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还不如不问呢


    等国王葬礼一切结束, 许绥之回了红塔,对外称病,谢绝见客。


    这一举动,无心人说他是伤心过度, 不闻外事, 有心人说他是心机深沉, 暗渡陈仓。


    不管外人怎么说,许绥之都好好地待在红塔……咸鱼躺。事情临近尾声,他不停地给自己打气:求稳就好。首先,把剧情点都过掉,其次……他瞄瞄霍诺德紧闭的书房门, 希望主角感情线能掰一掰。


    话说,霍诺德到底为什么不去军部, 反而在红塔开会开个不停, 难道就不怕隔墙有耳?就不怕他泄露军机?


    说曹操曹操开完会,霍诺德下楼, 坐到许绥之旁边,从表情上并不能看出什么, 只是照常问:“小绥饿了吗, 中午想吃点什么?”许绥之报了菜名,他就挽挽袖子进了厨房。


    233:他不会就是想给你做饭吧?233觉得自己真相了。


    许绥之大惊失色:大白天的别说鬼故事!


    他宁愿是霍诺德伺机给他下毒,不然主角攻给他一个背景板洗手作羹汤, 怎么听怎么有种任务失败的完蛋感。


    吃饭的时候餐厅里很安静, 其实他们大部分时候没什么可闲聊的事,霍诺德本就不是个活泼的性子, 许绥之又往往懒得说话。


    只是今天霍诺德不知道为什么,总是频频看他, 时不时还问他两声今天心情好不好,菜怎么样,许绥之敷衍了几次,反应过来霍诺德是不是有什么想说的。


    于是他也意思意思,问候了声:“这两天在忙什么呢?”


    “姬恩想推翻皇室,建立联邦国,要我帮他。”说完,他姿势优雅地擦擦嘴,抬眼笑着看着许绥之,平常得好像在说这菜淡了,下次多放点盐。


    许绥之……目瞪口呆,许绥之瞠目结舌,许绥之问233:他什么意思?他在诈我?


    233:……他……他可能……给你打预防针?233编不下去了,他这次感觉真相像载满草泥马的列车从他眼前呼啸而过,全车草泥马还齐刷刷地列队嘲笑他,让他觉得荒谬,并且抓不住。


    许绥之刀叉停了,他听见自己很勉强的声音:“这样啊……你怎么说?”尊贵的王子殿下对此应该怎么反应?他难得想了一会儿,才找到状态,用很失礼的力度丢下餐具,生气地说:“你不会答应了吧!我一定要……”把他处死。


    要不要顺带和主角攻离个婚还他清白?许绥之眼珠子转了转,想到反正以后帝国法律都是要作废的,包括婚姻法,就没这个必要了。


    “我没答应。”霍诺德笑得春风拂面,“只不过现在许弋许宁一派企图内战,这边我还没腾出手来,我找个机会帮小绥解决了他,好不好?”平常得好像在说姬恩就吃得淡,所以他跟他吃不到一个盘里去。


    “一定要……好好想想啊。”许绥之现在是货真价实地有点慌了,霍诺德又在抽什么风?他很深刻地怀疑霍诺德在溜他玩。


    许绥之又把刀叉拿起来,慢条斯理地切肉了,他瞥了瞥霍诺德难以揣摩的脸色,才说:“嗯……你为什么这么想?”


    霍诺德理所当然地说:“王位当然是小绥的了,谁要挡着你,我就杀了他。”


    “咳咳……饭桌上别说这些打打杀杀的。”许绥之坐着这个身份的这个位置,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伸头丢任务,缩头OOC,谁能告诉他该怎么办!


    他只能说:“先吃饭,先吃饭。”在霍诺德亲自下厨后,一切亲力亲为,就不允许下人在进餐时服侍了,许绥之只好纡尊降贵地亲自给他倒了点酒,看着他高高兴兴地喝下去。


    吃完饭,霍诺德总算出门去了军部,他最近有很多要紧事要处理,临出门前还不忘亲了亲许绥之,要他等他吃晚饭。


    许绥之颓然地坐在沙发上,艰难地想着破局之法。


    233作军师摸须状,提议道:既然打配合的路走不通,不如干脆让主角说服你吧,他说,你听着,然后假意答应。


    许绥之:你觉得这合理?


    233:没办法了,伸头一刀,缩头那刀更疼。


    许绥之闭闭眼,好吧,他这个背景板或许根本没几个镜头,到时候只要剧情大差不差地发展了,谁会在意他到底是在从中作梗还是推波助澜?比起任务失败,OOC的代价小得多。


    于是他派人去请姬恩,并让他过来的时候低调点。


    姬恩就按照要求来了,果然很低调,许绥之无意中转头冷不丁看见他,还把自己吓一跳。


    他也不废话,开门见山地就问霍诺德说的那件事。姬恩也不扭捏,大大方方承认了。


    许绥之等着他慷慨陈词针砭时弊,他最后点一点头,这事儿就算过了。


    姬恩按着许绥之的猜想果然开始谈论政局利弊,或许是抱着最后一遭见许绥之的准备,竟然一扫往日嗫嚅之态,逻辑清晰,条理分明。若是许绥之现在不是王子殿下,确实很容易会被他说服的。


    许绥之比较满意,刚要示意自己听过了,让他退下,姬恩又说:“除此之外,我还有一点私心。”


    许绥之挑挑眉,“哦?是什么,如果不过分,我让霍诺德配合你。”


    姬恩就说:“这样殿下和将军的婚姻就作废了。”


    许绥之一下来了精神,难不成姬恩先开窍了,看上了霍诺德?他按耐着激动,矜持地说:“嗯,到时候霍诺德……”


    姬恩说:“到时候殿下可否考虑考虑我?”


    “……”许绥之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倒霉极了,大白天的老遭雷劈。


    “你……什么意思。”其实并不需要再问,许绥之就知道接下来的话不会是自己爱听的。


    姬恩闻言笑了,认认真真地说:“殿下,我爱你,爱得毫无道理,我原本想事成之后再说的,但是实在忍不住了,比起忽视,殿下尽管厌烦我吧!”说这话时,他眼睛亮的吓人,那视死如归的架势,跟要去捂要爆炸的手榴弹似的。


    许绥之在这个世界做惯了目中无人的小王子,能传达到他这里的全是揣摩多遍他心意才敢说出来的话,第一次听到这样猛烈而直接的告白,一时间简直愣住了。


    他只好干巴巴地说:“谢谢,可是我已经结婚了。”回得前言不搭后语,在怔愣之下,他不小心露出了一点脱离人设之后的本来面貌。


    姬恩也不说话,只冲着他笑,许绥之便觉得他的心思无所遁形地暴露在阳光之下。是的,不知不觉他已用了这个借口多次。


    被喜爱于许绥之而言是与生俱来的,最普通不过的事情,以至于许绥之不知道这要如何郑重回应,就像吃饭喝水之前应该向大自然和劳动人民道谢,但并不常见有人会这样做。他不是傲慢,只是习以为常。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姬恩,许绥之毫无形象地瘫在沙发上,他知道不久后霍诺德就会回来,或许他现在已经知道姬恩来过。许绥之叹口气,难得有种快要虚脱的感觉。


    等霍诺德回来,果然很快发现许绥之的异样,他皱皱眉,问:“小绥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说着脸色已经变了。


    许绥之头仰着,不去看他,只说:“霍诺德,我不想当国王。”霍诺德抚摸他头发的手一顿,许绥之又说:“你按姬恩说的做吧,我本来就懒得很,不是那块料。”


    霍诺德静默一会儿,笑了:“好吧,是我忘记了,让小绥一个人承担这些实在太累了。”他说着:“小绥放心,我会安排好的,你什么都不用做,稍微等我一会儿,好吗?”


    许绥之哼了声,这场关于帝国王位所属权的对话就算结束了。


    第32章 废墟中的蔷薇


    首都星天上很快响起了隆隆战机声。


    这次不同于虫族入侵, 霍诺德和姬恩的动作动了太多人的蛋糕,旧贵族再怎么绣枕草包,长久来积累的力量也是不容小觑的。


    几个老牌贵族联合起来要内战,首都星还是相当吃不消的。于是霍诺德且战且进, 跟他们拉锯着硬是把战线逼得往外推, 许绥之的生活环境才没有受到太多战火波及。


    奇异的是, 贵族搞联合时许绥之一点消息也没收到,许绥之都要猜想是不是他们集体把他拉黑了,明明这么好用的内鬼位置,竟然一个来打探的也没有。


    233:你那出虫军中跳船勇救将军的戏码一上演,谁不知道你们伉俪情深, 哪还有不怕被坑的敢来找你帮忙。


    许绥之登时大呼冤枉,他这不是没想过还能回来么, 早知如此, 他真该易容成姬恩的样子的。要不是现在无人在意,他都想发个澄清说明。


    这场内战虽然不可避免, 但比起反派阿克琉斯引领的虫族大军,最多算给主角加经验的小炮灰, 还是有点不够看的。


    霍诺德军屡战屡胜, 传回来的军报都是好消息。当霍诺德第一次风尘仆仆地回了红塔稍作休整安排时,贵族军已经只剩边缘星残余。


    到了最后一战临行前那天,许绥之上到了军部楼顶的飞行道, 这个时候密密匝匝的作战飞行器已经起飞, 隆隆作响的声音里伴随着四周激扬起的光线和浮尘,很宏大的画面里是不胜不归的气势。


    “霍诺德!”许绥之跑过去叫他, 挥舞的手几乎要扒上飞行器的边缘,“你要早点回来!”


    霍诺德就打开舱门探出半个身子, 他装备整齐,一手还握着枪,一手扶着许绥之的后脑勺,就这样吻他。花瓣状的唇瓣,看着甜,亲起来也是甜的,他已经眼馋很久了。有士官们在后面悄悄交换眼神,小声地起哄,揶揄地喊着我也要讨老婆。


    许绥之再睁开眼时看见霍诺德是笑着的,被无数机体砍成一段一段的逆光模糊了身体边缘,看起来很意气也很温柔,他捏捏许绥之的下巴,轻声说:“我知道了,等我回来。”声音几乎要淹没在旋翼的杂音里,但许绥之却听见了。


    许绥之:得了,这样小意温柔真心没用,你这狗头军师,还我初吻来!


    233赶紧安慰他:哎呀!小世界虽然用的你建模,但都稍作改变了,又不完全是你实体,严格来说,最多就是荧幕初吻,我给你算工伤里面啊。


    许绥之勉强接受了他的说法。


    等一切平息了,霍诺德有一天难得正儿八经地把他带到书房,说是国王陛下还给他留了件东西。


    过了一会儿副官敲开门,恭敬地朝许绥之行礼,呈上来一个黑漆描金盒子,搞得神神秘秘的。


    许绥之随手接过,打开一看,首先看见一个小巧精致的按钮状东西,他问:“这是父王给我的?是什么?”


