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公园烟花
公园开放前几日,京城到处议论的就是这件事了。
“不知道这公园里面到底有啥?真想快点到那天!”
“报纸上不是说了吗?晚上有神女游街和天灯!”
“我打算那天带家眷一同前去,李兄你呢?”
“我不去,我不喜欢人多,何况有什么比得上听戏?”
“嚯,你还不知道吧,公园开放那日,吉祥戏楼会在公园里登台表演新戏!”
说话那人着重了“新戏”两个字,方才说不去的那人顿时改了主意
到了公园开放日,售票处有条不紊地立起牌子,一人一票,排好队!
外面有专门的马车停放地点,只需要把马车停到规定位置领个小牌子就自有专人看管。
晏玄钰从皇宫低调出发,朴实无华的几辆马车,看上去还不如一些京中富商的排场大。
这次与他同行的除了李忠贤之外还有王沁瑶与李芷薇二人、韩元林复师生二人,苏安等人在城郊大营忙碌,也就错过了这次公园对外开放第一日,不过这本就不是什么大事,相比较下还是城郊大营的事更为重要。
因为晏玄钰还秘密交给了苏安一个任务,明年开春,大周会举行一次大周将士检阅,顺带向天下宣布他们都有了什么武器——当然最新研制出来的当然不会展示出来,像突厥军早已熟知的炸药倒是可以变成另一种形式展示一番,还有甲胄、刀剑、弓弩。
明年开春当然不会是一次简单的阅兵这么简单,到时候晏玄钰会邀请南国以及草原上的戎狄等部的使臣来参加,至于晏玄钰传达了什么信息就看他们能悟出来什么了!
根据晏玄钰的设想,走在最前面的是锦衣卫,晏玄钰特意拿出了前世看来的经验,书面教导苏安该如何去做
所以即便城郊离京城很近,苏安也没有功夫来京城看烟花,不过他在城郊给那些要走在最前面的锦衣卫训练,应该能看看到烟花吧!
后面的将士就由那群将军们来安排了,但是现在他们还在突厥清扫战场,暂时没有时间
“公子,哎呦,公子!”
在到这里之前,晏玄钰想过人可能会很多,但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
简直和晏玄钰前世在旅游景点时的遭遇有些重合了。
李忠贤一边擦汗,一边护着晏玄钰。
晏玄钰看着李忠贤卖力的样子,扶额道:“不必管我,你跟紧我。”
晏玄钰出来带了暗卫,但是暗卫在暗处不便现身,所以说晏玄钰危险是遭遇不了的,不过人多那就没办法了。
他在人流中回头道;“你们二人也”跟紧我。
话音未落,晏玄钰发现王沁瑶和李芷薇二人已经不在原地了。
李忠贤说:“回公子,二位姑娘刚刚已经去神女妆那里了。”
这也是晏玄钰搞出来的一个项目,有个铺面专门放出衣袂飘飘、配色宛如神仙妃子的襦裙,铺面还会给到这里的女子画今晚神女游街的同款妆容和同款不同色的手捧花。
手捧花是绒布簪的,既漂亮又能存放,各式各样很引人喜欢,价格不贵。
不多时,来往的女子手中几乎人手一捧神女花了。
晏玄钰跟随人群向前走,周围人声鼎沸,人人脸上都带着笑意,或许是被眼前的气氛所感染,晏玄钰的脸上也不自觉带上了笑意。
售票价格不高,所以来来往往的行人中几乎什么人都有。
有捧着藤编篮子卖小玩意的孩子穿梭其中。
“神女游街了!”
不知是谁喊了声,顿时吸引了街上众人的目光。
乐声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街上嘈杂的说话声渐渐小了,似乎每个人都在凝神不愿意错过任何的表演。
一辆巨大的带围栏木车由几个人合力推动着,车上花团锦簇,周围坐着的乐师演奏着,单是乐声就让人如痴如醉。
神女打扮的几个舞者翩翩起舞,衣袂飘飘,随着她们舞动,有花瓣落下,带来一阵芳香。
这时候,从高高的架子上悬挂下来几条飘扬的绸带,为首作神女打扮的女子借力竟然凌空跃起,长袖翻转。
众人都看得痴了。
晏玄钰也在人群中看着,心里暗道,效果很好嘛!
人流跟随着神女游街动了起来,这时候,晏玄钰也看到了王沁瑶和李芷薇二人。
二人头上戴着同色的簪花,边走边在说笑着什么。
她们也很快看到了晏玄钰,快步向这里走了过来。
“哎呦!”一个捧着藤编篮子追赶神女游街人群的小女孩踉跄几下。
李芷薇连忙扶住她。
“没事吧?”晏玄钰走过来。
“无事。”李芷薇笑了笑。
那梳着小辫的小女孩眼睛滴溜溜转了几下,甜甜地对王沁瑶道:“姐姐,要不要给这个姐姐买个木簪呀,是我娘自己刻的,上面有今晚游街的十二花神的花哦!”
王沁瑶当真俯身挑了起来,这小女孩的娘亲手很巧,木簪上刻着一朵朵栩栩如生的花。
晏玄钰玩心起来,逗她:“怎么不让我买?”
小女孩看了看他,摇头道:“两个姐姐,嗯很漂亮,看上去也不是做您夫人的年纪”
或许是晏玄钰笑着看上去温和些,小女孩边说话边看他的脸色。
李芷薇二人在一旁掩嘴偷笑。
晏玄钰也笑道:“你说得对。”
小女孩眼里有几分灵动,和从前大周城池街上随处可见的乞儿麻木的眼神有很大不同,不过现在已经很少能看到乞儿了,就算看到乞儿也可报告官府由他们接管。
从前的乞儿都被派到各处有了活干,并且还能按照自己的意愿抽出时间来学认字,就像眼前这个小女孩一样,他们眼里也慢慢有了属于这个年龄小孩的神采。
小女孩当然是哄两个姐姐开心的,王沁瑶挑了两支木簪子给了铜板,小女孩高高兴兴跑着去追神女游街了。
晏玄钰看着小女孩跑远的身影,轻轻笑了。
曾经他也自嘲过,明明穿成了天下之主,可他总没有闲下来的时候,好不容易空闲时也会想着去找事情做,又进入新的忙碌中,一点也不会享受一样。
可是当他看到这些改变都是因他的到来而产生的时候,那种内心巨大的满足感是无与伦比的。
韩元和林复在不久后也走了过来与他们会合,师生二人去了书画摊子,公园里有一僻静处是专门的书画摊子,不少喜静或者看完神女游街的人都来了这里,三三两两驻足品鉴。
一行人一同继续向里走,从一进公园就能看到摘星楼,起初还能看到最高的地方,越向里走越感慨摘星楼究竟有多高。
那些第一次近距离看到摘星楼的人都发出了赞叹,不过因着这里曾经是皇帝与进士们走过的地方,人们相比于摘星楼的高度,更在意它代表的特殊含义。
晏玄钰看到一个牵着孩童的男子让孩童摸摸石碑。
“阿慕,这就是摘星楼,如果你当了状元就能去最高的地方见到陛下。”男子带着孩童的手在石碑上摸来摸去,一边循循善诱道。
孩童头上戴着一块小方巾,是京城这些小学子们新兴的装束,闻言他点头,朗声道:“父亲放心,我一定好好读书!我也要当进士!”
“好!”那男子欣慰地笑起来,摸了摸儿子的头,“那阿慕一会把弟子规给爹背一遍,明天爹再考校苏氏三则。”
晏玄钰囧:鸡娃教育现在就开始了吗?
算起来他还算半个罪魁祸首?
“爹,那我能吃个糖画吗?”那戴着小方巾的孩童又问。
男子架不住孩童一直央求,就带着孩童买糖画去了。
晏玄钰偷笑,走哪里不好,偏偏走这条路?这可是他设置的一条街都是卖孩童喜欢的东西的铺子,现在有几个糖画铺子,再往前就是精巧机关玩具,当初觉得公园太大不能浪费地方,还建了个孩童玩乐场所,仿照着后世的儿童乐园建的,有木马、秋千、滑梯,当然还有大周孩子们从小会玩的九连环、七巧板。
晏玄钰不信有哪个孩子能抵抗得住诱惑,果然,没过多久晏玄钰就看到那个戴着小方巾,刚刚还扬言以后要当进士的小孩哭闹着要进儿童乐园玩。
几文钱就能玩好一会,男子听完售票员说的价格,想也不想就把孩童带进去了。
又过了一会,众人最期待的烟花终于要开始了。
晏玄钰站在人群中,仰头向远处看去,听到有个小女孩用清脆的声音问身旁的大人:“烟花是什么呀?烟花也是花吗?”
公园里的秩序员穿着特制的衣服,手里提着锣鼓边敲边喊:“烟花要开始嘞!烟花要开始嘞!带着娃娃的给娃娃捂会耳朵,莫怕!”
偌大的公园里,不管在做什么事的都放下了手中的事,说话的人也不再言语,都抬头看着漆黑的夜空。
“砰——”
“砰——砰!”
伴随着一阵砰砰声,几道亮线射上天空,然后漆黑的天空瞬间亮了。
各色光束像菊花花瓣一样四散开来,在天空上挤挤挨挨地绽放。
“咻——砰!”
烟花并没有停止,一直持续了很长时间,人们从刚开始的小心翼翼到后来指着烟花兴奋地交谈。
就算不在公园也能看到,越来越多的人不约而同停下正在做的事,仰头看向这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时刻。
原先那个发出疑问的小女孩也高兴地拍手:“好呀,好呀!烟花原来是开在天上的花!”
虽然后来公园也放过烟花,但是让人印象最深刻的仍是这一次。
京城人怀着期待又忐忑的心情,看到一束束光束射向天空,绽放出一道道耀眼的光采,照亮了人们的脸庞。
仿佛在迎接大周的未来与新生。
第102章 南国使臣
与与此同时,大周边境处。
将士们现在并不在城中,而是在草原上。
“前段时日为了不让敌人发现我们的踪迹,大家都辛苦了,今天咱们就好好吃一顿!”话音刚落,兵卒们就都叫好起来,呼喊声冲破云霄。
在追击突厥军的这几日,他们很少烧火,一是不留下踪迹,二是不升起炊烟让敌人发现已达到出其不意的目的。尽管不能生火,可哪怕最末等的小卒都背着足够吃饱的干粮,这哪是受苦呀?要知道以前每年冬天都会饿死一大批兵卒,现在官府招兵,那都是抢着报名,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有的人因为没抢上还会在官府招兵的地方外忍不住因为懊悔而哭出了声。
大周官府征兵并不是每年都有的,如果现在在打突厥这么关键的时候都征兵不上,以后怕是更难说哩!
