吃,只好做出一些取舍,调味料也尽量少放。


    江户川乱步就不一样了,我们口味接近,他喜欢吃的我也喜欢,如果只有一份,我们说不定会打起来。


    可这儿有那么多好吃的,放弃哪一个都让人哈特痛痛,名侦探大手一挥:小孩子才做选择,侦探全都要。


    我:好耶!


    “两个人可以吃两种口味。”我掰着手指盘算,“我们买不同味道,还能尝尝对方的。”


    一开始,我们还能各自解决各自的份,到后面名侦探任性起来,什么都想尝一口,什么都只想尝一口。


    “这个好吃,栗子要不要?”


    我唔了一声,嘴巴被塞了一口热乎乎的烘蛋糕。


    我嚼嚼嚼:好吃耶。


    江户川乱步:“好吃吧,都给你。”剩下半袋烘蛋糕到了我手上。


    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江户川乱步尝过味道不错的就塞我一口,我说好吃,剩下的也归我,他又兴冲冲去买。


    若是吃到不好吃的,江户川乱步更要喂我一口。


    猫猫坏心眼多着呢,他还会先演出格外好吃的模样,等食物被送进我嘴里,再换成得意的翘唇。


    “浪费食物是不道德的,所以乱步先生要负责解决掉。”我义正言辞,坚决不接受难吃的剩余零食,反过来往他嘴里塞。


    江户川乱步百般拒绝,在我的威逼之下吃掉一部分,剩下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大义之名,被我喝中药似的一口闷。


    我吃的速度跟不上他买的,手里的大包小包越积越多。


    那群男生看我的眼神令我迷茫:我哪里卷了?你们情侣的事,不要怪罪我无辜路人。


    拿着长条旋风土豆的名侦探走回来,他照旧先吃了一口,满意地舔舔嘴巴。


    “这个好吃。”江户川乱步把竹签递向我,“栗子尝一口。”


    我:“……”


    嘴巴被团子占住的我努力咀嚼吞咽,抬起双手。


    酱汁鱿鱼和炸鸡排的香味混在一起与豆奶碰撞,我此刻是个无手也无嘴的忙碌干饭人。


    江户川乱步:好像是买的有点多了。


    也不全是他的错,比如现在,腮边鼓鼓一刻不停咀嚼的笨蛋眼睛仍然追着旋风土豆跑,问要不要吃,脑袋很用力地上下点了点。


    斗篷里的狼耳朵也跟着竖起来,把兜帽顶高一块儿。


    江户川乱步左手摊开伸到斗篷边,大大的狼尾巴飞快蹿出来,在他掌心拍了拍。


    犬科动物会记住投喂自己的人的气味,从呲牙咧嘴到允许人摸一摸尾巴,只需一根小烤肠的距离。


    “总感觉很轻松能拐回家。”江户川乱步挠了挠尾巴尖,“栗子小时候不会别人给一颗糖就乖乖跟着人走了吧?”


    “休想污蔑我。”我侧过头,就着他的手咬一口旋风土豆,“起码要一袋阿尔卑斯双色棒棒糖。”


    江户川乱步:v0和v1有什么差别吗……


    他举着没吃完的旋风土豆慢吞吞边吃边走,为了防走丢,另一只手牵着我的尾巴。


    因为我暂时没手给他牵,只有尾巴。


    防走丢是很有必要的,在茫茫人海中,一个错步耽误的可能是终生。


    比如校园广播喇叭中大声的:“太宰治小朋友,太宰治小朋友,你的母亲国木田桑正在校门口等你,请走丢的太宰治小朋友听到广播后站在原地不要走动。”


    这通广播听起来很像我投稿的,然而并不。


    如果是我,我会在后面加一句“请站在原地不要走动,妈妈桑给你带了橘子。”


    因此,在两位侦探聪慧的头脑推理下,我和江户川乱步一致认为,这通广播是秘密潜入校园的中原中也的部下投稿的。


    他们在论坛上看见自家上司的魔法少女蓬蓬裙靓照,悚然一惊,群情激愤,抛生死于度外,非要把太宰治的糗事也发上论坛不可。


    太让人感动了,中也先生该是一位多好的上司啊。


    如果他没有追杀我,我愿意自费送一面锦旗到港口黑手党大楼。


    那可是锦旗,当初想送乱步先生一面却因余额不够没送成的锦旗,足可见我对中也先生浓浓的敬爱之心。


    “乱步先生。”终于吃完手里的小吃,我把江户川乱步拉到隐蔽的小树林里,严肃地对他说,“中也先生实在是一位令人尊敬的对手。”


    “他穿着魔法少女蓬蓬裙都能不顾脸面坚决追杀太宰先生撵得他满学校乱蹿,我必须学习他不放弃不罢休的精神。”


    “这场游戏,我不想直接认输。”


    当看到中原中也是最后一位圣职者之时,本邪恶狼狼始祖几乎要放弃占领童话王国的伟大计划。


    西卡西!为了伟大的事业,FortheGreaterGood,怎能轻言放弃?


    我应该拿出二顾茅庐的执着与勇闯羊村的执念,与胜利死磕到底才对!


    这场游戏最大的难点在于,我不能直接对圣职者下手,必须靠人传人的方式污染对方,间接,迂回。


    其余人都好说,但中原中也——穿着蓬蓬裙的阿兹卡班优秀毕业生魔法少女中原中也——谁敢碰他一下?


    手不想要了还是命不想要了?


    必须是勇气与智慧兼具,大无畏的勇者,正义的执行人,全横滨最厉害的男人才做得到!


    我眼睛亮亮:“你说对吗乱步先生?”


    江户川乱步十分聪明,他单手抵住我的额头,把我向后面推了推。


    “一句好话就想让人送死?”黑发绿眸的青年尾音上扬,“名侦探无所不能,却不是有求必应。”


    我身后乱晃的尾巴耸拉下来,尾巴尖有气无力地刮过江户川乱步小腿。


    “你不是最厉害的男人了。”我抬手推了推他的胸膛,“我找太宰先生试试。”


    太宰治不需要好话,自己就愿意兴高采烈地送死,他免费,比起名侦探性价比超高。


    我推在江户川乱步胸口上的手腕被他捉住,他唇角笑意隐去,散漫地掀了掀眼皮:“我不答应就去找别人,栗子变心像翻脸一样快。”


    “玩游戏当然要讲究效率。”我挣了挣手腕,不知为何感到了危险,“我这不是不想勉强乱步先生吗?学园祭开心最重要啦。”


    只是我个人很想赢而已,我是被好胜心支配的战斗型人格。


    “开心最重要?”江户川乱步重复我的话,点点头,“没错,是这个道理。”


    “可我现在不开心,怎么办?”


    为什么啊?刚刚还好好的呢,突然就不开心了。


    乱步先生说我变心像翻脸一样快,他的心情还不是像猫尾巴一样摇摆不定。


    “谁惹你不开心了?”我左顾右盼,偏僻的小树林里只有我和他两个人。


    好吧,嫌疑人只有我,我愿意对罪行供认不讳——只要告诉我我犯了什么罪。


    “不开心的话……我们去吃点心?”我说完又否决,“之前吃太多了,好饱。”


    侦探会在什么时候心情振奋?我能想到的只有发现尸体。难道我要现场作法祈祷校园里赶快出一桩命案让名侦探开心一下吗?


    好魔鬼,周幽王听了都要称我一声大哥,牛,啤酒。


    我左想右想,难以在守法的范围里想出哄他高兴的点子。


    “不要不高兴嘛。”我拽住江户川乱步的袖子,来回摇了摇他的手臂,“尾巴给你玩,耳朵也给你摸好不好?”


    狼尾巴听话地搭上他的手,我掀开兜帽,将一抖一抖的毛耳朵暴露在江户川乱步眼皮底下。


    “又不是真的。”江户川乱步拨了拨乱动的狼耳,耳朵配合地压成飞机耳,触感却空落落一片。


    “是谷崎君的问题。”我从善如流地甩锅,“我这就把他抓回来给你出气。”


    “不要。”江户川乱步不松手,“我又不开心了一点。”


    一同操作下来心情值不涨反跌,我是什么很差劲的galgame玩家吗?


    “乱步先生,你好欺负人。”


    解决不了问题,就让自己成为问题人士,我倒打一耙:“天天喊我笨蛋的人是你,为难笨蛋的人也是你,你无情,你无理取闹。”


    “无理取闹的是栗子才对。”江户川乱步反驳,“在我面前一次又一次提别人的名字还不许我生气,太霸道了。”


    我:咦?


    我好像悟到了什么,试探性地说:“太宰先生?谷崎君?”


    名侦探的心情值肉眼可见地哐哐下跌。找到原因了。


    我:懂了,是侦探社同事情谊太过塑料的错。


    以至于江户川乱步在开心的学园祭现场、在愉快的非工作时间,一点儿不想听见同事的名字。


    我完全理解了一切。


    “是我的错。”我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嘴,“什么宰某治、谷某崎,这里有这号人吗?统统没有,只有我们人美心善聪明大方的乱步先生。”


    江户川乱步睨了我一眼,身后看不见的尾巴悄悄上翘。


    真好哄。


    我又夸了几句,措辞天花乱坠,只管好听不管语法,终于把生气猫猫哄得眉开眼笑,勉勉强强答应原谅我。


    “那游戏怎么办?”我眼巴巴看着他,“除了乱步先生,我已经没有人可以依靠了。”


    宰某治、谷某崎变成了不可说的名字,我摇不来人了。


    “一句好听话求不动我,不知道多说几句么?”江户川乱步捏了捏我的脸颊,不客气地捏出红痕。


    不是有求必应,但多求几次,他有过不答应的时候吗?


    笨蛋就是笨蛋,稍微绕点弯儿的文字游戏都不会玩,耐心也不多,良心芝麻大小。


    只有嘴甜。


    不知不觉把名侦探哄得晕晕乎乎,回过神来什么都答应了。


    才不是因为他很好哄。


    ……应该不是。


    第 62 章 玄学VS推理的第六十二天


    “亲爱的同学们,游戏时间已经过半。”


    “在大家愉快地享受学园祭的过程中,我们必须要宣布一个不幸的消息:黑暗力量进一步侵袭了我们的王国,十位纯洁的圣职者已经有八位被邪恶感染,王国危在旦夕!”


    “为了惩罚这些误入歧途的圣职者,我们将在此公布他们的大名,公开处刑。”


    “第一位,来自篮球社的新锐王牌,黄濑凉太——反思一下你自己!”


    起哄的笑声中,快乐王子黄濑凉太无奈地叹了口气,抓抓头发。


    在他头顶,雪白的狼耳随风微微抖动,白狼王般英俊的男生摊摊手,比了个认罚的手势。


    “没办法嘛,黄濑人气那么高,在游戏里被坑害的概率太大了。”新的篮球社社长拍拍黄濑凉太的肩膀,“没事哈,还有七个倒霉蛋陪你一起上电视。”


    黄濑凉太:谢谢你,完全没有被安慰到。


    一个又一个圣职者被点名公开处刑,漫画社的地盘中,埋头在灵感小本本上狂写大纲的野崎梅太郎听见背后悄悄的脚步声。


    野崎梅太郎抓了抓他涂满发胶被染成白色的朝天刺猬头,本该缠在眼睛上的黑色布条随意挂在脖子上仿佛口水兜,他回过头,敏锐抓住蹑手蹑脚的佐仓千代。


    “野崎君怎么知道背后有人?”佐仓千代大吃一惊,“你的六眼不是日抛美瞳吗?”


    野崎梅太郎入戏地摆出无量空处的手势:“因为我是最强。”


    五条悟本人听见了都要说一句兄弟你声带是从我喉咙里copy的吗?


    佐仓千代看见无量空处就胃痛,她回想起被漏瑚cos服支配的恐惧,默默护住了脖子。


    拔头什么的哒咩哒咩,不过之前十指相扣那场戏她还是很喜欢的,四舍五入她和野崎君牵手了。


    漏瑚的一小步是佐仓千代的一大步!


    少女漫女主角永不服输,佐仓千代回忆起神秘人——某校园名人榜断层第一的栗子大侦探说过的话。


    她说这所学校有个无比灵验的校园传说,一般人她不告诉,只传授给佐仓千代:在狼人杀游戏中互相坑害的CP才是真情侣。


    佐仓千代脸冒热气圈圈眼:情、情侣!我和野崎君是情……呀!


    对不起野崎君,佐仓千代握拳,这个校园传说她信了。


    野崎梅太郎疑惑看向紧张兮兮的佐仓千代,女生的手迅速拍了下他的手臂。


    砰~


    两只软趴趴的白色毛耳朵从野崎梅太郎染白的发间冒出,云朵般的狼尾巴呼呼甩动。


    “噢!”野崎梅太郎的面瘫脸仿佛镀上一层金光,他一敲掌心,“原来是这种play,灵感来了。”


    他抄起灵感小本本刷刷刷书写,记录下兽耳、尾巴、筑巢期、信息素等细想之下不堪入目的词汇,转过身感激地看向佐仓千代:“谢谢你给我的灵感……佐仓?”


    佐仓千代猫猫星空:野崎君长了尾巴……尾巴……


    少女晕厥倒地,脸红得像一只熟透的番茄。


    野崎梅太郎:“怎么突然晕过去了?医生!”


    兵荒马乱之中,广播台报出野崎梅太郎的大名:“又一位圣职者被邪恶的狼狼始祖的阴谋击倒,全校的希望只剩下最后一位。”


    此时尚在追杀太宰治的中原中也并不知道自己成为了全村唯一的希望。


    他眼中只有那条逃蹿的青花鱼,他要把他碎尸万段!


    一段拿去红烧,一段拿去清蒸,一段拿去醋溜,一段拿去油炸,一段拿去煲汤……蒸炒煮炸煎闷腌,《青花鱼的百种料理方法》中原中也烂熟于心,他发誓不会浪费哪怕丁点儿,今晚就让港口黑手党全体上下吃到全鱼宴。


    “寒气从我脚底板往上冒。”太宰治抱住无助的自己,“是谁在诅咒我?是不是某个长到一米六就停止发育的漆黑小矮人?”


    “太宰先生。”跟着逃亡跑得气喘吁吁谷崎润一郎说,“这种时候了能少说两句吗?我好怕中也先生等会儿跪下来求你。”


    太宰治头冒问号:“求我什么?”


    谷崎润一郎:“求他一拳下去你不要死。”


    在太宰治头顶歇脚的土匪发出嘎嘎的笑声。


    “原来你们躲在这儿呢。”


    我扒开灌木丛,看见两个举着树枝假装自己是一棵无辜小树的太宰治和谷崎润一郎。


    “嘘。”太宰治竖起食指,想拉着我蹲下来,外面暴怒的魔法少女随时会抄着40米长的砍刀把他们像刀削面一样片成一条一条。


    他的手伸到一半,江户川乱步仿若无意地向前一步,宽大的手掌压住我的脑袋:“笨蛋栗子,快点藏起来。”


    我哦哦一声,蹲在他旁边,举起两根小树枝。


    “乱步先生,做人不太地道啊。”太宰治压低声音,“连我也防?”


    江户川乱步没有说话,他不可能承认自己是个小气鬼。


    “说什么悄悄话呢?”我凑过去,好奇地问,“我也要听。”


    “我在请乱步先生帮我推理被中也抓住后我的死法呢。”太宰治面不改色地扯谎,“好吓人,不如上吊美观,你看我们旁边这棵树如何?够不够承载一只吊死鬼的分量?”


    我推了推粗糙的树干,大树纹丝不动,连叶子都稳稳连在枝头。


    “挺结实的,够承载四只吊死鬼的分量。”我如实地说。


    “太好了。”太宰治兴高采烈,“这下我们四个都有退路可走。”


    谷崎润一郎:你口中的退路难道是死路一条吗?


    他想回侦探社,外面的世界好危险。


    “像广播中说的那样,中也先生是王国唯一的希望。”我的大狼尾巴伸出红斗篷,摇出赫赫风声,“只要干掉他,我就赢了。”


    谷崎润一郎:你有没有想过比起干掉中原中也,或许我们集体上吊更简单。


    “谷崎君,你太悲观了。”我拍拍他的肩膀,“我们有四个人,对面只有一个人,四打一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谷崎润一郎眼睛亮起:“意味着我们有胜算?”


    我:“意味着就算死亡率高达四分之三也不怕没人收尸,是不是瞬间安心了?”


    谷崎润一郎:突然觉得上吊是个好主意,太宰先生真不愧是有大智慧的人。


    “何况游戏胜利并不需要与中也先生拼个你死我活。”我细细分析,“只要被我伟大的狼狼始祖污染过的人类碰他一下,让他也长出耳朵和尾巴就好。”


    “但是,栗子。”太宰治指了指不远处暴走的中原中也,他又短又俏皮的红色蓬蓬裙是全校最靓丽的风景,“魔法少女中也已经不能承受更多了。”


    你怎么敢让他在装备蓬蓬裙和仙女棒的情况下再加上可爱尾巴和毛绒兽耳?


    太宰治:“学校会被夷平吧……”


    我:不要说这种让人心动的话。


    在学生面前说什么炸学校呢,这不是让我更蠢蠢欲动了吗?


    我在心里默念五遍我是正义的守法公民,清了清嗓子:“其实,我已经想出了办法。”


    三个男人不约而同仰头看我,仿佛追着太阳的三朵喇叭花。


    “中也先生觉得丢人,无非是因为全校只有他一位魔法少女。”我拿捏人心是专业的。


    “又因为始作俑者是太宰先生,中也先生在踏进陷阱的一瞬间便明白,下一刊《本周不服输的中也君》封面有了。”


    太宰治虽然离开港口黑手党很多年,但因为提前接到了消息,挚友织田作之助和五个孩子安全撤离,太宰治与港口黑手党的关系没有闹得很僵硬。


    不仅仅是他仍然能登录港口黑手党内部论坛,用管理员账号呼风唤雨给森鸥外造谣抹黑,他一手创立连载的史诗级周刊《本周不服输的中也君》也没有停刊。


    太宰治离开了,他留下的文豪之魂还飘荡在港口黑手党上空,寻找传承他伟大事业的继承者。


    悉悉簌簌,悉悉簌簌,阴暗爬行的角落生物通过论坛集结,在伟大领袖太宰治的号召下形成了秘密结社:写稿、审稿、排版、插画、印刷……人才们隐秘地活动着。


    当中原中也因太宰治终于从他的视线范围滚远而开帕图斯庆祝的时候,新一期周刊悄悄地、悄悄地开放了线上购买渠道。


    半分钟不到,库存抢空。


    实体版一再加印,仍然供不应求,许多读者无奈购买电子版,入手后上传十八个云端保存,将黑手党狡兔三窟的优良品质发挥得淋漓尽致。


    对不起中也先生,我们也不想的,可是它预售限时耶。


    人们对限量款总是欲罢不能,这是在重力的威胁之下也无法更改的天性。


    连森先生都没能抵挡住诱惑呢!若是没有身为首领的他在背后默默支持,新刊的印刷怎会如此顺利?


    冤有头债有主,上梁不正下梁歪,中也先生要索就索BOSS的命,不要索打工人的命啊。


    中原中也索不了森鸥外的命,他半夜被气醒,给自己换了个咬牙强忍的头像。


    硕大的“忍”字连森鸥外都不敢触其霉头,只敢让爱丽丝童言无忌地问:“中也,你不当黑手党,出家当忍者了吗?”


    可惜我不知道这段对话,如果让我知道,我以死相逼也要助教采用我天才的终结之谷三代钻石磨成粉方案——中也先生向往的忍者生活,这不就给他安排上了?


    什么叫未雨绸缪,为什么叫未占先知?请认准专利品牌:全村最会算命的神婆。


    我的智慧终将指引我走向胜利,让我为这三个走投无路的男人指点迷津吧。


    “米娜,附耳来听。”我招招手。


    四个脑袋凑在一起,我如此这般如此那般地描述了一番。


    谷崎润一郎的表情从惊悚变成若有所思。


    太宰治连连点头,发出“我不如栗子聪明”的赞美之词。


    江户川乱步仿佛看见天上有三只猪在飞,但他双拳难敌六手,他的抗议无济于事。


    “乱步先生说好帮我。”我眨眨眼,“你要反悔吗?”


    “反悔我也不会找别人的。”我吸取了之前猫猫生气的教训,抢先说。


    “但你真的忍心看我不战而败,在全校人面前迎接公开处刑的惩罚吗?”


    我偷偷掐了把大腿,眼睛蒙上一层很有说服力的水光。


    江户川乱步面露挣扎,太宰治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像瓜田里的猹,只差抱着西瓜狂啃两大口瓜瓤。


    名侦探余光瞥见全侦探社最惟恐天下不乱的同事的表情,轻啧了一声,嘟囔着说:“我没说要反悔。”


    我:好耶!


    上了我的贼船就别想跳船了噢,我会温柔一点的。


    野图BOSS中原中也在校园中游荡。


    可能有人好奇,他为什么不离开学校范围?细雪并没有笼罩整个横滨。


    两个原因,其一,中原中也代替去找中岛敦干架的芥川龙之介出任务,任务范围正是整个校园。


    任务内容是监控武装侦探社社员,弄清楚他们的异能者突然大范围使用异能的目的。


    我:因为大学生异能者物美价廉,好使。(拇指.jpg)没有什么阴谋诡计,森鸥外心里有鬼,看谁都是鬼,他没有福泽谕吉大度,不许手下在外面接私活赚外快。


    难怪他继位后下属跳槽频繁,武装侦探社都招聘了三位前对家员工呢。


    谷崎润一郎一秒没收回细雪,中原中也就得在学校多呆一秒,持续他的监控任务。


    社畜,身不由己。


    第二个原因,无需多言,光是“太宰治还在学校里逃亡”这一事实,中原中也就不可能离开这里。


    没有棒打青花鱼的生活是不幸福的加班日。


    中原中也,男人中的男人,黑手党中的黑手党,怎能被宿敌戏耍后灰溜溜离开,他不蒸馒头争口气!


    “中也先生实在是个很好懂的人。”


    我,算命很准的神婆、太宰治,玩弄人心的高手、江户川乱步,手握剧本的智商担当,当我们三人齐聚一堂想算计什么人的时候,谷崎润一郎只有为对方祈祷,献上自己微薄的怜悯之力。


    细雪洋洋洒洒落下,维持着覆盖全校的全息影像。


    中原中也压低帽檐,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


    他平日里其实很平易近人的,对待没出社会的学生更是不多计较,按理说不会冷着一张脸。


    然而,此时此刻,只要中原中也露出一丁点儿松动的神色,就会迅速有人冲到他面前九十度深鞠躬:


    “老婆!啊不,老师,可以集邮吗?”