    副官说:“将军在与殿下成婚前,曾在脖颈处植入一个炸毁芯片,能量巨大,这是它的开关。这是陛下对将军的要求,将军同意了。”


    霍诺德说:“从今以后我就可以完全被小绥掌控了,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我好高兴,小绥高不高兴?”


    听了一通七拐八绕的解释后,许绥之总算明白了,敢情那唯唯诺诺的副官是许惟的人,这么多年潜伏在霍诺德身边监视他,手里还握着能把霍诺德炸的灰飞烟灭的芯片开关?而且霍诺德仿佛早就知道了却佯装不知,看他的意思好像还挺心甘情愿的。


    眼下这个开关传到了许绥之手里,他拿也不是,丢了还怕不留神炸到自己。


    在场三人,那内鬼和受害者倒是老神在在神情自若,反应最大的反而是他。


    许绥之大惊失色:我爹这么猛,原剧情里我何至于被一脚蹬流落荒星?


    233:剧情没说啊……


    什么叫细节决定成败,许绥之今日领教了,并对剧情大纲的详略不当作出严厉谴责。


    得知前因后果后,许绥之一秒钟不耽误,马上去翻有没有拆除说明书。


    许惟不清楚利害,他还是略懂一点的。对霍诺德就别弄这种损己不损他的小把戏了吧,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要这芯片真的有爆炸那一天,难受的绝对不是主角攻。况且要真这么开挂能把主角炸死了,他的第二世界也别结算了,直接毁灭吧。


    结果霍诺德按住他的手,笑着说:“小绥,没关系,留着就留着吧,我也想让它在这儿。”


    “怎么,您老最近火气大,准备转行当炸弹?”


    霍诺德疑惑地偏偏头,转而笑得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国王陛下的苦心我明白,为了保护小绥,我也愿意的,如果小绥因此多信任我一点点,那就再好不过了。”


    “呵呵呵,将军有这份心是挺好的,那要么咱们就别睡一块儿了吧,我睡觉动静大,怕误触。”许绥之冷笑,最好你能搂着姬恩睡,你俩到时候高兴了要拿它当烟花放,我也没意见,还能算个he不是?


    在许绥之格外坚持下,这个芯片还是被拆掉了。那天晚上霍诺德抱许绥之抱得很紧,滚烫剧烈的喘息喷洒在许绥之的颈侧,浓郁的Alpha信息素熏得他连打了两个喷嚏。


    此种情况在许绥之严厉警告后仍无好转,反而变本加厉,在许绥之迷迷糊糊准备睡着时听到梦魇似的呓语,感受到耳垂脖颈胆大包天的啃咬力度。


    许绥之第二天在耳垂脖颈处发现齿痕时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他狠狠踹了几脚霍诺德,结果发现霍诺德被他踹得手软腿软,脸上春潮更甚,简单来说,被他踹爽了,许绥之很难形容他当时的心情,坚决不让霍诺德再进自己卧室。


    后来他才知道,霍诺德那几天易感期到了。


    在胜仗之后,帝国开始修生养息,正式更名为联邦国。霍诺德仍分管军部,姬恩也任职议会长,两个主角职权分工明确,各占一隅,也算是平分秋色。


    许绥之的手划过宪章里“人人平等”的字样,心想这确实是很重要的进程,他也算是见证历史了。


    主线推进可以说是非常顺利,如果两个主角没有那么坚持要他来做首领的话。


    第33章 无可解之结局


    许绥之对霍诺德坚持推举他做首领的想法很不理解, 甚至姬恩也来掺一脚表示支持。只有许绥之举双手双脚反对,结果人说:“军部有我看着,议会政府有姬恩坐镇,小绥不用做什么, 只坐明堂之上就好了。”


    听起来倒是文治武功样样齐全, 让他坐享其成, 但许绥之表示:你是说我没事找事干给你们当吉祥物呢?


    许绥之只好挑明了跟他说:“我不适合做这个首领,我已经做了太久的贵族,习惯了高高在上,颐指气使。我没办法考虑别人的利益,也无法对苦难共情。”


    霍诺德听了沉默了好一会儿, 似乎终于明白他的咸鱼心理,笑着对他说:“是我考虑不周, 小绥确实不适合做首领, 但还有一个位置,肯定非你不可。”


    许绥之好奇道:“什么?”


    “首领的夫人。”


    许绥之头顶黑线, 不甚满意,“保护我们婚姻的法律随着改朝换代已经失效了。”


    霍诺德愣了一下, 说:“听起来很难过。”他顿了顿, “还好我们能为新法从中汲取一些经验。”


    许绥之以为他要开始谈论像历史和兴衰一类的东西,结果他说:“婚姻法需要更加严厉,最好将伴侣沾花惹草列为很严重的罪行。”说着, 霍诺德笑着捏了捏许绥之的脸, 又被许绥之不悦地拍掉了,“我哪里沾花惹草了。”


    实际上, 许绥之还暗示过霍诺德:“你不觉得我的身份在你身边待着很突兀么?”毕竟重建国家后,旧贵族抗争的流放, 顺从的削爵。


    许绥之这样一个显眼的前朝余孽,还活得滋滋润润,生活质量一点没有降低不说,还没有一个人表示过对他有意见,甚至偶尔还能仗着霍诺德狐假虎威。作死屡屡失败,每次顺着被他冒犯了还笑嘻嘻的人的视线转头看去,果然身后是霍诺德春风和煦的笑脸,真是奇也怪哉,让人摸不着头脑。


    霍诺德正处理着肃清军部的工作,闻言头也不抬地说:“我也觉得要重新办个婚礼了,小绥放心,已经在准备了。”


    许绥之:“……”


    “我是说我们之间的身份,是很矛盾的不是么?或许我们不适合在一起。”


    霍诺德顿了一下,牵起许绥之的手,轻声说:“我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任何矛盾,我爱小绥,小绥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永远不会有不合适的那一天。”他暗暗想,看来雷霆手段之下,还是有不长眼的东西在小绥面前乱说话了,真是不惜命。


    许绥之觉得着这说法实在很牵强。


    事实上,他们之间的矛盾不只是个人的矛盾,而是立场的矛盾,他们代表的利益集团之间的矛盾,是已被抛弃的旧历和亟待发展的新史之间的矛盾,光是用什么情啊爱啊的,怎么能化解呢?


    那天霍诺德在书房里待了很久,许绥之并没有在意。


    过了几天,许绥之刚打开家门,就见到满地满屋的鲜花和蜡烛,布置得堪称矫情,许绥之顿在原地,暗道不好,如果不是推销花店大促,那么就是有人要求婚了,并且他不认为自己有这个打算。


    一进去果然看见朝他半跪的霍诺德,手里举着一个盒子。


    霍诺德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戒指,看样子是想给他戴上。戒指?他记得就算是原剧情里主角攻受结婚,都没有这个环节。


    他终于没办法再为霍诺德的行为找到借口或视而不见,于是在霍诺德开口之前,直截了当地问:“你喜欢我吗?”霍诺德愣了一下,才说:“原来我没有向你说过,是我的错。”他牵起许绥之的手,将戒指套进许绥之的手指,郑重地说道:“小绥,我爱你,如果你同意,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许绥之看了看线条流畅的戒身和上面闪亮的宝石,他似乎在霍诺德的书房曾经见过相似的手绘图纸,他说:“可是我并没有为你做过什么。”


    霍诺德到底为什么这么喜欢他,一直都是令许绥之费解的难题。


    霍诺德亲了亲他的眉心,很认真地说:“其实有的,只是我的小绥太善良,并不打算用此索取回报,所以才没有放在心上。”他说:“但是对我而言,小绥做的已经太多太好。”


    许绥之很努力地回想了会儿,还是没有找到他说的这些事的证据,于是他放弃了,倒是让他想起了点别的东西,于是又问:“你就不问我喜不喜欢别人?”


    霍诺德笑得很温和,事实上他对着许绥之很少有不笑的时候,让许绥之一度认为他那“冷面煞神”的称号其实是个谣传,他说:“没关系的,小绥,你要是看他,我就把他的眼睛挖了,你要是拉他的手,我就把他的手砍了。”


    他歪歪头,对许绥之眨眨眼睛,脸上是纯然无害的表情,“小绥一向不喜欢不好看的东西,久而久之,也就不喜欢他了吧。”哦,好像不是谣传,他现在信了。


    许绥之皱眉,“你在威胁我?”霍诺德连忙搂着他,解释道:“不是的,小绥,我只是担心我会控制不住,在你没有喜欢的人之前,就跟我在一起吧,等你有一天真的想离开了,你就杀了我,好让我别去做你不高兴的事情,好不好?”


    他想了想那时会发生的事,又说:“如果你愿意,我还是想被你杀死的,但是如果你不喜欢这样,只要告诉我就好了,我会自己动手。所以别担心,小绥,没有人能让你不高兴,包括我。”


    许绥之一时怔愣,就已经被霍诺德得逞地将戒指套上,又甜蜜满足地捧着他亲吻。许绥之觉得自己似乎稀里糊涂地上了贼船,还不知道怎么下来,就算要往下跳,也会被后面一双手紧紧围住。


    他进退不得,只好暂且苟住,等待时机。


    日子是很平静的,除了许绥之某一天出门,没想到被倾盆大雨困住,寸步难行,干等着无聊,就给霍诺德发了个消息随口抱怨了句,也没想等他回应,他知道今天有军部结构重整的重要会议,估计霍诺德没有忙里偷闲的机会。


    谁知没过一会儿,霍诺德的飞行器就降落到他面前,许绥之被接进去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懵懵地问:“你不是要开个很重要的会?”


    霍诺德一边操作飞行器起飞,一边回他:“是挺重要的,但是比起送你回家,还是差一点。”很理所当然的样子。


    他在这世界躺平几年,刚开始许绥之还期待着随着时间流逝,主角能够回头是岸,互相发现对方才是他们的真爱。但经过这么久的观察,要是许绥之还是觉得主角攻受能够相亲相爱地走到一块儿去,那他就是全体员工里最大的傻瓜。于是他彻底放弃了,找了个机会脱离了这个小世界。


    当然,这个重效率的决定是会让一些人很伤心的,更准确地应该说是伤心欲绝,这个“绝”字,可不是用来聊作修饰的。


    好在走之前,他已经贴心地提醒过主角别跟着他一起死了,毕竟小世界崩溃会叫他很难办,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说来未免繁琐,这里只好花开两朵,暂表一枝了。


    虽然但是,许绥之此刻感受并不是很好,他问233:什么叫无法脱离?!


    233操作得手忙脚乱:不知道啊!好像有什么牵引着我们,不让走啊!


    许绥之等了一会,随着脱离力度加大,确实感受到有股不知来源的能量一直拖着他极力挽留。233:找到了!好像是来自虫族的某种异能,已经找到本源了!