尽管已经听过不止一遍军营里现在的待遇,但是每次进军营的新兵蛋子都要无所适从一次。
现在又打了一场胜仗,现在是休整时间,有小卒三三两两躺在地上,也有同伴聚在一起数包袱里的东西的,还有一堆人跳进河里洗澡的。
几个副将坐在一处,感慨地看向这群刚打完仗的兵卒:“真好啊。”
他们赢了。
很久之前,副将还记得兵卒们是什么模样,眼神麻木,瘦骨嶙峋,他还记得有一次“营啸”的场景,根本不会有人像现在这样。
现在,一个又一个大锅咕嘟咕嘟烧了起来,火苗窜得很高,将伙夫们兴奋地脸都照红了。
“咱们带来的粗盐还有吗?”掌勺的伙夫问身旁的同伴。
另一个伙夫赶紧去拿过来一个袋子,“还有这些!”
掌勺的伙夫解开绳子往里瞅了一眼,高兴道:“太好了,将军说杀几只羊,今天晚上喝肉汤!”
之前的兵卒们可能一年到头吃不到几回盐味,但是现在他们行军常备的物资之一就有盐。
伙夫们合力将羊处理好,再剁碎了分别放到几个锅里熬汤,粗盐倒到锅里去,再加上一大捆洗好的野菜,不一会,袅袅炊烟中更钻人鼻腔的就是羊肉汤的香味。
汤管够,每人碗里都有肉。
兵卒们相互教着,把干粮掰碎了泡进去,等汤汁浸透了再吃,别提多美味了,盐味很好地去掉了羊的膻味,再喝口热乎乎的羊汤,浑身舒坦!
吃饱喝足也闹够了的兵卒们开始动起来,该戒备的戒备,该换人的换人,轮不到守夜巡逻的就地休息。
躺在地上,身下有棉花垫子,虽然为了方便携带缝制的垫子里棉花压实了整薄了,但是在他们心里,躺在上面,好像躺在云上一样。
有小卒闭着眼睛,心里却想着,回了城就托人把钱和东西送回家去,再找人写封信给家里
十七日后,突厥彻底被大周攻下,在突厥领地插上了属于大周军的旗帜,彻底将突厥打了下来,此地归于大周。
之前的戎狄已经分为东西二部,从前攻打黄沙城的戎狄部皆投靠突厥,如今也被一并拿下。
从此“戎狄”只指另一部还未犯过什么事的部落了。
对于这里如何管理,那就是其他官员要操心的事情了。
袁康班师回朝,一时风头无二。
在强大的实力面前,确实可以省去很多东西。比如在和阿史那孜罗的博弈中,只要晏玄钰争取到了休养生息的时间,那么他就知道一定能将突厥打下来。
朝堂上关于如何管理突厥不,现在应该叫大周境内的图河城,朝堂上众人看法不一。
有官员认为应该驻兵镇压,这些官员认为应该防着他们的异心。
韩元沉吟后缓缓走出说,他认为可以让图河城人与周围大周人通婚,仅靠镇压不是长久之计,要慢慢让他们认同自己是大周人。
要实现这个确实很难。
晏玄钰也很是头疼了一阵,受前世的影响,他认为所有人都应当是华夏人,当然要实现大周境内团结,但是很显然这并不是一个轻易实现的事情。
原突厥底层的人其实并没有什么意识,因为迫害他们的就是突厥的王公贵族,他们所有的苦难都是这群人造成的,难道还指望他们一心向着所谓的突厥政权吗?
底层百姓的想法大多都很简单,就像晏玄钰所熟知的历史,虽然这里是平行世界但对于人心同样适用,为什么朝代更迭很顺理成章地能进行下去?因为百姓们能看见的是自己的日子,如果不是逼到绝境,其实是很包容,很能容忍的。
韩元说得有道理,现在最重要的是让他们不再分“你们”“他们”,而是打心眼里认为是“我们”。
晏玄钰并不着急,这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实现的。
对于那些前突厥的中等地位和王室贵族,则根据具体的罪名事例统统关起来改造
三月初十,使臣们纷纷到达京城——
大周刚展示了他们的战斗力有多厉害,现在拒绝大周皇帝的邀请,他们毫不怀疑第二天大周就会借机出兵像打下突厥那样。
晏玄钰知道那些小国和部落的人心里是什么想法,他怎么可能是那种人?他明明一直都是师出有名啊!
总之,各路使臣在差不多时间陆陆续续到达京城,参与大周皇帝所说的什么大周将士阅兵。
使臣团们刚京城就被接待官员们带进了驿站。
南国使臣中为首那人拒绝了接待官员陪同,称想自己休息。
直到宅院里没了旁人,一个头戴兜帽的人才露出自己的脸。
南国使臣团中为首的使臣叫危岩,他向那人行礼道:“殿下,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
那高挑女子叫乌夷清,是南国的二公主,称一句剑眉星目也不为过,她道:“都去休息吧,一路舟车劳顿许久,明日养足精神去大周皇宫。”
南国使臣们口中称“是”,纷纷退下了。
乌夷清摘下兜帽,自顾自倒了一杯茶水。
她问危岩:“一路走来,你可有什么想法?”
危岩沉默一会,笑道:“大周,当真如此繁华。”
乌夷清也笑了声。
她的父亲日渐老去,她亲眼看着父亲从她年幼时那个爱民的君主到如今冷落母后偏爱年轻宠妃,南国内部已经起义不断,虽然都被镇压,但内部已经不堪重负了,乌夷清走出王宫,亲眼看到农田边有人饿倒再无声息,明明农田里就有他们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可旁边有虎视眈眈的南国守卫,一旦发现有平民偷粮食酒有直接打死的权利。
而他的大哥,由父王立下的南国下一任君主,则整日沉迷享乐,府中整日丝竹声不断。
乌夷清知道大周和突厥发生战乱时父王动过心思,但是出乎所有人所料,大周竟然只在短短时间内结束了这场争斗,所以年迈的父王也开始惧怕,为了能让自己继续安心享乐,想到了和亲的办法。
王宫中适龄的公主并没有多少,不是已经出嫁就是年龄尚幼。
所以南国王不顾南国王后的哭求,让乌夷清和使臣团一起来到了大周。
在进入大周以前,乌夷清也只零星听过几件大周发生的事情,直到到了这里,她才恍然觉得这里和南国比起来仿佛是两个极端。
饶是乌夷清这般南国中少有的有见识的女子,也不由生出一种窘迫感。
危岩看到乌夷清沉默了下来,不由出声喊道:“殿下?”
“危岩,陪我去大周的都城看看。”乌夷清说。
两人记得接待使臣说过的话,在京中行走不必携带太多仆从。
这些话他们当然是信的,毕竟是大周皇帝所在的地方。
所以他们只带了几个仆从,然后坐着马车离开了驿站。
乌夷清去了久负盛名的吉祥戏楼,在大堂中看了一出戏,然后去了京城商场,当从商场出来时,他们都是恍惚的,这些东西在南国,就连身份尊贵如他们有的美味也未曾品尝过,可是在这里,只需要少许的银子,普通百姓都能自行购买。
乌夷清没办法自欺欺人地去想因为这里是大周的都城才如此繁华,他们一路向北到达京城,不说一路走官道的舒适,路边的庄稼,来往的行人,一直到京城她连衣服破烂蓬头垢面的人都没看到几个,就算有百姓身上的粗布衣有许多补丁,可仍都尽可能梳洗得干净整洁。
“殿小姐,听说京城公园今晚有烟火,不如我们去看看?”危岩在一旁轻声说。
乌夷清看了他一眼:“危大人难道此行来京城是为了游玩此处?”
危岩摇头:“只是看小姐眉头皱得太紧了。”
乌夷清一愣,最后应下了。
两人在公园里逛了许久,相比于公园第一天对外开放,现在人已经少了很多,但对于乌夷清他们来说仍然是不可思议的场景。
“这些都是百姓吗?”乌夷清喃喃。
在南国,没有百姓会有空闲和多余的力气再做什么事情,因为他们一睁眼就要去地里劳作,劳作一天已经榨干了他们所有气力。
危岩想包下一个时辰的画舫让乌夷清暂时忘记这些烦恼,他很心疼现在这幅模样的公主,可是船家说的今晚画舫已经满了——其实是画舫售票员但是危岩并不认识。
眼看他们要离开,又看到他们人很少,画舫售票人叫住了他们:“这位公子,如若你们真想在今晚登画舫,在下可以询问是否有客人愿意和您拼船。”
危岩客气道:“劳累问一下画舫上的客人吧,我们愿意出双倍的价钱补偿这位客人。”
这人就叫来两个人摇着小船往湖上的画舫靠拢了。
乌夷清看着灯火通明的豪华画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要说也真够凑巧,今日正是袁康的生辰。
袁康刚回京就去城郊大营准备大周阅兵了,晏玄钰也是听到李忠贤提起才想着让袁康别那么紧绷着精神,叫出来人放松一下。
也不用多叫人,只袁康熟悉的人就够了。
除了袁康的副将和亲兵,晏玄钰还叫了苏安几人,凑凑正好能凑一桌人。
说是晏玄钰给袁康过个生辰,其实开始之后晏玄钰才发现,这是所有人哄着他玩呢!
袁康边境待了十几年,哪有闲工夫过生辰。
不过他也不失望,这也是君臣增进感情的好时候不是?
就在众人在画舫上喝酒的时候,突然有小厮摇着小船过来,画舫上的小厮跑过去。
小厮前脚刚走,后脚一个黑影不知道从哪里登上船,其他人见怪不怪,这是陛下身边的暗卫,暗卫凑到晏玄钰耳边说起话来。
众人见晏玄钰一会眉头松开,一会儿眉头皱起,不由好奇发生了什么事。
小厮一脸歉意地回来,还没说什么呢,晏玄钰就道:“无妨,我们也吃好了,就让他们上来一同赏月吧。”
他对袁康他们说:“是南国使臣。”
还有一个,被她老爹想卖来大周的公主?