    大学生的眼神清澈又明亮,散发着纯真的气息,中原中也梆硬的拳头愣是揍不下去,只能从牙缝挤出两个字:“不行。”


    失望的大学生徘徊在中原中也旁边,有男生也有女生,但让中原中也搞不懂的是:为什么人人都叫他老婆?


    我:因为你是大小姐呀。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中原中也极力避免被人拉去合影集邮,自然不会关注围绕在他身边的人。


    他没有发现,这群人被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招手叫走,他们附耳倾听一番,皆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爽快地比了个OK。


    “老婆!啊不,老师!可以和您合影一张吗?”


    中原中也深呼吸,脾气很炸地抬眸:“说了几次不行……呃?”


    一个穿着绿色蓬蓬裙的女生和一个黄色蓬蓬裙的男生拦在中原中也面前,手里拿着同色系的仙女棒。


    “我们真的很喜欢老婆,啊不,老师的造型。”女生诚恳地说,“拜托了!请和我们合影。”


    黄色蓬蓬裙男生一米八五的身高,肱二头肌硕大,他扭扭捏捏地拎着蓬蓬裙裙摆,和女生一起深鞠躬。


    中原中也:呆滞.jpg他悚然一惊,左右张望。


    粉色、紫色、橙色、蓝色、白色……蓬蓬裙的海洋将中原中也包围,无数魔法少女与魔法少男如潮水拍打礁石般涌到中原中也面前,异口同声地说:


    “老婆!啊不,老师!请与我们合影!”


    一个人的丢脸是丢脸,一群人的丢脸是狂欢。


    我隔着人群看向不知所措的初代魔法少女中原中也,他身边已然建立起一支庞大的彩虹战队。


    “来学园祭就是要玩的开心。”我十分满意,“对于中也先生来说,今天也是独特的回忆。”


    起码他留下的回忆除了对太宰治的杀意,还有一张带进棺材里会被前辈鬼夸年轻人玩得真花的魔法少女大合影。


    中原中也浑身僵硬地被热情大学生围在中间面对镜头,谷崎润一郎用细雪给自己套了一层伪装,拿着相机站在他们前面。


    我的异能,真的太好使了!谷崎润一郎的内心在流泪:从未想过细雪的应用范围竟然如此之广,我也有把港口黑手党的干部硬控几十秒的那一天!直美,哥哥出息了。


    “大家,看镜头。”谷崎润一郎举起相机。


    镜头框选的部分,三个人鬼鬼祟祟地冒头。


    “计划进行得非常顺利。”我愉快地说,“趁中也先生被包围无法动弹的时候,抓紧机会污染他,让他染上狼狼病毒。”


    这样一来,十位圣职者全军覆没,整个王国是我邪恶始祖的天下了。


    桀桀桀!


    “栗子笑得好邪恶。”太宰治双手插兜,为了防止人间失格破坏眼前千年难遇的镜像,他谨慎地与人群保持距离。


    我不可以直接传染圣职者,太宰治有被动技人间失格在身,因此我们中唯一能下手的只有江户川乱步。我的计划是让他也换上魔法少女蓬蓬裙,混入人群,趁机拍中原中也一下。


    名侦探抵死不从!


    他仿佛一只被主人拎起后颈洗澡的猫咪,伸出爪子挣扎的程度堪比杀猪时猪的反抗,我恍惚间差点以为自己在逼良为娼。


    “男人中的男人,黑手党中的黑手党中也先生都穿了,为了伟大的事业,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


    我抱住江户川乱步的腰竭力说服他,“一切只是细雪的全息投影而已,不是真的!名侦探的眼神能看透一切虚假,四舍五入等于没有穿!”


    我是诡辩的天才,我把名侦探气到口不择言,脸都气红了。


    “咳咳。”旁观的太宰治清了清嗓子,“栗子,你还可以再抱紧一点。”


    我:“嗯?”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两只手臂环绕在江户川乱步劲瘦的腰肢上,掌心触碰到他温热的脊背。


    原来乱步先生的脸不是气红的,是被我勒红的,对不起。


    “我们说好的,不可以临阵脱逃。”我稍微松了些力气,但没有放手,“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了。”


    校园广播悠扬的音乐染上晚霞的温柔,在学院祭结束前没能分出胜负的话,赢家只有没被污染的圣职者,也就是中原中也一人,剩下所有参加选手都要接受惩罚。


    江户川乱步和我是一伙的,我已经将狼狼污染传给了他,一旦失败便是我们两人共同的失败。


    以名侦探的自尊心,他能接受失败吗?


    我觉得不可以。


    “所以不要犹豫了,穿吧。”我怂恿江户川乱步,“在谷崎君按下快门的一瞬间,胜利唾手可得。”


    而我,将在获得伟大的胜利的同时收获一张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记入史册的照片。


    一箭双雕,一举多得,最后的赢家有且只有我。


    邪恶.jpg我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


    江户川乱步低头看了看拱在他胸口的脑袋,心想这人笑得一脸不怀好意,只差把坏心思写脸上了。


    名侦探会不知道她心中的小九九吗?天真。


    江户川乱步的目光与太宰治的目光交汇在一起。


    这场游戏的玩家是谷崎润一郎选出来的,进一步说,中原中也成为守关大魔王是太宰治刻意操作的结果。


    他的目的是让他们输。


    为什么?明明他们和太宰治才是一边的。


    江户川乱步可以不相信太宰治的人品,但他相信太宰治那颗永远在搞事的心。


    输掉——或许好处更多。


    仅对江户川乱步而言。


    对他怀里的人恐怕不太友好。


    “蓬蓬裙而已,乱步先生穿起来也会很好看啦,真的,看我真诚的大眼睛。”


    小坏蛋在拱火,狼尾巴几乎要摇出火花,怕江户川乱步不答应,哼哼唧唧挂在他身上磨来磨去。


    现在嘴倒是很甜,恐怕照片拿到手后全横滨都是这人放肆的笑声。


    不行,哪能什么好处都让她占了。


    “游戏输掉的话,乱步先生要和我一起接受惩罚的。”


    见江户川乱步不松口,我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希望他听见惩罚二字后有所触动。


    我仰头看向江户川乱步,没有注意到在我身后,太宰治轻轻眨了下眼睛。


    电光火石间,超推理明白了一切。


    江户川乱步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 63 章 玄学VS推理的第六十三天


    我曾经很心疼中也先生。


    我曾经说出过当我、太宰治、江户川乱步三人齐聚一堂想算计什么人的时候,对方除了认命无路可走的清醒发言。


    现在想来,这句话与“我和首富的存款加起来能买下一个国家”、“我和牛顿的智商加起来能让物理学不存在”、“我和琴酒的工时加起来能卷死全酒厂”有异曲同工之妙。


    区别在于,首富、牛顿、琴酒没有联起手算计我,但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是真坑人。


    他们究竟是什么时候背着我偷偷拉了小群私聊?可恶,我们难道不是完美又稳固的迷人三角形吗?两个叛徒!


    “没有爱了。”我趴在桌子上咸鱼翻身,“我要一个人排挤你们所有人。”


    现在我和中也先生才是一国的,我们将建立起一米六五以下格杀勿论的苛政王国,中原中也是国王,我是太上皇。


    学生会接待室挤满了人,除了唯一赢家中原中也,剩下的全是输家。


    包括邪恶的狼狼始祖瓦达西,以及作战失败的江户川乱步。


    我的计划如此完美,毫无纰漏,奈何有两个拖后腿的同伙,让我含恨败北。


    当时已经形成了完美的包围圈:


    谷崎润一郎举着相机面对魔法少女天团,中原中也被大学生们拥簇在最中间动弹不得。


    人群之后,我抱着江户川乱步的腰苦苦哀求他换上蓬蓬裙混入魔法少女天团实现我的邪恶计划。


    太宰治站在最后方,武装侦探社一前一后形成两面包夹芝士,中原中也是芝士。


    中原中也势单力薄,眼见着就要输了,江户川乱步突然叫了一声太宰治的名字。


    他的初衷或许是想让同伴帮他摆脱被我拦腰勒死的命运,但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叫太宰治的全名。


    像太宰、太宰治、绷带浪费装置、行走的木乃伊人、自鲨惯犯、上岸风干青花鱼等称呼,都是禁忌!


    中原中也缓慢地、缓慢地偏过头。


    “啊哦。”太宰治轻轻发出无意义的感叹词。


    他深深看了江户川乱步一眼,扔下一句“乱步先生不要忘记我的大恩大德”,拔腿就跑。


    那一刻的太宰治,变成了光。


    我不关心被一拳打飞到天上的太宰先生掉到了哪里,他人间蒸发也好,奇迹生还也好,我都没有了关心的余力。


    学校广播轻快的声音宣告了我的死刑:“时间到!天呐,在九位同伴倒戈向邪恶的艰难背影中,竟然有一位伟大的勇士撑到了最后。他破解了狼狼始祖邪恶的阴谋,让在王国为非作歹的坏人痛哭流涕,捶地大哭。”


    捶地的我:只差一点!功亏一篑!啊啊啊好不甘心!


    我是个双标人,当我侦探出击的时候永远把“正义一定会战胜邪恶”挂在嘴边,当我成为邪恶的时候,我只想桀桀桀让世界臣服在我脚下。


    “老实交代。”我幽幽地从江户川乱步背后冒头,仿佛一只趴在他背上的女鬼,“太宰先生对你有什么恩德?”


    我可是侦探,我会聪明地推理出真相:魔法少女中原中也显而易见是太宰治作死的产物,也就是说,是这个罪恶的男人在我的胜利之路上设置了巨大的绊脚石。


    亏我还以为他和我是一伙的,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去了哪里?


    我对世界心灰意冷武装侦探社负全责。


    从今天起,侦探社群聊中活泼快乐的【编外人员嚣张卧底】已死,现在群成员列表中活着的是【编外人员嚣张卧底(已黑化)】。


    “什么也没有。”江户川乱步镇定自若,仿佛我的双手没有勒住他脖颈的要害,“别忘了,我要和栗子一起接受惩罚呢。”


    我将信将疑。


    以己度人,我是哪怕损人不利已也要坑害宿敌的人吗?


    我是。


    由此可得,江户川乱步也是。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乱步先生。”我跳到他背上,手臂收紧,“接受制裁吧,我愚蠢的同伙!”


    土匪飞起来,笃笃笃猛啄他的头发。


    江户川乱步背上挂了一个人,脑袋上窝了一只鸟,在我和土匪母子连心的攻击中左支右绌。


    不远处,谷崎润一郎收起相机,珍惜地藏进怀里。


    直美,哥哥养你下半辈子的钱有着落了。


    趁乱步先生和栗子没工夫看群,先发两张照片给侦探社的大家解解馋好了。


    全场唯一赢家谷崎润一郎带着全部身家圆满告退。


    夕阳仿佛魔术师的手,将维持了一天的奇幻仙境轻轻抹去。


    细雪消散在橘红色的阳光中,意犹未尽的同学们一边收拾摊位,一边竖起耳朵听广播实况转播的游戏失败的惩罚。


    “首先是给赢家的奖励,校外的中原先生,请收下我们小小的心意。”


    打宰后神清气爽的中原中也接过学生会递来的礼盒,他好奇地掀开盒子,看见了满满一盒卖相绝佳的手作点心。


    “这是来我们学校交流学习的远月学园毕业生的作品。”学生会热情地说,“除此之外还有我们本校学生的心意。”


    远月学园毕业生的手作点心在哪里都拿得出手,中原中也拿起一只小酥饼送进口中,看见压在点心下的明信片。


    他随手翻过,入眼第一句是:老婆!啊不,老师!看看腹肌!


    中原中也:“……”


    比太宰治更不怕死的人出现了。


    大学生,真的勇。


    黑手党干部啪地合上盒子,他决定出门再把太宰治打一顿。


    唯一的赢家离开了,室内的氛围陡然变得无比险恶。


    “桀桀桀……”


    不要误会,这次不是我的笑声,是学生会狰狞的面容。


    “嘻嘻,落到我们手中了吧。”学生会摩拳擦掌。


    他们笑得好邪恶,我的侦探之魂在燃烧,请让我逮捕他们,还人间一片安宁吧!


    “逃避惩罚可不是好孩子行为。”太宰治摇了摇手指。


    我:?


    你还活着啊?


    在我对太宰治的生命力有了新的认知的时候,学生会端来一只抽奖盒。


    盒子前矮后高,开了个只容一只手伸进去的圆口,里面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


    “惩罚内容由抽签决定。”学生会宣布,“非常公平,谁先来?”


    涉及到命运,轮到我的回合了,上吧,【全村最会算命的神婆】!


    我发动异能。


    “……”


    我的异能仿佛死了一样,没有回应我。


    “抓住一个作弊的人。”太宰治铁面无私,“交由名侦探审判,审判结果是?”


    “唯一公平的做法,当然是栗子最后抽。”江户川乱步宣布审判结果。


    “这不公平。”我压低声音抗议,“运动番都没有禁止异能者参赛,我凭实力做的弊怎么不行?”


    “我凭实力镇压栗子的作弊行为,行吗?”江户川乱步说。


    他双手叉腰拦住我看其他人的视线,俊秀的脸凑得很近,一眨不眨盯着我。


    哼,区区硬控技能对我是没有用的,即使他的眼睛盛满森林的绿影,仿佛舌尖上的薄荷糖,我也不会忘记我本来的目的。


    ……我本来想做什么来着?


    “大家都抽完了吗?”学生会摇摇盒子,“还有一张惩罚卡片,谁没有拿?”


    我:想起来了!我的作弊事业!


    可恶,美色误人。


    “为什么只有一张?”我质问,“名侦探一生坦坦荡荡做人,绝不会做出逃避惩罚的无耻之事,请给乱步先生惩罚卡片,他非常需要惩罚。”


    公报私仇被我说的冠冕堂皇,江户川乱步意外没有反驳。


    居然愿意与我有难同当,我有点感动了。


    “因为我们准备了一张双人惩罚卡。”学生会翻过最后一张惩罚卡片看了看。


    “不巧,你们没有抽到,那就两个人共用一个惩罚吧。”


    惩罚卡片被塞进我手里,江户川乱步的脑袋凑过来,和我一起看。


    虽然我们两个是学园祭的幕后策划,但惩罚卡片由学生会负责,谁都不知道他们想出了什么缺德玩意。


    我定睛一看。


    【凌晨三点打电话给你通讯录中的第五个人,用痛心疾首的语气对TA说“你这个年纪怎么睡得着觉?我都为你羞愧!”进行长达半小时的PUA并将录音传至朋友圈,配字:怀民亦未寝。】


    果然是缺德玩意。


    我摸出手机点开通讯录:第五个联系人是谁来着?


    哦,原来是森鸥外。


    “问题不大,凌晨三点他说不定还在加班呢。”我乐观地说,“还以为是什么很可怕的惩罚,不过如此。”


    江户川乱步拿着他的手机,久久没有说话。


    他的通讯录第五位,是福泽谕吉。一头银发的社长,超注重养生的。


    “没事的乱步先生。”我安慰他,“不就是让两位怀民在朋友圈相见吗?你要相信他们早就拉黑了对方。”


    江户川乱步:“太宰治是他们的共同好友。”


    我:emmmm牙白,事态严峻了起来。


    我和江户川乱步是最后拿到惩罚卡片的,在我们之前,其他人已经看见了自己的惩罚内容。


    黄濑凉太单手捂住脸,另一只捏着惩罚卡片的手微微颤抖。


    【加入学校人气前三的社团,在周一开例会的时候当着全社同学的面倒立洗头。洗头过程中用唱歌一样的语气念出以下台词:XX洗发水,头发越洗越多,档案越洗越白,您弃暗投明的不二之选。】


    第一句指示黄濑凉太已经达成条件,篮球社是百人大社团。


    至于后半句……


    “明天是周二。”学生会同情中夹杂着十足的残忍,“理论上你有一星期做心理建设的时间。”


    然而,但是,因为学园祭的举办,篮球社把周一的例会挪到了周二开。


    社死近在咫尺。


    黄濑凉太变成了风干的石像,前途一片灰白。


    “记得用我们指定的洗发水和护发素哟。”学生会亲切提醒,“废了老鼻子的劲才拉来的金主爸爸,洗头过程需要录像交给我们留档。”


    顺便发给甲方,看,学校没有敷衍你们,我们请来了人气超高的知名模特黄濑凉太拍广告,明年学园祭的赞助也拜托了。


    另一边,野崎梅太郎翻开他的惩罚卡片。


    一米九的少女漫漫画家头上冒出一个问号。


    鉴于野崎君是一个魁梧的面瘫系男子,大家没能看出他平静脸色下的为难,只有佐仓千代拉了拉野崎梅太郎的袖子:“怎么了,是很为难的惩罚吗?”


    “嗯。”野崎梅太郎把惩罚卡片递过去,“我似乎办不到。”


    佐仓千代翻开卡片。


    【你还在一个人感受绝望吗?恭喜你抽到隐藏双人惩罚卡!】


    佐仓千代:哇……恶意满满,好歹毒的语句。


    【邀请对象要求:在场有一半人投票赞成你俩是公认的死对头、命运的宿敌、互相扯后腿扯头发扯大脸的人生绊脚石。】


    “我只是个与世无争的小小漫画家。”野崎梅太郎有些为难,“为什么会有生死大敌?”


    佐仓千代:那可不一定。


    比如截稿日的编辑。


    “也是呢。”佐仓千代积极地说,“野崎君的人缘一向很好。”


    指能把每个认识的人都拐来当漫画助力,一代社交鬼才。


    “我们找学生会问一问吧。”佐仓千代说,“如果不要求是死对头,我愿意和野崎君一起接受惩罚。”


    活泼的白给少女与她明恋的木头将卡片递给学生会,询问道:“非要是死对头?关系很差很差的那种?”


    “是的。”学生会坚定地说,“必须是可以称之为宿敌的关系,两个人连每一次呼吸都在对抗。”


    “办公室人好多好闷,说,是不是乱步先生吸走了我的氧气?”


    “明明是笨蛋栗子太矮了,呼吸不到高处的空气。”


    学生会:“稍不注意,两人便扭打在一起。”


    “看招!挠痒痒攻击!”


    “笨蛋的脑袋是不是装满了水?拍起来比西瓜清脆。”


    学生会:“两人之间的斗争只涉及彼此,不许第三个人插手。”


    “太宰先生你让开,这里没有一米八以上人类说话的份。”


    “太宰,不许让她躲在你后面。”


    学生会:“所有见到他们的人,都会发自内心地说——孽缘啊。”


    野崎梅太郎:“孽缘啊。”


    佐仓千代:“孽缘啊。”


    学生会:“只有这样的两个人才是双人惩罚的对象!来吧,说出满足全部条件的名字吧!”


    我和乱步先生扭打在一起,我跳到他的背上勒脖子,他双手掐在我腰上挠痒痒。


    嗯?周围怎么突然没声了?


    我左顾右盼,江户川乱步的脑袋与我同频,我们像两只摇头的电扇。


    野崎梅太郎快步走来,他抽走我手里的惩罚卡片,不由分说地把另一张卡牌塞给我。


    “这才是适合两位体质的惩罚。”野崎梅太郎坚定地说,“你们的惩罚就由我来承担。”


    我:还能这样吗?


    我是相信命运的人,勇敢无畏的侦探从不畏惧惩罚,哪怕是凌晨三点打电话骚扰港口黑手党首领的魔鬼行为我也敢大无畏的上。


    “可以。”江户川乱步一口答应下来。


    我看向他,名侦探眼中流露出庆幸:“我没法想象社长深夜被我吵醒,在朋友圈与森鸥外狭路相逢被对方嘲讽‘叫你半夜不睡,头发全白了吧。看看我浓密的黑发,这才是健康的发色。’”


    我:森先生的头发也没多浓密吧?


    论发际线和发量,分明是福泽谕吉的胜利。


    乱步先生虽然是任性猫猫,但他对自己的老父亲尊重有加,换惩罚就换惩罚吧,我不会怕。


    我翻过卡片,读了读要求。


    要求是死对头、宿敌、对方人生路上的绊脚石。


    只差把我和江户川乱步的名字印上面。


    “没错,乱步先生是我承认的宿敌,我们每天都在进行你死我活的战争。”我看向学生会。


    “说吧,惩罚内容是什么?”


    是要我们当众劈叉、互殴、讲对方坏话、交换小学时期日记并大声朗读,还是双人倒立、互拍丑照、引领各自的帮派塔塔开、给对方写诅咒信?


    尽管放马过来!怂一秒我名字倒着写!


    “看来两位的确仇深似海。”学生会面露兴奋,“那就请两位——”


    “成为一周的恋人!”


    我:“……”


    我:“…………”


    “你好。”我诚挚地说,“我的名字是子栗绘川,我突然想起钥匙扣落在东京忘了拿,有缘再见。”


    我夺门而逃。


    守在门边的太宰治反手关门,这一刻,他港口黑手党最年轻干部的反应速度显露无疑。


    “不会吧不会吧。”真正的始作俑者,一切的幕后黑手使出了激将法,“惩罚游戏而已,栗子玩不起吗?”


    呃啊,我隐隐作痛的自尊心,不要在关键时刻发作啊。


    “怎么可以临阵脱逃呢川绘同学?”学生们用不赞同的目光对我道德绑架,“是你自己承认自己满足要求的。”


    “我满足的是死对头的要求!”


    “正是如此。”学生会一脸理所当然,“有什么惩罚比宿敌变情侣更刺激、更疯狂、更人心险恶?”


    他该死的有道理。


    这份恐怖的人心险恶,我完全体会到了。


    在场不只我一个人体会到人心险恶。


    佐仓千代,哇的哭了声。


    “竟、竟然是这么好的奖励!哇呜呜呜差一点就轮到我和野崎君了呜呜,好后悔,超级后悔!”


    野崎梅太郎:发生了什么?佐仓为什么突然哭起来了?


    他手忙脚乱地安慰她,佐仓千代抓住野崎梅太郎的衣摆,十分伤心:“要是事先知道惩罚内容是什么就好了呜呜。”


    学生会太狡猾了,话怎么可以只说一半?


    “的确,感觉被玩弄了。”野崎梅太郎点头,“没想到学生会居然如此精通玩弄人心的技巧。”


    无论是谁抽到了这张双人惩罚卡,恐怕都会和那两位交换吧。


    嘶……怎么感觉,像是人为的阴谋?


    太宰治:若无其事地哼小曲.jpg他只是做了一点微小的工作,将与魔人费奥多尔对抗时的操控人心术小小地发挥了一下。


    不用谢。


    惩罚卡片在我指尖十分烫手,我忍不住侧头看向第二位受害者。


    乱步先生,你说句话啊乱步先生,只要你一个“不”字,我今天便为了你大闹学生会,上刀山下火海也要搏出一条生路。


    “可以。”


    江户川乱步若无其事地说:“一周是吗?我明白了。”


    我:你明白个锤子!