    许绥之并不关心它是从哪来的,时间越拖延,他越是隐隐感觉不好,脑袋里似乎有什么声音一闪而过。他只问:能斩断吗?233说能。


    白光一闪,他们很快就脱离世界了,只是转瞬即逝的余光里,有什么呼啸而至,实在太快,他看不清,宛若金瞳泣血擦肩而过,长长白发张牙舞爪,只在手边触到一丝。


    第34章 番外 失落珍宝


    霍诺德醒来的时候还有点恍惚, 梦里许绥之是初见时的小小少年,拉着他的手穿过了长而黑暗的巷子,问他叫什么名字,语气一如当年。


    和小绥顺利结婚后, 他好久都没梦到那时候的事情了, 霍诺德因着这个梦, 难得一早醒来就觉得心情格外放松,浑身都暖洋洋的。


    他便自然而然地走向厨房,做起了两个人的早餐。因为有一个口味刁钻的伴侣,这些年这位首领对于庖厨之事精通娴熟得不行。


    从餐前酒开始,但凡哪个环节不合心意, 许绥之就恹恹不肯多动了,这样麻烦的顾客本应该交给高薪聘请的星级厨师去伤脑筋, 可是霍诺德却坚持自己动手, 并且做得不亦乐乎。


    许绥之一开始也有点惊奇,霍诺德说, 给夫人做饭是天经地义的。许绥之说不是夫人,霍诺德就说, 给小绥做饭是天经地义的。许绥之闻言瞟他一眼, 继续玩刚下好的星网游戏。


    他做好了早饭,将两个人的餐具都摆放整齐,站在桌边想了想, 又在花瓶里换上了新鲜的花束, 谁说湛蓝色的鸢尾花不存在的,他这不是培育出来了么。


    小绥虽然嘴上不说, 但心里肯定还是有几分喜欢的,只要起床之后马上就看见开的正盛的鲜花, 嘴角就会轻轻上扬几分,之后霍诺德就能很容易地在许绥之脸上印上一个吻。


    霍诺德看了看表,距离小绥的起床时间还有一小会儿,他打算等会吃过饭了,就带小绥跳跃几个星际洪流,他买下了一个未经开发的星球,离太阳的距离刚刚好,那里的日落最浪漫。


    过不了几天就是小绥的生日了,他希望小绥高兴。许绥之久居上位,但还是孩子心性,喜欢一切新鲜的事物,对他征战多年收集而来的光怪陆离的故事很感兴趣,要是听到高兴处了,花瓣般的眼睛里就会流露出温暖而明亮的色泽,叫霍诺德一定要带他去亲眼看看。


    他想到这,不禁露出一个笑容,他的宝贝一向娇气得不行,说是这样说,但是到了外面多一步路也不愿意走,只要许绥之停下来对他伸出手,都不用多说一句,他就会把他背在背上抱在怀里。


    他想,这样一天折腾下来许绥之肯定累了,晚上就会任由着他将他搂在臂弯里,这时候的许绥之乖巧安静得不行,就算他亲他眉眼脖颈的动作大了点,搂着他的力度紧了点,这些行为往日为许绥之所不喜,但这个时候却不会醒过来。


    可是当他笑容满面地走进卧室时,看见的只有空荡荡的,只站着他一个人的房间。


    距离许绥之的飞行器被虫洞群吞噬失踪,到现在已经有两百一十八年了。


    他一向不放心让许绥之单独开这么远的,只是那天他难得休假,告诉许绥之他准备了一个惊喜,许绥之就笑着说让他等着,他马上就到了。


    霍诺德嘴角一点点垮下来,眼神又变得空空如也,是他忘了,他的宝贝早就被他弄丢了。


    和许绥之在一起的日子就像是一场盛大花开的幻梦,梦醒了,他也应该死了,但他却还活着,真是令人绝望。


    可是小绥应该是很厌恶他的,不许他去找他,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毕竟许绥之说的话,他一向没办法不听从。


    第35章 小许无需修炼


    “评分是什么, 直接告诉我吧,我受得住。”许绥之两眼一闭,瘫倒在系统空间。


    感情线进行得稀烂,虽然许绥之不知道原因, 但这回还是很有自觉的, 或许他可能真的不适合这份工作也说不定, 只是可怜233,还跟着他白跑一趟。


    旁边的233抹着眼只露出一条缝,点开了主管系统传来的评价——“诶?”233惊叫道:“B!是B啊!”


    许绥之一个鲤鱼打挺翻起来:“什么!让我看看!”


    只见评价部分赫然批着主管系统刚下的批示:经过调查,本世界曾出现不可控数据洪流影响员工执行任务,且剧情点全部完成, 主线剧情正常,世界运行稳定, 能量供应充足, 特批此分,以资鼓励。


    许绥之咂摸一会儿, 总觉得这批语暗含深意:“你说这是什么意思,感情线同样没头没尾, 这次评分却提高了。”


    233得了进步, 显得很高兴,语气都轻快几分:“可能是这次小世界出了几个意外,原本不在剧情里面, 才补偿咱们的吧?”


    许绥之盯了一会儿那句“世界运行稳定, 能量供应充足”,脑袋里转了转, 转而去问这次的小世界剧情。


    233将大纲提出来,许绥之便也凑过去看。


    这次的是一个修真小世界, 主角攻是修真界最负盛名的绛霄仙尊云借月。有道是体道法天,济度众生,凌霄仙尊修为莫测,自创剑法凌霜九寒剑一剑冰封千里,多次挽救三界于危局。


    主角受则是他的小徒弟应闲生,仙缘牵引,天赋超群,修为提升一日千里,短短时间就成为了名扬天下的青冥君。最逆天的是应闲生还是先天双生魄,能够两分魂魄,凝练分身,本来是极容易走火入魔的双刃剑,硬是被他修炼得事半功倍,强悍无比。


    小世界剧情并不复杂,应闲生进入第一大宗天辰宗后,拜绛霄仙尊为师,聆听受教,日夜相对,发现和对方志同道合三观一致,心心相印默契无比,逐渐暗生情愫,自古心动最难自禁,即是仙人也不能免俗。


    二人互通心意后,执手游历四方,匡扶道义,三界动荡期间补天石掉落,妖魔横行,雷劫漫天,修真界以他们二人为首,共令神石复位,修补天缺,可谓是谱写了一段传奇神话。


    而许绥之嘛,就是绛霄仙尊的另一个徒弟,青冥君的一个师兄,和他失去姓名的身份一样,是个平平无奇,无人在意的背景板。只不过他心气高,看不惯美名远扬的小师弟,也怨恨师尊不把他放在眼里,于是时常修炼时给应闲生找茬,补天时还想陷害师徒二人,结果运气不好,被一道天雷劈死了。


    可谓是活得人人喊打,死得大快人心。


    他在这世界做过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事都和主角相关,原本应该销声匿迹的,最多占主角的光能被嘲笑两句,也不至于此,只是修真界戒律严明,等级森严,而他偏偏是一只妖,还是畸形的半妖,同为人,妖两族所不容。


    这样卑劣的血脉,竟敢用歪门邪道糊弄天辰宗,蛊惑绛霄仙尊,真是罪不可赦!被天雷劈死简直是便宜他了!


    许绥之对这debuff叠满的人设点点头,心想背景设置总算是有点帮助了,但是连续两个小世界在主角感情线上扑街,他又下意识忧愁起来:“这次不会还出问题吧,主角可别又喜欢我了。”


    233觉得他这想法简直是无稽之谈,主角两个伟光正业内大拿,怎么会看上他这种血统驳杂,行为鬼祟的阴暗妖物?


    许绥之被说服了,于是他眼一闭一睁,到了第三个小世界,好在这次没有莫名其妙的紊乱数据流侵扰,进入过程十分顺利。


    许绥之感觉自己好像趴在了什么地方,刚动了动,一只温度略低的手就抚上了他的脸侧,“今日怎么醒的这样早,多睡一会儿,嗯?”声音清越,泠泠如击玉般冰凉。


    许绥之懵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现在正枕在一个人的膝上。他揉揉眼睛,抬眼一看,此人正静静注视着他,眉目清明,端的是朗朗如月,轩轩韶举的仙人姿态,垂下来的长而黑的发丝有些几乎要和他的头发纠缠到一起,微微低头护着他的姿势相当放纵亲昵。


    他赶忙从软塌上起身,端端正正行礼道:“弟子失礼,师尊恕罪。”这仙人正是他的师尊绛霄仙尊,云借月。


    云借月似乎被他反常的举动弄得愣了一下,牵着他的手让他坐到身边,神识查探一番,确认许绥之无恙,才问道:“怎么了,小绥可是做噩梦了?”


    许绥之垂着脑袋不说话,云借月便捏捏他的脸,略有些无奈地说道:“可是还生师尊的气?火灵谷等级太高,又和你属性相冲,师尊才不肯轻易让你吸收的。”


    原来如此,他记起一些细节,绛霄仙尊见他资质平庸,即使勉强收徒,也没有想要正经培养他,只拿灵草灵药搪塞,一味用天材地宝堆砌的修为当然不堪一击,实战中连应闲生一根手指头都比不过。久被轻视,难怪他心生忿懑了。


    许绥之想,既然康庄大道剧情都已经给他铺上了,他顺其自然地走就是了。


    只见许绥之嘟起嘴,脸颊鼓鼓的,揽着凌霄仙尊的脖颈摇晃,娇声说:“我就要嘛!师门里师兄弟的修为都要赶上我了,那个裴台月仗着自己是掌门首徒,不过进阶而已,竟然到我面前耀武扬威,我多没面子啊!”


    好一个贪慕虚荣,嫉贤妒能的不肖子弟,许绥之都要替他师尊摇头。


    他不知道自己年纪尚小又容颜姣好,怨怼也像撒娇,落在别人眼里只剩可怜可爱。现在任性耍赖的样子无比熟练,一看就已做过千百次了。


    云借月唇边泄出一点很轻的笑意,搂着许绥之以免他跌下去,安抚道:“好,好,师尊给小绥找更好的,抱云花,银丝草,师尊都已寻来了,小绥可高兴了?”


    这二者都是水灵根修者恨不得一掷千金的宝物,对修炼裨益甚大,极为稀少不说,还有价无市,被他说得像路边随手可摘的小花小草。传闻绛霄仙尊压制修为,半步登仙,实力之强横天上地下尽可去得,如今看来果然没有夸张。


    许绥之得了东西,满意了,才松开手,这下子他又嫌腻歪了,挣开云借月跳下软塌,扬声道要出去玩,一溜烟跑出门去了。


    身边没了许绥之的踪影,云借月又恢复成冷得冻人的仙尊模样。


    倏忽一阵风至,天辰宗凌霄峰落下来一个鹤发童颜的老道,他脸上笑眯眯的,捻须道:“绛霄仙尊果真不打算督促你这宝贝徒弟修炼?”