众人一愣,还真是巧了,怎么他们出来吃酒还能遇到南国使臣呢?
晏玄钰想也不奇怪,人群聚集效应嘛!
危岩和乌夷清刚登上画舫,就看到几个凶神恶煞的人看着自己。
没办法,这些人跟着袁康在外面征战,身上难免沾染了杀伐之气,有点吓人也很正常。
正当两人以为自己是不是招惹了什么人的时候,一个面如冠玉的公子从画舫中走出来看向他们,脸上还带着温和的笑。
两人的心这才放下些许,他们没带几个仆从出门。
“在下于玄,两位可也是来画舫赏月的?”晏玄钰笑着向他们打招呼。
危岩道:“正是,在下与小姐刚到京城,听闻公园是不错的去处,便想来看看。”
让两人没多久就放心的是,这位于公子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并且他简直就是京城百事通,说话也让人如沐春风,不一会儿一行人就坐在了一桌上。
危岩和乌夷清这才知道原来他们刚登画舫时看到的几个凶神恶煞的人都是于家派出来保护于公子的家仆。
第103章 南国公主
要说南国使臣来京城起初也是十分忐忑的,追溯起来,上一次南国使臣进京还是刺杀大周皇帝的时候
要晏玄钰说南国国君才是见风使舵的好手,从前与势大的突厥人合作,在晏玄钰利用刺杀一事引出人来,里里外外肃清朝堂后,南国国君又飞快滑跪,战战兢兢表示对此全不知情,并表示南国也是被突厥人所威胁的。
最后再拿出来十足的诚意。
怎么说南国能偏安一隅也是有点本事的,可是这本事还真不如没有。
晏玄钰从来没打算彰显大周天子的胸怀从而放过南国的
乌夷清和危岩都穿着大周人的服饰,倒也好假装身份,说是从南方来的商人。
晏玄钰不置可否。
许是受此地气氛感染,又可能是晏玄钰表现得过于真诚,听到他们第一次来京城后立刻吩咐小厮将最好的酒拿到画舫上来,两个南国人不知不觉放下了些防备,但对于手边的美酒也只是浅尝辄止。
画舫在湖上慢慢移动,可站在外面看到沿路的各色风景与游人。
乌夷清情不自禁说:“若能成这般无忧无虑的模样,倒也极好。”
晏玄钰听罢垂眸片刻,随即笑着说:“小姐尚未婚配,若喜欢京城繁华,何妨嫁一京城夫君。”
乌夷清想到此行前父王说过的话,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
危岩觉得这位于玄公子与未婚女子谈论这些事未免不妥,出声道:“于公子。”
晏玄钰像才反应过来一样,连忙摆手告罪,“危兄勿怪,家中舍妹与小姐年龄相仿,是在下逾矩了。”
晏玄钰看到乌夷清听到这话的反应,心里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以他对南国国君的了解,看来这是想走和亲的路子了。
危岩的脸色这才好了起来。
乌夷清倒没放在心上,她道:“于公子何须告罪?倒是巧了,我家中也有一长兄。”
“小姐的长兄必是在家掌管家中生意吧?”晏玄钰慢悠悠小酌了一口。
他并不刻意去从二人口中打探消息,交往下来,乌夷清二人对他颇有好感,以为他是哪家公子,可若是二人对京城里的家族稍微了解些,就知道并没有一户大家族姓于。
临走时晏玄钰表示和两人相谈甚欢,并约下一次一同去吉祥戏楼听戏。
危岩作为南国使臣之首,在大周阅兵开始前有许多事要做,因此没有再跟在乌夷清身边赴约。
不过他倒也对于玄放心,于玄说会带着妹妹一起去,难得公主能出来一次,还除去公主身份结识了一位朋友,危岩便没再多说什么,大不了多带一些人手保护公主
几日交往下来二人日渐熟稔,不过是当交了个朋友。
一日乌夷清叹气后说起家中事,说她年幼时家中生意尚好,可现在已经大不如从前,家中几个兄弟都不争气,她担心她和母亲日后的日子不好过。
在一个没有人知道她是谁的地方,对一个以后再也不会见面的人说完郁积于心很久的事,乌夷清才感觉松了一口气。
她坐在包间里看向戏台中间,却再也没有了心思看戏。
晏玄钰沉思一会,突然道:“危姑娘担心的怕不是这个?”
乌夷清叹息一声:“于公子敏锐,我所忧心的却不是此事。”
再怎么说,她是公主,她的母亲虽现在不被父亲所喜,但到底是王后,无论成为南国国君的是谁,都不会对她们怎么样。
她忧心的是
尤其是在来大周一路上看到这里的场景,她内心更加酸涩难言。
“姑娘谈吐不凡,见识更是非一般男子所能及,没想过争一争家里的生意吗?”晏玄钰问。
乌夷清苦笑摇头:“我家中情况复杂,就算单靠我是做不到的。”
如果真的是商人,她还可以一争,可这是王储之位,她有时候甚至恨起了自己为何是个女子,只能空有怜悯众人的心。
晏玄钰若有所思地点头,也只是点到为止地说起这个话题,再继续说下去怕要引起乌夷清警觉了。
“说不定姑娘也能得贵人相助,完成心中所愿呢?”晏玄钰说。
今天吉祥戏楼这出戏是一个落魄少年偶然间得到神秘老者帮助,找到武功秘籍刻苦练习,最终成为武林一代大师。
乌夷清刚来大周,对“武林”还不知道是什么,但是这出戏里少年一路逆袭看得让人激动,不过在说起她家中事后,乌夷清便没有什么心思去看少年如何在武林大会上崭露头角了。
她坐了一会,便称身体不适起身告辞了。
与晏玄钰相处期间乌夷清一直戴着面纱,乌夷清临走时深深地看了一眼吉祥戏楼,这里很好,只是她怕没有什么机会再看一看了。
几日后就是大周阅兵,结束后各使臣也该离开了,至于她
乌夷清从不认为父王这个方法有多精妙,根据她所了解的传闻中那位大周皇帝,南国的所作所为在他眼中何尝不是一出拙劣的“戏”呢?
一个能韬光养晦数年,让大周几年就成为现在模样的帝王,怎么是他们所能匹敌的?
乌夷清压根没想过和亲,所以当皇帝身边的人来宣她进宫时,乌夷清知道是父亲给大周皇帝的书信到了,所以大周皇帝才见她一面。
不过她可不像父亲那样以为大周皇帝给南国王室几分颜面,而是不由去想皇帝见她的意图是什么。
她可不认为自己一个小国的公主能引起那人什么注意。
乌夷清由危岩带人送进宫里。
“殿下”路上,危岩的声音突然从马车外传进来。
乌夷清掀开车帘问:“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无事。”危岩说,“公主放下布帘吧。”
大周皇帝只说要见乌夷清,其他人是不得入宫的。
下了马车,乌夷清才看到了危岩心事重重的眼神,她安抚一笑:“你们在此等候便是。”
说完,她转头看向那位引路太监:“劳烦公公带路。”
这是她第一次到大周皇宫中来,觉得大周与南国的不同不仅在于外部,就连皇宫等地也有很大不同。
南国王宫极尽奢靡,恨不得将所有金银珠宝都镶嵌在外,可她脚下踏足的这处却给人一种舒适之感,每一处设计都如此,并不过多突出豪华,但是让人从心里感到华贵。
宫廷楼阁,乌夷清却只觉得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南国王宫如此,这里也是如此。
她一直都是被权力所支配的那个。
即使贵为公主又如何?
乌夷清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一路走到承天殿,引路太监去通报一声,那守殿太监行了个礼:“陛下有旨,请南国公主殿下在此作等。”
乌夷清点头在小太监身后走了进去。
她规矩地坐下等着,有宫人上了茶和点心。
点心精致小巧,乌夷清仅是看了一眼,接过了茶盏放在一边。
不知道坐了多久,才听到一个声音响起——
“陛下驾到。”
乌夷清仍维持着那个规矩的姿势,在入宫前她学了大周礼仪,知道如何行礼,于是赶紧起身行礼,俯首道:“南国公主乌夷清,拜见皇帝陛下。”
“起来吧。”
这声音莫名有些熟悉,乌夷清心头闪过这个念头。
“谢陛下。”她规规矩矩起身,仍是不去直视大周皇帝。
“朕算不算贵人?”
乌夷清终于想起这熟悉感从何而来,她震惊地抬头看去,只见那穿着黑色玄服的高挑男子,赫然就是她和危岩遇见的那位公子于玄!
“你”乌夷清一时连尊称都忘了。
晏玄钰笑了笑,重复道:“朕当这个贵人,如何?”
那日戏楼里,乌夷清说过就算她有心,可家中情况复杂,也不是她独自能做到的。
“竟是你”乌夷清愣了一瞬,随即反应了过来。
她冷声道:“陛下乔装身份接近我等,不知是何算计?”
她的声音带上了两分怒意,本来心中一直默念要对大周皇帝恭敬的想法再得知自己几日来以为的新友其实是她被欺骗了之后转为了满腔的愤怒。
“说得不错,朕确有算计。”晏玄钰慢条斯理坐下。
他定定看向乌夷清:“朕助你登上王位,如何?”
晏玄钰看到乌夷清那一脸“你在开玩笑吗”的表情,心里升起几分好笑,又有几分叹息。
“男人能做得,女人为何做不得?何况你难道觉得自己不如几个没有出息的兄弟?让他们成为国君,的难道会比你成为国君做得好么?”晏玄钰收了笑意。
乌夷清却笑了,她道:“难道大周朝曾有女人称帝?陛下,您身为大周皇帝,却想教我去争南国的王权,我怎敢轻信?”