    “乱步先生,你还年轻,不懂世界的险恶。”


    十八岁的我对二十六岁的江户川乱步语重心长地说:“一周恋人的惩罚,不是只换情侣头像,只把锁屏壁纸换成对方的照片就可以的。”


    “我们要拥抱,牵手,乃至接吻。”


    “你的清白将像夏天正午树叶上的露珠一样被蒸发得无影无踪。这样也没关系吗?”


    想清楚一点!不要头脑发热什么都答应下来,想想你的老父亲是否会大惊失色,想想你的好同事是不是捧腹大笑!


    我恨不得抓住江户川乱步的肩膀,晃出他脑子里的水。


    “不用换锁屏壁纸。”江户川乱步说,“栗子用的本来就是我的照片。”


    我:那确实……不对!重点是这个吗?


    “我的要换。”他继续说,“可我相册里没有栗子的照片,你都不许我拍。”


    我只会在留下黑料的场合拍照,将心比心,凡是对我举起镜头的人我都将恶意揣测是要拍我黑照,当然不允许,我正是这般只许自己放火不许别人点灯的双标人。


    我也有拍得比较满意的照片,但从来没有发给别人看过。


    “不许你拍。”我说,“我不相信乱步先生的拍照技术,万一镜头抖动怎么办?”


    糊糊的,还以为我长得见不得人故意打上马赛克呢。


    江户川乱步不太开心,他以退为进:“情头我来挑。”


    “也不行。”我否决,“我之前看到过两张很可爱的情头,一直想用。”虽然没机会。


    一块盘子里瑟瑟发抖的小猫披萨,和一个拿着刀叉切披萨的邪恶人类——我要换后面那张。


    “栗子好霸道。”江户川乱步瘪瘪嘴,却没有说出反对的话,“行吧,我假装自己很好欺负。”


    咦,今天居然是我大获全胜的局面?难得啊。


    让我在胜利的余韵中回味久一点。


    陶醉.jpg


    “嗯……”佐仓千代在良知与八卦中摇摆不定,“我们应该提醒栗子吗?”


    “她好像被带到沟里去了。”


    第 64 章 玄学VS推理的第六十四天


    【大侦探日记:X月X日,星期一,天气晴朗。】


    【我有了一个男朋友,保质期:7天。】


    我停下笔,盯着日记本上墨迹未干的文字,大脑空空。


    事情是怎么发生到这一步的?我的脑细胞高速运转,齿轮转出火花,隐隐能嗅到焦糊味。


    我的手机放在旁边,锁屏是我与微醺的江户川乱步的合影,他看向镜头的绿眸湿润,耳尖通红,我在旁边笑眯眯比划剪刀手。


    解锁,露出壁纸,穿着小恐龙睡衣的臭脸猫猫瞪视镜头,头发丝软趴趴地垂在额前,背景是酒店房间。


    说实话,只看这两张照片,是个人都会以为我们谈了。


    我:就不允许人单纯展示宿敌黑照吗?


    我与这个思想污秽的世界格格不入。


    聊天软件,头像框中眼睛放光手持刀叉的邪恶人类对盘子里的小披萨磨刀霍霍。


    置顶联系人小猫披萨弱小可怜又无助地躺在盘子里等待宰割。


    这对情头躺在我相册中很久了,我从未想过真有用上的一天。


    人生的际遇果真不可捉摸。


    我捡起笔,继续写日记。


    【事情的发展非常之突然,仿佛icu病房患者突然恶化的病情,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病危通知书上已经留下了我的签名。】


    怪我,怪我陶醉于胜利的余韵,怪我一下子膨胀了,不小心遗忘了最大的问题。


    等我反应过来,学生会已经宣布了散会,野崎梅太郎为自己定了凌晨三点的闹钟,今夜便能见到他与怀民相约深夜朋友圈的录音。


    黄濑凉太一脸不能接受的表情,手上却乖乖抱着学生会提供的洗发水和护发素,长痛不如短痛,他明天就把头倒立洗了。


    所有人都不情不愿又乖乖巧巧地接受了惩罚,倘如我抵死不从,岂不是说明我玩不起?


    我命运的宿敌在这里,他都玩得起,我怎么可能玩不起!


    我这该死的好胜心。


    【事已至此,只能接受现实。大惊小怪不是强者作风,谁先慌谁就输了。我应该学习乱步先生的好心态,在他脸上完全看不出清白即将被夺走的担心。】【以防万一,我先写一封给福泽先生的告罪书。】


    为了我的小命,我真是操碎了心。


    七天,听起来短,过起来长。


    相对论告诉我们,七天的加班与七天的连休在人们的体感中长度绝对不一致,是度日如年和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差距。


    那么对我而言,这七天是觉得太长,还是感到太短呢?


    我不知道,实践出真知。


    “既然输了游戏,就要认真面对惩罚。”我咬住笔帽,“我可不是随便敷衍的人。”


    计时从明天开始,今晚凌晨一过,我就是有男朋友的人了。


    “那现在算什么?最后的单身时光吗?”我摸了摸黑鸟的羽毛,土匪轻轻啄我的手指。


    我破案都没有这么纠结过,对于一介母胎单身而言,初次上手的难度是否太高了些?老师,我想从理论学起,学个十年八年再上实践课。


    更要命的是,我身边也尽是些单身狗,没有一对成熟的情侣能给我提供可靠的建议。


    最靠谱的竟是工藤夫妇——可人家不是情侣,是夫妻。


    “交往七天就谈婚论嫁和鬼火黄毛拐骗大小姐闪婚有什么区别?”我抓狂,“我会被福泽先生打死的。”


    话说为什么我代入的是鬼火黄毛形象?


    一定是黄濑君的错,他的金毛太吸睛了。


    “要不问问绿间君常用的染发剂牌子?”我摸摸发尾,“七天之后我要把这玩意染成绿色的,纪念我短暂的爱情。”


    我真是好有仪式感一人。


    “总之先上网问问神奇网友的建议吧。”我病急乱投医。


    “有没有参考书可以看?像《十分钟速成完美女友》《爱情保卫战》《男朋友收到都哭了礼物合集》《如何让长辈放心把他交给你》之类的辅导书。”


    我很需要!


    晚餐到睡前的时间在我恶补新知识中飞速消逝,我看了约会指南、穿搭指南、骗婚话术百选、情侣送命题之保命解法,将前辈们的经验吸纳入脑,烂熟于心。


    爱过,保大,先救你,七字真言会背会写,我叠好甲了,放马过来吧。


    秒针一分一秒前进,我盯着墙上的时钟,吸气,呼气。


    零点零分之前,我和乱步先生是纯洁的宿敌关系,零点零分之后,我们之间就将变得不清不白。


    身份的转变太快太突然太有挑战性,我切实感受到了惩罚的分量:不愧是隐藏双人惩罚卡片,比半夜给黑手党BOSS打骚扰电话刺激多了。


    学生会派来的惩罚监督员是太宰治。我太了解我的狐朋狗友,他不会给我和江户川乱步留下丁点儿钻空子的空间。


    不能用恋爱冷淡期为理由七天不见面,不能借七年之痒闹分手,不能一个住在城东一个住在城西假装我们异地恋,不能网恋除非全程录屏上传侦探社群聊。


    “请作为货真价实的情侣约会七天。”太宰治咬重关键词,“我已经和社长打好招呼了,乱步先生可以随时请假,不算旷工。”


    用工作来逃避约会也不可以,太宰治将墙上的每个狗洞都堵得严严实实。


    强敌当前,我只有尽可能做到最好。


    “男朋友,乱步先生是我的男朋友,就算保质期只有七天不如冰箱里的奶酪,他也是我的男朋友……”我一遍又一遍催眠自己。


    唯一令人欣慰的是,七天限定情侣不必在朋友圈官宣。


    不然我周二在朋友圈发送【找到啦,命中注定的他,谢谢大家的祝福,我们要一直幸福下去哦~】的文案,随后每一天都更新甜甜蜜蜜的照片和配文,评论区的朋友们从“好突然!”到“祝福你们99”到“攒好份子钱了什么时候吃席”。


    结果七天一过,吃了一周狗粮的朋友们习惯性点进朋友圈,看见一条冷酷的文案,只有两个字【腻了】。


    朋友们:???


    从爱上到分手都好突然啊!这是什么七天速通青春疼痛文学实况吗?我们又双叒叕成了你们play中的一环?


    我和江户川乱步的play中到底有多少环,数不清,根本数不清。


    还是不要让我的朋友饱受惊吓了,我本来就每天行走在被拉黑的边缘,不可以随便挥霍所剩无几的友谊。


    时间在我的胡思乱想中一分一秒走过。


    23:59:5823:59:5900:00:00七天恋爱之约第一天,到了!


    我焦虑地咬了咬大拇指,在庞大的表情包库存中翻翻找找,选中一只拉好小被子睡觉觉的晚安小猫。


    “不不不,太冷淡了。”我自言自语,“像对普通朋友道晚安,要更热情一点。”


    我又选中一只身后冒着小粉花花的开心晚安小猫。


    “夜晚是宁静的感觉,这个太活泼了,pass。”


    双手合十贴在脸颊边,背景是一颗桃红色爱心的假寐晚安小猫。


    “好大一颗爱心,有没有含蓄一点的,pass。”


    我不知道自己pass了多少只晚安小猫,时间从零点零分跳到了零点五分,我的晚安还没有发出去。


    【对方正在输入中……】


    我屏住呼吸,手指一乱,一只biubiu发射小爱心的猫猫跳出对话框。


    我:啊啊啊啊点错了!


    撤回,速速撤回!


    【您撤回了一条消息。】


    聊天框重新变得空空如也,对面的正在输入中消失了。


    我:该死,撤回就撤回,为什么要提示一句?软件开发者肯定没毁尸灭迹过。


    太不专业了,我咒他一出案发现场就进局子。


    我焦虑地啃指甲。


    【乱步先生:输入五分钟,只是发一个表情包吗?】


    【乱步先生:怎么又撤回了?】


    【乱步先生:猫猫疑惑.jpg】


    疑惑地歪着脑袋的小猫咪,可爱得让人想亲秃。


    我的手在我的脑子转过来之前长按表情存图,指尖戳戳小猫咪脑门上的问号。


    可爱捏!


    我的脑子终于转过来了:天呐乱步先生在对面看我正在输入中看了五分钟!


    在我挑表情包的时候,他侧卧在床上,脸蛋被枕头压成一团软软的饼,疑惑又耐心地盯着正在输入中的省略号。


    江户川乱步等了又等,足足五分钟过去了,对面还在输入。


    难道交往第一天就要收到分手小作文吗?他咬了咬嘴巴,点开对话框。


    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迅速消失,几秒后biubiu发射小爱心的猫猫跳到屏幕屏幕上,又在一秒后变成“对方撤回一条消息”的系统提示。


    能想象到对面手忙脚乱的模样,他只好敲击屏幕打字,又循着女孩子的喜好,发送可爱猫猫表情包。


    对话是一个你来我往有来有回的过程,乱步先生先开了头,轮到我回复。


    【栗子:想给你发晚安。】


    【栗子:找不到合适的表情(沮丧猫猫头.jpg)】


    【乱步先生:好笨。】


    【乱步先生:为什么不都发过来?】


    我:有道理耶!


    我都发过去,他可以挑自己喜欢的收下晚安。


    我一连发去三只晚安小猫。


    【乱步先生:嗯,收到了,最喜欢这只。】


    【乱步先生:捧心晚安小猫.jpg】


    【乱步先生:晚安,栗子。】


    【乱步先生:我找到了一个配套的表情(捧心早安小猫.jpg)】


    【乱步先生:明天给你发。】


    “这不是已经发过来了嘛。”我指尖贴在屏幕上存图,隔空戳了下江户川乱步的头像,“乱步先生也笨笨。”


    互道晚安,应该睡了。


    我躺进被子里,闭上眼,又睁开。


    睡什么睡,我现在精神得可怕,眼睛比猫头鹰更明亮。


    “还是好突然好没有实感。”我单手锤枕头,把羽毛锤成肉松的模样,“这就是恋爱吗?我这就算在恋爱了?”


    好不真实,像空中楼阁,又确实存在。


    江户川乱步比我想象中更配合这场游戏,我本以为我今晚发送晚安,明天才能收到回复呢。


    “的确,乱步先生比我年长。”我抱着枕头翻了个身,“他会不会更有经验?”


    或许之前有过晚上给他发晚安的女朋友什么的……


    “啊,不对。”我敲了敲额头,“他是第一次谈恋爱。”


    我在《情侣送命题之不可谈及的前任篇》中看过,许多年轻男女因纠结此类问题疑神疑鬼,是感情生活的大忌。


    我没有此类烦恼,我的异能是抓渣男雷达,这些年被我一语道破的情感纠纷足以绕地球两圈。


    “原来他和我一样没经验。”


    我的好胜心十分高兴,没有输在起跑线真是太好了,而且我的理论知识特别丰富,绝对比他丰富。


    现在正是赶超敌人的好时机,让我挑灯夜战,继续研读如牛津字典般厚实的恋爱宝典,夺得最终的胜利吧。


    我打着手电筒翻书,认真做笔记。


    “约会前一晚切忌熬夜,顶着黑眼圈出门是极大的扣分项。”我读到这里,默默关闭手电筒。


    睡吧,等到明天就要和乱步先生……和男朋友见面了。


    七日恋爱之约,第一天,上午。


    武装侦探社有规定的上班时间,虽然不需要机器打卡,但社员们都自觉不迟到,哪怕是太宰治都会踩着点进门,再躲进会客室补觉。


    “早上好乱步先生。”中岛敦向办公桌后的人打招呼,“乱步先生今天来的很早呢。”


    江户川乱步单手撑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黑眼圈好明显。”与谢野晶子挑眉,“难道晚上做贼去了?”


    “或许乱步先生只是单纯睡不着。”太宰治笑眯眯地推门进来,“真是美好的一天啊。”


    江户川乱步透过窗户看了眼楼下,又移回视线。


    “今天是周二。”太宰治了然地说,“学生还是要上学的。”


    “我知道。”江户川乱步不需要太宰治提醒,“我又没有期待什么。”


    他起床时发送的捧心早安小猫很快收到了回复,黄豆小人背着小书包gotoschool。


    仔细一看,背的似乎不是书包,是炸.药包。


    早八人怨气冲天.jpg


    “工作时间要专心啊乱步先生。”太宰治虚情假意地说,“可不能脑子里只有女朋友。”


    江户川乱步抬眸看他:你故意的?


    晚了,清晰的“女朋友”三个字已经被社员们听见了。


    清晨困倦的工作氛围一扫而空,一股热烈的、火热的、令人无法抗拒的八卦气氛笼罩侦探社。


    侦探社最厉害的名侦探的八卦,谁不想听?


    江户川乱步看了眼或明显或隐蔽靠拢过来的同事,感觉自己仿佛被丧尸包围。


    “太宰说的是真的?”与谢野晶子眼睛发亮,“你俩成了?”“什么时候的事?社长知不知道?快多说些细节!”


    “冷静一点,与谢野医生。”国木田独步推推眼镜,摊开他的手账本,“让乱步先生组织一下语言,我好做笔录。”


    江户川乱步:你们这些人,不要把名侦探当犯人审问!


    中岛敦抓了抓头发,小声地问:“镜花酱,你知道乱步先生的女朋友是谁吗?为什么前辈们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


    泉镜花冷静道:“除了那个人,别无可能吧。”


    中岛敦昨天和芥川龙之介满横滨打架,他错过了很多,幸好有好心的谷崎润一郎,他带来第一手情报。


    在太宰治和谷崎润一郎的传播下,整个武装侦探社,包括缩在猫窝中补眠的三花猫都知道了昨天发生的大事,一件对侦探社影响颇深,意义非凡的大事!


    “七天,只有七天吗?”


    与谢野晶子忍不住为江户川乱步着急,“七天时间转瞬即逝,乱步先生你为什么在这里干坐着?还不行动起来。”


    冤,江户川乱步,冤。


    “栗子今天满课。”他从很有报备自觉的女朋友手上拿到了她的课表,满满当当的专业课,连摸鱼的时间都少之又少。


    “说是七天,周一到周五她都在上课。”江户川乱步双手撑住脸,闷闷地说,“课下还有作业,分给我的时间少得可怜。”


    “这便是和学生恋爱的坏处了。”太宰治叹气,“虽然惩罚卡片是我的主意,但假如两个人是同校生,相处的时间其实很多呢。”


    一起上课,下课后顺着人流走向食堂,分享彼此的菜色,吐槽哪个窗口的阿姨手特别抖,将舍不得吃的饭后水果喂给恋人,在树荫下打闹,去天台睡个暖呼呼的午觉,脑袋枕在女朋友柔软的腿上。


    青春校园,阳光又令人向往的恋爱。


    换成一方是学生一方是工作党,你早八我打卡,你晚自习我加班,在不同的地方忙得头晕脑胀,怎么不算一种异地恋呢?


    “好难。”太宰治摇摇头,“乱步先生好不容易在我的帮助下拥有七天体验卡,得到了临时名分。若是时间一到便被打回原形,往后的日子该怎么熬啊。”


    仅此一次的作战计划,叫人不得不紧张。江户川乱步揉了揉眼底的黑眼圈。


    他比太宰治更清楚,昨晚几乎没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思考。


    恋爱不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是全侦探社的共同战役。


    侦探社珍宝的幸福,就由他们恋爱军师来守护!


    江户川乱步的手机被与谢野晶子征用,昨晚短短的聊天记录被恋爱军师细细分析。


    一上午,社员们工作没做多少,恋爱宝典快翻烂了。


    福泽谕吉微妙地默许了大家的不务正业,无言递来鼓励的眼神。


    “黑眼圈可是约会的大忌。”与谢野晶子拿出她的遮瑕霜,“无论什么时候,出现在心上人面前都该是最佳形象。”


    “不可以一天到晚都穿同款咖色侦探制服,乱步先生今天下午和我一起去买衣服。”


    江户川乱步把桌上没看几页的恋爱宝典挪到一边,边打呵欠边点点头。


    他昨晚一宿没睡,又被同事们吵了一上午,眼底的青黑越发突出,出门前匆匆梳理的黑发微微炸毛,领带系得歪歪扭扭。


    完全不是能邀请女孩子约会的打扮。


    不过没关系,有一个下午的时间供他收拾好自己,到校门口接女朋友放学。


    “中午了,先吃饭吧。”中岛敦自告奋勇接下出门为前辈们带饭回来的任务,“我出发了。”


    在中岛敦碰到门把手前,侦探社的门抢先一步,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灿烂的小雏菊带着阳光的颜色闯入室内,双手捧花的女孩子穿着干净优雅的百褶裙,裙摆随风飘起,露出天蓝色丝带系成蝴蝶结的小皮鞋。


    “午安。”我小半张脸藏在雏菊后面,有些忐忑地说,“我没有打扰你们工作吧?”


    没打招呼趁午休时间跑来了侦探社,一路上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进门后我突然意识到:侦探社除了江户川乱步之外,还有其他认真工作的、不该成为惩罚游戏play一环的社员。


    希望不要太冷场,不然我真的尴尬到脚趾扣地。


    侦探社内的场景定格了。


    仿佛有人在地上种了一朵寒冰菇,冻住了所有人,让他们的表情停留在“呐喊.jpg”之上。


    看见他们的表情,我犹犹豫豫地问:“我来的不是时候?”


    众人:太不是时候了!


    没有涂遮瑕的黑眼圈,没有梳理的头发,没有系好的领带,没有精心搭配的衣服——救命!乱步先生的幸福要被他们毁掉了!


    恋爱军师降格成恋爱保安,恋爱保安贬职成恋爱绊脚石,他们这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我不会读心术,听不见侦探社上空震耳欲聋的崩溃心声。


    借着花束的掩盖,我悄悄理了理袖口。


    早上费了心思才搭配好衣服,但中午是一路跑过来的,我忘记在进门前整理着装了。


    应该没问题吧?


    “乱步先生,我给你带了花。”


    我用放慢步速的方式掩饰迟疑,将一束开得灿烂的小雏菊递给他。


    书里说约会要给恋人带花,玫瑰最佳,可今天阳光很好,我一眼看中了这束生机勃勃的小雏菊。


    江户川乱步接过雏菊时僵直的动作令我害怕。


    难道是我自我发挥错了,不是玫瑰的后果竟然这么严重吗?


    恋爱真的好难,我是新生,请让让我。


    “抱歉。”我字斟句酌地说,“我下次会带玫瑰来的,我不知道你不喜欢小雏菊……”


    “我喜欢!”


    江户川乱步说话从来没有这么急这么快过,他看着我的眼睛重复了一遍:“我喜欢。”


    太好了,我松了口气,没有第一步就失败。


    “好漂亮。”江户川乱步低声说。


    “我挑了好久呢。”我碰了碰小雏菊的花瓣,晶莹的露珠沾湿指尖。


    “我不是说花。”江户川乱步抱紧怀中的花束,“不,也不是说花不好看。”


    名侦探快把自己绕进去了,他轻咬舌尖:“你今天特别漂亮。”


    我奇妙地发现,当乱步先生变得笨笨的时候,我的智商就占据了高地,分析出了许多平日里看不出来的细节。


    比如他昨夜不得安眠的黑眼圈,比如文件下露出一角的恋爱宝典,比如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懊恼和不自觉摆弄领带的动作。


    我来的确实不是时候,新晋男朋友还没有好好打扮自己,他的军师团队没来得及拾掇出一位合格的体面的约会对象。


    如果我不来这一趟,或许能收获放学时校门口英俊的青年与娇艳的玫瑰。


    那可不好,我眼眸弯了弯,岂不是我输了吗?


    “乱步先生也是,今天特别可爱。”我捏了捏他的脸颊,由衷地说。


    七日恋爱之约,第一天,中午。


    我的胜利。


    第 65 章 玄学VS推理的第六十五天


    我愉快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了放学。


    短短两个小时的午休去掉往返路上的时间,只够我送去一束花,和新晋男朋友吃了顿午饭。


    这顿午饭不知道是成功还是失败。


    按照恋爱宝典的指导,贴心的恋人应该主动帮对象吃掉他不喜欢的蔬菜,并将自己餐盒中的小章鱼香肠喂给对方。


    江户川乱步用筷子把胡萝卜扒拉到角落,莫名期待地看向我。


    我和他亮晶晶的眼睛对视了三秒,快准狠地伸出筷子夹走他的厚蛋烧。


    “那是我要留到最后吃的!”江户川乱步抗议,作为代价,他抢走了我的樱花寿司。


    可恶,那也是我想留在最后吃的。


    最后,他饭盒中剩下一堆胡萝卜,我饭盒中剩下一大团青椒。


    福泽谕吉从外面回来,他目不斜视地走进社长办公室。


    “乱步,不要挑食,栗子也是。”


    我们俩底气不足地应了一声,悄悄交换一个眼神。


    两只饭盒自己长了腿,避开福泽谕吉,一个向东一个向西。


    我夹起胡萝卜送入口中,江户川乱步几口咽下青椒。


    光盘结束,他立刻打开一瓶波子汽水吨吨吨洗舌头,我熟练地从办公桌抽屉摸出一盒草莓牛奶插上吸管。


    两只饭盒干干净净地靠在一起,谁看了不说一句营养均衡。


    我一边喝草莓牛奶一边思索:男朋友爱吃的和不爱吃都被我吃了,算满足恋爱宝典的要求吗?


