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系统判定


    鸿胪寺卿沈英能在大周官场大清洗中作为“尚可用之人”留下,那就不是个傻子,可是他再怎么夹着尾巴做人,也防不住儿子在后面拖他后腿。


    第二日沈英就被晏玄钰召见,倒是没直接见到晏玄钰,而是在偏殿见了苏安。


    如今苏安在百官之中可不怎么受欢迎,倒不是他性格原因,苏安见谁都是一脸笑模样,看着很是好说话。


    可人人都知道,一见苏大人,绝对意味着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儿了,苏大人手里可握着锦衣卫与情报机关,什么事都瞒不过他一样。


    锦衣卫说是直接听命于陛下,不少人都猜测锦衣卫都是苏安培养起来的,其中或许有异心之人也说不定!


    按理说这样一个人本该为皇帝忌惮不容的,可偏偏苏安极受皇帝信重,旁人不知道苏安之所以能建立起今日这样庞大的情报网都是晏玄钰在背后扶持,都在盼着什么时候苏安能被皇帝厌弃,连并这情报网一并撤除。


    无论私下里怎么想,众人面上都是小心对待的。


    “苏大人可知陛下召见所为何事?”沈英小心翼翼问了句。


    苏安脸皮一抽,这次可与他没关系,还不是因为您的好儿子在背后作妖被陛下撞见了。


    晏玄钰对科举有多看重所有人有目共睹,偏偏这时候总有那蠢人出来冒头。


    “沈连受会试考生叶和撺掇,想用些手段让科举头名学子参加不了会试。”苏安道。


    沈英被这句话得连连退后几步,“什么?!”


    苏安细细观察他一番,果然不知情。


    “犬子……犬子……”沈英勉强回神,胡须瓮动着想替儿子辩解,可是事关科举他如何辩解?


    既然苏安拿出来说,想必是证据确凿了。


    苏安宽慰似地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叹道:“陛下知你无辜,所以留了些颜面,只说对二公子稍作惩戒。”


    无辜吗?


    苏安不觉得。知子莫若父,沈英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为沈连善后了吧?


    只是这一次怕是靠着沈英的颜面也是善后不了了


    沈英战战兢兢进殿,就听皇帝说:“朕知道你不舍得管教儿子,今日就替你管管罢。”


    沈英心里有苦难言,儿子要被打了他还要谢恩呢。


    晏玄钰之所以将此事放大,就是要让其他人知道再知道他有多重视这次科举。


    重视到容不得旁人做任何小动作。


    沈连沈二公子这事可不是个例,不知道还有多少人都盯着科举学子呢,在这些人之中可不都是带着善意的。


    尽管晏玄钰手握大权后多方准备,也不止一次敲了想冒头的人,可是仍有人对开科举表示不满,大周几百年的选官一直都是在上层流动,有些人观念早就钉死了。


    只是沈二公子做的事蠢些罢了,晏玄钰不会因为这事做的蠢就忽视了这群人的恶意。


    当日只是沈连处于下风,雇好的打手们都被锦衣卫拦下几人才悻悻离开,若真让他们得手了呢?


    来京城的学子这么多,没人能一一保证他们的安全。


    所以晏玄钰才要一开始就把不好的东西按死在摇篮里。


    不能因为这些事而让天下人对科举失望


    会试总共进行了三天两夜。


    从大周各处来的学子都有个共同的感受,那就是各城的考试与会试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不说时长问题,题目的难度陡然上了新台阶。


    加上这是京城的会试,有一两个身体本就不好的学子承受不住压力直接当场晕了过去——会试考场内有随医,马上对考生进行了救治,


    晏玄钰乍一听到这消息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一想发现,大周第一次科举,决定未来几年甚至半生命运,这么多学子里只晕了一两个真算他们心态好了。


    会试因为准备充分而进行得很顺利,三天一结束考官们就聚集在文渊阁封好名字后开始批改考卷。


    一连几夜,文渊阁内都灯火通明,几班人马轮番熬夜,为了方便还暂时给了他们皇宫腰牌。


    按理说晏玄钰所在的世界科举也是殿试在会试后近两个月,但是远没有文渊阁内的考官们来得“轰轰烈烈”,概因晏玄钰定好每份学子的试卷必须至少由两位考官通过然后交由第三人审核,确认无误方可。


    原本还遗憾没被选上当考官的官员们一看去文渊阁的同僚都顶着大眼袋,登时吓了一跳,遗憾之情散去不少。


    不过考官们的加班费很丰厚就是了。


    对于他们来说也算是痛并快乐着吧,被选为考官一来是皇帝对他们能力的肯定,二来奖赏也确实不少,“加班餐”也很好吃……总的来说,就是有点费人!