晏玄钰不但不生气,还颇为欣赏道:“你看,单凭这点,你已经比他们更适合做国主了。”
“你只需回答,想或不想。”晏玄钰轻叹,“朕当然有想要的东西,想必你已经有所猜测。”
第104章 助你争权
乌夷清轻笑一声,哪怕从晏玄钰口中听到了足够她震惊的话,她也很快恢复了思考能力。
“天下,陛下,您想要的是整个天下。”女子冷静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
晏玄钰突然有种想大笑的冲动,这笑不是因为乌夷清说出了他所想的,而是不管阿史那孜罗还是南国国君,都下意识轻视了女子,阿史那孜罗以为一个在被他带走之前只是山中村妇的女子狭隘的见识里惟有情爱,南国国君认为他的女儿可以随意他拿捏,甚至成为讨好大周皇帝的工具,至于她是生是死?他不在意。
也是,这个时代的大环境下女子就是被轻视的。
可在晏玄钰眼里,觉得能操控他人的两人才是戏台上的丑角。
晏玄钰并不否认乌夷清的话,他只是说:“朕如若将心中所想付诸行动,朕便是你最大的敌人。”
“陛下,清,只是一介女流,也会被您看在眼里吗?”乌夷清半是自嘲半是陈述事实一般出声说道,“您想得到南国,阻碍的只会是我父王与王兄罢了。”
“你是南国尊贵的公主殿下,你所享有的一切都建立在你是南国王室之上,朕不信,恐怕你心里会恨不得将朕千刀万剐吧?”晏玄钰问。
他像故意将一切事情摊开后犀利的评客,是那样高高在上。
可乌夷清并不生气,只说:“陛下让我知道这件事,可是因为我一介女流,所以毫不在意?”
两人对视一眼,殿中气氛瞬间紧张起来,下一秒,晏玄钰却笑出了声。
“朕果然没想错。”
乌夷清也笑了,此刻她心里的想法和晏玄钰一样。
她,并没有想错。
她很好地猜到了这位大周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
刚刚与其说试探不如说二人各自说出对方所不喜的地方。
乌夷清这才垂眸缓缓道:“陛下说得对,我是南国的王室,是南国的公主,我理应心向它的一切,可是”
“陛下想要的是整个天下。”她抬眼看向晏玄钰,“知道这件事,我最先想的竟然是或许这样也很好,至少百姓不必受苦。”
“如果南国也归于大周领土,南国百姓可能像大周百姓一样生活?”
“那是自然,天下归一,自然都是大周子民。”
晏玄钰没有立刻打断她说的话,而是回答她的话之后才问:“那公主觉得,朕应应该怎样拿下南国?”
乌夷清定定地看向晏玄钰:“若陛下想以我冒犯陛下为由出兵南国,也未尝不可。”
晏玄钰笑了。
乌夷清面带疑惑地看向他,似乎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在商讨两国之间如此严肃的事情时还会笑出来。
“公主,看来朕比你更信任你。”晏玄钰停住笑后说,“这是下下策。”
乌夷清问:“何为上策?清愿洗耳恭听。”
乌夷清所说的确实是很好的办法,因为受到南国公主的冒犯怒而出兵,既有了正当对南国王室愤怒的理由,也有了对南国出兵的正当理由。
想到南国陷入战乱,乌夷清的心揪紧了一瞬,可是她清楚的知道也清晰的明白,王室之中没有能改变南国的人,不会出一个能看到百姓困苦的新君!
晏玄钰说:“你。”
他只说了这一个字。
“我?”乌夷清喃喃。
“朕要你以公主身份争王权。”晏玄钰用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般的普通语气,却说了一句令乌夷清身心俱颤的话来!
乌夷清一瞬间知道了晏玄钰刚刚那句“比你更信任你”是什么意思!
是疯了吗?
这太疯了!大周皇帝是在同她说笑吗?
这是冒天下之大不讳!乌夷清冷静后细细思考起来,南国局势她很熟悉,无论是身为南国国君的父王还是王朝中的大臣,都不会将她一个手无实权的公主看在眼里!
乌夷清不是没有向父王进言过,可换来的只是父王一句“果然是女子见地”,认为她眼里只看得见最低贱的平民。
可那又怎么样?!他们所享有的一切,不就是这所谓的低贱的平民们日夜劳动所得来的吗?他们本就是上位者,为何不能让平民也过得好些呢?
可是这些话,哪怕她以最隐晦的方式讲出,也只惹来了父王的不快,甚至从此很长一段时间父王都不曾理会她的求见。
以女子之身争权本就艰难,在如此局势下的南国,更是难上加难,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晏玄钰知道她心中所想,“所以朕说,朕来帮你。”
乌夷清看向他:“陛下,为什么?”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出兵南国都要比扶植她一个南国公主更加简单,也更加容易成功。
晏玄钰笑着道:“朕若是说,朕和你忧心的是同一件事呢?”
忧心的事?
乌夷清起初对出兵忧心的,无非是会伤及百姓,伤及无辜,可晏玄钰是大周的皇帝。
“可陛下是大周的国君,南国的百姓对您来说”乌夷清试探地问。
晏玄钰说:“朕知晓大周必定拿下南国,所以提前将他们列为大周子民,有何不可?”
乌夷清:
乌夷清张了张嘴。
她竟然有种诡异的荒谬之感,但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晏玄钰觉得,乌夷清这个南国公主还真如他的直觉一样,是个可交之人。
所以他说完“正事”之后,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道:“朕现在同你说一说朕的计划吧。”
和晏玄钰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礼仪形态都非常良好的南国公主殿下。
乌夷清不知道为什么先前还十分有帝王威仪的晏玄钰现在能变成这幅样子,这幅模样像她这段时日里来所熟悉的那个“于玄”。
晏玄钰说:“首先,朕会让你带回大周的一些稀罕玩意。”
乌夷清认真地听着,晏玄钰毫不怀疑如果有纸笔她会事无巨细地记下来。
“玻璃,想要吗?”晏玄钰拿过来手边几个玻璃珠子。
在大周能制造出来玻璃之后,晏玄钰就让造办处造了一堆玻璃珠子,造办处那群神通广大的人无师自通,还发散地做了许多新花纹,就有了晏玄钰手中这种,外表透明,可里面却是莲花模样。
“不必拘谨,现在殿中只有你我二人。”晏玄钰看乌夷清迟疑地立在原地,对她招了招手,“你且过来看一看,这玻璃珠如何?在你们南国王室中有没有销路?”
乌夷清搞清了晏玄钰口中的“销路”是什么意思,之前隐瞒身份相处时乌夷清就发现“于玄”嘴里时常蹦出一些他们听不懂的字眼,但是经过他解释之后他们就会觉得这个词是如此贴切。
乌夷清接过两个玻璃珠后瞬间瞪大了眼睛,“这”
竟然还有如此精巧的工艺。
其实只要一次成功造出来玻璃之后就可以量产了,但是晏玄钰并不打算让玻璃现在就被广泛使用,他要留着坑那些王室贵族呢!
所以此刻他故作高深地咳咳两声,“此物是我大周十分名贵之物啊,你带回南国,告诉南国国君,大周愿用玻璃与南国互通商贸。”
晏玄钰知道要想让乌夷清快速在王室中站稳脚跟,就要让她拿出能在贵族之间立足的资本。
他思来想去,找出一些既能引起王室注意,又能让别人觉得乌夷清这个公主在大周皇帝心里地位不一般来。
乌夷清只片刻便想通了其中关窍,她道:“陛下此计甚妙,可惭愧,南国之中并无可为我所用之人。”
晏玄钰用一种惊奇的眼神看她:“没有吗?朕觉得同你一道来大周的那个使臣,一直在你身边的那个。”
“危岩?”乌夷清皱眉。
晏玄钰心里暗笑,他敢保证那个叫危岩的南国使臣绝对对乌夷清有意思,只是看这模样,乌夷清还全然不晓。
没等他开口戳破,乌夷清就严肃道:“危家曾受我外祖家照拂,即便我外祖家如今没落,危家依然对我母后有感恩之心,危岩更是待我极好,这层关系看来,确是可用之人。”
晏玄钰:
得了,他倒成了那劳什子恋爱脑不是?
“不过,此事也有风险,到底要不要让危岩参与进来,我还需细细思考。”乌夷清歉意地道。
晏玄钰叹了口气,“你只管放心,朕没有为了自己的图谋将别人置于险境的喜好。”
“朕交给你的只是能让你立足的资本,至于你能在南国王室立得住就要看你自己了。”他说。
乌夷清点头,“陛下请放心。”
方才开始,她就一直压抑着心中激动的情绪,没人知道她有多渴望把握住一个机会,她不想当那空有怜悯之心的可笑之人!
晏玄钰“嗯”了一声,继续说道:“待你有一争之力后,出手压制其他人,先把握住南国朝政,然后使南国归服大周。”
乌夷清皱眉,这
就算她有一争之力,力排众议将权力握在自己手里,那么南国局势也会陷入动荡之中,会有无数人跳出来反对她,在这个时候,她再带领南国彻底臣服大周,无论如何都会是一个混乱的局面啊!
她将自己的担忧全盘托出。
晏玄钰听后点头道:“你说得对,不过你可记得一个成语叫,杀鸡儆猴?”
“谁是鸡?谁又是猴?”乌夷清这才看不懂了。
晏玄钰就像一个为学生解惑的老师那般,不急不缓地道:“你可是忘了戎狄?”
“南国那些王室与大臣确实会跳得很高,可若是朕将不臣服于大周的戎狄攻下呢?”
乌夷清:“陛下,您方才不是说普天之下皆会是大周子民吗?”
晏玄钰一笑:“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昔日戎狄人攻打黄沙城之事,可不会这么轻易过去。”
乌夷清对天下局势也是有几分了解的,闻言道:“我记得戎狄已分为两部?将攻打大周的那一部分了出去,分为东西二部,后来东部落臣服于突厥,可西戎狄一直很是老实。”
“世间哪有这么好的事?”晏玄钰说,“与突厥合力攻打大周是戎狄王默许的,他以为将那些人摘出去,我便不会计较了吗?世间岂会有如此美事?”
乌夷清发觉晏玄钰不似刚才那般闲散,他身上散发出一种积威甚久的威压来,只是下一秒晏玄钰又恢复了往日模样,那快得好像是乌夷清的错觉。
“想得到好处,却不想承受风险,妄图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那是不可能的。”晏玄钰说,“戎狄王也是个有野心的,朕没这么傻。”
乌夷清若有所思地道:“这也是陛下设下的一环,在南国对我讨伐声最高的时候,大周将戎狄攻下,让他们后怕,如果南国没有臣服大周,那么被打杀的便是他们这群王室贵族了,所以他们对我,也不敢再有怨言,相反,他们要感谢我。”
“是极。”晏玄钰说。
果然,有的人占据好处,却一辈子都看不清楚的事,有的人一眼就能看得清清楚楚。
“要给他们好处,虽然南国已是大周领地,但朕打算保留他们的藩王封号,之后再一代代削减。”晏玄钰一顿,他怎么现在就把推恩令说出来了?