    算吧,他看起来挺高兴的。


    走之前我从名侦探的零食库中顺了一口袋糖,下午第一节课困得很,我含着糖提神,旁边空位上坐下一个娇小的身影。


    “小千代?”我扭过头,惊喜地说,“你也选了这门课?”


    佐仓千代嗯嗯点头,我看了眼讲台上背过身写板书的老师,凑近了些,悄声问:“野崎君的惩罚完成得怎么样?”


    “野崎君通讯录第五位是我们的高中同学御子柴实琴。”佐仓千代显然知道昨晚凌晨三点发生的惨案,“小御御睡觉睡得好好的,被吵起来的时候人都懵了,气到半夜一脚踢开野崎君的家门,超凶。”野崎梅太郎的家庭住址是公开地址,凡是被他拉壮丁当过漫画助手的朋友都去过,非常方便寻仇。


    “但小御御没有揍到野崎君。”佐仓千代竖起大拇指,“野崎君早就猜到他会上门寻仇,所以特意到附近的公园去打电话,是不是很聪明!”


    情人眼里出西施是她人生的座右铭,我深感佩服。


    我看着佐仓千代脸颊红红的梦幻表情,恍然大悟。


    能为我提供恋爱参考的不止工藤夫妇,眼前不正有一位少女漫女主角吗?


    虽然人家夫妻早已修成正果儿子都长大了,小千代还在搞暗恋,但她的经验一定比我丰富。


    我身边的朋友要么是jump系运动番出身,要么是悬疑推理黑手党片场重要角色,少女漫角色少之又少,无比稀缺。


    是甜甜的恋爱呀,连闹矛盾都弥漫着青涩的气息,与东京情侣一言不合就抬情杀大案的彪悍作风截然不同,正是我需要的恋爱指导!


    乱步先生有一个侦探社的恋爱军师,我起码要请一位参谋与他势均力敌。


    更巧的是,佐仓千代正有此意。


    她特意坐过来,就是为了八卦而来的。


    “栗子接受了惩罚,也就是说,你和乱步先生已经是恋人了吗?”佐仓千代捧住脸。


    “天呐,你一天走完了我高中三年没走完的路。”


    我:啊这,我的恋爱参谋,听起来怎么还没我靠谱?


    “嗯,我午休时间是在侦探社度过的。”我摸了摸口袋,掏出一把糖递给佐仓千代,“吃糖吗?”


    佐仓千代:“喜糖吗?!”


    天呐天呐人家怎么进度这么快,要支棱起来啊佐仓千代,在恋爱上你才是前辈!


    佐仓千代一边吃糖一边小幅度捶桌子,我看着她,开始担心自己找错了参谋。


    应该没问题吧?不管怎么说,身为少女漫女主角的小千代肯定比侦探社那帮恋爱军师懂更多。


    不是很懂乱步先生敢听他们指导的理由,真是一个敢教一个敢学。


    我和佐仓千代聊了一下午,她传授给我许多失败的恋爱案例。


    “比如向喜欢的男生表白却被对方赠送了签名,被暗恋对象邀请去他家结果是给漫画涂黑之类的。”


    佐仓千代坚强地微笑:“正式追求野崎君之后,我的绘画技巧大大加深了呢。”


    我同情地把剩下的糖全给了她。


    吃点甜的,好苦一孩子。


    “不要小看职业对人的影响。”佐仓千代认真地说,“我已经不记得多少次和野崎君一起出门约会是为了给漫画找素材了。”


    你懂两个人在可可爱爱的少女风甜品店面对面坐着,一米九的高大男生拿着相机对甜品狂拍,狂热碎碎念“这个能拿来当素材,那个也可以”时旁人投来的视线有多诡异吗?


    你要小心周围每个让你dokidoki的瞬间,它不一定是惊喜,更可能是漫画大师野崎梅太郎设计剧情前的预演,你无意中的反应都会被他画进漫画,出现在无数读者眼前。


    “竟然有这回事?”佐仓千代的话语为我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我和江户川乱步都是侦探,侦探和侦探的约会是什么风格?


    惊悚鬼片?


    惨死的被害者在苍白墙面上留下凄厉的血字,舌头伸长,眼珠外凸,家属站在角落里啜泣,嫌疑人眼中闪过诡异的光,昏暗天边划过一抹惊雷。


    恐怖阴森的背景中,两个并肩而立的影子投影在墙面上,其中一位说:“这就是我们今天的约会地点?不错,血腥味够新鲜。”


    好变态啊,是人能谈出来的恋爱吗?


    能不能换个浪漫点的场景?比如烛光晚餐的餐厅,微晃的烛火在风中摇曳,小提琴手站在餐桌边悠悠拉起一曲小调。


    一曲结束,小提琴手反手用琴弓勒死客人:你当着我的面对别的女人笑得好开心啊!洗内!


    邻座,亲亲密密挨在一起的人影站起,其中一位拨打快捷键1报警,另一位说:“没有技巧全是感情的音乐,与我们的约会正相配。”


    你看,这不是浪漫多了?


    “晚上要不要订个餐厅呢?”我在手机上点来点去,“加个小提琴奏乐。”


    佐仓千代:要不你们俩去警局约会吧。


    她对自己屡败屡战的恋爱突然信心大增起来。


    不要放弃啊野崎君,你再离谱也不会有这两个人离谱!


    下午的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到放学。


    我愉快地准备出校门,施行我花了一下午策划的约会方案2.0终极版。


    中午是我的胜利,晚上也要是我的胜利,区区二连胜易如反掌。


    “栗子。”班长在班群中@我,“难得班上所有人都到齐,晚上一起去唱K吗?”


    我停住出教室门的脚步,低头打字:“非常抱歉,我有很重要的事情……”


    没等我把消息发出去,群里你一句我一句聊了起来。


    “开学好久了,我们终于能全班人一起聚一次了吗?”


    “因为之前一直缺人嘛,就拖到了今天。”


    “大侦探,大忙人,今晚赏个脸呗?”


    同学们纷纷调侃,气氛热火朝天。


    我一时间骑虎难下。


    所谓侦探,生活多灾多难。


    自踏入横滨地界起,我身上的事就没有少过。


    全班属我请假次数最多,上课见不到人影,下课更别想见到我人影。


    同学们坐在教室划重点的时候、在食堂抢饭的时候、放学相约烤串的时候,我在酒店拆弹、在废弃工厂爆破、在临时基地为犯罪组织通宵加班、在高速抢方向盘跳海。


    不是我不愿意和同窗团建,实在是抽不出空,我忙到裂开。


    今天其实也没有空,我约会计划都做好了。


    班长体贴地发来私聊:“你今天又碰上案子了?”


    我诚实回复:“没有。”


    “家里出了事?”


    “没有。”


    “生病?身体不舒服?”


    “没有。”


    “那你在犹豫什么?”


    “我想去约会。”我打字,“我放学之后要去找男朋友。”


    班长的正在输入中消失了,她的身影出现在群聊。


    “我们中间出了一个叛徒。”班长冷酷地说,“有人见色忘友,要为男朋友推掉班级团建,大家,能不能忍?”


    “这还能忍?!”


    “服了,谁家好人开学没多久就谈上了啊,说好的大家一起单身,谁先脱单谁是狗呢?”


    “我把话放这儿,今天一个都不许缺席,到地方点人头,缺勤的我们学校论坛见。”


    我:流汗.jpg我并不害怕被挂上论坛,我拿的本来就是腥风血雨的人设,论坛里没有比我更抓马的人。


    问题是,我现在是有男朋友的人。


    水友们除了扒我传奇的侦探生涯,势必会涉及到我的感情生活。


    他们将惊讶地发现:我没有感情生活。


    我的男朋友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没有一见钟情,没有日久生情,更没有蓄谋已久,我俩是短期契约恋人。


    由此,关于我的舆论将有以下几种发展:


    其一,指责我借虚假的男朋友逃避班级团建,是个极其不合群,极其破坏团结的人。


    他们有理由怀疑是因为我经历了太多死亡现场,心灵被扭曲,从阳光开朗大丫头变成阴暗爬行报世人。


    论坛水友们在此呼吁警方:请遵守未成年人保护法,取缔小学生侦探和高中生侦探,保护孩子心灵健康从案发现场做起。


    远在东京的江户川柯南:哒咩!


    侦探行业将因此舆情遭遇重创,没有个子矮矮的破案大爹在背后默默付出,东京破案率即将惨不忍睹。


    世界因此改变,犯罪集团逐渐猖狂,一切都是因为我被挂上了论坛。


    我:这种事不要啊!我不要成为行业罪人!


    其二,水友们认为我的恋情是认真的,是我暗恋江户川乱步已久,一直求而不得,只能假借惩罚游戏的名义圆梦。


    “好可怜,栗子同学真是太可怜了,就像企图用迷情剂留下丈夫的梅洛普·冈特,前方可是地狱啊!如果日后黑魔头诞生在世界上,每个不愿帮助她的水友都有责任!”


    正义的水友们纷纷拍着胸脯站出来,一边为我的虐恋情深流泪,一边用自己单身十几年的经验为我出谋划策:照着哥儿们的方案走,明天就吃酒。


    我:谢谢,心领了,方案回去重写。


    知道的晓得我在和人恋爱,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和人结仇。


    我有一个恋爱参谋就够了,真的不必把全校人的恋爱脑都摘下来给我。


    其三,反过来,猜测乱步先生对我单箭头,我是一块雷劈不动的木头,他为了让我感受到他的心意,刻意设置了这场惩罚游戏。


    这种猜测在我看来好比毛利小五郎的推理,瞧着有模有样,实则狗屁不通。


    怎么可能嘛,瞎说,乱讲,毫无依据。


    若是真有这回事,我聪明的头脑难道会看不出来吗?


    我又不笨。


    “三种舆论,哪一种都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我叹气,“棘手,太棘手了。”


    两难相比取其轻,今天放弃约会去团建反而是性价比更高的选择。


    “这也是为了维护乱步先生的清誉。”我心虚地点开聊天框,“他一定能理解。”


    我先回复班长,铿锵有力地告诉她:“某绝非见色忘友之辈,今晚的团建我去定了。”


    班长发来一个OK:校门口集合。


    我抱着手机,脑袋埋低,眼睛盯在屏幕上,一步步挪向校门口。


    一路上没撞到路灯也没等撞到树干全凭运气好,我指尖悬停在聊天框上,删删减减地敲字。


    私密马赛乱步先生,瓦达西不是故意放你鸽子的。我可以把我的约会计划表发给你,看过就当经历过,你觉得如何?


    “不如何。”


    温热的吐息洒在我耳边,弯腰站在我身后的人抬手盖住屏幕,指腹覆在我的手背上。


    “什么人值得你丢下我去见?”江户川乱步挑眉。


    “不经允许就把属于我的时间分给别人,栗子扣三分。”


    “怎么还有计分制度?”我嘴巴微张,好胜心使我抓心挠肺,“收回,快点把扣分收回!”


    江户川乱步就不,即使我张牙舞爪地挂在他身上威胁,他也只是一边说“落子无悔,栗子不可以耍赖皮”,一边手指划过屏幕,飞快浏览过群聊记录。


    “你擅自看我手机。”我抓住他的小动作,捏住大猫咪的耳垂,“我也要给你扣分。”


    “栗子给我看手机,栗子好。”江户川乱步从善如流地偷换概念,“加五分。”


    扣三分加五分,分数由负变正,我琢磨着可以接受,我数学很好的。


    “行吧。”反正我手机里也没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名侦探的黑料倒是不少,我十分乐意与当事人共同欣赏,风味更佳。我松开江户川乱步,他的袖子被我抓出褶皱,袖扣松了一颗。


    黑曜石的袖扣像黑鸟的眼睛,亮亮的,我心想可不能被土匪看见,它十有八九想找机会偷偷啄下来叼回窝里。


    之前没见过这副袖扣,是今天下午新添置的吗?


    我向后退了一小步,歪头打量江户川乱步。


    与我中午见到的狼狈又可爱的猫猫不同,站在我面前的男人年轻英俊,唇角散漫地噙着笑意,周围的目光如聚光灯照在他身上,却分不走他一丝注意。


    那双漂亮的绿眼睛专注地看着我,我对江户川乱步露出笑容,他随即弯了弯唇角。


    当然不会看别人啦,男朋友是来接我放学的。


    看来在我找佐仓千代恶补恋爱知识的时候,乱步先生也学了不少。


    我们不愧是宿敌,上进心如出一辙。


    “今晚班级团建。”我在江户川乱步耳边小声说,“我本来不想去的,我连今晚的约会计划都做好了。”


    然而见色忘友是一种犯罪,我是正义的侦探,我得守法。


    “嗯……”江户川乱步想了想,“我不可以一起去吗?”


    “欸?”我怔了怔。


    思考之后,我摇了摇头。


    “为什么?”江户川乱步一下就不高兴了,“栗子不愿意把我介绍给你的朋友吗?名侦探见不得人?”


    男朋友气呼呼地看向我,一副不给个解释我今天休想逃走的架势。


    我左右看了看,放学时间人流量大,不少人明里暗里在看我们。


    我牵住乱步先生的手,把他拉到无人的树荫底下。


    “虽然这么说很不礼貌。”我挠了挠脸颊,“也有我请假太多的错,但我真的没认全同班同学的脸。”


    “所以谈不上朋友啦,大家只是碰巧分到一个班级而已。”我如实说,“我的朋友,比如五月,不是早就带乱步先生认识过了吗?”


    “他们说要去唱K。那种地方很吵,闹人,五颜六色的光污染照得眼睛疼,酒也难喝,只有果盘里两片小得可怜的西瓜能入口。”


    我勾住江户川乱步的尾指,无可奈何地说:“乱步先生去了不是玩儿,是纯受罪。”“舒舒服服在家里看漫画打游戏不开心吗?”我语调轻柔地哄他,“等结束了,我带小蛋糕给你,好不好?”


    “栗子……”江户川乱步顿了顿,“你比我小吧?”


    我:“嗯?是哦,我比你小,要让着我。”


    “那为什么要用长辈的语气说话?”江户川乱步掐住我的脸蛋,像揉面团一样揉捏。


    “我是不喜欢无聊又吵闹的场合,可我又不是和他们玩。”


    “栗子也在,怎么会无聊?”


    校门口等待集合的人于是多了一位。


    “我没有见色忘友推掉团建。”我找到班长,先强调了我的立场,再移开步子露出身后的江户川乱步,“所以团建能多带个人吗?”


    班长:6


    “算了呗班长。”好心同学帮我说话,“家属当然能带,人多热闹。”


    当我登上校园名人榜并以热度断层第一坐上首席的时候,我注定成为人群的焦点、谈论的重心。


    用比喻句来说,我此时是过年被亲戚包围起哄表演节目的显眼包小女孩。


    而乱步先生,在他名侦探身份曝光的那一刻,也变成了E人的玩具。


    “侦探的恋人是侦探!”


    侦探这种古老又酷炫的职业谁心里没有几分向往?我和江户川乱步本想走在人群边缘小声聊天,却被热情的同学们送进了包围圈。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大家超好奇,“是不是在某个密室,警察判断死者是自杀身亡,此时,两道声音不约而同地冒出:异力鸭梨!分明是他杀!”


    “说时迟那时快,命运使你们彼此对视,在眼睛中看见对方的模样。乌云滚滚,电闪雷鸣,世上唯二看破真相的人在血泊前相遇,向对方投以欣赏的眼神。”


    “强强联合谁与争锋?你们共破大案,在警局门口,川绘同学缓慢吐出一个眼圈:你,不差。江户川先生矜持点头:你,亦然。”


    “两人在警局门口分道扬镳,心中却种下爱慕的种子,于深夜时分悄悄翻墙进警局,试图借警察系统查到对方的电话号码——砰!两颗翻墙的脑袋撞在一起,这一撞,撞出了爱情!”


    口干舌燥的表演艺术家满脸兴奋:“碰撞的火花在天空中炸出爱心的形状,燃起来了。”


    我热烈地鼓起了掌:朋友,人才啊!


    野崎梅太郎的电话给你,快去把他笔夺了,新一代恋爱漫画大师正是你自己。


    比起大师的想象力,我和乱步先生真正的初遇多么朴实无华,不值一提。


    “虽然对武装侦探社而言,被人上门抢生意的确是百年不遇的稀罕事。”我晃了晃和江户川乱步牵在一起的手。


    “我还记得乱步先生和我异口同声地说出‘他死了’的场景。”


    恍如昨日,又仿佛过去了许久。


    “是吗?”江户川乱步任由我幼稚地把手举高高,像荡秋千一样晃,“我印象最深的倒不是这个。”


    我好奇地侧过头。


    江户川乱步食指弯曲,指腹划过我的眼睑,停留在眼角,轻轻摩挲。


    清澈的几近透明的浅灰色眼睛倒映出他的模样。


    和他喜欢的波子汽水弹珠一模一样。


    想要私有,想要收藏。


    回想起来,最初他所抱有的竟是恶劣的孩童心态。


    “孩童也没什么不好。”江户川乱步自言自语,“大人想要的可比这多得多。”


    贪心不足,索取无度。


    “栗子从一开始就在喊我‘先生’呢。”江户川乱步笑了笑。


    “我是比你年长的男性,这一点,最好还是记住。”


    第 66 章 玄学VS推理的第六十六天


    成年人有成年人的乐趣,表现在大学生身上便是取消了酒精限制令,用酒精替代汽水,庆贺无所拘束的成年。


    “酒水自取不限量——麻将三缺一谁顶上一位?唱歌的声音小点耳朵快聋了!哪家真心话大冒险缺人?这边有人想玩。”


    班长忙得像一只穿梭在花丛中的勤劳小蜜蜂,在人群中到处闪现。


    我以为的团建:在剧本杀中交换姓名,在狼人杀中交付信任,在闪耀的迪斯科大灯球之下齐声举杯,愿未来四年大家相处和谐如同林鸟,毕业临头各自飞。


    实际中的团建:同系三个班合租一个场地,脸盲患者与i人社恐的地狱,唱歌的打牌的蹦迪的拼酒的混在一起,放眼间全是人人人人人。


    “AA的时候你就知道人多的好处了。”班长语重心长地说,“多一个人,钱包多一分重量。”


    我:你可别这么说,不要忘记这里是横滨。


    多人集会会被当成帮派会议的!


    想想看,一群学生抱着麦克风高歌死了都要爱,黑嗓和海豚音将气氛推至顶点。突然,一个潇洒的身影一脚踹开门:不许动,我们接到线人举报,这里有人聚众闹事。不懂事的家伙,竟敢不给横滨龙头组织脸面?小的们,给我抓起来。


    呆滞的大学生手中的麦克风砸在地上发出尖锐的杂音,人们看向门口:嘶,兀那狂徒,好生眼熟,这不是……


    老婆!啊不,老师!一天没见,我们想死你了!


    出门打非的中原中也:淦!


    他踢门前没人告诉他前方是地狱啊!


    港口黑手党干部仓皇而逃,留下他目瞪口呆的下属。自此,横滨留下新的传说: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大学生,他们能让重力操作使不战而逃!恐怖如斯!


    我想象一番未来可能发生的场景,比班长更语重心长地拍拍班长的肩膀:“悠着点,中也先生能否保下一丝颜面全靠我们了。”


    班长:我不理解,但我大受震撼.jpg送走恍恍惚惚的班长,我揉了揉人声嘈杂中略微作痛的耳朵,不太适应这里。


    但人多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我浑水摸鱼,左手一只果盘右手一只果盘,脑袋上顶着一只果盘,骄傲地把三盘战利品展示给江户川乱步。


    “吃吧。”我像捕猎回来的恶龙对高塔中的公主炫耀自个儿的本领,拍着胸脯说,“最甜的西瓜都被我抢到手了。”


    我和江户川乱步像两只硕鼠,蹲在角落里咔咔啃西瓜。


    “那边三个是我们班的,他们的名字是……呃,是……”我对着手机里的姓名册,绞尽脑汁录入人脸。


    “大内早田、上原由真和并木里代。”江户川乱步懒洋洋地说。


    我默念了三遍,又念念有词地背了五次,目光移向另一团人:“那边是隔壁班,名字是……”


    江户川乱步看也没看名册,准确地报出一长串名字。


    “为什么我的同学乱步先生比我记得还熟?”我郁闷地咬一口西瓜,用甜甜的西瓜汁抚慰受伤的心灵,“别小瞧我,我今天一定能把每张脸和名字都对上号。”


    “笨蛋栗子的脑容量本来就不够,记太多没用的东西更笨了怎么办?”


    江户川乱步用西瓜冰我的脸,我瞥了他一眼,不客气地张嘴咬掉西瓜尖尖。


    幼稚鬼立刻把手缩了回来,几口吃掉剩下的西瓜,腮帮鼓鼓。


    “要融入他们一起玩么?”江户川乱步朝人群抬了抬下颌,“混熟了,名字也记住了。”


    “我倒也想啦。”我叹了口气,看向狼人杀和剧本杀的队伍。


    前者狼人悍跳预言家,举手发毒誓:“以我毛利小五郎老师死忠粉的身份发誓,我一生忠于正义执行正义,绝非欺世盗名之辈!听我的,把3号投出去,昨夜查杀他狼,投出去我们就赢了!”


    “谁还不是听着小五郎老师破案故事长大的了?”3号愤怒拍桌,“我才是全场唯一真预言家,说谎我高数挂科挂四年!”


    嘶——村民们倒吸一口凉气,好毒的誓言,倒也不必对自己如此狠心。


    悍跳狼眼见舆论反转,豁出去了:“我赌教导主任本命年的红内裤,要是我说谎,我今晚潜入教师公寓偷他内裤!”


    3号:“我要是说假话,今晚去教师公寓楼下摆爱心蜡烛表白一米八五两百磅铁拳如沙袋的体育老师!”


    悍跳狼:“说谎我吃屎!”


    3号:“说谎我全家吃屎!”