    云借月淡淡道:“道无子多虑了,有我在,小绥不必这么辛苦。”老道原来是蓬莱仙山的散修道无子,修得造化已不知多少年,大有与山同寿的意思。


    道无子摇摇头,不赞成地说:“你本已经得道成仙,却强行压制修为不肯飞升,还牵扯师徒因果,就算天道对你无可奈何,你徒弟的劫数却无可避免啊。”


    云借月神情一冷,“我自有办法。”


    道无子心下叹息,他知道这位仙尊宠徒弟已经宠到荒谬疯魔的地步了,竟然想着光靠灵丹妙药和从旁辅助让人提升修为得以飞升,简直是天方夜谭!


    一点儿苦头也不吃,没有修持为本,不靠功德成仙,宛如空中楼阁的修炼方式,妄想骗过天道,怎么不遭天谴?


    道无子一挥袖袍,又踏风而去,只遥遥传来一声:“别忘了之后的道坛清谈会。”


    云借月眼中情绪莫测,立在原地,劫数么?既然是师徒因果,他便再收一个徒弟,替小绥挡了不就是了,根本不值一提!不过尔尔天道,也想拦他?


    心绪翻涌间山头处大片云彩被一阵罡风冲散,此间异景引得别峰山下弟子频频抬头,心想莫不是谁又惹凌霄峰那位小祖宗不高兴了。


    而此刻那位小祖宗正不胜其烦地听着他口中耀武扬威的掌门首徒说话:“小绥你看,上次跟你说的凡间画本,我好不容易才带上来的,是不是很有意思?”


    许绥之瞄了两眼,他穿梭现代未来,什么稀罕东西没见过?看着看着,手指不禁抚上画本里略显粗粝的线条,师徒结缘,携手飞升,这剧情怎么这么熟悉?这不就是主角攻受么!不知道在这里的人的观念里这会是个什么样的故事。


    裴台月见他感兴趣,忍不住翘起嘴角,扯着许绥之的袖口小声道:“你若是喜欢,便送给你了,但是你答应我的,要和我去后山玩。”


    许绥之瞟他一眼,“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再说了,你不是刚进阶,不想着修炼,反而想着玩,迟早被宗门师弟们超过。”还要被主角受吊打。


    裴台月不服气还想争辩,许绥之一振衣袖,卷着书飘飘然离去了。


    后山草地。


    许绥之仰躺在后山一块大石头上,翘起的腿一晃一晃的,津津有味地看着画本。他不许裴台月过来,自己还是要玩的。


    “怎么尽是些风花雪月,难道这师徒不用修炼?”许绥之越看越觉得不靠谱,想来凡人编纂,终究还是少些体会,不过里面那从中作梗的同门师兄倒写得活灵活现,可以让他参考参考。


    正看到精彩处,视野里突然出现一抹黑影,许绥之将书盖到胸前,也不起身,看着不远处林子里那个黑影,高声问道:“喂,你是谁?”


    那抹黑影形态扭曲,似精似怪,许绥之被云借月养得天真烂漫,没个禁忌,何况他自己就是个妖,竟是一点害怕的样子也没有。


    只是天辰宗有护宗大阵,不受外敌侵扰,也限制宗门弟子下山,这黑影平日从未见过,怎么能突破护宗大阵闯进来的?


    正想着,那抹黑影听见他呼唤,慢慢朝许绥之靠近了,它行动的姿势十分诡异,飘忽不定,离得近了,许绥之还能嗅到隐隐约约的血腥气。


    他撑起身体:“你受伤了?”黑影分出一缕,缠住他的手腕,确认着什么似的,收紧。


    许绥之笑道:“你想我帮你么?可是我不会治疗法术,事实上,我什么法术也不会,空有一身灵力,你要是想要,给你也无不可。”


    黑影开始剧烈颤抖起来,仿佛不堪忍受什么极端痛苦似的,他又抽出一缕,细细抚摸许绥之的脸颊,一遍又一遍地描绘,竟然让人感到哀怜。


    许绥之不适应地偏偏脑袋,他抓着这缕摸他脸的黑影,说:“你肯定不是我宗的吧,要是被宗门里的人看见,可就不好了,不过我总觉得你亲切,挺喜欢你的,虽然我不会法术,但是不缺丹药仙草,你想要什么,我问了师尊,给你带来。”


    黑影小幅度地晃晃,似是摇头拒绝,一直缠着许绥之手腕的那缕被他从身体处断开,眨眼间融入了许绥之体内,外面看着干干净净,一点痕迹也没有。


    他最后摸摸许绥之的脑袋,又扭动着回了树林,消失不见了。


    而许绥之——压根不在意黑影的行为,事实上,他一点儿感觉也没有,他的想法很简单,只要不疼,什么都随便,他确实一点苦也吃不了的。


    暮色沉沉的时候,他才将将回了凌霄峰。云借月的身影沐浴在温暖的灯光里,却像一捧化不开的雪,孤寂而冰冷。他看见许绥之,气势一松,终于有了点人味儿。


    “小绥又调皮了,这么晚才回来。”


    许绥之眯着眼睛,摇摇晃晃地扑在他师尊怀里,哼哼两声,闭着眼不理会他。


    云借月也不让他起来,就着这个姿势给他拆早上亲手帮他束起来的发冠,又拿着梳子给他梳头,许绥之像匹滑不溜秋的绸缎似的长发在他手上听话的不行,他梳得很认真,从头梳到尾,无病也无灾。


    许绥之无聊地摸着云借月衣袍上绣着的暗纹,想着今天白天的事,不禁问道:“师尊,我为何不用像同门师兄弟一样修炼?一点法术也不会,打架治疗都无法,多没用啊。”


    云借月手上动作略微一顿,“小绥没有没用,有师尊在这里,小绥想打人,没人敢还手,小绥也不会受伤,那些法术秘笈,对小绥来说,才是没用的东西。”


    良久后,他轻轻抚摸着许绥之安静睡着的眉眼,低低的喟叹在一室静谧里响起。


    “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至金仙。”


    第36章 师弟出场回合


    许绥之吃两堑长一智, 这次进世界的时机卡得刚刚好,不迟到就已经是人类最美好的品德了,再早就不礼貌了。


    这不,他此刻正端正站在云借月座椅身后, 一纪一次的收徒大典即将开始, 主角受要来了。


    天辰宗掌门赵瑾平头一次在收徒大典看见云借月, 不禁多看他几眼,成功收获云借月淡淡一瞥,瞬间收起了想来搭讪的心情,在上位落座了。


    云借月是天辰宗首席长老,早年间被前任掌门三邀四请主动供奉, 有他坐镇,天辰宗这么多年的天下第一宗位置坐的是稳稳当当。


    道门间传闻这事儿可没有这么简单, 又因年代久远, 说什么的都有,但最为人津津乐道的还得数那条——博一笑入世谪仙。


    都说前任掌门诚心诚意于门下拜求, 苦等数月连绛霄仙尊的面都没见上,好不容易面前的门开了, 掌门激动不已正要上前, 只见仙尊怀里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奶娃娃,看着是要带着出门游玩的样子,一个眼神也不曾分给他这个挡路石。


    绛霄仙尊避世已久, 什么时候——还没等他惊讶, 再看这年岁小小的娃娃身上是连他都没见过的许多精致,当下掌门也就知道了这位仙尊实在没必要受他天辰宗供奉。


    正当他泄气告退的时候, 那娃娃却出乎意料地朝他笑了笑,绛霄仙尊顺着看过来的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于是乎, 仙尊入世,妙绝一时。


    对此奶娃娃,也就是许绥之表示:呵呵呵,他就是个看戏的,就算凑巧在场好了,也是剧情需要,要不是他闹,那掌门能这么刚好撞上绛霄仙尊出门?


    此后种种,天命所归,干他何事。仙门道友平日无事,一分臆测都有十分编排。


    说回此刻,天辰宗另几位修至化境的长老可没那么多顾忌,也不多礼,笑呵呵地就来搭话,月观长老须发皆白,体型瘦长,捻须笑道:“没想到今日竟能见到绛霄仙尊。”


    云借月微微颔首,道声少见。


    云行长老胖乎乎的,笑起来就豪放许多:“哈哈哈,月关,瞧你说的,凌霄峰多些人,不也热闹点么,还能陪着绥之小道友解闷儿。”说着又对许绥之道:“不过绥之小道友,到时你可别带着你的师弟们,又来打碎我的琉璃盏……”


    许绥之颇不服气:“你家仙鹤一定要请我喝酒,我不过没接而已,怎么怪我呢?”这老道忒油滑,抓着这事不知说了多少回。


    云借月嘴角微微勾起,拉拉许绥之的手,对云行长老道:“说来翠吟觉确实适合云行长老破境,孤本典籍本尊已遣人送去你那了。”


    云行长老笑得更开怀了,连连道谢,提起他的三百年桃花酿,对修者淬炼身体,巩固修为大有裨益,回头给凌霄峰送两坛,又逗着许绥之说笑两句,于长老席落座了。


    月观长老摇摇头,心道这云行道行确实是高,还知道打蛇打七寸,不服都不行。


    等各峰峰主,长老一一坐下了,就是冗长的大典仪式,许绥之感到无趣,借着遮掩打了个哈欠,云借月就说:“小绥累了么?到师尊这里来。”


    许绥之道:“弟子无事,坐下于礼不合。”主角攻受第一次见面,需要慎重,他不想太惹眼。


    云借月蹙眉还想再说点什么,刚好第一批通过选拔的少年少女鱼贯而入,他们资质最佳,已经做了很多年的天子骄子,此时脸上的神情既兴奋又忐忑。


    许绥之问233:主角受在哪?


    233:主角嘛,最显眼那个就是咯。


    许绥之确实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角落里低着头的少年,一头飘逸黑发简单束起,身上是暗色劲装,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沉稳。


    似乎是感受到了许绥之的视线,他也抬头看了过来,许绥之看清了他的脸,任凭他知道主角没有长得差的,当下也不禁啧啧称赞。


    想来女娲捏他的手法必是刀削斧凿,精益求精。少年比他还小几分,就能隐隐窥见日后的俊美无俦。只是面色不是上佳,略微发白,更显得瞳孔黑圆,目光炯炯,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神气。


    应闲生出身微贱,饱受欺凌,到天辰宗之前,日子就不好过,满怀期待拜了师还要受他欺负,许绥之都对他生出几分怜悯。


    好在,主角不会放弃。


    云借月早就注意到许绥之的异样,他顺着看过去,应闲生已经重新低下头,只有耳垂脸上飞红,看着气色倒好多了。云借月轻而易举就观其全貌,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收紧。


    “选拔第一名,应闲生。”应闲生依言出列。赵瑾平见云借月频频看他,像是有意,也不问他拜师意向,先是说:“绛霄仙尊的名号你肯定听过,这次难得在收徒大典上出面,你过去让仙尊掌掌眼,看看天辰宗新一届弟子资质如何。”


    应闲生便走向云借月,恭敬行了礼。云借月神识一探,动作不算轻,应闲生额头冒出几滴冷汗。


    “你是双生魄?”