现在说那些还太早,也不必太早告诉乌夷清。
乌夷清正为晏玄钰将天下运于掌中的气势而惊叹时,聚精会神想知道晏玄钰接下来会说什么的时候,就听到晏玄钰说:“我收你为徒吧,我看你天资聪颖,是十足的好苗子啊。”
乌夷清:
又来了!
熟悉的感觉
这人真的是皇帝吗?真的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于玄假扮的吗?
为什么谈吐有时候会像一个吊儿郎当的公子哥啊!
乌夷清先前还觉得晏玄钰是心机深沉之辈,竟然能隐瞒身份到那种地步,连说话语气行为举止都像另一个人,现在看来“于玄”身份下有时候分明就是晏玄钰的样子啊!
乌夷清决定默默将这件事埋在心底。
话题说回,乌夷清刻意无视了晏玄钰刚才的不靠谱之语,继续说道:“至此,南国王室不成威胁,至于南国平民,我回南国后就开始暗中积攒在民间的声望,后来之事就看陛下了。”
晏玄钰点头,又说:“是极。”
晏玄钰不是天真,天真地全然相信乌夷清,他也有自己的“算计”在里面的。
南国国君将乌夷清送到大周,就等于亲手切断了乌夷清在南国的后路,也断了她对父王的最后一点“希望”。
乌夷清从南国到大周,两方相对比对她造成了巨大冲击,这是攻心之二。
还有就是,先前晏玄钰以于玄身份与她相处,已经熟稔,不知不觉给她留下了“可信”的印象,这是攻心之三。
晏玄钰对乌夷清表示的肯定,与以往乌夷清被父王经年以来的否定相冲突,此为
总而言之,晏玄钰断定,乌夷清一定会应下此事,并且会成为值得信任的,能助他不费一兵一卒将南国收于大周的人。
第105章 大周阅兵
危岩一直在宫墙外的长道上等着,旁边跟随的南国使臣纷纷对视几眼,想开口说话却都在看到危岩阴沉的面色后不敢言语。
一行人左等右等,竟等来了一个传旨的太监,宣旨说南国诸位使臣可回了。
“大人放心,陛下只是想留公主在宫中赴宴。”传旨太监笑眯眯地说。
危岩抿唇不发一言,在传旨太监离去后,其他使臣你一言我一眼开口。
“危大人,我等还是速回驿站吧,明日就是大周阅兵,使臣团中诸多事宜还等您处置。”
“是啊,大人。”
大周皇帝下旨让南国使臣离宫,使臣团又想赶紧离开皇宫,总觉得这里是是非之地。
危岩心中万般想带公主回去,也只好妥协,现在他不是在南国,而是在大周,没有任何办法。
想到王上临行前对公主说的话,王后放下颜面哭求都无用,又想到一路上失魂落魄的公主,危岩的拳头不由握紧了。
“好。”他说,“回驿站。”
他如果做出什么来只会给公主徒增烦恼。
明日就是大周阅兵,各使臣团都要出席,自从皇帝召见南国公主后,京城里想来现在也已经都知道了南国公主在使臣团里,所以公主明日必然要安好出席
晏玄钰让使臣们先回去,除了让他们觉得大周皇帝对公主不一般外,也是想趁此独处机会和乌夷清商讨一番。
“陛下,可要现在去传膳?”
二人在殿中坐了许久,乌夷清听到晏玄钰身旁的总管李忠贤进入殿中询问。
晏玄钰一愣,“已经到用午膳的时候了?去传吧。”
他看了一眼乌夷清,问她:“做点南国菜?”
乌夷清摇头,“只按照陛下平日膳食即可,今日我与陛下还有许多事要商议好,此后怕没机会。”
“那就去吧。”晏玄钰转头对李忠贤说。
他想了想,又道:“再添两道菜。”
“是。”李忠贤看了一眼乌夷清,得了吩咐去传膳了。
待李忠贤走了,晏玄钰才笑道:“朕平日里吃的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传出去怕是会让旁人觉得你在宫里受了慢怠。”
乌夷清心道这有何吃不吃得惯一说?直到李忠贤带领几个宫人进来,在两张方桌上摆了几道菜,乌夷清才知道晏玄钰为什么这么说。
一盆青菜鲜虾粥,一碟酸萝卜丁,还有三道炒菜,乌夷清记得其中两道炒菜都是晏玄钰嘱咐李忠贤才加上的,一式两份。
也就是说,平日里晏玄钰用膳的规格比这还要简单
这竟然就是皇帝的午膳。
饶是乌夷清再淡定,此时也不淡定了。
晏玄钰接收到乌夷清震惊的目光,其实就算这些菜他一个人也不是全部能吃完的。
他知道这个时候人们的餐桌礼仪还是印在脑子里的,至于他为什么这么吃
其实一直以来差不多都是这样,他刚穿来的时候因为中毒没有味觉,后来虽然恢复了,但是没有太多口腹之欲,更喜欢这种吃下去浑身舒服的饭食,而且他一个人能吃下去多少呢?如果真按照宫中规格来,太过铺张浪费。
现在还没发展到粮食能随便挥霍的时候——就算发展好了,也不能浪费啊。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乌夷清身为公主,当然知道南国王宫内每日是什么模样,再看眼前桌上摆着的午膳,乌夷清没有被怠慢的感觉,升起的是另外一种酸涩又复杂的情绪。
如果说之前她心里还有微小的其他想法,可是在这一刻全都烟消云散了。
晏玄钰这般的人,才该统领天下。
乌夷清兀自想着,晏玄钰坐在她对面的桌子上自顾自喝起来米粥。米粥熬得火候刚好,佐以鲜虾与时蔬,不必太多花里胡哨的做法与佐料,真正激发了它们的好滋味。
乌夷清听到轻微的碗筷声回过神来,一早便被宣进宫里,为了面见皇帝并没有怎么用膳,更何况最近这段时日她心中忧虑,自然更是吃不下。
一直到看到宫人为她盛上后冒着氤氲热气的米粥,她突然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诱人与饥饿。
而桌上那小碟中装着的,就是酸萝卜丁,不过比较于百姓为了盐味与保存的需要,多了些口感上的美味。
这真的是一次简单的用膳这么简单吗?
乌夷清品尝着口中的鲜香滋味,突然一愣。
她看向对面的晏玄钰。
这是晏玄钰在用这次午膳真真切切告诉她,要想百姓之所想!晏玄钰已是大周皇帝,尚且每日都用酸萝卜丁来提醒自己要心系百姓,更何况他人?
只是用不惯所谓贵族的珍馐佳肴,喜欢吃开胃小菜的晏玄钰:是的,就是这样!
乌夷清几乎是以虔诚的心将面前的膳食吃下。
对于自己要走的这条路心里越发清晰
在晏玄钰的授意下,陛下和南国公主在亭中独处的消息传出宫去,似乎宣见入宫后这位公主就很得陛下喜欢。
“接下来,你要做给南国使臣们看。”晏玄钰一边饮茶一边说道。
乌夷清点头道:“陛下放心。”
这流言在乌夷清回南国使臣驿站时达到了顶峰。
众人皆看见公主乘坐着六匹马的车辇出宫——这是极受皇帝看重的人才能享此殊荣。
在公主还未到使者团所在的驿站时便由李忠贤带人到了这里,有使臣认出来这是宫里的总管大人。李忠贤笑着道:“陛下担心公主在驿站住不习惯,特意命咱家来为公主送些物件来。”
说罢他一挥手,身后的人鱼贯而入,将乌夷清暂住的地方几乎改成了另一番模样。
众人对这一变故又是好一番说道。
看到乌夷清毫发无损并带了一堆赏赐回来,危岩脸上没有高兴的神色,应付了众人后低声问乌夷清:“公主在宫中可发生了什么?”
乌夷清道:“无事。”
说完这之后就没有更多话了。
她的冷淡让危岩一愣,可危岩张了张口,到底没有立场再说什么,只好道:“公主早做休息。”
乌夷清看到危岩之后并非冷淡,而是在想今日在宫里晏玄钰对她说的话。
可用之人
危家确实与她外祖和母后亲近,危岩对她也多有照顾。
可是她要做的是逆君之事。
乌夷清垂眸想着
晏玄钰没想到自己还体会了一把“炸了”文学。
他知道自己有“营销”的成分在,但没想到员工太卖力也不是件好事——
在这个大周阅兵的节骨眼,众人本就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激动不已,而他对乌夷清的态度,也很快被隐晦地写在了京城日报上。
什么陛下对南国公主一见钟情啦
晏玄钰听到这些炸裂消息时只想扶额,好好做个皇帝不好吗?为什么一个皇帝,总要有对美人一见钟情的戏码?更诡异的是,竟然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能怎么办?最初消息可是他自己传出去的。
不过也对乌夷清回南国有利就是了。
晏玄钰也曾问过乌夷清的意思,他们还可以想其他方法,毕竟传出风声后对乌夷清有影响,乌夷清对此毫不在意,只要是能助她得权,一些流言又有什么关系?
何况这流言还能更好地帮她在南国立足,让父王不敢动她。
乌夷清远比晏玄钰想得洒脱。
也让晏玄钰对乌夷清有多愿意付出一切想抓住这个机会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陛下有意和南国交好的消息飞传,南国使臣见其他人时脊梁骨都更挺直了几分。
另一与南国不对付的小国使臣遇上南国使臣,本来两方遇上总要互喷一阵,但是现在小国使臣们刚看到南国使臣的影子就起身要走,奈何对方非要过来拦住了他们。
于是两方只好不情不愿地行礼——不,南国使臣还是很情愿的。
其中一个南国使臣得意洋洋地说:“哎呀,陛下昨日又赏赐了公主殿下许多名贵首饰与宫中糕点,说都是殿下在宫中爱吃的。”
站在最前面的小国使臣之一刚要开口,就被后面的同伴拉住了,同伴低声道:“还是快走为妙,今日是大周阅兵。”
南国使臣听到这句话,顿时更加得意了:“因为陛下想和公主在一处,所以南国使臣的位置也是使臣之中最好的。”
众人:
即使其他使臣心里再怄血,面上也不能说什么,毕竟他们还在人家大周的地盘上呢!而且自从突厥被攻下,谁不是战战兢兢?