    我:太可怕了,即使是名侦探也无法在这种恐怖的环境中获得胜利。


    我不想在自己的食谱中加上奇奇怪怪的东西。


    剧本杀的队伍也没正常到哪里去,他们玩的是个情感本,体育委员扭着小碎步,捏着手绢哭哭啼啼地说:“奴家江南小白莲,幸得大爷垂怜才有今日,怎敢做以下犯上之事呢?”


    “瞧这小脸,都哭肿了。”角色是大爷的女生一边念台词一边霸总壁咚体育委员,挑起他的下巴,“来,给大爷笑一个,包你下半辈子吃香喝辣。”


    不止古风本,现代本也有,而且台词特别好记。


    一个只需要说“好久没看见少爷笑过了”的管家,一个天天凌晨被总裁叫来看诊的冤种医生朋友,一个邪魅霸道但有胃病的冰山总裁,一个很会熬白粥的人穷志不穷女大学生。


    加上恶毒女配恶毒男配若干,出国的白月光和假死的朱砂痣各一位,场景在总裁的别墅、私人医院、XX的坟墓、暴雨天的高速路来回切换。


    狗血虐恋剧本里没有侦探的位置,我总不能在总裁大吼“治不好她我让你们都陪葬”的时候给他普法。


    唯一一个不排挤侦探的圈子,是真心话大冒险。


    他们看起来玩得蛮开心的,如果旁边没有散落的酒瓶就更好了。


    我和江户川乱步的酒量加起来可不得了,一人一瓶酒抱着对吹,不出五分钟警察将这里团团包围:“不许动!有人举报你们在酒里加了东西。还想撒谎?明明已经有两条人命交代在这儿了!”


    为了同学们能清清白白离开,我选择克制。


    “比起同学团建,还是侦探团建更有意思。”我靠在吧台角落,和江户川乱步面对面闲聊,“有吃有喝有炸.弹,还有罪犯暗中准备惊喜。”


    江户川乱步睨我一眼:“好了伤疤忘了疼,忘记自己眼瞎手断只能扶着我走路的日子了?”


    “乱步先生值得一张横滨优秀盲杖奖状。”我竖起大拇指,“稳稳的,很安心。”


    东京经历的事现在回想起来也有许多细节值得回味,我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聊天,周围嘈杂的声音在他淡淡的嗓音中渐渐离我远去,好似二人独处。


    “一想到柯南认义父义母我又想笑了……”我兴致勃勃地说,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栗子。”身后的男生对我笑了笑,我越过他的肩膀,看见后面一群探头探脑窃窃私语的人。


    “你好。”我不解地问,“你是?”


    “隔壁班的葛西三桥。”江户川乱步在我身后说。


    “葛西同学。”我看向葛西三桥,“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找栗子聊天吗?”葛西三桥耸耸肩,“大家都是同学,今天不是出来玩的么?也不用叫我葛西同学,直接喊我名字吧。”


    我没接这句话,乱步先生开口前我根本不知道这人叫什么,又问了一次:“有什么事?”


    “可以单独和你说吗?”葛西三桥比划两下,看向我身后的江户川乱步。


    “咦,是需要保密的事?”我为难地说,“可是,把乱步先生支开没有意义啊,超推理什么都知道。”


    “你还是直说吧,乱步先生是值得信任的人。”


    江户川乱步清晰地笑了一声,他的手抬起搭在我的后背上,指腹慢慢抚摸肩胛骨。


    葛西三桥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他身后的人远远向外挥手,像是催促什么。


    我记起来了,是不是玩真心话大冒险的那帮人?


    “栗子。”葛西三桥向前一步,几乎要踩到我的脚尖,“我喜欢你,做我的女朋友吧!”


    葛西三桥身后的人群发出一阵哄笑,几个人用力鼓掌吹口哨。


    我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我感到匪夷所思。


    “这是你的大冒险内容?”我费解地皱眉,“好了,你已经冒过险了,继续回去玩吧。”


    “你还没给我回答呢。”葛西三桥说。


    “我有男朋友。”我扫了眼葛西三桥和江户川乱步的距离,“他离你这么近你都看不到,青光眼?”


    眼睛不好还是趁早去治,校医务室离这儿又不远。


    “学园祭的惩罚游戏而已。”葛西三桥脸有点挂不住了,“谁不知道是假的。”


    “我真的喜欢你,我们同个系的,你考虑考虑我。”


    莫名其妙。我维持了一天的好心情在他两三句话中消失殆尽。


    好没礼貌一人,我上一次遇见令我不爽的家伙是怎么处理来着?他是真不怕老底都被我掀开,可以,我满足他。


    我反手就想给他个异能者震撼。


    “啵。”


    湿润的触感贴在脸颊边,汁水甜蜜的芳香混在呼吸中,念念不舍地交融、分离。


    我迟钝地反映了一会儿。


    刚刚,乱步先生是不是亲了我一口?


    他的嘴唇贴在我脸颊边,发出轻微的啵声。


    抚在我肩上的手施力,让我和他靠得更紧,没有一丝缝隙。


    “再来一次?”江户川乱步语调上扬,“栗子看起来很喜欢呢。”


    贴贴,我喜欢贴贴,但好像不是这种贴法……不是吗?


    “不、不用了。”我脸颊在发烫,疑似发烧,不可以接触感染——总之,暂时不用了!


    “好,听你的。”江户川乱步听话地没有再凑过来,他掀了掀眼皮,自下而上扫视葛西三桥。


    “没有礼貌。”他说,“谁允许你随便叫别人家女朋友的名字?”


    “‘川绘同学’几个字你是不会念吗?”江户川乱步冷淡地说,“那不如回家,读什么大学。”


    葛西三桥的脸一阵青一阵红,他身后那群人也尴尬的不得了,打着哈哈说:“来来来,继续真心话大冒险,葛西快回来,下一轮了。”


    人群蜂拥而来又一窝蜂离开,吧台角落里只剩下我和江户川乱步。


    我用手背贴了贴脸颊,烫得我心慌。


    有没有冰块救我狗命!


    “好红。”江户川乱步左右看看,很稀奇的模样,“竟然能变得这么红吗?”


    “不要用科学研究的语气说话啦。”我用手肘拐了他一记,听他吃痛地哼了一声才觉得气氛自然一些。


    “那些人是隔壁班的。”江户川乱步双手叉腰,“栗子以后少跟他们玩,不对,不要跟他们玩。”


    “我本来就不跟他们玩。”我小声说。


    大侦探超忙的。


    江户川乱步勉强满意,他像猫咪一样晃了晃脑袋,“这里好吵,我们可以回去了吗?”


    团建才开始没多久,现在走人不好,但经过刚刚一遭,我也不想继续呆在这儿了。


    “我们偷偷的。”我做了个蹑手蹑脚的手势,江户川乱步配合地跟着我的脚步,从后门绕了出去。


    外面天已经黑了,夜风拂面,吹散了衣服上沾染的酒气,令人浑身一轻。


    现在回家还早,土匪正在家里独自一鸟看幼儿早教识字频道,我回公寓也抢不到遥控器。


    “附近有个公园。”江户川乱步说,“我常去那儿玩。”


    “玩什么?”我双手张开感受夜风,舒服地眯起眼睛。


    “和放学的小学生一起堆沙堡。”江户川乱步边走边说,“不过都晚上了,现在应该没人。”


    “独占沙堡!”我开心地说,“怎么之前不和我一队,我带你秒杀小学生。”


    我可会堆沙堡了。


    夜晚的公园空空荡荡,玩耍的孩子们被家长领回家吃饭,贩卖玩具的小摊贩也随之离开。


    沙坑边一个人也没有,所有的沙子都被我们两个承包。


    我蹲下来,掌心捞了捧沙,细细软软的沙子顺着指缝滑下。


    “想堆个什么样的城堡?”我抬起头问江户川乱步,“堆个超级气派的好不好?”


    顺着抬头的动作,高大的树木发出沙沙的摇曳声,我看见一只嫩黄色的太阳花气球卡在树干上,白线随风缠绕。


    “气球耶。”我仰着头,拍干净手上的沙,“乱步先生,等着。”


    我跑到树干边,双手抬起比出相框的造型,确定树上的落脚点,嘿咻起跳。


    “小心点儿。”江户川乱步站在树下仰头,看我一点点解开缠在树枝上的白线,拽住气球。


    “我要跳了。”我单手拽着气球,另一只手扶在树干上,伴随呼呼的风声身体悬空。


    双脚落在地上,重力的冲击让我不自觉向前踉跄几步,额头撞在江户川乱步的胸膛上。


    “一次稍微有点失误但仍然是满分的跳跃,谢谢鼓掌。”我一本正经地拍了拍巴掌,“乱步先生,给一只手我。”


    “一只手可没办法为你鼓掌。”他一边说,一边把右手伸出来。


    我解开他的袖口,把袖子反折两道,青年白皙的小臂露出一截,隐约能看见皮肤下的青筋。


    我埋低脑袋,认真地把气球线系在他手腕上。


    “给乱步小朋友的奖励。”我唇角弯弯,“奖励你刚刚出色的解围。”


    我当然能解决葛西三桥,我甚至可以让他今天之后抬不起头做人,但那样场面就太难看了。


    今天固然不是一次愉快的团建,可大多数同学是为了和同窗好好相处才聚集而来的,我不愿意让大家都不开心。


    “说错了。”江户川乱步拽了拽气球线,空中的气球上下漂浮。


    “是给男朋友的奖励才对。”


    晚风吹动线绳,我抬头看向嫩黄色的太阳花气球,它和中午那束被我送出去的小雏菊很像。


    我昨天研究了许多与恋爱有关的书籍,装了一脑袋理论知识,今天中午课程一结束,我人就出现在了街边的花店。


    美丽但没有实际用处的花朵遍布花店,我从前也收到过花,在生病住院的时候,作为探望礼物送到我手中。


    很漂亮,但我的评价是不如果篮,能吃又好吃。


    比起收到花我更愿意收到水果,而且我觉得江户川乱步也一样,他肯定更喜欢涂满奶油的小蛋糕。


    我的脚步跨过花店门槛,又收回来,犹豫着要不要改去旁边的蛋糕店。


    “客人是想买花吗?”花店店主眼尖地看见我,热情地说,“喜欢什么样的?送人还是给自己买?”


    “我不确定。”我眼神游离,“我没有,呃,经验。”


    “那一定是给人买了。”店主拉住我的手,“那人真幸运,能收到你送的花,今天都要高兴坏了。”


    “会吗?”我看向阳光下盛放的小朵雏菊,“我觉得他收到小蛋糕更开心,他喜欢甜食。”


    “花朵和蛋糕是不一样的。”


    店主将我一直盯着看的雏菊递进我手中,“没错,花没有多大用处,保养不好又容易凋谢,最后往往落得被扔进垃圾桶的命运。”


    我:“那我还是去买蛋糕……”


    “可蛋糕什么人都能送。”店主说。


    “朋友可以,家人可以,路过的好心人也可以,不会引起任何歧义,只是一份单纯的礼物。”


    店主用她看过太多故事的眼睛看向我,温声问:“任何人,你都会送花给他吗?”


    “你想要送花给的那个人,对你而言没有任何特殊的意义吗?”


    “他看到这束雏菊时露出的笑容,就是买它全部的意义。”花店销冠不容置喙地说,“结账吧孩子,听前辈的话不会吃亏。”


    抱着花走出店外的我哑口无言。某个瞬间,我想告诉店主,我要送花的对象只是游戏惩罚的七日限定恋人,送花的行为纯粹来自恋爱宝典的教导。


    但……


    “说好要认真来的。”我低声对自己说,“就算只有七天也要做到最好,不是吗?”


    我很庆幸带去了这束小雏菊。


    更庆幸的是,不止我一个人认真对待这七天。


    身份的转变真的太突然了,气氛如果变得尴尬我一点儿都不奇怪,可是没有,一切像水到渠成一样自然。


    这七天,说不定会成为了不起的回忆。


    气球在空中上下摇摆,手腕上系着气球线的名侦探鞠起一捧沙,认真地捏出形状。


    他负责搭地基,我负责让沙堡变得气派,搭出隔壁小朋友看到羡慕哭了的伟大作品。


    正在唱K聚会的同学们不会想到,两个提前偷溜离开的人居然在小公园堆沙堡,堆得投入又认真,脸上沾了沙粒都顾不上抬起袖子擦。


    小情侣幼稚一下怎么了?能陪你一起幼稚的人多么难得。


    “再加个屋檐。”我摆弄沙堡,低头握住沙子。


    恰恰一阵夜风吹过,低头的我只感觉黑发被剧烈的风吹得散乱,旁边的江户川乱步唔了一声,难受地闭上眼睛。


    “怎么了?”我慌忙拍干净手上的沙,“沙子被风吹进眼睛里了?”


    江户川乱步胡乱点点头,抬起袖子,脸埋在袖口来回蹭。


    蹭了半天,他眯起的眼睛仍然睁不开,眼角反而被揉得通红,可怜极了。


    “别乱动。”我抓住江户川乱步的手臂,凑近去看,“眼睛挣得开吗?”


    蒙着水光的绿眸睁开了一线,又因为难受飞快闭上,纤长的睫毛上沾着细密的水珠。


    不能拿手揉,手上都是沙。


    我双手捧起江户川乱步的脸,对着他的眼睛轻轻吹气:“呼呼,呼呼……眼睛,稍微睁开一点,让我帮你把沙子吹出去。”


    波光粼粼的绿宝石若隐若现,我呼出的风惊起层层涟漪,江户川乱步慢慢地眨眼睛,皱起的眉头渐渐松开。


    悬在他睫毛上将坠未坠的水珠细细颤抖,终于,睫毛承受不住它的重量,忽地下坠。


    水珠落在江户川乱步的眼角,在我视野中如此显眼,让人无法忽略。


    因为沙子吹进眼睛而落泪,乱步先生知道后会羞愤地跳起来捂住我的眼睛,让我忘掉这一幕吗?


    不是没有可能,他一向在乎在我面前的形象,不想我找到机会嘲笑他。


    忘掉好可惜啊!我不想忘,明明是那么可爱的一滴水珠,怎么能说它不存在呢?


    我要证明它存在过,用乱步先生无法拒绝的方法。


    “啵。”


    轻微的啵声今晚第二次响起,主动权调换,我亲在江户川乱步眼角,唇角抿去那滴水珠。


    “气球不算。”我说,“这才是给男朋友的奖励。”


    第 67 章 玄学VS推理的第六十七天


    【大侦探日记:X月X日,星期二,夜晚微风,小心沙尘。】


    【限时恋爱体验券剩余有效期:6天。】


    【今天亲了,亲了两次。】


    团建一时爽,早八火葬场。


    周三上午,专业课上三分之二人宿醉浮肿的脸罪行昭昭,我容光焕发地坐在他们中间,一看便是众人独挂科我不挂的有福面相。


    谈恋爱果然是有好处的,若是昨天乱步先生不在,宿醉大军中就得多一个我了。


    “昨天大家喝的尽兴,今天想再续一摊,你要来么?”班长问我。


    “今天不行。”我从抽屉里掏出一张精心保存的传单放到桌上。


    “我今晚要参战。”


    超市保卫战之谁抢走了我的打折鸡蛋!


    其激烈程度不亚于龙头战争,刀光剑影,暗箭齐发,眼力手速心机一项不可缺少,赌上性命的塔塔开!


    此乃我人生之战役,是一介穷鬼逆天改命的机遇,任何事都要排在它之后。


    “区区美人休想误朕江山。”我冷酷地说,“旁边玩儿去乱步先生,现在我心里没有你。”


    冷酷的士兵心中只有打折鸡蛋,五五折,每人限购四盒,我非搞到手不可!


    连我朝太子土匪都被我无情驱逐,缩着翅膀栖息在江户川乱步肩上,高声为我助威:“冲激!冲激!”


    “你是一只鹩哥,不是海燕。”江户川乱步双臂趴在手推车上,敬畏地看着眼前的人山人海。


    我仿佛滔天巨浪中的礁石,在潮涨潮落间偶尔露出一颗头,又被汹涌的人潮席卷,淹没在海水之下。


    即使是超推理也不能在打折鸡蛋抢购人群中找到女朋友。


    江户川乱步:谁家女朋友放学约会项目是来超市抢打折鸡蛋?


    哦,原来是他家女朋友。


    一刻钟后,我负伤归来,满载而归。


    “四盒鸡蛋,搞定。”我在购物清单上划去一道,“还剩白糖、酵母、牛奶、生奶油、生菜、西红柿……”


    我一边碎碎念一边对照清单,余光突然发现旁边少了一道黑影。


    与此同时,我手中推着的手推车变得好沉好沉。


    我:“……”


    我低头看向一脸期待地坐在手推车中江户川乱步。


    他双手抱膝坐好,拥挤地蜷缩在手推车里,向后仰头看我,贝雷帽斜斜地歪在脑袋上。


    大猫咪眼中写满期待:快推我快推我!


    黑鸟蹦蹦跳跳落在他膝盖上,兴奋地拍打翅膀。


    我恍惚间以为自己多了个好大儿。


    这是什么二孩妈超市抢购情景喜剧吗?


    “看在打折鸡蛋的份上。”我双手握住车把手,向前用力,比江户川乱步更兴奋地说:“坐稳啦,起飞——”


    车轮骨碌碌地滚动,我和两个幼稚鬼在超市的走廊上飞驰,发出哇——哦——的呼喊声。


    不过瘾,再来一次,哇——哦——


    超市工作人员:“客人!”


    我和江户川乱步被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工作人员指责道:“您不可以这么溺爱孩子!”


    我:“其实是男朋友……”


    工作人员:“男朋友更不可以溺爱!”


    我连连点头道歉,一回头,江户川乱步依然坐在手推车里,怀里抱了一大堆薯片。


    他双手张开抱住鼓鼓的薯片袋,拥挤的薯片袋几乎要掉出车外,快把他整个人都埋在下面了。


    “栗子!”江户川乱步眼睛亮亮,自豪地说,“我抢到好多薯片。”


    是啊,半个薯片架快被他搬空了。


    我拿起一包看了看,番茄味,可以留下,再看,黄瓜味,也可以留下。


    “把酸奶味和珍珠奶茶味放回去。”我勒令他,“到底在用土豆代餐什么怪东西啊。”


    放回几袋薯片,手推车里又有了空隙,我推着江户川乱步逛来逛去,每路过一个零食货架,车便增重一分,车轮肉眼可见地颤抖。


    “车上的零食都是要被我带回家的。”我趴在车把手上,指尖点了点江户川乱步的额头。


    “老实交代,你混在里面有什么企图?”


    “我和它们是一伙的。”江户川乱步抱紧怀里的零食,以示他们不可分离,“栗子想把它们带走,必须捆绑一个我。”


    懂了,乱步先生是捆物。


    好比出自推周年限定吧唧捆一套海景房。


    好一个强抢强卖。


    捆物一手一个大购物袋被我领回了家。


    名侦探在武装侦探社从不干重活,他第一次吭哧吭哧拎两个重物,手掌被购物袋勒得通红。


    事先声明我没有虐待男朋友,我也拎着两个大袋子,脖子上还挂了一个,连土匪都用它的喙叼着一只小袋子。


    “买太多了。”我一边喘气一边拿钥匙开门,“乱步先生,你是一个不知节制的男人。”


    “我没有。”江户川乱步气喘吁吁,“明明是栗子一直说还想要。”


    对面邻居的门打开,樋口一叶左脚踏出门槛,听了我们的对话,嗖得缩了回去。


    “对不起,我不该左脚出门。”她大声道歉,“我这就翻窗出去。”


    公寓在二楼,翻窗问题不大,只是让我头冒问号:至于吗?


    港口黑手党员工法则竟如此严苛,员工在家都要严格遵守左右脚纪律。


    森鸥外:能不能在你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呢:)


    钥匙拧开公寓门锁,我和江户川乱步长长地舒了口气,倒在沙发上不肯动弹一下。


    他的左脚压在我的右腿上,我的左腿压在他的右脚上,两人抓起抱枕互相丢来丢去:“起来啦,你动,不,你动!”


    土匪啄饮两口清水,拍拍翅膀舒服地窝进它的鸟巢:人类,看着都累。


    抱枕击中我的额头和江户川乱步的胸口,我们宣布停战。


    “手好痛。”江户川乱步伸出手,翻开掌心给我看两条红红的勒痕。


    “娇气。”我哼他,我手上也有勒痕,我就不撒娇。


    “好了好了,给你呼呼。”我本来只想哼完就算,又记起他现在是我的男朋友,只好任劳任怨地抓住他的手,低头吹气。


    吹了两下,又揉了揉,我玩心大起,把乱步先生的手团成拳头,指腹按住他掌心:“乌拉乌拉——爪爪开花!”


    江户川乱步五指配合地张开,开花后又咻然收拢,包住我的手。


    “抓住了。”他得意地翘唇,“幼稚鬼。”


    停战协议距离撕毁还有一秒之差,两声咕咕的动静为战争按下休止符。


    我的肚子:咕咕~


    他的肚子:咕咕~


    我:“天大地大。”


    他:“吃饭最大。”


    我:“战争停止,我去炒菜?”


    他:“妥,我蒸饭。”


    我们一拍即合,当即起身。


    ——然后就因两个人的腿压在一起,双双被绊倒,摔回沙发。


    战争总是避免不了伤亡,更凸显出和平的可贵。


    “好饿,没有力气做大餐,吃寿司怎么样?”我拿出青瓜火腿肉松和海苔片。


    江户川乱步正在打量电饭煲,闻言没过大脑地点点头。


    我想起这位朋友不会坐电车不会看路牌的生活白痴属性,试探性地说:“放一杯米三杯水。”


    他要是真的连杯子一起放进去,我要拍下来做成梗图嘲笑他一整年。


    邪恶.jpg江户川乱步没有意识到背后传来的恶意,他拿了一只杯子,倒进一杯米和三杯水,按下煮饭按钮。


    我失望地啧了一声。


    名侦探:“?”


    等饭蒸熟的过程中我清洗好切好配料,袖子挽高:“想不想学捏寿司?”


    摸鱼的成年人会拒绝,贪玩的小学生兴冲冲答应下来。


    “先把手洗干净。”我说,“七步洗手法。”


    江户川乱步不懂七步洗手法,他把手淋湿,湿漉漉地弹了弹水珠,一脸“好了”的表情。


    好个鬼啦!我们侦探可要比其他行业更爱干净才行,别人最多手上沾点灰尘,我们一不留神沾的可是满手血啊!