    “是,仙尊。”


    旁边的长老和对面几个峰主登时窃窃私语,应闲生根骨如何他们早就知道了,竟然还是罕见的双生魄,可想而知此子日后修炼起来必是一日千里。


    云借月八风不动,移开眼,平淡地说:“居心不净,急功近利,以致神魂有损。”他下了评价:“一般。”


    看样子是没看上,马上就有人清清嗓子,准备开口,这孩子还没有正道章法,有偏差也是正常的,好好教导纠正回来也就是了,若是能收入自己门下,前途不可限量啊。


    许绥之瞪大眼睛,233惊声尖叫,云借月这是什么意思?不应该啊!他简直要替在场诸君说一句,应闲生还一般,那他这唯一弟子岂不成废柴中的废柴了。


    应闲生还欠身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只开口道:“多谢仙尊指点。”同样没有多少争取的意思。


    许绥之不禁喊了声:“师尊——”,再多的他竟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原本是剧情里板上钉钉的桥段,骤然生变,他也有些不知所措。


    云借月还是不动,许绥之没得到回应,这还真是破天荒头一遭。坐着的绛霄仙尊跟入定了似的,只有手越收越紧,坚硬玄玉扶手居然有了开裂的吱呀声。


    他这是怎么了,云借月难得怔愣住了,他为什么突然想杀了应闲生?他气息不稳,盛怒和杀意压得他动弹不得,连体内灵力都隐隐有乱窜的趋势。


    小绥为什么要帮他求情呢?他有什么好的,相貌平平,天赋平平,连心性也普通,他不用一根手指就能让他从此消失,云借月看来看去,也没发现这个人到底有什么值得小绥高看一眼的地方。


    许绥之见他没动静,旁边的长老都已经在抢人了,急的他就要上手去拽云借月的衣袖,正要碰到的当下,应闲生突然跪下,朝云借月道:“久仰绛霄仙尊大名,求仙尊收下我。”他目光定定,“我不怕吃苦,即使作为洒扫弟子侍奉在侧,也心甘情愿。”


    许绥之点点头,还是主角受有眼力见。他去看云借月的反应,结果正好对上他的暗沉沉的眼神,“小绥怎么想?”


    啊?我?


    许绥之大惑不解,只好硬着头皮答道:“弟子觉得……挺合适的。”生怕云借月真要参考他的意见,不敢走人设了,“我认为他最适合做师尊的弟子。”


    云借月嘴角弯起,眼神看着更沉了点,“哦,是这样啊,小绥喜欢他?”


    许绥之刚要说不,应闲生黑黝黝的眼睛也盯着他了,他张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四周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许绥之表示:丢人啊,丢人丢大发了,为什么他非要表这个态不可呢?


    云借月似乎也不纠结要得到他的回答,只是对赵瑾平略抬抬手,道:“此子资质尚可,本尊收下了。”既然云借月已经决定了,当然是没有人说不的。


    云借月嘴角早就恢复平直,他觑了应闲生一眼,还没等他行拜师礼,就抬手制止了,“做本尊的弟子,希望你确实不怕吃苦。”


    在场众人纷纷看向许绥之,原来做你的弟子还是要吃苦的吗?


    云借月目的达成,也不打算多留,带着两人回了凌霄峰。


    到了地方,云借月问过了应闲生的阶段,扔给他一本玄阳真决,道:“练至大成,再来找我。”然后就把他赶去偏殿了。


    应闲生没说什么,回了句:“是,师尊。”接过书就退下了。


    许绥之倒是说:“师尊,玄阳真决是筑基后期才能修炼的,师弟现在不过初期,就算勉强练得,也会吃不少苦头吧。”


    云借月拉过许绥之,让他坐在膝上,“这点苦都受不住,如何做本尊的徒弟?”看见许绥之不赞成地攒眉,又叹气道:“小绥放心吧,师尊不会让他出事。”


    不过为小绥挡灾的东西而已,云借月想,他实在没必要和他计较的。他说:“过几天小绥就生辰了,小绥想要什么?”


    偏殿内。


    应闲生吐出一口血,玄阳真决静静地躺在地上,体内灵力暴动,散发的气势早就超过了筑基修士该有的水平。


    老家伙的东西还是撑不住了,他盘腿入定,勉强将灵力运转一个周天,脸色才缓和一点,再睁开眼时,有噬人的猩红一闪而过。


    没时间了,他想,云借月,就是他——上辈子害死了他的师兄!


    第37章 爆发的上进心


    主角受厉害是有原因的。


    许绥之看着又被云借月一剑挑翻在地的应闲生, 怀疑自己就算去找茬应闲生都没力气爬起来理他。


    但现在应闲生还是爬起来了,又在云借月手下走了两回合,再次被一道凛冽剑气掀翻时,挣扎着想要起身, 最终还是以剑撑地, 没能站起。


    剑气散去, 他一半头脸覆盖着一层霜花,身上几道渗血的伤口也结着霜,就连应闲生炽热的火系内力也化不开。可见云借月确实收着力,却没打算点到即止。


    应闲生捂着心口,勉强道:“谢师尊赐教, 弟子领悟了。”


    云借月的惊雪剑寒光凛凛,剑身嗡鸣, 看来是在这场对练中得了趣味。云借月收回剑, 照例扔给应闲生一瓶药膏,没有伸手去扶的意思, 只淡淡道:“生疏笨拙,再练。”


    应闲生接了药, 残阳剑红芒一闪, 同样被剑鞘掩住。他并不多话,依言退下。


    坐在廊檐下啃着灵果的许绥之眼珠一转,从另一条路溜了。


    果不其然, 在回偏殿的途中, 碰到了应闲生,他受了不轻的伤, 但除了外表有些狼狈,脚步依然轻而稳。他看见许绥之, 很受惊似的眨眨眼,看着竟比刚才直面云借月剑气时还要慌乱一些,“师兄?”


    许绥之抱手挡着路,勾勾唇,眼神一看就不怀好意,“师弟,听说你前两天在秘境里得了宝物?”


    应闲生便从储物戒里掏出来一串宝光莹莹的玉坠子,见许绥之目光黏在上面,还很贴心地介绍说:“上古武神遗留的九转三生石,坚不可摧,佩戴后神魂稳固,非化神修者不能伤,就算灰飞烟灭也可缝合魂魄,重塑根骨。”


    一听就是为了给应闲生的双生魄量身打造的,简直不能再适合他了。


    许绥之仔细看了看,戳了戳233:这就是日后多次救了主角受的金手指之一啊,真厉害。”这种级别的宝物应闲生想必是经历九死一生才得的吧,怪不得他这次在里面待了这么久,剧情点还要他强抢,属实是欺负人了。


    233也欣赏一番,表示赞同,又让他放心,主角受不会让他得逞的,他可以尽情发挥。


    于是许绥之做出十成十的恶毒师兄模样,张扬跋扈地说:“看着倒是新鲜,师弟这次一去这么许久,想是废了不小的力气吧?”


    应闲生上前一步,急切地说:“对不起师兄,我没想到会这样,我记着要给师兄带桂花糕的,只是在里面混沌不知时间,才出来晚了,让师兄迟了这些天才吃到。”。?


    许绥之:“……你别想转移话题!”说的他好像多馋嘴似的,虽然应季的桂花糕确实格外香甜,他隐秘地咽了下口水,勉强重振气势,“这石头看着不错,不如让我赏玩几日再……”一串玉坠子挂在了他脖子上,“……还你吧。”


    应闲生摸摸许绥之的头发,笑着说:“我在秘境里一看见它,就想要拿来给师兄了。”


    许绥之:这我要怎么接?难不成是什么新型的蜂蜜陷阱,说是给我,但是暗戳戳地想了结我夺回去?


    233:……剧情点说是OK了。


    许绥之摸了摸脖颈上多出来的东西,呆滞地说:“这样啊……谢谢?”


    “师兄喜欢就好了。”应闲生眉眼弯弯,“这里离我住处很近,师兄要不要进来坐坐?”


    许绥之回神,总觉得自己老被牵着鼻子走,脸色臭臭的,“不了,我要回去了。”脚下生风地离开了。


    应闲生直到看不见许绥之的身影后才转身回房,正走着,突然踉跄一下,嘴里溢出鲜血,他眉头紧皱,立刻加快脚步,关上门,终于坚持不住喷出一口血雾,身上竟然浮现出狰狞密集的裂纹,宛如被人深可见骨地切开,纹路一直延伸到脖颈,几乎要蔓延到他的脸上。


    果然强行恢复前世修为的秘术反噬还是太霸道了,他的寿元正不断地被蚕食着,不止如此……应闲生目光沉沉地看着从身体里抽离出来的扭曲黑影,似乎正张牙舞爪地嘲讽他,“滚回去。”黑影不为所动,反而变本加厉地不断扩张,生出一缕缕的触手,想摆脱他的控制。


    “回去!你会吓到他的。”黑影顿了一下,最终还是慢慢缩回他的体内,在彻底消失之前缠着他那只触碰过许绥之的手不停舔舐,像是极端贪恋着留下的什么气息似的。


    没关系,剧痛之下,应闲生反而嘴角勾起,露出一个堪称病态的笑,这次师兄会好好的,不会再有事了,不会再在他面前……


    应闲生眼底又现出猩红,他咬紧牙关,压下剧烈翻涌的暴戾灵力。


    许绥之再见到应闲生是在后山,他正倒挂在树枝上,膝弯一用力,就晃晃悠悠的,姿态相当闲适,恍若刚化形的精怪,天真懵懂,还不怕人。


    他看见应闲生持剑走来,也不做声,就这样看完他行云流水地练完一套剑法,云借月早上提点过他的那一式已经练得看不出破绽。


    这进步速度,真是不得不服。


    应闲生收势,抬起头很无奈地说:“师兄,这样很危险,快下来吧。”


    许绥之一惊,他分明没有气息外露,应闲生却好像早就发现了似的,他神识有这么强?


    不过他也不纠结,腿上一松,就往下跳。


    谁知应闲生看见坠落的许绥之,脸一下变得惨白,“师兄——!”极盛的火苗聚成一团,结结实实地包裹着许绥之,带着他缓缓落地。


    火苗温暖,倒是不烫,许绥之被泡得挺舒服的,只是没等他再多体会,就被一双不容抗拒的手捞出去了。


    应闲生喘着粗气,死死捏着他,“师兄!你不会法术,就这样往下跳,受伤了怎么办!”他想是陷入了什么很深的噩梦似的,重复着这两句车轱辘话。


    若不是见他失态,许绥之还以为应闲生在嘲讽他,他觉得有点惊讶,还有不明所以,“我毕竟也算修士,哪里有这么脆弱?”许绥之感觉肩都要被他捏碎了,于是很不客气地拂开他的手。


    应闲生似乎终于分清了梦境和现实,逐渐平复下来,不再像刚跑了八百里的野狗那样喘了。但还是下意识地抓紧许绥之的手,低声说:“师兄,不要再这样了,我很害怕……”


    “怕什么?”


    “师兄,我教你法术吧。”应闲生猛然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说。


    这家伙怎么想一出是一出,许绥之冷哼道:“你在跟我炫耀么,我才是师兄,轮得到你教?”