阅兵那日,万里无云。
晏玄钰身后为诸位大臣,再向四周散开就是各个使臣团。
他立于高台之上,这个位置是最好的位置,能让晏玄钰的声音像开了扩音器一样传到更远的地方,也让所有人听得更清楚。
在大周阅兵开始前,晏玄钰首先要鼓舞一番士气,他先将自己从登基以来的事情简单复述一遍,又说起如今大周气象,用词繁复拗口。
在场的所有人随着晏玄钰开口,表情都变得严肃起来。
唯有晏玄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别让他知道是礼部的谁写的文稿!
这礼部是专门来克他的吧!
关键是晏玄钰需要全文背诵啊。
晏玄钰好不容易维持着威严的表情说完,加了几句自己的话后说道:“今日,朕邀诸位使臣远赴京城,是为共同见证!”
“轰——!”
随着晏玄钰最后一句话结束,一阵轰隆声传来,将各使臣吓了一跳,短暂地出现一阵骚乱,直到看到大周君臣不动如山,他们才压下心头一瞬间的惶恐。
轰隆声就是改良版的烟花,用作礼炮。
最前面的是锦衣卫,锦衣卫们脸上戴着半边黑纹面具,他们人数众多可却没有一丝声音,出现的悄无声息,他们统一穿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这就是晏玄钰“夹带私货”了。毕竟有小时候看着电视剧里的锦衣卫飞檐走壁无所不能的滤镜。
为此晏玄钰还把绣春刀给造出来了,伍老听完晏玄钰描述的“刀身比现在大周已有的腰刀要短小很多,刀的全身有弧度,下有排穗”后惊讶极了,以为晏玄钰也在武器上有些天赋,晏玄钰解释是从古籍上看到的——反正这么多古籍,总不能有人全部看过吧,这不就给了他发挥空间吗。
造出来绣春刀当然有实际用处,晏玄钰到底是从电视上看来的,注重的更多的是观赏方面,经过伍老的改良,此刀确实好用。
大周人人对锦衣卫并不陌生,锦衣卫直属于皇帝统领,可如今大周官员体系完善,各城也稳定发展中,晏玄钰就不是时时刻刻都有事需要他们做了,所以现在的锦衣卫除了巡查职责,就是被分散到各处。
官府也不止一遍地告诉大周百姓,如果遇到危险可向巡查的锦衣卫求助。所以锦衣卫可谓是上能救人下能救猫狗。
大周百姓也习惯了街道上偶尔出现的黑色劲装锦衣卫们,可今天一见,所有远远围观着的百姓都有种陌生之感!
自从京城阅兵的消息在大周各处散播,不少人都纷纷赶往京城不想错过此事,阅兵嘛,当然也得让百姓看看,所以京兆尹紧急带人搞出一个巨大的地方专门供除了官员和使臣以外的人有地方观看,当然是不许吵闹的,旁边可都有官兵一直看着呢,就是防止有人在这时候闹事。
也没人在这个时候吵闹,自从礼炮轰声后,所有人就都屏住了呼吸,眼睛紧紧地看向阅兵场地,场地离他们有一段距离,但也是能看见一二。
不仅远远围观的百姓们屏住呼吸,就连高台上的使臣们也是如此。
锦衣卫走过时如同黑压压的乌云一般带给他们一阵强烈的压迫感。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在锦衣卫走过后,后面的两个方阵就是由袁康训练的兵卒,现在已经没有“袁家军”这一说法了,边境的不少将军都被袁康在晏玄钰的授意下特训过,这些将军手下的兵卒也是如此,而原本的袁家军中也融入了很多兵卒,相比于之前,将士们真的团结了起来。
和锦衣卫们的静步不同,兵卒们整齐的脚步声咚咚地像震在人心上,他们不仅脚步声一致,就连动作幅度都相仿,远远看过去精气神十足,而他们身上又同时有一种经过拼杀形成的血性。
兵卒是人数最多的方阵,后面就是城郊大营的人,他们动作当然不像前面兵卒那样整齐,但是重点不是他们,而是他们手里的武器,光是刀就是数种样式,有些使臣们甚至不知道那是什么,最特殊的是一种两人合抬的弩箭。
晏玄钰当然不会把现在刚做出来的武器拿出来,自从改良弩做出来之后这弩箭已经被城郊大营淘汰了,体积大,不太灵活。
银光闪烁的刀剑一出来,就令人心底生寒,不敢想象,如果大周的将士拿这样的武器,他们可有一战之力?
和旁人不同,乌夷清选择了和晏玄钰合作,那么这样的大周兵卒,这些武器就不会用到南国,可当乌夷清看到最后一个方阵时,她愣住了。
不仅是她,众人都沉默了。
只见最后一个队伍里全是老兵残兵,但是他们依然努力让步调整齐。
残兵们身上穿的衣服都是新的,他们的脸色红润,精神极好,可见他们是真的受到了良好的照顾。
大周阅兵,本可以单纯地向他人展现大周兵力是如何强盛,可最后的队伍里却有这样一群人。
他们之中甚至有人是互相搀扶着向前走的。
他们所受的伤成了他们曾经为大周拼杀过的象征,所以大周人不应忘记。
今日的大周阅兵不仅给使臣们极大的震撼,大周人也同样,那些有幸在京城看到阅兵的大周人,用眼睛记住了这恢弘的场面。
看完阅兵的各个使臣团心思各异,巴结着有之,忌惮者有之。
如果说来大周之前戎狄部落的使臣们还心存侥幸,那么看过这场阅兵后才真的心底生寒。
第106章 南国归顺
不用乌夷清多说,自有去大周的使臣团和南国国君将这一路的见闻细细说来,其中被重点提到的就是乌夷清如何受大周皇帝青眼。
乌夷清不仅回来了,还带来了大周一些稀罕玩意,比如她带回来的许多匣玻璃珠,在南国贵族之间到了千金难求的程度,金银珠宝众人都见惯了,这莹润透亮内有乾坤的宝物却是众人不曾见过的。
乌夷清自然是笼络了一番贵族们。
乌夷清虽然没像南国国君想的那般被晏玄钰留在大周,但是眼下的情况明显更有利于南国,让乌夷清带回来如此之多的赏赐就是最好的证明。
南国国君在乌夷清去大周前有多横眉冷对,现在对自己这个女儿就有多热情,不但时常带在身边,就连乌夷清的母后——王后那边都得到了赏赐以作安抚。
如果说从前乌夷清对父王还有些感情在,可是现在听他说自己是多么无奈,为了保住南国才不得不舍下他最宠爱的公主,乌夷清心里只有冷意。
对于晏玄钰曾经无意间提过的危岩,乌夷清几番思索下来还是没有让他来助她,一来她要走的这条路注定就是会众叛亲离的,二来她不想让危家参与其中,她会慢慢积攒起自己的人手。
乌夷清回南国后才真正体会到了权力的滋味,她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因为晏玄钰的身份,不得不承认权力醉人,可让乌夷清更渴望的,是将权力掌握在自己手中,晏玄钰为她描绘的未来太过美好,也太过危险。
在相处的这段时日,晏玄钰并没有刻意隐瞒自己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所以乌夷清多多少少知道了一些。
她想,大周那般情势下晏玄钰都能走到今日,没来由她不行
“公主来了,是公主带人来了!”
原本一群麻木躺在茅草棚子里等死的百姓眼中闪过微弱的光。
南国百姓都知道,公主殿下经常带着医女和侍从们给贫苦的百姓施粥治病,医女们会为百姓义诊并写下方子,甚至还会给草药让百姓熬了之后服下。
“娘,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一个头大身体却瘦弱无比的男童在草席前对她的母亲说,男童几乎衣不蔽体,脏兮兮的脸上有两道明显的泪痕。
他们的泪早已快流干了。
男童一抹眼睛,虽然对“公主”这个身份十分畏惧,但他依然爬起来让面如枯槁的女人躺好,他吃力地拖拽着破烂的草席,跟在其他人后面向着人最多的地方走去。
“你娘有救了。”一个一瘸一拐的男人说,男童确认自己见过这个人,才放下了警惕。
“阿溪,你让你娘靠在树底下,你先去施粥棚子端碗粥。”男人手里拿着一个破碗,说完也不问这个叫阿溪的孩子听没听到,连忙急匆匆地拄着树枝往施粥棚子走去。
瘸腿男人应当是听过公主施粥的事情,阿溪按照瘸腿男人说的拿了家里唯一一个碗过去,这个陶碗下面被老鼠咬了一个缺口。
乌夷清头戴帷帽,和侍从们一起将粥分下去,耳边听着百姓们一句一句的赞美,这些自出生后就是南国最底层的人笨拙地说些自以为是好话的话,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九天玄女”“救苦救难的菩萨下凡”。
这些事她已经做了千百遍,可以每次走到不同的地方,看到不同的苦难,再回到宫中看到王室贵族醉生梦死,她心中永远都难以平静。
乌夷清重复着舀粥的动作,直到面前伸过来一只脏兮兮的小手,那手托着一个远大于他手的陶碗,两只手拢在一起才托住。
陶碗已经有很多裂缝了,乌夷清迟疑了一下,勺子停住了。
男童磕磕巴巴道:“我,我和我娘用一个碗。”
他发觉这些施粥的人在看他,他快哭了,像是生怕这些人因为他小而把他赶走一样。
“求老爷给我一勺粥,一勺就行”他哀求着侍从。
乌夷清只好让旁边的侍从舀了一勺,可是那粥刚倒进陶碗里就淅淅沥沥地留了下来。
这些桶里的粥都还冒着热气,还烫着,男童看到粥顺着烂碗流出来时彻底哭不知所措出了声。
他不敢松手,用嘴去吸那些流出来的粥水,可是本就脏兮兮的陶碗彻底经受不住,越裂越大,男童满手满身都是,因为用脸去在底下接着,半张脸也和身上一样弄得一片狼藉。
乌夷清对身旁一个侍从说:“去拿一个碗来。”
然后微微俯身,轻声慢语地道:“别怕,你娘和你一定都有粥喝。”
乌夷清从身后拿来一小块粗麻布递给他:“你先在一边等着,擦擦脸。”
男童呆愣愣地接过。
后面还有很多人,她让另一个侍从接过勺子继续给后面的人舀粥。
施粥后乌夷清又带着跟她从王城出来的医女们到处义诊,直到回到马车上后,乌夷清已经筋疲力尽。
“殿下,君主让您早些回去。”乌夷清身旁的女子端来一盆水,想为她净手。
乌夷清听到这话,眼神一黯,她坐起身道:“我自己来。”
现在的乌夷清已经是能和国君一起面见群臣的昭宁公主了,她的好父王给她了封号和府邸。
起初,南国国君知道乌夷清在外面做的事,但是并没有多说什么,后来一次召她入宫时训诫她,平日多进宫看看她母后,少在外面胡闹。
乌夷清给百姓施粥、义诊,在南国国君眼里只是一场“胡闹”。
她听了之后甚至想笑,笑过之后内心却升起一阵悲凉,这样的南国,这样的君主,拿什么和大周相比?