    我拽着江户川乱步重回洗手间,我站在洗手池面前,让他站在我背后,把两只手伸出来。


    “看好了,只教一遍,学不好的话乱步先生就要降级为笨蛋乱步。”


    水龙头哗哗流水,我将洗手液挤在掌心,搓出泡沫捧到他掌心。


    我兢兢业业低头洗刷刷,洗手台前的镜子映出我与乱步先生交叠的身影。


    他比我高一些,下颌懒洋洋地搭在我肩上,翠绿的眼眸微垂,看着被我抓住的双手。


    那双手乖乖地任人摆布,泡沫顺着指缝滑落,彩色的泡泡在空气中炸开,薄荷的香味弥散在呼吸中。“水有点凉。”江户川乱步在我耳边轻声说。


    我调到热水,他又说有点烫。


    真难伺候。


    “将就一下怎么啦?”我不满地抬头。


    唇瓣不小心擦过他的下颌,江户川乱步顿时变成很好说话的模样:“没怎么,我能忍。”


    你最好是。


    干净的水流冲洗掉泡沫,我拿过擦手巾擦掉残留的水珠,正准备把擦手巾塞给江户川乱步,余光看见他抬起手,一副蠢蠢欲动想把水珠弹到我脸上的架势。


    这人真的很幼稚!我果断捉住他的手腕,三下五除二给他连指缝都擦得干干净净。


    江户川乱步看起来一点都不遗憾,他甩着手走进厨房:“栗子快教我捏寿司。”


    捏寿司没什么难的,我的要求是能吃就好,只要别中途米饭散开好好一颗寿司便成海苔拌饭就行。


    江户川乱步一脸受教地点点头,拿了食材独自在旁边嘿咻嘿咻地捏。


    我好饿好饿真的好饿,无暇顾及他,飞快地把我这边捏好,整整齐齐码在碟子上。


    “差不多行了。”我端着盘子出去,回过神发现江户川乱步还在角落里吭哧吭哧地捏。


    他上一次这么认真,是在堆沙堡。


    亲,食材是刚好两人份,糟蹋一点点我们就吃不饱了哇!


    我忐忑的心扑通扑通跳,从江户川乱步身后悄悄探头。


    第一个好消息是,他没有浪费食物。


    第二个好消息是,他捏的是双人份。


    “这两个拳头大小的饭团是什么?”我沉默,“是你对我的怨气化成的炸.弹吗?”


    “栗子说什么呢。”江户川乱步举起他的“饭团”,“当然是我捏的寿司。”


    “海苔包裹饭粒包裹青瓜火腿和肉松。”名侦探质问,“寿司的本质不正是如此吗?”


    我:你非要这么说的话,我还能说什么呢?


    “有道理。”我双手把我捏的寿司护在怀里,“既然是乱步先生亲手捏的,就请你自己享用吧。”


    江户川乱步:“但是栗子怀里看上去比较好吃。”


    我:不是看上去,是本来就是。


    我们对视一眼,我撒腿就跑,他一手一只大饭团跟在后面追。


    在解决饥饿之前,我们又双叒叕运动了一场。


    天下竟有对抗意识如此之强的情侣,上帝看见都哭了。


    “闹得好晚。”我拎起书包,翻出高数老师留的题,“是什么让妙龄少女作业一字未动,罪魁祸首又为何毫无悔改之心?”


    江户川乱步咬着一只菠萝包,毫无悔过之心地翻我的作业本。


    我拍开他的手,用大学生超绝的智慧写下一串数字。


    “算错了。”江户川乱步指尖点了点作业本,“第一步就错,剩下还有写的必要吗?”


    有,证明我是个一条路走到黑,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有毅力的人。


    我划去错误数字,重新写。


    数学这种东西越写越上头,绞尽脑汁思考却大脑空空的感觉令人着迷。


    我沉浸式写作业,连余光都不瞥旁边的江户川乱步。


    黑发绿眸的青年一脸无聊。


    一眼能看出答案的东西,不知道有什么浪费时间的必要。


    但很笨的女朋友又不能不写,不然期末哭唧唧挂科的罪人就变成他了。


    江户川乱步盘腿坐在椅子上,椅子脚发出吱呀的声音,和另一只椅子碰在一起。


    大猫咪歪歪扭扭靠过来,鼻尖嗅了嗅。


    女孩子身上暖呼呼的,气味像晒过太阳的棉被,江户川乱步闻着闻着犯了困,脑袋小鸡啄米一点一点,慢慢往下栽。


    一团融化的棉花糖黏在我肩上,我百忙之中从高数里抽空看了一眼。


    “迟早被你压成高低肩。”


    我用笔尖轻敲江户川乱步的脑袋,呼呼大睡的猫猫一点反应都无。


    等我写完明天要交的作业,窗外万籁俱寂,天黑得不能更黑。


    “乱步先生,乱步先生,起床啦。”


    迷迷糊糊的青年用鼻音哼哼两句,扭头继续睡。


    “不起来吗?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在很久很久以前,一个漆黑的夜晚,有一个懒惰的人不肯起床。”


    “有个声音对他说:起来吧,起来吧,再不起来你就要变成猪了。懒惰的人不听,他继续睡,睡啊,睡啊。”


    “终于,懒惰的人睡饱了,他睁开眼,愉快地哼哼两声。哼哼哧哧的声音从他的鼻子里往外冒,他抬起赤色的猪蹄,背后卷成圈圈的猪尾巴甩了甩。”


    “这时,那道耳熟的声音又出现了:你醒啦,油已经热好了。”


    “懒惰的猪大吃一惊,他企图用自己聪明的脑袋想出逃离油锅的办法,可是他忘记了,他——是一颗猪脑子!”


    “快点起来。”我推了推肩上的人,“不然我就把你做成小猪五花肉卷饼吃掉。”


    江户川乱步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好啊,刷点甜辣酱。”


    “不要半夜勾引我吃宵夜。”我指指点点,“我这个人一点自制力都没有的。”


    “回侦探社的路还记得吗?”我问,“要不要土匪送你?”


    “栗子赶我走?”江户川乱步睁大困倦的眼睛,“你居然赶我走?”


    我:啊这,我不应该吗?


    “我们可是恋人。”江户川乱步咬重最后一个词,“哪有半夜把男朋友赶出家门的道理。”


    好像有一丝道理。


    又好像全是歪理。


    “恋人也不都是能过夜的关系。”我和他讲道理,“何况我们住的不远,又不是让你睡大街。”


    江户川乱步:“那栗子说,什么样的恋人才是能过夜的关系?”


    我吭吭哧哧想了半天,努力憋出一句话:“感情很好的恋人?”


    江户川乱步:“我们感情不好吗?”


    我:“那那……彼此信任的恋人!”


    江户川乱步:“是你不信任我,还是我不信任你?有这回事?”


    我:“呃呃……双方家长同意的关系!”


    江户川乱步:“喏,社长的电话,你问。”


    KO!我一败涂地。


    见我连蚊香眼都冒出来了,江户川乱步不慌不忙打出最后一击。


    “我们又不是第一次同床共枕,栗子慌什么?”


    完了,我被说服了。


    凡事可一可二便可再三,前车之鉴历历在目,让拒绝都显得名不正言不顺起来。


    “好吧。”我妥协道,“你要先洗澡吗?”


    他先去洗了,我给土匪换了新的水,站在鸟巢边摸它的羽毛。


    “栗子,紧张?”黑鸟歪了歪脑袋。


    “瞎说什么大实话。”我胡乱呼噜土匪的羽毛,“乱步先生在这里,我日记都不好写了。”


    【大侦探日记:X月X日,星期三,夜晚黑漆漆,不易走夜路。】


    【限时恋爱体验券剩余有效期:5天。】


    【留男朋友在家过夜了,扣1福泽先生原谅我。】


    趁江户川乱步洗澡的功夫,我又找出一只枕头放在床上,刻意摆放得整整齐齐,泾渭分明。


    要不要画一条分界线呢?


    我的床可不是松下小姐那张“我重生了,我从五百平米的大床上睁开眼,这一世我发誓要夺回属于我的一切”的大床。


    这张原本是北岛小姐为新婚准备的床的确够两个人躺,但也只够两个人躺,中间若是空出0.5人的空隙,两边的人就要掉下床去。


    “其实沙发也不是不可以睡人。”我沉思。


    沙发是北岛小姐特意帮未婚夫挑的,又大又宽又好睡,小夫妻吵架便意味着有人要睡在外面,沙发能轻易展开成一张小床。


    问题来了,我该以什么理由让乱步先生睡沙发或者让我自己睡沙发?


    放在平时不需要理由的一件事,但放在特殊的七天成了大难题。


    我和江户川乱步正在热恋中。


    字面意义上的热恋,即我的行为逻辑需要符合字典对“热恋”的定义。


    不为难人还叫惩罚游戏吗?惩罚游戏生来就是为了为难人的。


    我怀抱觉悟拍软了枕头,从衣柜里拿出睡衣。


    咔,浴室的门被扭开。


    热气腾腾的江户川乱步踩着毛拖鞋走过来,脸颊被热气熏得通红,绿眸蒙上一片困倦的水雾。


    看起来柔软又无害,没扎好的衬衣衣角掀起来,露出软软的肚子。


    很好摸的感觉。


    我心中因身份转变而起的紧张感在热气中融化,甚至有点想嘲笑几分钟前的自己:


    那可是乱步先生,容易炸毛但很好哄的可爱猫猫,等待他的是被邪恶人类狠狠吸猫呼噜秃毛的命运,张牙舞爪也反抗不能。才不危险,也不必警惕。


    我一身轻松地抱着睡衣和浴巾走进浴室。


    洗完澡,涂完身体乳,卧室的灯已经熄了,只留下一盏昏黄的床头灯。


    “来。”江户川乱步朝我招手,拍拍身边的空位。


    一丝异样的感觉浮上我心间,又被当成错觉忽视。


    我膝盖跪在床上,动作很轻地翻上去,脑袋埋进枕头里。


    “小心闷过气。”他笑了一声,拎起滑落到床尾的被子,搭在我身上。


    我磨磨蹭蹭地翻了个身,对上乱步先生的脸。


    “你干嘛非要朝我这边睡?”我低声问。


    “往左躺压住心脏。”江户川乱步一脸理所当然,“当然要朝右睡。”


    “那我也该朝右睡?”我觉得有道理。


    “栗子不行。”江户川乱步握住我的肩膀把我掰回来,“右手的伤好了才多久,不能压。”


    也有道理,我是应该朝左睡。


    “我们非要脸对脸不可吗?”我绞尽脑汁,“不如我们换一边吧。”


    从面对变成背对,合适多了。


    “可以是可以。”江户川乱步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只是等到半夜,结果恐怕没有区别。”


    我:“怎么会?”


    我脱口而出,迎上他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想、想起来了……


    在松下宅住的那一夜,我们中间被我反手丢掉的草莓兔,以及被我当成好抱的大抱枕搂着睡了一整晚的乱步先生。


    更早之前,侦探社宿舍中,他几番逃走也没能逃脱被我抱住卷成被子卷饼的命运。


    登徒子竟是我自己.jpg


    “既然无论怎么拉开距离,结果都一样。”江户川乱步抬起手臂,轻快地说,“不如一开始就认命好了。”


    “记忆中好像有人亲口夸过我是她抱过最好睡的抱枕。”


    “机会难得,也不是不可以再让她占一次便宜。”


    第 68 章 玄学VS推理的第六十八天


    好温暖。


    布料摩擦发出沙沙的轻响,令人安心的气味融入呼吸,我双手环在乱步先生腰上,像抱一只很大的熊玩偶。


    他呼吸均匀,额前的碎发埋在我颈窝中,偶尔发出孩童似的呓语。


    乱步先生已经睡熟了,而我,清醒得可怕。


    脑海中不断回放我推开浴室门,走向只点了一盏昏黄床头灯的那一幕。


    乱步先生一点儿都不认床,他舒舒服服占据一半位置,抬手让我过来。


    我刚洗完澡,发尾被升腾的水汽打湿,身上的温度还没有降下去就被人抱了满怀。


    “栗子是自体发热的热水袋。”江户川乱步闷闷地笑,胸膛震动,他手指卷起一缕黑发在手中把玩,一松一卷。


    “小心调温按钮坏了,半夜烫的你跳脚。”我被闷在他怀里,挣扎着给自己争取呼吸的权利,两只手没有地方放,只好学乱步先生,环住他的后背。


    情侣交往第二天就抱在一起睡是正常流程吗?


    谁能给我标准答案?恋爱怎么比高考还难。


    可若说我很为难,倒也不尽然。


    他说抱着睡,真的只是抱着,手臂划出一段距离,我可以在范围内随意翻滚,跑远了才会被他收紧的手臂拦住。


    两只枕头不翼而飞了一只,乱步先生十分中意我的肩膀,当成他的脑袋支架,碎发软软地扫在我颈窝,像非要和主人睡在一起的黑猫,盘着尾巴窝在人类枕边。


    人类拒绝不了毛绒绒,正如我拒绝不了他。


    猫猫是喜欢睡大觉的动物,江户川乱步鼻尖蹭在我身上胡乱嗅闻了没一会儿呼吸便变得又轻又浅,沉沉入睡。


    徒留我一个人眼睛睁得好大。


    名侦探牌猫咪抱枕的好抱程度由我亲自认证,若是他抱起来不舒服,我何至于在松下宅把草莓兔玩偶扔下床,扒在他身上呼呼大睡一整晚。


    今时不同往日,过去是我强行抱他,早晨的乱步先生脸颊羞红,我土下座忏悔自己玷污了名侦探的清白。


    如今罪行变成名正言顺的正当行为,羞耻的人为什么从他变成了我?


    有名分和没名分的区别真就这么大?寂静的夜晚,我在男朋友怀里头脑风暴,没心没肺的猫猫睡得很香,均匀的呼吸声仿佛规律的白噪音,听得我眼皮打架。


    贴近的体温带来难以言说的安全感,与从前抱枕头抱被子的感官完全不同,恍惚间甚至让人产生我过去十八年过的是什么苦日子的迷思。


    “明天不上早八真是太好了……”困到睡着的前一秒,我衷心感谢体贴的课表。


    好舒服,舒服到一觉睡到下午两点也不想睁眼的程度,让我早晨七八点起床绝无可能,炸学校的心情从未如此强烈。


    黑甜的梦乡与收紧的怀抱将我包裹,我逐渐下沉,沉入云朵与星辰构建的理想国。


    梦中光怪陆离的画面蒙上一层毛玻璃,再醒来的时候,我大脑一片空白,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睡懵了?”一颗黑发凌乱的脑袋探过来,笑眯眯捏住我的鼻尖。


    呼吸不畅让我打了两个喷嚏,睡意一扫而空。


    “我做了个梦。”我揉揉眼睛。


    “梦见眼前有一座毛绒绒的猫猫山,看起来特别软特别舒服,我想爬到山上去,很努力很努力地手脚并用,却总是在半山腰被一股神秘力量拽下来。”


    我爬山爬了整整一晚呢,腰酸腿疼的,今天的运动量在起床前已经达成目标。


    江户川乱步哦了一声,他掀开被子,“原来栗子在爬山。”


    我低头一看,我两只腿勾在江户川乱步腰上,与梦中勇攀猫猫山高峰的姿势一模一样。


    “栗子蹬了我好几下。”江户川乱步抱怨似的掀起上衣,“喏,都踢出淤青了。”


    “没有青,只是有点红。”我脑袋不清醒,伸手摸了摸他衣摆下平坦的小腹,“上点药就好了。”


    软软的猫肚子,手感好绝。


    “好摸吗?”江户川乱步轻轻拍开我的手,“大清早耍流氓,我要叫非礼了。”


    “已经是中午了。”我指出,“而且我隔壁住的是港口黑手党,不是警察。”


    喊非礼也没用,樋口一叶会支持我的所有犯罪行为,这里可是我的邪恶窝点。


    “一个罪名不认,还有第二个:栗子害我迟到了。”江户川乱步躺在床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翘了一上午的班。”


    我还不是翘了一上午的课,啊不,我今天上午没课,好耶。


    “你可以叫醒我呀。”我坐起来,用手梳了梳乱糟糟的头发,“不许拿别人当借口摸鱼。”


    我相信福泽先生不会接受社员“和女朋友同床共枕,早上闹钟响了她抱着我的腰苦苦哀求我不要走,所以我翘了一上午的班,请社长不要扣我工资”的狡辩理由。


    福泽谕吉:咳咳!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难道栗子以为我没有尝试过吗?”江户川乱步抬手捏住一缕黑发,像被逗猫棒吸引的大猫咪。


    “我很努力地抓住栗子的肩膀摇晃,说醒醒,我上班要迟到了。”


    “栗子特别凶地把我的手拍开,额头撞到我胸口说梦话威胁我,我想想你说了什么……哦,是这句:‘乖乖抱好,我不说撒手你敢松一下?敢松开就咬你。’”


    江户川乱步:“然后,我真的被咬了。”


    他拨开衣领,露出好看的锁骨,一只明晃晃的牙印暴露在我眼中。


    一口好牙,是我的牙没错。


    我倒在床上,抓起枕头蒙住脸。


    “对不起。”我虚弱地说,“其实我一直没有告诉你,睡梦中的人不是我,是我的第二人格,她诞生在一个寒冷的冬天,手里捏着三根火柴看向橱窗里火辣的烤火鸡……”


    赤司征十郎是世界上最有智慧的人没有之一,第二人格是什么甩锅的天才想法,借我用用!


    “原来如此,是栗子的第二人格。”江户川乱步煞有正事地点点头,一副他信了的表情,“好吧,既然如此,我承诺的共享委托也只好不作数了。”


    委托?我DNA动了,耳朵高高竖起。


    “什么委托?”我扒住他的手臂,眼睛发光,侦探之魂熊熊燃烧,“委托费很客观的那种委托吗?”


    江户川乱步屈指弹了下我的额头:“这会儿不是第二人格了?”


    只要有委托,别说第二人格,第五人格都行。


    我能屈能伸。


    世界上没有顺不好毛的猫,只有不肯花费时间的人,我缠着江户川乱步缠到了侦探社,他果然松了口。


    坐在江户川乱步办公桌后高高兴兴翻阅文件的我没有注意到侦探社的暗流涌动。


    国木田独步:‘乱步先生翘了一上午的班。’


    中岛敦:‘报告,乱步先生昨晚没回侦探社宿舍。’


    谷崎润一郎:‘今天周四,栗子不上课吗?她为什么和乱步先生一起来了?。’


    太宰治:‘有没有一种可能,乱步先生昨晚睡在栗子那儿。’


    太宰治不愧是太宰治,一语惊醒众人,吸气声此起彼伏。


    谷崎直美:‘进展这么快吗?这才是他们交往的第三天啊!’


    与谢野晶子:‘果然不能小看乱步先生,即使恋爱军师不在旁边他也能做到。’


    泉镜花:‘乱步先生,好厉害。’


    如果眼神交谈也有群聊,此刻软件图标上的小红点已然激增到99+,刷屏飞快。


    编外人员对隐蔽的社员私聊一无所知,我浏览完委托,发现我被乱步先生骗了。


    “乱步先生好恶趣味。”我戳戳他的胳膊,“你是不是喜欢看我求你?”


    根本不是什么共享委托,委托人指名道姓邀请我和他两个人一起来,我的名字和他的名字白纸黑字写在一起呢。


    “是栗子太笨了。”江户川乱步愉快地说,指尖划过我和他的名字,“怎么样,要去吗?”


    虽然我还没见到委托人,但我相信他眼光极佳——他一眼便看出了我与江户川乱步势均力敌的推理水平,绝对是我的伯乐。


    伯乐相邀,怎么可能不答应呢?


    “我来横滨还不到半学期,这片未被沉睡小五郎占据的蓝海已经插上了我的旗帜。”我沉浸式赞美自己。


    “距离我将乱步先生压在身下,成为世界第一大侦探的日子还会远吗?!”


    “后面半句,不太可能。”江户川乱步打击我,“至于前面半句……”


    “栗子昨晚不是已经做到了吗?”


    梦中攀爬猫猫山的女孩子嘟囔着听不懂的梦话,手脚并用扒在江户川乱步肩膀上,把身体的重量交付给他,趴在他胸口沉沉睡去。


    字面意义上的,压在身下。


    我:这也算?


    仔细想想,怎么不算呢?任何形式的胜利都是胜利,我不挑。


    “后面半句我也会做到的。”我强调,“不要小瞧我与凶手之间的羁绊啊。”


    “是是。”江户川乱步把委托书交给侦探社文员,示意他答应接下委托。


    我熟练地拉开名侦探的抽屉找零食吃,时不时喂江户川乱步一口,再一次忽略了侦探社社员们空气中乱飞的眼神。


    国木田独步(推眼镜的手微微颤抖):‘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织田作之助:‘是非VIP用户不可以看的内容吗?’


    中岛敦:‘完了我有画面了。’


    太宰治:‘乱步先生居然是在下面的那个?他吃这么好?’


    谷崎润一郎:‘不要说了太宰先生,你丰富的经验请不要用在这里!’


    消息99+的群聊因太宰治被封,午休时间结束,侦探社社员们投身于工作,而我也要去学校上下午的课程。


    委托人,我的伯乐,十分体贴我满课大学生的身份,将工作时间定在了本周末。


    美好的周四,与男朋友在家里爆睡一上午,到学校接受知识的洗礼一下午,晚上我带土匪去海岸边找它的海鸥朋友玩。


    江户川乱步收到我的约会邀请欢欢喜喜出门,再看见一大群海鸥后笑容瞬间消失。


    可恶的海鸥,肥硕的海鸥,曾经抢过乱步大人面包、薯条、甜甜圈、贝果的超级反派海鸥!


    快乐的约会为什么有它们的存在!


    “因为家长不能干涉孩子的交友。”我说。


    黑鸟混迹在雪白的海鸥当中,朝江户川乱步嘎嘎直叫。


    他们俩一向不对付,我夹在中间端水端得十分辛苦。


    譬如此刻,江户川乱步警惕地把手里的菠萝包藏在身后,土匪在他脑袋上空盘旋,战术性进攻又后撤,采用朗斯基假动作。


    我站在旁边,迎上一人一鸟质问的眼神:你选择帮谁?


    “乱步先生带来的菠萝包,他有权利独自享用。”我说。


    土匪立刻气得大叫,名侦探猫猫得意洋洋地晃了晃尾巴,把菠萝包凑到嘴边。


    为了防止土匪从空中抢夺面包,他一只手牢牢挡在菠萝包左边,右边紧挨着我,不给黑鸟留下一丝偷袭的空间。


    “坏鸟,你就看着我吃吧!”


    “啊呜。”


    菠萝包上缺了好大一块,我腮帮鼓鼓地咀嚼,在江户川乱步呆住的眼神中又凑上去,咬下一大口面包。


    我:一人一鸟都吃不到,多么公平。(嚼嚼嚼)


    江户川乱步/土匪:才不公平!快住口!


    我两口吃掉一半,为了保下剩下一半菠萝包,江户川乱步和土匪共仇敌慨,休战,一人一鸟五五分。


    我:谁说我一碗水端不平?这不是很平吗?