    应闲生却笑:“很简单的,我给师兄演示,师兄这么聪明,肯定马上就会了。”


    说着,当真握上许绥之的手,一边念着法诀,一边手把手引导他灵力运转,许绥之手上霎时间出现一个小水球。看来是最简单的入门控水术。


    许绥之睁大眼睛,体内灵气流转的奇异感受让他心头发热,跟打通了什么关窍似的。应闲生松开了他的手,让他自己试一次。


    天材地宝吃多了,许绥之体内一丝杂质也没有,经脉通透,灵力精纯,浩瀚无边,运转起来竟然毫不滞涩。修士最痛苦的修炼过程云借月已经帮他跳过了,许绥之身体蕴藏的实力就像储量巨大的宝藏,而他离获得只差一把开门的钥匙。


    他此刻就像一个真正的天才一样,呼吸间徒手凝结了一滴水珠,两滴,三滴,直到它们组成一个小水球,于是他的眼睛也被水光照得亮晶晶的。


    许绥之眼睛弯弯的,脸颊因为激动而涨红,他很高兴地对应闲生说:“师弟,你看,我成功了!”


    应闲生看着他,也笑:“我看见了,小绥好厉害。”


    许绥之不笑了,拿水弹他,“你该叫我师兄。”


    应闲生眨了眨眼睛,挂在他睫毛上的水珠掉了下来,又被他接住,捧在手里,“我知道了,师兄。”


    许绥之这才满意了,挑眉道:“也不是很难嘛,一学就学会了,你若不努力修炼,都赶不上我,怎么做凌霄峰的弟子?”


    应闲生眼睛还是湿漉漉的,说:“我知道了,师兄。”


    挺听话的,许绥之掐个决,大发慈悲帮他清理掉脸上手上的水渍,转身走了。


    “师尊!师尊!”许绥之噔噔噔跑进主殿,和走出来的云借月一头撞上。


    云借月接着他,问:“小绥,怎么了?”许绥之笑道:“师尊,我有想要的生辰礼了!”


    云借月失笑:“好,小绥要什么?”说着,一边去整理许绥之略微凌乱的头发。


    “师尊教我剑诀法术吧!我想学了。”


    云借月的手一顿,“很辛苦的,小绥怎么突然想学了?”


    许绥之满不在乎地说:“我才不怕呢,师弟学得,我也学得,要是他比我还厉害,我多没面子啊!”


    云借月静默片刻,叹了口气,看着许绥之满含期待的眼睛,除了答应,说不出别的话,“好,小绥想学,师尊教就是了。”


    许绥之心满意足地笑了,又跑去找他的佩剑,那可是上品仙器,只放在角落吃灰,怎么可以呢。


    第38章 小村大妖回合


    宗门一百里外的小村子出了妖祸, 要派人去除,还没等任务下放,应闲生就主动领命了。


    许绥之拿话刺他:“师弟最近这么勤奋,周围大大小小城镇的人都要认识你了, 是想特意在师尊面前表现呢?”


    应闲生最近身高蹿得飞快, 都要超过他两分了, 许绥之看他时还是不肯抬头,应闲生便主动弯腰,撑着膝盖自下而上地看他,“师兄想不想吃玉露团?还有玫瑰香饼,我去给你带回来, 师兄等我一下。”


    许绥之脸一红,想起最近确实总是劫走应闲生带回来的零嘴, 吃得脸都圆了一圈, 但是他怎么会承认自己贪吃,冷哼道:“尽想着吃!怎么知道你有没有在浑水摸鱼, 我要跟着你一块儿去!”


    应闲生最近风头正盛,该到他出马的时候了, 况且算算时间, 这次应该是只得道大妖,他正好帮点倒忙。


    应闲生皱眉,还没出声, 云借月就撩开帘子走出来, 不赞成地说:“不行,太危险了。”


    许绥之无语, 这主角攻,他为难应闲生的时候不见人, 每当他说要出去做任务,马上就冒出来了,真是妨碍他走剧情。


    “我就要去!师尊是怕我添乱?我现在可强的很,追月——”许绥之一唤,他的追月剑便倏忽从内室闪出,飞掠至他的眼前。


    许绥之顺手起了一势,剑气冲天,划破一片云彩,他这些天东练西练,勉强有半桶水水准,算是没有半途而废。他也不觉得尴尬,昂首挺胸地等着两人夸奖,反正流程一向是这样的。


    云借月失笑,摸摸许绥之的头,可许绥之现在和应闲生犟上了,一心执着于身高,这些不利于他长高的因素都要被他规避掉,于是云借月并没有如愿摸到,只好改为摸摸他的脸,“嗯,又有进步了,但是这次任务不一样,下次师尊带着小绥去,好不好?”


    “不好!我就要现在去!”许绥之脸鼓得跟充气河豚似的。


    云借月叹气:“那师尊带小绥去别的地方,要不要去看东海妖王,更好玩呢。”


    许绥之一溜烟窜到应闲生身后,抓着他的衣服冒出脑袋,吐吐舌头,仗着自己还是小孩子,做尽了任性姿态,“我就要去应闲生去的地方!”


    云借月结结实实地无奈了,说:“好好好,那师尊跟着,总可以吧?”


    应闲生这才出声:“这次的妖物实在不用师尊亲自去的。”


    云借月抬手道:“我带着你们,尽快解决就是。”


    有云借月在,自然不用在路上多费时间,御剑飞去,不多时,就到了村子正前。


    三人走进去,并没有看见妖物所到之处常有的瘴气遮天,反而风和日丽,路上熙熙攘攘,一派祥和之景。


    许绥之疑惑道:“看着什么都没有,不是说村长正等我们来,也没见人。”


    应闲生察觉不对,沉声道:“是阵!”说着,上前一步,踩碎了门口一截树枝。


    整个村子像被按下暂停键似的,所有人都僵硬而缓慢地扭头看着他们,脸上像崎岖树皮一般融化。


    那截树枝也变成了断骨。


    “故弄玄虚!”应闲生挥剑劈出,一阵夹着火的风朝他们烧去,还没等碰到,那些村民就全都消失不见了,村庄霎时露出本来面貌,空无一人,暗无天日,寂静无声。


    许绥之跟着往前走,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人都去哪了?”应闲生声音有些沉重,“可能发现得太晚了。”旁边的云借月凝眉,拉过许绥之的手,“小心,可能没开始说的这么简单。”


    他们深入村庄,道路正中长着一颗参天巨树,四周藤蔓缠绕,阻断了他们去路。


    “难道是阵眼?妖物躲躲藏藏,还不现身!”应闲生掐决,冲天火焰熊熊掠去,树生绿光,竟毫发无损。


    云借月向前,正要拔剑,重重藤蔓内探出一颗白发苍苍的脑袋,朝他们大喊道:“仙长救命!仙长救命!”应闲生劈断枝条,将他扶出来。


    他一出来,就要朝他们下拜,应闲生连忙托起他,说道:“老人家不必多礼了,你是这个村子里的人么?”


    老者点点头,“我是这里的村长。”


    “村长?你可知道村子里到底出什么事了?”应闲生拍拍老者的背,帮他顺气。


    “唉,别提了,就前两天,本来好好的,狗娃儿种田回来,还跟我打招呼呢,就那时候,大白天的,村子里突然黑了,伸手不见五指啊!”


    村长想起什么可怕的回忆似的,伸出来的手颤颤巍巍,“往常再是夜里,也哪有那么黑啊,我什么都看不见,只听见不停的咔咔声,就像,就像我养的阿黄嚼骨头似的,我马上就知道不好了,缩到角落里,等了好久,才勉强看清——地上全是血,全是……村子里的人全都不见了!”


    许绥之问:“那妖物可曾再来过?你可见过它的样子?”


    村长摇头,“没有,没有,我一出来也不敢作声,怕妖物还在,只到处找人,结果一个人都见到,连我的大黄,也不知踪影了。”


    应闲生问:“那这棵树,也是那妖怪弄出来的?”村长回头望了一眼,点点头,恨声道:“可不是,我的村子啊,被他弄的七零八落的。”


    村长又带着他们继续走,到能到的地方看看,各个房子里都很整洁,甚至有的桌子上还摆着饭,没动几口,碗筷砸在地上,人都不见了。


    难道是只吃人的大妖?应闲生沉思着,村长又去看跟在后面的云借月和许绥之,哭丧道:“仙长啊,您看看,如今我这村子……你们可要帮我报仇啊!”


    云借月平淡地看他一眼,“你说那妖物为何独独放过了你?按理说它法力高强,你就算躲得再好,还能瞒过他去吗?”


    村长一愣,应闲生也在这时转头,此时一阵冷风至,卷起大波沙尘,许绥之感到一阵拉扯,踉跄着松开了云借月的手,他眼前模糊,不能视物,只听见云借月怒道:“徒劳!”和惊雪剑出的铿锵声,卷起的烟尘很快散去,四周恢复清明。


    村长好似被吓得坐在地上,连滚带爬地跑远了,连声道:“他又来了!他又来了!”


    许绥之揉揉眼睛,看见云借月朝他过来,伸手要拉他,他退后一步,云借月道:“小绥?”他愣愣地叫一声:“师尊……”话音未落,脚踝处紧绕的藤蔓立即将他拉入地下。


    “小绥——!”两道慌张的人声叠在一起。


    “小娃娃,醒了还不睁眼?”一道嬉笑的男声响在他耳边,许绥之迷迷糊糊睁开眼,拍掉了捏在他下巴处的手,向后退,“你是谁?这是哪?”


    环顾四周,此处似乎是一片密林,而他正坐在中心的一片草地上。


    面前站着的男人身型犹为高大,委地的长发竟是妖异的红色,笑起来雌雄莫辨,邪气四溢。他摸摸下巴,勾唇道:“你不认识我?也对,你师尊真是的,越发不懂教导弟子。”他戳戳许绥之脑袋,“你看看你,哪里有绛霄亲传的样子,难道传闻竟是真的?”


    许绥之怒道:“不许你说我师尊!你既然知道绛霄仙尊,就应该知道我师尊很厉害,很快就会来救我了!到时候一根手指就能弹死你!”


    “哈哈哈哈!”面前的人似乎被他逗笑了,“他在本座面前,也还是小娃娃呢,能奈我何?”


    许绥之一听这人如此张狂,拼命回忆古籍上对的上号的妖怪精鬼,惊疑道:“你是上古妖王?还是魔界神尊?”


    红发男忍笑道:“那两个小喽啰还不配和我相提并论,我已是一方神祇,天上要招我,我没去,知道么?”


    “原来是去冠王陆无冕下,失敬失敬。”许绥之嘴上勤谨,身体却往后一倒,躺着闭目养神。


    陆无气笑了,揪着他的脸道:“你这小孩,倒是大胆。”


    许绥之无所谓他动作,反正他也打不过,既然是这个人物,也不知道云借月什么时候才能过来,不过他还是相信云借月的,毕竟是主角嘛。


    陆无哼笑:“也对,如果不大胆,怎么敢用半妖之体,就待在云借月身边?”