好在她的权力越来越大,现在贵族宴会以乌夷清来参宴为荣,因为乌夷清总能带来稀奇的玩意,让其他人惊叹不已,也让宴会主人十分有脸面。
同时,乌夷清还在南国开了许多铺子,与许多王室贵族都有合作,让他们赚了不少钱,所以这些王室贵族们自然越来越捧着乌夷清。
晏玄钰曾在与她通信的时候说,对于王室贵族这般的贪恶之人,获得他们信任的最好方法,就是暂且先成为他们的“同伙”。
乌夷清最用力讨好的当然是南国国君,在南国国君眼里,自己这个女儿对他毫无保留,什么事情都会告诉他,一幅十分依赖他的模样。
甚至那些与王室贵族同开的铺面,都是乌夷清请示他之后,表面上是乌夷清赚钱,实则银子都进了南国国君的私库,而且有什么好的宝物当然都先呈给他过眼。
乌夷清这般懂事识趣,终于让她在南国国君心里有了几分分量。
至于南国大臣们,南国国君虽然不是明主,但为君多年积威甚重,朝臣无人敢忤逆,所以南国国君赐她封号昭宁,给她公主从未有过的殊荣,也无人敢置喙。
“父王说召见我所为何事了吗?”乌夷清靠在软垫上,半阖着眼。
那女子叫阿若,是乌夷清的心腹。
阿若轻声说:“君主没有说什么,但是咱们在宫里的人传出来消息,君主他在宠幸舞姬的时候突然口歪眼斜嘴不能言。”
听到这话的乌夷清才稍稍睁开了眼,缓缓道:“也到我与陛下约定的时候了。”
南国王宫虽然封锁了消息,但是君主召见两位王爷、昭宁公主以及几位重臣入宫,如此风声鹤唳让众人察觉到了异样。
“总要做出个样子来给旁人看,是不是?”她冷笑道。
乌夷清命人快马加鞭,回公主府换好衣服后就坐着马车向王宫而去。
令他没想到的是,在王宫外遇到了当值的危岩。
危岩向乌夷清行礼,乌夷清还礼后,却见危岩欲言又止。
她问道:“危将军可是想和本宫说什么?”
危岩依然沉默。
“殿下,瘦了。”他过了半晌后说。
乌夷清愣了一瞬,才道:“是吗,本宫倒是未曾发觉,父王召本宫入殿,便不与将军叙旧了。”
乌夷清进入殿中时,王兄还未到,倒是有两位深受南国国君倚重的大臣到了。
她看到南国国君时才知道他们的人传出去的消息有多准确,南国国君被宫人扶着斜躺在床榻上,手边两个宫人跪在地上手中举着纸笔,那纸上歪歪斜斜写了一些字。
“父王!”乌夷清眼睛一红,跪倒在南国国君榻前,她眼中涌出泪来,“太医怎么说?”
她面上流泪,但是没有哭出声来,怕太过用力反而引来南国国君厌烦。
这幅情真意切的样子让南国国君对两个儿子心里更加厌恶了。
王后在一旁拭了拭眼泪,“我儿快过来,那是你王兄的位置。”
人在病时是最冲动也最脆弱的,南国国君听了这话后猛地瞪起了眼睛,嘴里嗬嗬几声,似有怒意。
方才殿外有未干涸的血迹,想来那几个舞姬已经被赐死,乌夷清心道自己还是来晚了一步。
但是这和舞姬们又有什么关系呢?是他沉迷享乐,他是南国国君,舞姬怎敢违逆他?
不,不仅是舞姬。
南国国君“嗬嗬”几声后安静了下来,待两个王爷到来后又是一番哭天喊地。
南国国君在纸上颤抖着手写下了大王爷——也就是乌夷清王兄的名字。
乌夷清的手在袖子里握紧了。
就在众人以为南国国君不会再有动作时,他伸手指了指乌夷清的方向,示意她上前来。
“嗬嗬辅佐”
说完后,南国国君闭上眼睛昏睡了过去
王位由大王爷乌夷轩继承,昭宁公主封长公主。
南国国君挣扎了数月之后,在一个晚上昏睡过去,再也没有醒来。
大王爷继位后不久,被长公主囚于王宫,南国朝政从此只经她手。
南国上下震荡。
长公主势力很快平复混乱,世人这才知晓长公主的真正手段。
长公主掌权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大周皇帝俯首称臣,王室贵族利益被触碰,纠合朝臣共同对抗长公主争权,长公主呈不敌之势。
民间对长公主呼声愈发高涨,有人悍不畏死。
次年,大周出兵打下戎狄,将戎狄收归大周,随后
剑指南国。
摆在南国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归顺或战俘。
大周皇帝称,因南国长公主与大周交好,向大周俯首称臣,若南国归顺,则原本南国的王室贵族仍保留爵位,在南国享有封地,可传给后代子嗣。
而戎狄人呢?
无论大臣还是贵族,被俘虏后苦哈哈地开荒中。
南国朝臣和王室贵族:
他们突然不是很想反长公主了。
毕竟长公主还留着南国国君一命不是?现在国君还好端端地呆在王宫里呢。
这天大的诱惑砸下来,谁都知道该怎么选择。
现在也由不得他们选择了,不,还是可以选择的——主动归顺还是被动亡国,选哪个?
第107章 最后一面
他们依然有王爵身份,可以安安稳稳地享受王室贵族生活。
就这样,南国一番动荡后,晏玄钰兵不血刃地将南国版图划归大周。
晏玄钰真正做到了那句曾经对自己说的话,只要给他时间,他一定会让大周强盛起来。
在突厥归于大周一年之后,阿史那孜罗终于被抓住。
阿史那孜罗被抓住的消息送往宫中的时候,晏玄钰正在宫中设宴,和群臣一起品尝以前的南国,如今的南庆城从官道送来的水果。
夏日炎热,将水果冰镇后用玻璃盘端上来时,水果上冒着丝丝白雾,看上去煞是奢侈。
南庆城在的地理位置比曾经大周最南面还要向南许多,也因此有许多大周没有的特产水果。
从南庆城运来的水果数量非常多,只晏玄钰几人是吃不完的,而且少吃些是美味,一直吃可就不是什么美事了,还要花费人力物力储存,倒不如在宫中设宴让大臣们一同品尝,每人吃上一些就能分完水果了。
晏玄钰觉得自己的想法没什么毛病。
但是群臣们一边小心翼翼地吃一边感慨不已,有几个情绪充沛的大臣还落下泪来。
晏玄钰:“爱卿这是怎么了?”
好吃哭了,难吃哭了,水果过敏?
那落泪的大臣丝毫不觉得泪洒当场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他说:“陛下,臣只是臣只是想起曾经土豆第一次种出来的时候,陛下也是这般召见群臣,再想到今日,只觉得颇为不易”
听他说完,晏玄钰叹了口气,心里也感慨了起来。
是啊,想想曾经走过的路再辛苦,有了现在的结果,也不算辛苦了。
如今土豆已经成为大周人人都能吃得起的东西了,种植范围很广,大周南北方皆有,一代一代种下去,产量只会越来越高,土豆的品种也会越来越好。
甚至土豆已经在大周一些新城池里也种起来了。
小麦、粟米仍是大周人餐桌上的主食,但是开垦土地种上土豆,就是能填饱更多人肚子的东西。
晏玄钰也忘不了,第一批土豆成熟的时候他有多欣喜。
很多大臣哪怕后来又吃过无数次土豆,也不及那一口了。
晏玄钰叹了口气,缓缓道:“如今,大周一改往日,又有了生机,还将突厥南国版图都收归大周,百姓渐渐富足,政通人和,但是,从前种种不可忘,说给诸位爱卿,也告诫朕。”
他也惊觉,今后锦衣卫的职责可能又要重大起来了。
说完这些事之后,宫宴的气氛又轻松起来,直到有宫人来报,锦衣卫指挥使入宫求见,称阿史那孜罗已被抓住。
晏玄钰以为这人要逃一辈子,毕竟对于阿史那孜罗来说,能一直躲藏起来并不是难事。
他本以为听了就过去了,对于阿史那孜罗,既然抓住了就永绝后患好了,可是没想到几天之后,大理寺官员求见,称阿史那孜罗想见晏玄钰一面。
“不见。”晏玄钰头也不抬。
大理寺官员领旨,刚要下去,晏玄钰又想到什么,抬头道:“罢了。”
晏玄钰没让大理寺的人把阿史那孜罗押进宫,而是打算亲自过去一次得了
“这几日,我一直在等人押我进宫,没想到今日是你来了。”阿史那孜罗声音嘶哑,他现在被牢牢锁在椅子上。
晏玄钰仔细观察了阿史那孜罗一番,发现哪怕在牢狱之中,也没让他显出半分疲态。
听着阿史那孜罗这句话,晏玄钰心道,我们很熟吗?
算下来,几次刺杀,要不是晏玄钰有系统护着搞了许多巧合,可能真就让阿史那孜罗得手了。
几次攻打大周,导致大周将士折损众多,晏玄钰没立刻绞杀他已经是仁慈了。
“躲了这么久,终于肯出来了?”晏玄钰说,“大理寺的人说你想见我,想说什么,说吧。”
没有旁人在,晏玄钰懒得自称“朕”了。
阿史那孜罗定定地看着晏玄钰,“我想不通。”
晏玄钰说:“想不通什么?”