    【大侦探日记:X月X日,星期四,看望了土匪的海鸥朋友,海风很舒服,闻到了好吃的海苔片的香味。】


    【限时恋爱体验券剩余有效期:4天。】


    【和乱步先生睡了(划去)抱在一起睡了。晚上在海边散步,偷吃到了他藏在口袋里的海苔片,开心。】


    我合上日记本,上床睡觉。


    很大很好的双人床使我随意旋转,可以正着睡反着睡歪着睡像贞子一样睡。


    自由的气息令人着迷,我把枕头抱在怀里,十分满意……


    好吧,并不那么令人满意,试过了世界一级好抱的抱枕,枕头怎么搂都不舒服,又小又方又没有温度还不会说话。


    枕头:我只是个枕头……


    “退一万步说,连异能者都有了,让枕头说话的科技却没发明出来,一定大有问题。”


    我狠狠谴责黑衣组织,激情辱骂酒厂BOSS。


    酒厂BOSS:老夫又做错了什么?你能不能讲点道理?


    我当然讲道理,世界科技掌握在黑衣组织手里,他们却宁可耗费经费研究如何让人从高中生变成小学生,都不肯在为人提供安心睡眠上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人为什么想返老还童,不就是因为人老了失眠觉浅睡不安稳,渴望婴儿般丝滑的睡眠吗?


    我可是在从源头上帮酒厂BOSS解决问题,作为回报帮我订做一只私人抱枕不过分吧?


    要长条猫猫造型,可爱的绿眼睛黑猫,平时眯眯眼,偶尔睁开锋利的眼眸,令人呼吸一窒。


    要发热恒温功能,温度比普通人体温稍高一些,能够维持一整晚的保暖,任何时候都妥妥贴贴。


    要软硬适中,骨骼匀称,抱起来能让人发出呜呼的感叹声,又很有安全感,比守护梦境的小熊骑士更优秀。


    要黏人型抱枕,因为我会不小心把床上的东西踢下床,所以它一定要很聪明,知道自己抱紧我,掌心顺着背上的脊骨向下抚摸哄我睡觉。


    抱枕的香型也要自定义:薄荷味漱口水的气味和粗点心的甜香糅杂在一起。不是固定的气味,具体取决于猫猫睡前喝了哪种饮品,是热巧克力奶、纯牛奶、柠檬红茶还是芋泥啵啵奶茶。


    最后再加上说话功能,首先声音一定要好听,其次要有条理,冷静、理性、一针见血,喜欢骂人笨蛋这点我持保留意见。


    要会撒娇,特别擅长用鼻音撒娇,黏黏乎乎地趴在人肩膀上撒娇,是坏心眼很多的大猫咪,喜欢用脑袋拱人,喜爱嗅闻,偶尔会舔人——总之就是非常可爱!


    “我对抱枕的要求也没有很高。”我掰着手指数过以上要求。“黑衣组织不会做不出来吧?不会吧不会吧?”


    堂堂跨国犯罪集团,这么菜?


    酒厂BOSS:@#¥%***&!!!(一万句脏话)


    我不开心地揉了揉无用的枕头,把脸埋进去。


    “如果不是惧怕福泽先生的武力和法院传票,我连乱步先生喜欢的麻袋颜色都想好了。”我在床上打滚。


    失眠的人什么恐怖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为了不品尝从天黑等到天亮的滋味,我能半夜背着麻袋cos圣诞老人翻侦探社宿舍烟囱。


    由奢入俭难,昨晚不该让乱步先生留下来的,就该铁石心肠让他回去睡。


    我平时的睡眠多好多稳定啊,全毁了!


    “快凌晨了,乱步先生肯定睡着了。”我摆弄手机,“要是能让他录一段呼吸的白噪音给我该多好。”


    就像猫猫打呼噜的声音对人来说舒适又催眠一样,昨晚贴在我耳边的呼吸声轻轻浅浅,眼皮听着听着便打起了架。


    唉,我放下手机,闭着眼数绵羊:总不能因为自己失眠吵醒一个睡着的人,这是不人道的行为。


    明天再去要音频吧……呼呼zzzzz这头,一个说着失眠的人成功入睡。


    那头,一个被认为睡着的人睁着眼。


    江户川乱步不是很困。


    倒不是睡眠环境的问题,侦探社宿舍的睡眠环境比栗子家好多了。


    榻榻米大的没有边界,枕头柔软棉被舒适,非常适合补眠。


    最重要的是,怀里没有一位不安分的女孩子。


    笨蛋栗子的睡相是真的很差,没有谁比江户川乱步更有发言权,他体验过三次。


    她才不是什么乖乖巧巧好抱枕,也绝不是睡前用双手固定就能维持姿势一晚上不动的省心睡眠伴侣。


    笨蛋栗子平均十分钟换一次姿势,翻滚、乱拱、踢脚、抬手……江户川乱步认为她上学时期八成是广播体操的领操员,如果不是,只能说校领导痛失人才。


    听话是不可能听话的,女生在床上只会讲鬼话,闭眼前她窝在江户川乱步怀里看着多乖啊,脸颊贴在他胸膛上,一副找到满意位置不肯挪窝的表情。


    睡着后十分钟,笨蛋开始在他胸前乱拱,仿佛地里刨食的小猪。


    真的很像,如果把她的脑袋向外推一点儿,她还会哼哼唧唧地不乐意,用牙齿咬他的手指。


    锁骨上的牙印是咬得深没消去,更多的罪证在夜色中恢复如初,叫名侦探吃了好多哑巴亏。


    乱拱还算好的,区区大笨蛋猪头栗子,名侦探应付得过来,但爬山——梦中爬山到底是什么原理?


    她平日也不爱运动啊。


    可能梦里运动量够了,白天才不动,真是个逻辑自洽的人,值得敬佩。


    爬山真的很离谱,如果江户川乱步不抬手抓住她的腿把人拽下来,笨蛋就要爬到他脑袋上去了。


    或许让她一头撞到床头柜能长点教训……江户川乱步寻思着,忘记把人拽下来,眼前突然一黑。


    几近窒息的拥抱,但这不是重点——无与伦比的推理能力与人人都知道的常识让江户川乱步瞬间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耳朵红得快要滴血。


    太危险了,真的太危险了,一分神没看住险些酿成大错。


    “你还是老老实实在半山腰爬吧。”江户川乱步把她两只手固定住,限制栗子的活动范围。


    笨蛋睡着之后也笨笨,大动作没有小动作不断,还拿他的袖子磨牙,大概是梦里在吃什么好东西,笨蛋总是很好懂。


    江户川乱步不知道他一晚上被折腾醒了几次,奇怪的是早上他并不觉得困,反而神清气爽,睡眠充足。


    他用超推理分析了一下,可能是他每次醒来的时间都很短,需要他解决的问题也不费脑子——笨蛋栗子能有多复杂?她就是一只小猪——再加上旁边的人睡得好香。


    暖呼呼的梦境顺着相贴的皮肤被两人共享,江户川乱步在梦里看见了奋力爬山却永远在半山腰循环一脸不明所以的笨蛋栗子,看见了双手捧着玉米棒认认真真啃玉米的笨蛋栗子,看见她一招一式拳打脚踢做广播体操,看见她食指推眼镜:心机之蛙一直摸你肚子……


    怪诞有趣的梦境就像栗子本人,当看着她的时候,笑意不知不觉便钻到了眼睛里。


    江户川乱步在榻榻米上翻了个身,呈大字状摊开手脚仰望天花板。


    “天还没有亮吗?”


    分开不过几个小时,他又想见她了。


    第 69 章 玄学VS推理的第六十九天


    星期五,一个在人们心中有着特殊地位的日子。


    它不像星期六星期天一样矜贵、易碎,四十八小时转瞬即逝;也不像星期一一样严苛、残酷,二十四小时过得让人想死。


    它美好而轻盈,代表着一周中最有盼头的一天,即使暴雨倾盆也能看见人们阳光灿烂、饱含希望的笑脸:明天就要放假啦!苦日子终于熬出了头!


    教务系统深谙此点,小小AI程序转动,轻轻、轻轻的将高数四节连堂安排在星期五下午。


    美名曰:周末快到了,帮学生们收收心。


    我合理怀疑这是AI企图占领地球的第一步:毁灭大学生。


    哗啦啦的暴雨砸在地面上,灰蒙蒙的乌云遮住了太阳,天色一片昏暗。


    勇猛的土匪本想随我同甘共苦,在暴雨裹挟咸湿海风打湿它心爱尾羽的刹那,黑鸟惨叫一声,一头扎进窝里,屁股对我。


    我:你这只不孝鸟。


    仿佛阿婆洗衣服一勺勺浇水的洪流打在伞面上,我狂奔进教学楼,寻找高数大课的阶梯教室。


    高数大课教室里不止我们一个班,有好些不同系的同学,座次鱼龙混杂,有早早来抢前三排的好孩子,也有早早来抢后三排的混子。


    我秉承中庸之道,选了后排靠窗王的故乡之宝座。


    擅长玩梗的大学生们见我抢走了王之宝座,出于对中二病的尊重,没有人坐到我身边的空位,让我独自在王座上感受高手寂寞如雪的尊享气氛。


    上课铃还未打响,教室里的人基本上来齐了,老师随意扫了一眼,也不点名,直接打开PPT。


    高数课不必点名,期末超高挂科率教你做人。


    我翻开书和笔记本,低头在帆布包中找笔。


    “同学,你旁边有人坐吗?”


    “没呢,空着的。”我要找的黑笔溜进了帆布包最底层,我忙着找笔,头也不抬的回答。


    来人在我左手边的空位坐下,暴雨天潮湿的水汽随着他的到来侵蚀空气。


    我抓住笔,顺带拿出纸巾递给旁边的同学:“需要的话,我这里有纸。”


    “谢了。”江户川乱步两指夹过纸巾,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划过他勾起的唇角,“我正需要。”


    震惊,震惊是今天的高数课。


    我迅速扭头瞟了眼讲台上的老师,压低声音说:“乱步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江户川乱步将纸巾盖在额发上吸水。他显然打了伞,因为衣服基本是干的,但发尾、袖口、裤脚打湿的水渍能看出这人定是边打伞边转伞,在雨中欣赏伞尖水珠抖落成圆弧的风景。


    “来找栗子玩。”江户川乱步理直气壮地回答。


    “外面下了这么大的雨。”我说,窗外雨声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你不是知道我的课表吗?四节高数连堂,地狱,噩梦,今日宜下葬不宜约会。”


    “我不管。”江户川乱步趴在课桌上耍赖,“我来都来了。”


    我:名侦探的智慧就是让你用万能金句顶嘴的吗?


    我当然舍不得赶他走,倒不如说在地狱的高数课上看见乱步先生着实令人高兴的不得了,因潮湿阴郁天气造成的焦躁一扫而空,神清气爽。


    “好吧。”我抑制扬起的嘴角,“我是好学生,要听课的,乱步先生自己玩儿吧。”


    他发出像打扰人写作业的大猫猫被主人抱下书桌的不满声。


    猫是耽误人类学习的祸水,我悟了。


    我在笔记本上抄写老师的板书,江户川乱步趴在桌上打了个呵欠,眼中流露出困倦。


    我知道高数课很好睡,但他眼底浅浅的黑眼圈应该不是数学的力量吧?


    “昨晚没睡好?”我低声问。


    “嗯。”江户川乱步又打了个呵欠,“睡眠环境太安稳了,睡不着。”


    我:这是不是个病句?


    “没有笨蛋在怀里拳打脚踢,太安逸了。”江户川乱步懒洋洋地说,眼眸合拢,“忍不住享受了一下夜晚的宁静。”


    倒也不必把失眠说得如此文艺,我心想。我昨晚睡得还行。


    本来以为失去抱枕会睡不着,但事实证明我自力更生的本领一向优秀。


    “你有福了。”我小声说,“没有高数课哄睡不着的人。”


    我有理由怀疑他找我玩是次因,主因是我今天下午上高数。


    江户川乱步眼皮像粘了胶水,似乎从他坐在我身边开始,消失一晚的瞌睡虫便再度眷顾了他。


    轻轻的力道划过我左手掌心,江户川乱步尾指勾在我的手指上,向他那边拉了拉。


    “把左手借给我嘛。”困倦的名侦探撒娇。


    我右手握着笔做笔记,左手被小偷猫叼走,压在脑袋底下,贴着他热乎乎的脸颊。


    老实说,手有点麻。


    但真的太可爱了!感觉什么都可以原谅!区区手臂麻痹,我可以克服!


    头一次,我上高数课如此有激情。


    连堂中给了学生休息时间,老师粉笔一放下,教室里骤然喧闹起来。


    补完一觉的江户川乱步悠悠转醒,他挪开脑袋,伸手按了按我的胳膊。


    我:“嗷!”


    又麻又酥,像触电似的,整条胳膊都不听我使唤。


    “可怜可怜。”名侦探噙着笑意,又伸手按了按。


    恨我少一只手的战斗力,否则定然把他打得喵喵直叫。


    “下节课不给你睡了。”我把左手背到身后。


    “没事,我睡饱了。”江户川乱步拖过我的笔记本扫了眼。


    数学公式、计算草稿和随笔涂鸦的猫猫头画满笔记本,角落里还有对食堂午饭的吐槽。


    江户川乱步:“认真听讲的好孩子?”


    我用笔帽敲他的手背:什么好孩子,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野蛮女友。


    “栗子对同学也这么凶吗?”江户川乱步缩回手,摸了摸泛红的手背。


    “才不是,我在同学间的风评可好了。”我否定,“物美价廉使命必达的校园侦探,我可是校园风云人物。”


    若不是帝光和洛山都被篮球迷了心窍,我才是民心所向的校园明星。


    “如果我和你读一所学校呢?”江户川乱步像是突然来了兴趣,“假设学校在横滨。”


    我:这所学校是不是叫文野中学?


    实不相瞒这并非一所幻想中的学校,看过《文豪野犬汪》的聪明朋友们都知道。


    我顺着江户川乱步的思维想了想。


    文野中学,横滨最大最恶最知名的升学率NO.1学校,多年来以令人闻风丧胆的口碑招收了一众问题学生。比如二年级的太宰治同学与中原中也同学,他们在14岁最中二的年纪打打杀杀,一个用绷带封印住自己蕴藏魔王之力的右眼(其实是用脏手揉眼睛后长了针眼),一个双手戴着20公斤特制负重的黑手套(真的不会腱鞘炎发作吗?),是文野中学知名捣乱份子,被学校授予“双黑”的称号。


    连两人背后的大人,保健科教师森医生与家政课教师兰堂老师都奈何不了他们,一度考虑请剑术课教师福泽先生把太宰治领走单独教学,校长夏目老师听说后十分赞成。


    午休时间,学生会骨干三年级的江户川乱步学长瘫在学生会办公室吹空调躲懒,他勤劳的小跟班栗子同学拎着饭盒推开门……


    我:“叫谁跟班呢?给你一个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江户川乱步:“好吧,勤劳的女朋友栗子同学拎着饭盒推开门。”


    “也不对。”我说,“我14岁的时候脑子里只有案件,才不会早恋。”


    江户川乱步:“大笨蛋栗子同学拎着饭盒推开门——这样呢?”


    emmmm……


    “还是女朋友吧。”我妥协。


    反正跳下早恋深渊的不止我一人,我不是一个人在犯罪。


    上课铃打响,讲台上的高数老师拿起粉笔书写板书。


    本该奋笔疾书记录天书的我被早恋耽误了学习。


    “三年级的乱步学长理科成绩一定很好。”我叼着笔帽幻想,“在国木田老师的数学课上呼呼大睡,被国木田老师叫起来后随便看一眼黑板便能指出他的算术错误,在全班同学崇拜的眼神骄傲挺胸。”


    “噢,不错嘛,是我的作风。”江户川乱步感兴趣地问,“栗子有在下面为我鼓掌吗?”


    “我和乱步学长不是一个年级。”我想了想,“在同学们伴随摇曳的绿叶发出朗朗读书声的时候,我大概正在翻墙逃课吧。”


    奔向案发现场!奔向粉笔画出的人形线条!追梦人栗子大侦探朝委托金奋力狂奔。


    “我知道我们是怎么交往的了。”江户川乱步了然,“学生会正义的乱步学长抓住了违法乱纪的栗子同学,把人提溜回办公室审问。”


    我:“办公室里,我掏出校园采买的粗点心贿赂乱步学长,至此你与我狼狈为奸?”


    “是合法包庇家属。”江户川乱步纠正。


    文野中学从来不缺命案,这所不痴迷于篮球运动的学校对我而言亲切得像家一样。


    周一,校园内百年老树惨遭毒手,凶手究竟是上吊压垮树枝的太宰治还是殴打太宰治误伤老树的中原中也?


    周二,好心同学拾柠檬不昧送至教务处,教务处引发特大爆炸,事故原因是哪般?


    周三,传说某大侦探天天翻墙逃课,风纪委员却从不记她姓名,个中隐情为何故?


    周四,学校操场惊现一只牛,养牛爱好者宫泽贤治同学狂喜,却被学生会告知此乃隔壁酒厂中学风纪委员琴酒的爱宠,传说琴酒同学外号酒厂牛马是真是假?


    周五,为庆祝明天放假,学校知名社团港口黑手党与武装侦探社相约友谊赛,社团异能特务科的代表坂口安吾同学作为友谊见证不幸被双方误伤,引发重大外交问题。校长夏目老师震怒:“是谁妄图毁掉我校三刻构想?”某转学而来的俄罗斯同学深藏功与名。


    简直是我理想中的学校,难以想象我上学时期能有多快乐。


    侦探在文野中学就像掉进米缸的大老鼠,乱步学长是前辈大老鼠,叼着我的尾巴在米缸钻来钻去,两只大老鼠幸福地躺在米缸中翻出肚皮睡大觉。


    春天,樱花纷飞的季节,我们点了全城上新的樱花味食品的外卖,在樱花树下边吃边测评,测评结果:樱花好看,樱花味是真的难吃。


    夏天,炎热的午后,我到学生会办公室蹭空调,掰开碎碎冰分给他一半,乱步学长像融化的一摊糖水趴在桌子上。


    秋天,吃栗子的时节,我大方地请乱步学长吃板栗鸡块和栗子糕,被他捧着脸咬了一口:嗯唔,好吃的栗子。


    冬天,白雪皑皑,俄罗斯转学生在操场上堆的龙被中也同学一脚踢烂,我抓起一捧雪,塞进乱步学长的衣领,他发出不甘心的声音:异能者混战带上我作甚?


    “好想和乱步先生在同一个中学上学。”我单手托腮,“哪怕是篮球强校也可以啊。”


    我将不再孤军奋战,有人能懂我对魔幻篮球槽多无口的心情。


    “同个中学是不可能了。”江户川乱步指尖灵巧地转笔,“暂时充当栗子的大学同学倒是可以。”


    “比如,”他淡定地说,“三秒后,你的老师就要点我回答问题了。”


    名侦探的推理从不出错,一秒,两秒,三秒,老师的声音如约而至。


    “坐在窗边,一直在和女朋友说话的那位男同学,你上来写这道题。”


    阶梯教室里隐隐传来笑声,江户川乱步毫不怯场地走上讲台,从粉笔槽中捡起半根粉笔。


    刷刷刷,他几笔写完,拍了拍手掌上的粉笔灰。


    “完全正确!”高数老师惊讶地看向黑板,“本以为你沉迷恋爱无心学习,想叫上来树个典型……行吧,在课堂上亲亲我我至少收敛一点。”


    高数老师是个幽默风趣的人,但我怀疑他已经记住了我的脸,我的平时分岌岌可危。


    “不能再因为你分心了。”我扭过头,不看江户川乱步,“我要好好学习。”


    江户川乱步扫了眼我的笔记本:公式颠三倒四,猫猫头画了十八种表情,对食堂午饭的吐槽发散到怀疑后厨私下用黑暗料理毒杀学生,大侦探栗子奉命潜入调查——好极了,课没听几个字,给自己写自传文思泉涌。


    “与其对着老师编自传,还不如听我讲。”江户川乱步转了个笔花,问我,“哪不懂?”


    我:“……全部。”


    对不起,我是笨蛋。


    能考上大学证明我智商不低,起码乱步先生讲的我都懂了,他圈出来的题也都做对了,让我对一次过不挂科重新燃起希望。


    “难怪国木田辞去了数学老师的职务。”江户川乱步与同事深深共情了,“真不容易啊他。”


    我自豪挺胸:“当然啦,国木田先生没有教过如我这般悟性绝佳的学生。”


    江户川乱步:若是在实习期遇见你,他恐怕教师资格证都不要了,连夜逃走跳槽。


    我加深了武装侦探社的团魂,社员们的团结有我一份功劳。


    四节连堂的课在我体感中过得飞快,我从未上过如此轻松的高数课,一不留神便打响了下课铃。


    窗外风雨未歇,雨稍微下小了些许,我将帆布包背在肩上,撑开伞。


    “栗子今天穿的是凉鞋。”江户川乱步若有所思。“乱步先生穿了雨靴。”我摸摸下巴。


    我们对视一眼,协议达成。


    “下雨天当然要去踩水!”我兴奋地说,“我知道学校里一条干净的林间路。”


    冲冲冲!


    两只撑开的伞旋向与人群截然相反的方向,如盛开的花旋转,飞溅的雨水打湿伞下人的头发,清脆的笑声回荡在雨幕中。


    清冽的雨水在地面上积成透明的水洼,被风吹下的绿叶摇摇晃晃落在水面上,涟漪微荡。


    凉鞋踩过水洼,惊起的水珠溅到小腿上,打湿雪白的裙摆。


    随后,雨靴踏过,水洼剧烈震荡,水面映出两道打伞的身影,又在震荡中画面破碎。


    雨水洗刷过校园,将世界清洗得无比明亮干净。


    我和乱步先生打水仗玩疯了。


    很难说我们两个谁更幼稚,反正在侦探社楼下接我们的织田作先生难得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织田作先生,有话可以直说。”我收起伞,拧袖口的水。


    织田作之助:“我没有别的意思,但咲乐他们去年便不会下雨天吵着要出门玩水了。”


    我:这证明他们失去了童真,而我,依然是个孩子。


    江户川乱步也是,我们是幼稚园大班留级生。


    “今天没有什么工作。”织田作之助好心地说,“你们最好尽快换身衣服,再喝几碗热姜汤,预防感冒。”


    侦探社宿舍距离近的好处是江户川乱步可以直接回宿舍换衣服,谷崎直美二话不说把她的衣服借给我。


    我在谷崎直美的宿舍换完衣服,绕道去走廊,敲了敲江户川乱步的宿舍门:“可以进来吗?”