    许绥之睁开眼睛,陆无得意洋洋道:“被我说中了?你说我把这事儿告诉你师尊,怎么样啊?”


    许绥之道:“我师尊不会相信你。何况你既然自持身份,竟然还屠戮村庄,还弄的血淋淋的吓人。”


    陆无皱眉:“我可没有这么脏的习惯。”


    “什么,那——”许绥之撑起身体,惊讶地看他。


    “一个小鬼,我留着他不过是引你们过来,果然让我看到了有意思的东西。”他问:“喂,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要不要跟我走,做我的徒儿,我可比云借月好多了,你要是被他发现了身份,很危险的哟。”


    许绥之又躺下了,那有应闲生和云借月在,还不至于出什么乱子,他道:“不要,就算我同意,我师尊不会放我的,他发现就发现了,到时候说不定还要迁怒于你,你打得过他么?”


    陆无正要说话,就听见远远出来两声剑鸣,一道霜霭沉重,一道火烧火燎,许绥之立刻跳起来:“师尊!师尊!我在这里!有人要抓我!”


    陆无没好气地弹了许绥之一个脑瓜崩,“死小孩。”云借月要真跟他动真格的,还是麻烦的不行,他不过是来看热闹的,犯不上真去纠缠,落下一句“我还会来找你。”就转身化作一阵烟飘走了。


    云借月落地,急急奔向许绥之,“小绥!可有伤到了,都是师尊不好,别害怕,师尊来了。”


    许绥之缩在他怀里,道:“我没事,那人见你来了,就走了。”


    云借月眼神沉沉,“小绥可见到了他的模样?别怕,师尊会去教训他。”


    “没见到,我的眼睛看不见。”要是真被云借月提前知道了身份,还是不好,许绥之决定好心地替陆无遮掩一二,好在陆无这级别的神祇,在云借月面前隐去气息还是绰绰有余的。


    云借月又去检查他的眼睛,许绥之连连说他已经好了,才又被云借月紧紧地牵住。


    云借月转身,看着身后低着头的人,“你可知这回不足在何处?”应闲生道:“是,师尊,是我大意了,本想将计就计,引出那树背后的妖物,没想到还是疏忽了。”


    云借月也不多话,命他善后,回去反省,带着许绥之先回去了。


    回了凌霄峰,云借月难得对他严肃表情,道:“小绥,下次一定不要离开师尊身边了,实在太危险了。”


    许绥之不以为意,“我这不是没事嘛。”


    云借月叹口气,在他面前蹲下,抱着他道:“要是有事呢,你叫师尊怎么办?”


    许绥之扯扯他的头发,漫不经心地说:“不是还有师弟么?”


    云借月眼睛里竟带了点哀色,可见他这回真是吓到了,“那怎么一样?师尊不能失去小绥的。”


    许绥之只好敷衍道:“好吧,我知道啦!”好不容易才挣脱云借月的手,跑去外面。


    他问233:给主角捣乱的剧情好了么?


    233:好了好了,看着大差不差,就是你这回没受伤,剧情里可是丢了半条命回来的。


    现在丢了半条命的却好像是主角,还是他自己弄的?这数据看起来有些怪异,233怀疑是系统错误,没告诉许绥之。


    许绥之呵呵笑:那我运气还挺好。


    应闲生从山道上来,手里还提着一包热热的糕点,他交给许绥之,又拉拉他的手,“师兄,对不起,有没有吓着?”


    许绥之看他面色如常,却总感觉有些不对劲,隐约嗅到了一股血腥气,就问:“你受伤了?”


    应闲生愣了一下,才低声道:“没有,应该是处理事情沾上的。”


    许绥之看他否认,也不纠结,拆开包装就吃,啊呜咬了一大口,应闲生帮他抹掉嘴角的饼屑,露出一点点笑,“好吃么?”


    许绥之眯着眼点点头,又说:“我明天还要,你给我带路上看到的那个青团。”


    “我知道了,师兄。”


    第39章 初入幻虚秘境


    “嗯, 不错。”云借月把卷轴递还给许绥之,上面是许绥之最近琢磨出来的一点儿灵力储蓄的小巧思,他不正儿八经地修炼,只好走走旁门左道了。


    许绥之垂眸, “师尊, 那过几天的幻虚秘境, 让我跟着师弟去吧。”


    云借月微微皱眉,正要说小绥想要什么师尊都能给你,何必一定要去什么秘境,离师尊这么远,就看见许绥之安静淡然的等待姿态。


    他已经不再是云借月总认为的小小少年模样, 脸上的稚气早就褪得干净,轮廓的折角收得利落, 旖丽的眉眼逐渐显露出锋芒来, 只有在不易察觉的细微处,还保留着一点与生俱来的柔软。


    他此刻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即使是提出迫切希望对方同意的要求,也不再会撒娇耍赖了。云借月心里突如其来地涌入一股酸涩, 很不合时宜的, 他想问小绥怎么都不抱师尊,对师尊笑了?可最后说出口的只有:“好,注意安全。”


    “是, 师尊。”


    云借月这厢千回百转, 欲语还休,许绥之一点儿也没感受到, 他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变化,他只是和所有人一样, 再自然不过地长大了。


    不知道是不是修真世界自带的buff,几年时间弹弹指就过了。许绥之往外走,要去把凌霄峰进秘境的弟子名字报给掌门,路上不断有宗门弟子跟他打招呼,许绥之一一微笑回了,端的是道貌岸然,亲和有礼。


    这几年他用幅模样骗得宗门上下都要跟他亲近,把几个过去受过害的长老峰主惊的直瞪眼。他们的想法要让许绥之知道了,恐怕还要悻悻:工作要求,有什么办法,他要不装一点,怎么在被拆穿时显得居心叵测,怎么衬托主角的无辜受骗无妄之灾灭亲大义?


    见他来了,马上有人上前问:“许师兄,这次的秘境你可也要去?我早就想和师兄组队了,可我问过我师尊,总也没个准信儿。”


    旁边立刻有他同门的师兄弟嬉笑起来:“宗门凡是能去的,哪个不想和许师兄一块儿?你倒师兄师兄的叫的亲热,有那位在,轮得上你?”


    “哈哈,正是,小风啊,你劝你还是悠着点,要被那位听见了,你这回也别想去这个秘境那个秘境的了……”


    被驳了面子的人脸上涨红,恼羞成怒地正要开口,就看见不远处树下站着的人,连带着周围几个师兄弟立刻就噤声了,他们垂首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应师兄。”便挤眉弄眼地互相推搡着走远了。


    许绥之似有所感,往后看去,就见几日不见的应闲生朝他走来,这几年抽条的不仅是他,他这便宜师弟还是习惯穿暗色劲装,只是一扫从前的别扭小孩模样,现在看上去高大俊美,品貌非凡,往那一站,比树上开得正盛的桃花还灼人,任凭谁来了,都得赞一句姿容出挑,难寻其二。


    何况抛开外表不谈,应闲生也正如剧情走向那样,还有几天才及冠,就已经是修真界无人不知的青冥君。要不说主角还是主角,优秀得逆天,优秀得突兀。


    不过许绥之对此并无实感,说到底也不关他的事。应闲生很快走至面前,近得都要怼到他脸上,许绥之忍了忍,后退半步,脸上笑意只剩微末,点点头道:“回来了。”


    应闲生小时候跟橡皮糖似的黏他黏得紧,现在大了也不遑多让,他像没察觉许绥之的动作,愈发靠得近了,还要去拉许绥之的手,“师兄要去和掌门说秘境的事么,我已代为回过了,师兄跟我回去吧。”


    许绥之被他抓着手,抽也抽不回,额头浮起青筋,忍了又忍,还是破功了,那点微末笑意也没了,嘴角直往下撇,“是么,辛苦师弟了,为兄的手脚健全,能自己走,师弟不妨离远些。”


    应闲生露出个眉眼低垂的可怜样,委委屈屈地说:“师兄对我避之不及,可是嫌弃我了?”这番故意做作配上他比纠缠对象还高两分的挺拔身形,怎么看怎么别扭。


    难为许绥之一个水系修者,此刻几欲喷火,他强笑道:“怎么会呢,师弟人中龙凤,师兄钦佩都来不及,哪里会嫌弃,只是这人来人往的,被看见了,影响不好,影响不好……”


    应闲生很腼腆地笑了,“师兄更厉害的,我回来晚了,久不见师兄,心里挂念不已,师兄可也想我了?”


    “呵呵,想的,想的,呵呵呵……”要不顺着这位爷来,还不知道要怎么闹他,许绥之想起之前,简直心有余悸。


    他一边往回走着,一边暗暗翻个白眼,这几年他没少欺压应闲生,谁知这位师弟装起兄友弟恭来比他还能屈能伸,真乃大丈夫也。


    “师兄,乾坤袋里是我新寻来的仙草灵器,都说难得一见,我全都带来给师兄了。”这不,应闲生现在得了好东西,已经习惯性地先给他过目,等他把想据为己有的都挑过了,剩下的才是应闲生的。


    许绥之虚虚看过,没什么特别想要的,随意挑了几样,把袋子还给他了。


    应闲生又不知从哪掏出来几包糕点,拆开来都是他最爱吃的几样,许绥之这才感兴趣了,只是刚巧带回来的这些糕点都易碎,许绥之通常是不会自己动手的,应闲生便自觉捻着小心地喂他。


    许绥之吃满意了,才吝啬地给了个笑。应闲生很受冲击,只看着这个人,心里都有灼痛感,他只好抿着唇垂着眼,等没这么疼了,才敢再盯着他瞧。


    他好喜欢许绥之,好喜欢好喜欢,小绥好可爱,生气时可爱,高兴时可爱,被他喂着吃糕点时也可爱,他怎么会这么喜欢许绥之啊。


    等到了出发那天,云借月临出门前恨不得给许绥之手上套满储物戒。许绥之无奈地摘下来,道:“师尊,秘境里面不能带太多东西的,我和师弟带的已经够了。”


    云借月眉头舒展不开,总有一百个不放心,许绥之再三保证会按时出来,才去嘱咐应闲生好好照顾他。


    应闲生应下了,于是他们两个就和宗门队伍一起,去幻虚秘境。


    幻虚秘境天然形成,三年一开,对入境的修士有境界限制,原本应闲生应该还处于规则中游水平的,他年龄小,也已经算相当优秀,进出绰绰有余,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近几年修炼速度太快了,现在刚好卡在上限,变成了勉强能进。


    秘境里面能获得多少机遇全凭各人能耐,有在里面直接提升境界的,也有断手断脚出来的,随行的师兄弟有些是第一次去,兴奋地叽叽喳喳讨论不停。


    “听说这次秘境会出现阴阳浑天石呢,那可是修真界多少年难得一见的宝贝,我可得好好找找。”


    “得了吧,那种级别的宝贝,能轻轻松松找到?我看还是老老实实的,就当历练了。”


    “切,真没出息……”


    许绥之坐在一旁,并不参与明里暗里的窃窃私语,他看看应闲生,也是一派冷漠淡然的样子。这次剧情点是主角受的大机缘,希望一切顺利才好。


    应闲生发现了许绥之的目光,马上凑过来,问道:“师兄可是饿了渴了?我带了吃食,吃一点吧?”