“想不通输了的人为什么是我!”阿史那手下的锁链发出阵阵响动,面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狰狞。
晏玄钰看了他一眼,现在就他们两个人,没能让第三个人看到这位弑父杀兄的突厥王这幅模样倒是损失了。
他对这种影视剧里常常出现的,胜利者与失败者在同一场景中进行最后一场交锋没什么兴趣。
要不是锦衣卫已经将一切事情都查了个清楚,确认阿史那孜罗确实没有翻身的可能了,晏玄钰可能在知道阿史那孜罗被抓住的第一时间就下令处死他了。
“我以为你会说点我想听的,比如突厥有没有哪里地下藏了个你们先祖的宝物?”晏玄钰自顾自地说。
阿史那孜罗凶狠的表情愣了一瞬,他们已经你来我往地交手了无数次,可是像这样面对面,只算和谈那一次。
晏玄钰说的话太荒谬了,荒谬得让阿史那孜罗呆愣了一瞬间。
或许是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晏玄钰现在挺放松的,甚至有种想耸肩的冲动。
“你比我有计谋的多,可是我们比得并不是谁在这方面更胜一筹。”晏玄钰说。
阿史那孜罗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你不如我?”
和阿史那孜罗这种疯子交流有时候也是一种乐趣,尤其是这疯子现在终于没有退路,终于要永远不能再蹦跶起来了。
阿史那孜罗哈哈笑起来,“一个韬光养晦数年,以纨绔示人数年的人,怎会不如我?”
“当然,我不如你。”晏玄钰诚实道。
他一个没经历过什么大磨难的现代人的思维,怎么比得上一个从小便要为自己谋划,少一点心计都活不到长大的阿史那孜罗?
晏玄钰沉吟一会,“或许,我们之间比的是是谁人手更多。”
他有很多想付诸于实践的知识,所以他会交付给身边人信任,他能根据每个人的才能更好地用好人才。
如果这些都不重要,那么“谁人手更多”的更深一层——普天之下莫过于百姓最多啊!
他很好心的,对于阿史那孜罗的疑惑一一给出了解答,晏玄钰不会让他带着“想不通”死去的。
“晏玄钰啊晏玄钰,为何会有你”阿史那孜罗笑起来。
第108章 新的变化
晏玄钰待他的笑停了,才继续淡淡道:“你苦心谋划多年,为的是坐上最高的那个位置,好让那些曾经欺侮你的,轻视你的人都生不如死。”
这是原主记忆里的阿史那孜罗曾经亲口说过的话,但那时候他已经攻下大周,成了名副其实的王。
“有仇报仇本没错,但是你害了多少无辜的人,多少人因你而死?”
阿史那孜罗抬眼看向他:“他们是生是死与我何干?”
晏玄钰轻笑了一声。
那就要做好有这一天的准备啊。
许久之后,阿史那孜罗沙哑的声音响起:“那你,为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着实难住了晏玄钰。
他为的是什么?
晏玄钰缓缓笑了,“大概是让大周人人都能吃饭。”
他们的交流戛然而止,原因是晏玄钰觉得没有同阿史那孜罗说下去的必要了。
阿史那孜罗的笑声在他身后传得很远,很远,直至声嘶力竭。
这个疑问乌夷清也曾有过,这时候的她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南庆城太守,顺带掌管周围王室贵族的封地。
她越是接触晏玄钰,就越是好奇。
晏玄钰回答了和刚刚一样的话。
“陛下真是”乌夷清说到这就停住了。
真是什么?
自晏玄钰在这个世界睁开眼时他便想,既然来了,他总要做出点什么,证明他曾经来过。
所以他想用自己还能记起的现代知识来改变这里,也改变原主记忆中那些不得善终的好人
这些年晏玄钰一直在铺垫,从由京城向大周各处扩建的兰学馆开始,直到乌夷清担任南庆城太守——南庆城是原南国都城以及周围几个小城,周围是原南国王爵的封地。
乌夷清是大周出现的第一位女太守。
因她从前在南国掌权,又是南国的长公主殿下,南国归于大周后,原南国王都改名南庆城,晏玄钰说乌夷清在南国民间很有声望,任乌夷清任太守。
不是没人觉得于理不合,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直到乌夷清将南庆城治理得越来越好,百姓安居乐业,发展远超周围城池,被晏玄钰在朝堂上提过数次之后,才有大臣慢慢琢磨出一两分来。
两年后,兰学馆也正式成为大周官学,待时机成熟,晏玄钰颁发诏令,女子也可参加科举入朝为官。
不过那是很多年以后的事情了,那时候科举已经十分完善,也已经做了许多铺垫,这些年大周学风开放,鼓励学子多思考,接受新事物。
所以民间有反声,但远远到不了影响诏令颁布的程度。
仍旧有人质疑女子为官不妥,但是将乌夷清的例子拿出来后就没人敢质疑了。
看不起女子?那您也可像乌大人一样曾在南国掌权?可像乌大人一样现任太守时将南庆城治理得井井有条?甚至现在每年大周朝廷举办的“大周优秀十大城”里总有南庆城!
“大周优秀十大城”可是货真价实的,它的评选不仅听民声,更要有锦衣卫多方明查暗访,那是要拿出足够的文书才能有评选资格!
但是大周仍有传言四起,说什么陛下被惑了心智,牝鸡司晨,天下必乱。
只是顺口溜还没传起来,就被锦衣卫和官兵给把老窝掀了个底朝天,要么是前朝余孽,要么是一些从前的恶绅恶商,总之成分都十分复杂。
这种流言到大周水师回京后彻底没了声息。
大周水师不仅带回了许多大周没有的种子,还带回了一张地图,上面简单绘制了在大周以外的国家。
因为晏玄钰现在所处的是架空的朝代,并不清楚外面的世界,听了大周水师的描述之后他大概推断了一下得出结论外面的世界现在还挺原始呢!
大周水师的见闻很快在京城日报上连载,将见闻写下的人是随行大周水师出海的文人们,就是为了记录此次一路所见所闻的。
他们将一路所见所闻写成游记,绘声绘色讲述了沿路的风土人情,让更多人知道在大周外的世界。
那些人和大周人很不一样,有黑皮肤,也有白皮肤,各色的头发和眼睛。
人们惊奇于大周以外竟然还存在这样的地方。
其中有个国家竟然只有女王。
这让那些口口声声“牝鸡司晨”的老顽固彻底没了声音——
他们所谓的“正统”竟然只是因为没有见识,在和大周相距很远的地方,大地的那一端,有女王的国家已经存在许久了,所以他们说女子临朝必然导致王朝短命,何其可笑
与南国不同,原来的突厥领地许多地方民风彪悍未开化,管理这里的官员们可谓是劳心费神,按照晏玄钰所说的严格执行律法,又用了许多办法,直到几年后才安定下来。
图河城对于身份牌的审查比大周其他地方严格许多,刚开始每隔几日都可能会有官兵查看身份牌,此地的律法惩罚比其他地方更重。
但是不习惯的也只有从前的贵族或通过作恶积攒财富的人,普通百姓对此适应良好——毕竟自己的日子比之前是好还是坏,他们是能感受出来的。
图河城地处草原,对于发展畜牧业有天然优势,大周针对图河城有了许多新的律令,比如每年的迁移路径等,是许多有经验的老牧民共同参与完成的。
图河城地域广,人口相对于大周其他城池却没那么多,所以大片的草原给了他们靠劳动获取财富的机会。
图河城与大周其他城池的来往也日益密切,因为他们要用牛羊交换其他生活的物资,比如粮食、布匹、茶叶等,后来随着图河城律令渐渐完善,图河城人会结伴去周围城池中有商场的地方进行采购,毕竟每笔都是大生意!
随着时间的推移,最明显的好处就是各种肉都多了
“哥哥,我们走吧。”阿娅收拾好东西走出帐篷,然后搬来一旁的石块仔仔细细压好布边,这才放心大步跑向自己的马。
一个佝偻着背的男子牵着阿娅的马,他就是阿娅的哥哥。
每天晚上大帐篷那里都会聚集许多人,他们如果不早些去就要坐在后面了。
大帐篷曾经是一位突厥贵族的住处,在大周攻下突厥后,那些贵族们都被带走,仆人要么被抓走,要么被遣散,那些帐篷再也没有人了。
后来这里被图河城官府的人改了改,放上了简易的桌子椅子,成了现在的识字班。
图河城人刚开始不太习惯“官府”这个称呼,就像漂泊的浮萍突然有了根一般无措。
对于怎么接手新城池,被分派来的官员们其实差不多已经熟悉了流程,按照晏玄钰从前写下的法子,再结合曾经在各处的实践。
其中就有像现在这样,先用东西引着图河城百姓参与进来,首先要让他们懂得大周律法,学会说大周官话,去参与得到的粮食不多,但是如果通过考核就能得到更多粮食。
没人想错过粮食、糖块、粗盐这样顶天了的好东西,有这些东西在,又有那些机灵的学得快的人已经拿到手了粮食,自然能激着其他人继续参与,只官府到处宣扬律法其实对于现在的图河城来说没有太大作用,用了这个法子后,这样一来,大周律法一下子都进他们心里了。
这样下来效果是显著的,像阿娅和她哥哥,现在已经会说许多大周官话。
白天,阿娅哥哥去放羊,阿娅有时候去帮忙,有时候去和其他妇人一起学编织东西,教她们编织的也是一个妇人,是跟着丈夫搬来图河城的。
编出来的东西都结实又好用,有的还非常好看,除了要手上费力,还可能扎到手指,可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一点小疼根本不算什么的,编好了会有人专门来收,算下来都是银子——
图河城现在也用起来了铜钱和银子。
阿娅起初很疑惑,妇人有这样的手艺,就白白教给别人?
后来才知道,原来妇人家从前也和他们一样,妇人的手艺也是学来的,而这些手艺,最初都是官府派人教下来的。
阿娅现在每天都过得十分忙碌,没有一刻闲暇,可是她却很高兴,比任何时候都高兴。
再没有人随便打杀他们了,再也不会担心冷死、饿死,再也不会不知道自己能活到什么时候了。
图河城大部分人的想法,都和阿娅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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