    科举进行到这里已经算是步入正轨了,需要晏玄钰亲自操心的地方少了很多。


    除了接下来的殿试。


    晏玄钰提出了几个关于殿试的想法,让站在百官前列的林复一一念出。


    因着之前就注重的学子人品问题,晏玄钰有个想法,就是先在会试放榜后殿试举行前举办一个宴会,通过观察学子们参宴的表现,将那一眼就看出品行不端的人都踢出去。


    此为第一次筛选。


    而后通过一些刻意制造的事情来探一探品行。


    此为第二次筛选。


    林复说完就退了回去,晏玄钰道:“朕让林相所说的这些条目都尚不成熟,朕希望多多听到不同的意见。”


    百官都知道皇帝不是那种喜怒无常、口是心非的人,他若是这样说,那定是这样想的了。


    这话一出,朝堂上顿时分作两派论了起来。


    一派是以韩元为首的不太赞同派,他们认为这可是大周官方的“科举”,虽然是首次开创但也要遵守规矩来,来保证它的权威性。


    皇帝提出的这两个想法给人最直观的感受就是有点“胡闹”了。


    另一派则是支持派,他们的观点是,科举是颠覆以往选官制的,规矩都由他们来创。


    而且就因为这宴会看上去不是正经考试,才能让学子稍微松懈一下好“现出原形”。


    观察学子品行也是很有必要的,科举就是为了为朝堂注入新水,若是招来那品行不端的,说不定还要来将水搅浑。


    两方各执一词,都有道理。


    林复沉吟了一会,出列道:“陛下,您说的宴会可行,可是陛下是否想过,这次吃过亏的人,下次就会小心翼翼,或者从旁人那听到风声的人,下次也会小心。”


    “是,所以朕也在想,只能这样做一次。”晏玄钰颔首。


    奈何他又在短时间内想不出来更好的办法。


    “那朕便交给众爱卿来想,究竟如何考校学子品行。”晏玄钰说。


    啊?


    不少人暗暗叫苦,合着转一圈又给自己找来新的事儿啦?


    晏玄钰挺满意的,人多力量大嘛,林复说得对,举办宴会观察学子品行最多也就来一次,以后还需要更专业的手段。


    他倒是模模糊糊有个不成型的想法,不过他觉得官员们也绝对能想出来,并且还能完善出具体章程。


    有时候也不用他事事都自己来,不然朝堂上这么多官员岂不是没了用武之地?


    百官之中大部分人都习惯了陛下的跳跃性思维,今早上朝时太府寺卿汇报的是水稻改良的进展——没错,在最近这段时日土豆横行的京城里,太府寺依然保持本心,抵抗住了土豆的高产量诱惑,兢兢业业进行陛下交代的水稻研究。


    不过嘛,进展是有,但小。要研究水稻首先要等它熟啊,就这样一季一季的,再不停改正错误想法,即使晏玄钰囫囵说了个大致方向,但是还要他们自己尝试。


    果不其然皇帝也十分关注这件事,不能因为土豆产量高就全大周都只吃土豆啊。


    太府寺卿下去,兵部尚书谭粲又上前奏报大周这六月以来的兵力分布以及武器、粮草问题。


    因大周从前重文,且律法规定兵部尚书由文人担任,是晏玄钰掌权后才换成了袁康推荐的一位武将谭粲,谭粲原本是袁康很信重的手下,因为受了重伤后无法再上战场。


    晏玄钰一思索,谭粲品级足够,又立过军功,完全有能力担任兵部尚书一职。


    兵部尚书本就该负责军事行政,谭粲一上任即刻着手理清大周各城的兵卒人数,统计粮草,又清理出一批蛀虫。


    所以今日他便是禀报此事的。


    为什么说所有人都习惯了皇帝的跳跃性思维?因为谭粲奏报后回到原来位置,皇帝突然说起与突厥贸易的事,等众人议论一番又去说其他事了。


    晏玄钰有时候看到他们之中一些人的神色都有点想笑,他仿佛看见了前世“数学课一低头再一抬头,原本空白的黑板上写满字”后学生那种茫然神情。


    上朝的官员原本有很多“摸鱼”的,这也造成了之前早朝拖拖拉拉,半天处理不完一件事,晏玄钰上朝后改变了这一点。


    这不,今日上朝众人又带了个“如何考察学子品行”的“课后作业”。


    下朝后,文渊阁的侍卫来报,说考卷已经全部批阅完毕。


    几乎与此同时,晏玄钰脑中很久才冒出来刷一下存在感的系统突然出声——


    【滴,经系统检测,宿主做出‘关押多人’‘让他们痛苦煎熬’……行为,因涉及人数较多,奖励点数500点。】?