    里面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江户川乱步一手开门,一手揉眼睛,身上散发着浓郁的生姜味。


    生姜是与谢野医生拿过来的,我让乱步先生先拿去他宿舍,等我换完衣服过来煮姜汤。


    “我欣赏乱步先生勇于尝试的勇气。”我看了眼电水壶旁被偷喝的可乐和切得歪歪扭扭的生姜,“但不是所有姜汤都是可乐姜汤,以及我需要生姜片,不是生姜末。”


    谁家好人用生姜碎末煮姜汤,生怕自己不被辣死吗?


    “我只是想尝试一下。”江户川乱步鼻尖沾着生姜末,“我的厨艺得到了很大提升。”


    我懂,很大提升——指制造超大饭团寿司和偷喝可乐,他确实不会一个人饿死在家里。


    我接过江户川乱步手里的水果刀,他刚才拿着刀帮我开门的时候我脑子里已经响起了经典的萨克斯BGM。


    笃,笃,生姜被均匀地切成片,放入水壶。


    江户川乱步据理力争,把他偷喝小半后剩下的可乐吨吨吨倒入水壶,我按下开关。


    电水壶响起烧水的声音,白烟冒出壶嘴,让屋内愈发暖和。


    下雨天,宅家,榻榻米,可乐姜汤,还有一书架的漫画,我写高数作业的意志瞬间被瓦解,只想趴在桌子上融化成液体。


    “反正还有两天周末。”我摆烂摆得心安理得,“周末要和委托人见面,那就周六写。”


    明日事明日毕,为难的是明天的我,关今天的我什么事?


    “明天?”江户川乱步歪了歪头,“明天栗子没有空闲。”


    我从漫画中抬起头:“为什么?是谁安排了我的生活?”


    “生活安排了你的生活。”江户川乱步从书架上取出一张邀请函,“喏,周末与委托人见面的地点。”


    精致的信函,烫金的文字,冷调的香水气味,以我多年与财阀打交道出没在各种奢侈的死亡现场的经验,这是一张——


    “舞会邀请函?”


    江户川乱步打了个响指,示意答对。


    果然是生活安排了我的生活,我永远会对委托金低头——不对,舞会就舞会,我的周六怎么就消失了呢?


    “我们是侦探吧?”我忍不住确认我和乱步先生的身份,“我们难道不是游走在舞会边缘,用犀利的双眼注视每一位客人,只等惨叫声划破空气冲上去大喊不许破坏现场,让开让我上的正义使者吗?”


    难不成我周六要被拉去上变身光之战士速成培训班?


    “普通的舞会是这套流程没错。”江户川乱步揭开邀请函,“但这是一场化妆舞会。”


    “来宾都要戴上面具隐藏身份。”他说,“我也很遗憾,但迪迦赛文盖亚泰罗面具的确不包含在可选范围内。”


    我:好没品的主办方,诅咒他这辈子都变不成光。


    “我们也要混在来宾中。”江户川乱步晃了晃手指,“面具、礼服,以及跳舞。”


    我表情空白了一瞬,名侦探毫不意外,正如他之前所说:“栗子最好今天写完高数作业,明天你一点儿空闲时间都不会有。”


    “一天之内速成华尔兹,很有挑战,对吧?”


    “我做好了被舞伴踩脚无数次的心理准备。”江户川乱步漫不经心地说,“反正栗子很轻。”


    他突然唔了一声,“上一次抱你,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栗子最近吃零食吃得好凶,我的抽屉都空了。”


    “不行。”江户川乱步反悔道,“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先让我掂一掂。”


    “站住!不许抱我!”我连连后退,被他堵到角落里避无可避,视线陡然拔高,双脚悬空。


    “你完了。”我用力敲手下的黑发脑袋,“我今天回去吃十吨肉!”


    压死你!


    第 70 章 玄学VS推理的第七十天


    江户川乱步拉开门,被堆在玄关的书绊了个踉跄。


    他弯腰捡起一本,看向书名:《教你如何成为舞会明星:SuperstarShining!华丽变身~》


    剩下的还有《女人的第一支舞,至关重要的选择》《如何诅咒你的舞伴,可靠的黑魔法》《治疗跌打骨伤的常见药材》《舞会出糗怎么办?只要你不尴尬,尴尬就是别人》《成为气氛组之重在参与》《未能完成的舞会:突如其来的灾难》……


    参考资料齐全到可以写论文,可见这间公寓里住着一位博学的女巫。


    江户川乱步把手里的书放在书堆上,绕过书山书海,走进女巫的邪恶巢穴。


    “我从前一直以为超推理无所不能。”名侦探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但我真的想知道,栗子从哪儿借来的书?”


    横滨国大的图书馆连黑魔法都有收录吗?


    “我自有办法。”我把手中的《裙下藏枪:利用小道具令你的舞姿更有魅力》放到茶几上,在江户川乱步来之前,玄关的书我已经浏览过一遍,颇有心得。


    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我已经用书籍的力量武装好自己了,无论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挑战,我不会怕!


    我眼中的自己:神装套盾勇往无前的冲锋战士。


    江户川乱步眼中:戴着玩具头盔手持锅盖的警惕小狗。


    可爱,又让人想看小狗破防的哭哭脸。


    “我相信栗子的理论知识足够丰富。”他说,“所以我带来了实践课。”


    江户川乱步把客厅的电视打开,插入他带来的光碟。


    悠扬的音乐回荡在室内,屏幕上出现硕大的黑体字:一学就会,最简单的华尔兹步伐教程,朋友们准备好了吗?


    我信心十足:最简单的?是不是看不起我,有本事上点难度。


    我连梦中都在做广播体操,一生气就在心里对坏人拳打脚踢,不是我自夸,我的拳脚功夫很有点东西。


    华尔兹是双人舞,自信又闪亮的舞会高手一人足矣!


    我在瑜伽垫上站好,很有骨气地拒绝乱步先生伸出的手。


    教学声音:“先左足并换步二步,再右足并换步二步。”


    我:哦哦!(手忙脚乱.jpg)


    教学声音:“好,后退左足并换步二步,再后退右足并换步二步。”


    我:啊啊!(四肢不协.jpg)


    教学声音:“左转方步!十二步,二十四步,重复四次,九十六步走起来!”


    是谁手忙脚乱四肢不协头晕目眩一头倒地?


    是我啊!


    人生第一次,我的手不是我的手,我的脚也不是我的脚,我夺舍了我。


    悠扬的音乐声中,我跌坐在瑜伽垫上,发出啪唧一声响。


    “乱步先生,麻烦把你身后的书递给我。”我的手指向玄关。


    江户川乱步:“哪一本?”


    “《如何诅咒你的舞伴,可靠的黑魔法》和《未能完成的舞会:突如其来的灾难》。”


    我面容肃穆:“是时候寻求魔法与玄学的力量了。”


    小小舞会,我堂堂神婆还解决不了它吗?阿瓦达啃大瓜!


    江户川乱步把《治疗跌打骨伤的常见药材》拿在手里翻了翻,认真背下几个药方。


    他可能马上就能用到。


    “华尔兹是两个人的舞蹈。”乱步先生走到我面前,向我摊开掌心,邀请道,“我们一起试试。”


    我握住他的手站起来,“乱步先生以前学过跳舞吗?”


    “没有。”江户川乱步对着视频调整手的位置,“庆功宴会我是负责吃的那个。”


    我仿佛找到了家人:我也是!


    侦探联合办案庆功宴上,成年人们觥筹交错,香槟碰撞间微醺的酒气打湿晚礼裙,你来我往的暧昧眼神说尽不言事。


    我,高中生侦探川绘栗子,堂而皇之穿着校服扎根自助餐区,一手勺,一手叉。


    不许说校服不算正装,你以为这是一件普通的校服吗?这可是赤司财阀赞助的校服,我背后有人!


    同行致词的时候,我悄悄地吃,同行干杯的时候,我大胆地吃,同行跳舞的时候——太好了,自助餐区只剩我一个人,我美美地吃。


    贪吃的大侦探在自助餐区流连忘返,较年长些的同行一边跳舞一边投以注视,善意地讨论。


    “我上次在横滨参加武装侦探社庆功宴的时候,他们的当家侦探也是这样,从开始到结尾一直在自助餐区。”


    “优秀的侦探总有些共同之处,大师,我悟了。”


    “可惜他们从未出现在同个庆功宴上,多好的干饭搭子啊。”


    可惜我沉迷干饭没听见同行们的讨论,不然说不定我能早几年认识江户川乱步,两个人分一只烤鸡正好。


    现在认识也不晚。


    得知我和江户川乱步两人身上都贴着舞会新人的标签,我放松了许多,学着乱步先生的手势,一只手搭在他肩上,一只手和他握在一起。


    “我坦白。”我注意力高度集中地盯在地面,时刻注意我俩的脚步,“我昨天晚上叫了蜂蜜芥末+韩式辣酱的双拼炸鸡套餐,含炸鸡一只、冰可乐一杯、烤年糕一份,今天早上喝了一大碗小米粥配两枚煮鸡蛋。”


    “虽然没能达到昨天承诺的十吨肉目标,但我已经在经济范围内尽我所能了。”


    侦探,走一步看十步,未雨绸缪之人,没想到吧,将《治疗跌打骨伤的常见药材》放在玄关是我的阴谋。


    “听起来真可怕。”江户川乱步一边看教学视频,一边仿若无意地说,“奈何我只是个初学者,完全对抗不了栗子的阴谋。”


    我:没错!正是如此!认命吧桀桀桀!


    等等,我聪明的头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我会踩到他的脚,是因为我对跳舞一窍不通,反过来,他也是。


    “不可以!”我如临大敌,“我会骨裂的。”


    “我昨天没吃夜宵。”江户川乱步猫猫无辜,“早上也吃得很少,比栗子厚道多了,怎么还怪我?”


    我:那能一样吗!


    他能双手把我抱起来,我只能抱住他的胳膊跳脚,我俩不是一个伤害级别。


    “不行。”我用力摇头,“好好学,我们都好好学好吗?不要互相伤害。”


    江户川乱步大度地说:“好吧,听你的。”


    他妥协得很快,看似是我占尽上风,直觉却告诉我又被这个可恶的家伙摆了一道。


    我闷不做声,决定在舞姿比拼中掰回一城。


    华尔兹也没有那么难,教学视频中一男一女轻柔地转圈,他们的脚步仿佛踏在云端,轻盈丝滑。


    丝滑的舞步蛊惑了我,我慢慢学着跳起来,碎碎念地数拍子。


    左脚,右脚,后退,后退,方步……


    慢慢的,旋开的花朵在客厅中绽放,我一心二用,一半数拍子一半看教学,顾不上我的舞伴。


    “眼睛看哪里?”江户川乱步低声说,“老师说过的华尔兹礼仪第一要点是什么?”


    尊重你的舞伴,关注你的舞伴。


    我不是二郎神真是对不起,实在是没有第二只眼睛看他了。


    “看你就看不了教学。”我小声说,“我天天都在看乱步先生,一时半会儿不看也不要紧。”


    江户川乱步哼了一声:“好啊,明天你抱着电视跳舞吧,反正我不重要。”


    猫猫闹脾气闹得非常突然,人类对此毫无办法,因为猫就是一种脾气很大的生物,动不动要人哄。


    我只好把视线收回,专心看他的脸。


    翠绿的眼眸倒映着浅灰色的眸子,我的目光在他鼻尖和嘴唇上停留,最后看向眼睛。


    突然就对视了起来……华尔兹到底是什么舞,两个人为什么要一直看着彼此啊?


    没学跳舞之前我以为最难的是找节拍和变换舞步,学了之后才知道最难的是如何一直盯着你的舞伴看。


    视线在空气中交融,在那人的瞳孔中看见自己缩小的倒影,仿佛世界坍缩,被置于眼眸。


    想把视线挪开却不能挪开,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莫名其妙的礼仪,一直盯着人家看真的礼貌吗?


    我忍不住胡思乱想,不留神脚下踩错了一个节拍。


    足尖没有落在地板上,踩在江户川乱步赤.裸的脚背上。


    “抱歉!”我骤然回神,“疼吗?”


    “不疼。”江户川乱步眉头都没皱一下,握住我的手收拢用力,“别分心。”


    “我还是盯着脚步看吧。”我低下头,目光追随舞步,“要是舞会上有人问起,你就告诉他们我是在找脚下的金子。”


    找炸.弹也行,横滨地下埋多少个炸.弹都符合它的人土风情。


    江户川乱步突然停住脚步,我没料到,刹不住车,又踩到了他的脚。


    这次不止一只,两只都踩到了,扎扎实实撞到他怀里。


    一瞬间,我连切腹谢罪的遗书都写好了。


    对不起,侦探社镇社之宝无暇不出已经从初伤微瑕变成重瑕可小刀,我希望福泽先生有给他的社员买保险。


    “别动。”江户川乱步制止住我想跳下来逃走的动作,“挺好的,就这样跳。”


    “慌慌张张的,不就是怕踩到我吗?”他挑眉笑了笑,“这下好了,让你踩着跳,还有什么好怕的?”


    我感觉他偷换了很多概念,但我的脑子思考不出来。


    脚心不再是地板冰冷的触感,微硬的骨头和凸起的青筋有些硌脚,时刻提醒我站在何等不寻常的载体上。


    录教学视频的老师若是看到我们,恐怕要气到从屏幕里钻出来:有你们这样学的吗?


    奇迹的是,我真的会跳了。


    第二圈的时候我的双脚重新落在地上,无师自通般找对了节拍,双手知道放在哪里,眼睛也不躲了,裙摆旋开的花朵长盛不衰,惊起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轻盈有力,华丽丝滑,亲密默契的交谊舞。


    “乱步先生,你看你看。”我开心地说,“我是不是跳得特别好?”


    “那当然。”江户川乱步自豪地笑笑,“栗子有最厉害的舞伴。”


    哼,明明是想听他夸我,还是夸到他自己头上去了。


    不过算了,我是很讲道理的人,乱步先生今天值得双份的夸奖。


    他特别特别棒!


    我昨天赶高数作业的时候可担心了,一天之内速成华尔兹怎么想都不靠谱,那本《舞会出糗怎么办?只要你不尴尬,尴尬就是别人》我熬夜通读,还准备今天推荐给江户川乱步,我们两个一起学一学,争做舞会谐星。


    没想这么顺利,仿佛只要和他在一起,做什么都很顺利。


    像一种不可思议的魔力。


    乱步先生会不会是隐藏的异能者呢?或许他的异能只对我有效,也不是没有可能。


    跳舞是一种看似优雅,实则很费体力的活动,待音乐停止,沙发上多了两个体力告竭的人。


    “好热。”江户川乱步窝在沙发里,黑发丝丝缕缕粘在额头上,汗水划过他眯起的眼睛。


    土匪飞到浴室叼来两条毛巾,黑鸟摇摇脑袋:这个家没有它可怎么过得下去。


    我把毛巾盖在脑袋上,双手捧着另一条干净的毛巾,包住江户川乱步的脑袋,一顿揉搓。


    “不要把洗猫的手法用在我身上!”江户川乱步在毛巾下挣扎,与被水淋湿喵喵大叫的猫猫毫无区别,他再多喊两句,邻居得举报我虐猫。


    我良好的风评可不能被乱步先生毁掉,哄道:“乖乖哦,吃不吃奶酪棒?”


    毛巾底下先传来一个坚定的“吃”字,随后名侦探不确定地问:“你说的是奶酪棒,不是猫条吧?”


    我:猫也可以吃奶酪棒。


    我双关语和谐音梗都很有一套的。


    江户川乱步这辈子走过最长的路是我的套路,当他含住奶酪棒的瞬间,横滨第一猫塑主义者AKA我已经赢了。


    我也拆开一只奶酪棒吃掉,咬着白色的小棍子从茶几下翻出医药箱。


    “脚背,给我看看。”我示意江户川乱步把腿搁在我膝盖上。


    “都说了不疼。”他嗅了嗅,被药膏的味道熏到了鼻子。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挽起他的裤脚,拿出酒精喷雾。


    江户川乱步皮肤白,能看见脚背上隐隐的青筋,如蜿蜒的山脉。


    刚刚踩的时候不觉得,现在才发现他的脚比我大不少,难怪能让我整个踩上去。


    “反过来肯定会骨裂。”我心有戚戚。


    “我又不是栗子,笨手笨脚。”江户川乱步用《治疗跌打骨伤的常见药材》的书脊轻轻敲了下我的脑袋,“这么适合你的书下次别放玄关,放你床头柜上。”


    他果然知道我把书堆在玄关是针对他的阴谋,可恶的名侦探。


    “是谁把寿司捏成了饭团,又是谁找不到从我家回侦探社的路呀?”我哼哼,“笨手笨脚这个词也送给乱步先生。”


    大笨脚威胁地踩了踩小笨脚的脚背,我把自己蜷缩成一只球塞进沙发,用脑袋撞他。


    “对了。”我抚了抚裙摆,“我们不需要买礼服吗?”


    在曾经需要出席舞会的场合,我都是穿校服去的。


    节俭是一种美德,更重要的是,让你本人是庆祝宴会最大的功臣的时候,没有人会挑剔你的穿着。


    我也有许多好看的小裙子,但适配舞会的晚礼服还真没几件。


    “因为接过一些需要去宴会现场的委托嘛,委托人负责订做礼服的开销。”我给江户川乱步讲我过去的创业故事,“第一次是一条修身的白色晚礼裙,点缀蕾丝和珍珠。”


    特别仙女的一件裙子,但委托人显然忘记了,他委托的是一位侦探。


    我毫不意外地在宴会现场溅了一身血,拖着染血的裙摆忙来忙去,警察赶来的时候,我比杀人犯还像杀人犯——懂不懂白裙子溅血的含金量,晕血症看我一眼人都没了。


    第二次我吸收了教训,一步到位,猩红战袍。


    那天的凶手在审讯室哭的像个两百磅的孩子:“厉鬼……红衣厉鬼来索我的命了啊啊啊妈妈!”


    第二次,我换了黑色。


    红衣厉鬼的传说被死神取代,效果更拔群。


    我对晚礼服有了心理阴影,从前穿校服的我多么正确,在无意间维护了多少人的心理健康,还不快对校服说谢谢。


    “我对自己挑礼服的眼光已经没有自信了。”我坦白道,“我需要一些建议。”


    江户川乱步听我的创业故事听得津津有味,他好奇地问:“干嘛不穿蓝色,溅了血最多变成紫色,可以用‘这件裙子用了特殊染料’混过去。”


    我:天呐,这里有个天才!


    “有道理,我下次试试。”我用力点头。


    “这些故事我也不是第一次讲了,只有乱步先生会这么说呢。”


    我伸了个懒腰,仰头靠在沙发上,“大家一般都是听个稀奇,觉得荒诞,又有点可怕。仿佛只要有我在,轻松愉快的宴会便会蒙上一层化不开的血色。”


    “可侦探就是这样啊。”我耸耸肩,“尸体、鲜血、死人……都不是什么愉快的东西。”


    “我也和同行讲过啦。”我揪住抱枕上的流苏,“他们大多都很无语,说破案也不至于搞得自己一身血,要我下次小心点。帮我提建议的,一个也没有。”


    “我难道想溅自己一身血吗?”我鼓起脸颊,“净说废话。”


    江户川乱步倒是能理解那些人。谁叫栗子给人的印象便是离谱和哭笑不得呢?会把她的话当成玩笑也很正常。


    “我虽然一直叫栗子笨蛋。”乱步先生戳了下我的脸颊。


    “但栗子并不真是个笨蛋,对吧?”


    “那还用你说。”我瞥他一眼,突然扑了过去,把江户川乱步压在身下。


    “我可是注定要压名侦探一头的传奇大侦探。”我居高临下俯视黑发绿眸的青年,“迟早让你哭着求饶。”


    情绪的爆发只在一瞬之间。


    我其实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甚至乐得看见他们的无语的表情。


    比如柯南,他听见晚礼服的故事,肯定会一头黑线地露出半月眼吧。


    如果是太宰先生,大概会夸张地哈哈大笑,笑到在地上捶地,捂着肚子一脸痛苦地找与谢野医生要胃药吃。


    但,偶尔,真的只是偶尔,我想要有人笑着听完这一切,没有笑过就算了,反而认真地接下我的话题。


    从蓝色变成紫色的晚礼服,想想就很有趣,如裙摆上星星点点开出的异色花朵,一定是件漂亮裙子。


    “有机会的话。”我忽然升起一种冲动,“我穿给乱步先生看吧。”


    “好啊。”江户川乱步了然地颔首。


    他一点儿不介意被压在身下的姿势,还换了个舒服的躺法,“明天就有机会。”


    “所有客人的礼服都由委托人提供,他希望尽可能保持神秘,混淆身份,用一样颜色的衣服、一样款式的礼服、一模一样的面具。”


    “定下舞会礼服之前,他询问了我的建议。”


    我越听越诧异,只差把咦咦咦说出口。


    “雾霾蓝。”江户川乱步坦然地说,“衬你的眼睛。”


    偏灰调的蓝色,少女浅灰色的眸色,他觉得是个好搭配。


    “礼服差不多快寄过来了。”江户川乱步看了眼时间,“期待明天。”


    他有时候不像侦探,更像预言家。


    几乎是江户川乱步话音刚落,叮咚叮咚,公寓的门铃被按响。


    我从乱步先生身上坐起来,跳下沙发去开门。


    “您的包裹,请在这里签字。”


    快递员递来纸笔,我写下名字的时候江户川乱步走过来,拿起放置在玄关的贝雷帽戴在头上。


    “这么早就回去了吗?”


    我扭头看了眼窗外,夕阳西斜,“天还没黑呢。”


    “笨蛋。”江户川乱步低头穿鞋,“别轻易把留下过夜的借口给成年男性。”


    我抱住包裹,快递员签收完成转身离开,江户川乱步穿好了一只鞋。


    裁纸刀沙沙割开包裹,抖落出一条雾霾蓝的鱼尾晚礼裙,裙摆间银色的细闪仿佛流淌的星河。


    “那么,我就先回去了。”江户川乱步穿好鞋,侧头看向我。


    房门合拢时迎面而来的风吹乱他的额发。


    砰的一声,我松开握在门把手上的手。


    咔咔,房门反锁,公寓形成一个完美的密室。


    “手滑了。”我若无其事地说,“随便坐呀乱步先生,跟我客气什么。”


    站在玄关鞋都穿好了准备回侦探社宿舍的江户川乱步:“……”


    我在他“解释一下”的眼神中坚持了二秒,轻轻抖开怀中的晚礼裙。


    “刚刚不是说,”我移开目光,“要穿给你看吗。”


    “明天那么多人,又是一样的礼服,有什么看头?”我摩挲袖口的薄纱。


    “趁现在新鲜感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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