    许绥之从小被云借月带在身边,早已辟谷了,其实并不需要吃东西,只是偶尔吃些甜食满足口腹之欲罢了。


    也是云借月几乎不管束他,所以平时想吃就吃了,可现在宗门师兄弟都在,没几个需要吃饭的,他还是师兄,在这吃零食,不像样子,摇摇头拒绝了,嘴上还要训斥:“我们是去秘境历练的,不是叫你好好准备了,还带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应闲生难得被他师兄这样凶了,他低着头,声音也低低的:“不是有的没的,是要带的,每天要一壶茶和茶点,茶要每日辰时三刻的灵叶尖,茶点有花瓣为佳……”


    你搁这儿背书呢?敢情叫他准备就准备这些东西去了,许绥之越听越恨铁不成钢,恼怒地叫他闭嘴,不再搭理他,闭目养神去了。


    过了几天,总算到了秘境入口,除了他们宗门,还有几大宗弟子也都在一处,跃跃欲试,互相打量。


    带队长老没多说什么,让他们自己进去了,事实上秘境里千变万化,说了也是枉然。


    许绥之一脚踏入结界,瞬间感受到周遭环境的变化,里面是郁郁葱葱的森林植被,空气里灵力格外充沛,但却杂乱霸道,不仅不能吸收,反而还带着攻击性。


    应闲生挡在他身前半步,走得很从容,但若有危险接近,能第一时间护住许绥之。


    进到秘境后,讨论声明显变小,时有时无,都不用说,已经有不少弟子自发跟在他们两个身后,形成一个小队伍。


    第40章 以身涉险回合


    随着他们的深入, 密林里的树木愈发茂盛而高大,流水潺潺声,盘旋啁啾声不断,确实是一番美好蓬勃的自然景色。


    从进来开始就相当平静, 似乎一个普通的森林。后面有些年纪小的, 开始渐渐放松起来。他们是第一次进来, 听不进规训,兴致勃勃地左顾右盼,什么新鲜的东西都得上手摸摸。


    “咦?这是什么?”有人凑近看着绕藤依附树干的花苞,它的四周流光莹莹,香气四溢, 形成了被光点和蜂蝶包围的奇异景象。


    这人忍不住碰一下,手指还没收回, 花苞便猛地炸开, 他的眼里还倒映着光晕流淌,可是再眨眼间, 就换成了无数飞射向他眼睛的尖利毒刺。


    “江景!”


    “啊——!”


    毒刺在离他眼睛一寸处被一个水团包裹,可是依然难以挡住它的攻势, 还要往前冲。水团瞬间结成冰, 带着它掉到了地上,那花苞也被一道剑气挑开了。


    “这是鬼藤,最喜欢用外表吸引猎物, 如果不慎中了它的麻痹毒刺, 就算是结丹修士,也只能动弹不得地被它拖走吃掉。”许绥之收了剑, 将他扶起来。


    “……多谢许师兄。”江景还没从惊吓中恢复,浑身僵硬无比, 白着脸向许绥之道谢。


    “这花这么小,能吃得下人?”人群中传来一道细声细气的女声,她穿着青蓝色烟笼纱宽袍罗裙,上面绣着苍羽峰的峰纹,此刻紧紧靠着她的师姐。苍羽峰主管符篆,多为女修,近战能力不算强,往年随行秘境的弟子不多。


    有知道的鬼藤的人开口解释道:“花只是吸引和攻击的手段,可以说是它的头,估计这棵树也是它的。”


    果不其然,树后面被人踢出来几截断骨,换来几声惊叫。就在这时,一股灵力从这颗鬼藤下冒出,这一小片空间的杂乱灵力被丰沛的木系灵力取代了,比秘境外的灵力稠密百倍不止。


    “哇,好精纯的木系灵力!”木灵根的修者很快发现了这一点。


    有人了然道:“看来这次的秘境环境是自然掠夺式,可以通过捕杀森林里的精怪妖物来获得灵力或者宝物。”


    秘境里的环境每三年随机一换,据出来的人说,里面曾有密室迷宫,生死门通道,甚至还有角斗场的,这次的自然掠夺也是其一。


    许绥之点点头,对着后面的人扬声道:“既然如此,就说明森林里处处暗藏着危险,大家须各自小心了,这鬼藤下蕴藏的灵力丰富,适合的可以留下来修炼。”


    虽然许绥之也是第一次进来,但这是重点剧情触发地,他多少也有些了解,余下的人更无异议,有的人留下来修行,有的人开始寻找适合自己的机会,剩下的人则跟着他们继续深入。


    越往深处,能获得的东西越多,级别越高,当然,危险也是成倍增长的。


    突然,原本明朗的天空无端暗下来,黑团状的云从他们一行人头顶开始蔓延。将他们包围得密不透风,狂风过境,周围树木开始沙沙作响,这条唯一的道路前方宛如黑洞一般,明显不对劲。


    异象出现的第一时间,应闲生就抓住了许绥之的手,他整个人挡在许绥之身前,另一只手按上了剑。


    “那,那是什么……”有人捂着嘴,颤抖地指着前面。顺着他的视线,是一大片海浪似的纯黑花瓣,互相胶着,连成一片蛛网状像他们扑来。


    “啊!救命!好疼!”蛛网冲开的速度太快,有人反应不及,立刻被它收拢缠住,和花瓣相贴的皮肉竟然发出宛如烧焦的滋滋声,这一切不过发生在两个呼吸间,那个人就化成了一滩血水,连骨头都融得干净。


    四周马上响起了尖叫声,应闲生抽剑横劈,火势冲天而起,挡在他们前面的蛛网就被烧毁一大片,空出一个漏洞。那蛛网顿了顿,仿佛被激怒似的,用更猛烈攻势向应闲生席卷而来。


    许绥之也召出追月,面色凝重,这个级别的妖物怎么会在这里就出现了,他们分明还没踏进秘境核心区。


    应闲生的实力在这时显露无疑,不管多么厚重的花瓣用多么快的速度盖来,始终无法再接近他们半步,配合上后方修士源源不断的攻击和辅助灵力补充,蛛网呈现出颓败的趋势。


    它好像知道挡着它的这个人类是个大麻烦,但是却也不笨,不再徒劳耗费精力进攻,转而从后方将他们聚集的一行人包围起来,花瓣如龙卷风一般疯狂旋转,他们就处于风暴中心,四周风墙缓缓逼近,刮起来的风刃足以把他们搅碎。


    修士们释放的攻击触碰到这堵墙一般的花瓣上,就如泥龙入江,淹没得悄无声息,不能让它再停顿一分。


    应闲生勾起一抹冷笑,以剑插地,祭出一段法咒,那堵花墙霎时自下而上燃起熊熊烈火,连附近的空气都被烧得扭曲,热浪翻涌,花瓣内竟然响起了凄厉的尖叫。


    火浪被应闲生控制得很好,内圈的温度几乎没有改变,许绥之甚至没有感受到温度的升高,但看花瓣的反应,想来这火却不是这么好受的。


    火焰越少越旺,红色的火苗竟渐渐发黑,花瓣里的嘶声愈发凄厉,围堵的墙渐渐暴露出缺口。


    应闲生已经站起来了,看起来仍然游刃有余,脸色不曾变过,只是眼里红光一闪而逝。许绥之皱眉看着他的侧脸,他觉得此刻的应闲生和他认知里的有点不同。


    太过强了,又太过沉着。秘境里的危机对于他们绝大多数人而言都是第一次遇见的,何况是这么强横的妖物,许绥之非常确定这是修真界从来没有记载过的,应闲生却好像已经历过多次了,连应对起来都是不慌不忙的样子。


    花瓣果然完全不敌,缺口越来越大,已经有了气息奄奄的颓势。


    “啊!!”后头响起一声惊叫,许绥之猛地回头,看见了刚才那个苍羽峰女修,在遮天蔽日的火焰与残花中伸出一条黑色的藤条,拽住她的脚腕,这女修很快就被脱离原地。


    有几个人立刻飞扑去救,竟然都砍不断那根诡异的藤条,在它周围又伸出几根,反而把靠近的几个人都缠住了,藤条勒进肉里,溢出黑血,那几人却眼神涣散,不再挣扎。剩下的人被嚇得后退几步,不敢妄动。


    许绥之刚要动,就被应闲生拉住,“师兄别去!”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看着那个方向说道:“这花虽暴虐,却只是虚势而已,这种妖物若不能将猎物一网打尽,也决不肯空手而归,那藤条才是最难缠的后手,保命杀招,水火不侵,触之必死。”


    他静静地看向许绥之,好像在说一件平常事:“他们已经没救了,师兄不必去。”


    许绥之也看着他:“你知道不是必死,现在它被你重伤,正是虚弱的时候,发现的早,还来得及。”


    应闲生手紧了紧,“就算不是必死,它仍然水火不侵,胜算也只有三分。”


    “所以呢?”


    应闲生露出一点淡淡的浅笑,答案再明白不过。他说:“师兄,危险,不必去了。”


    许绥之眼神露出些冷意,那边的情况已经不好,不能再拖了,抓着他的这只手却像铁钳一般,挣脱不得。


    “我知道你刚才灵力耗尽,还受了伤,但我有把握,不必管我。”听了这话,腕上的桎梏没有松动一分。许绥之表情彻底冷了,“这就是持剑济世人人爱戴的青冥君?”


    应闲生被嘲讽,却笑容不变,被火光映照得格外温柔,“济世么,于我修炼有益,无可无不可罢了。”


    并且太过冷酷了。


    “好一个无可无不可。”许绥之一剑刺入应闲生抓他手的那侧肩上,在他惊愕中挣脱了束缚,冲向了被藤条缠住的几人,追月剑身未至,剑意先行,是以一当二的招式,那藤条却像活过来一般,松开了缠着的几人,扭着身子躲过了剑招,马上打蛇上棍卷上许绥之的腰身。


    几人中唯有苍羽女修还维持着一丝神智,她听到动静,微微睁开眼,看见许绥之,震惊地喊道:“……许师兄?”


    许绥之朝她笑笑:“快走吧,跟着你应师兄。”主角虽然现在哪哪都不对劲,但毕竟还是有光环加身的,跟着应闲生,起码能保住命顺利出去。


    藤条又感受到危险,也不挑剔磨蹭了,瞬间就将许绥之拖进黑暗中。


    在许绥之还未被黑色遮蔽的余光里,看见了红着眼睛飞扑跟着跳进来的应闲生,听见他撕心裂肺的呼喊。


    “小绥——!”


    唉,这应师兄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太不靠谱,最好还是别跟着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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