    晏玄钰头顶直接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他面无表情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关押多人,封闭空间,拷问,让他们痛苦煎熬,你说的该不会是科举考试吧?”


    系统嘀嗒几声后没了声音。


    第92章 官府盐田


    晏玄钰已经慢慢习惯系统不时抽风几下。


    他和系统似乎达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共识,在最开始晏玄钰做昏君任务拿到了点数,同时也让系统获得很多能量。


    不管是系统现在是抽风了,还是在十分人性化的装傻都无所谓,总之现在的走向是对他有利的。


    事务是永远是处理不完的,也是一件接着一件的。


    这是晏玄钰来到这个世界后的感慨。


    只因他就一个人,想事情是有局限的,很多事情他无法立刻想到,需要某个时候某个东西出现在他眼前,晏玄钰才能想——哦,这个可以那样做啊。


    比如此刻,前脚刚下朝,后脚就收到从京城外送来的奏折。


    晏玄钰回到承天殿先大致看了一遍,发现是关于“盐”的。


    晏玄钰一直在京城,还是京城最中心的皇宫,向宫里供的必定是品质最好的盐,一时间竟然真的忘了“盐”这件事。


    盐是个好东西。


    人如果长时间不摄入盐分,可能会出现四肢无力、全身水肿等现象。


    大周的盐一直是官营,为此产盐的地方均设有盐运使、巡盐使。


    晏玄钰真是不了解不知道,一了解吓一跳。


    大周这个时候主要的制盐方法竟然是海水煎煮成盐。


    不是大周人傻不知道晒盐——大周东部沿海地区早就有将海水引入盐田后通过风吹日晒等方法,再经过简单加工后得到食盐,但是一来需要的时间周期很长,二来十分受天气限制,效率较低。


    大周的盐主要是用海水煎煮为主,也就是“土法零星制盐”,要想得到精盐需要更复杂的工序,也需要更多人力。


    大周不准私自贩盐,但是这个“不准”就耐人寻味了——律法里没有明确说明对私自贩盐有什么惩罚。


    架不住贩盐的高额利润,民间出现大批盐商,当地豪强也地理位置便利大发其财。


    这封奏折就是为了说此事,盐商“日益猖獗”。


    若他们有几分良知也就罢了,偏偏为了谋利无所不做,哄抬盐价。他们是暴富暴利了,可若是放任下去便是扰乱了市场,重则造成当地乃至整个大周动荡。


    像盐这种东西是一定要官府紧紧抓在手里的。


    晏玄钰都要气笑了,在他印象里盐一直都是官营,哪能让民间私营呢?大周律法在这方面也太不完善了。


    要不是新任巡盐使这封奏折,晏玄钰都看不到这其中的事!


    让新任巡盐使头疼的事情,是前任巡盐使与民间盐商勾结,甚至有大批品质上乘的细盐在他们手里,到今日牵扯甚多,仗着关系错综复杂,当地豪强就以为不能随意处置他们了。


    甚至前巡盐使私自将几处盐井卖与盐商,契约白底黑字,上面还有巡盐使印——巡盐使是个肥差,这些年当地豪强如同掉入米缸的老鼠吃了个肚胖滚圆。


    那巡盐使犯了重罪已经被处置,家产全部充公。


    不要小看现在的锦衣卫能力,就算财物藏的再深他们掘地三尺也要翻出来,一时间官府倒是不缺钱了……


    接下来就是针对盐商和当地豪强。


    新巡盐使曹肃一年前上任,然而到现在都没有根治此事。


    晏玄钰皱眉看着奏折,盐为什么这么贵?给了他们这么大的操作空间?


    财帛动人心只是最浅显的原因,究其原因还不是因为盐太难得!当然,还有律法太不完善。


    大周如今官员执行力还是很可以的,律法这方面不太用晏玄钰费心,也算给大理寺一众人找点事情做,让他们聚一批精通律法的官员完善去。


    当地豪强?晏玄钰现在可不必再做什么怀柔政策,曹肃为人小心谨慎,且他只是巡盐使,权力并没有大到那种程度,上奏折也是想看看晏玄钰的意思。


    晏玄钰没什么意思,他的意思就是将盐商和当地豪强一网打尽。


    真仗着天高皇帝远,他们在当地又关系错综复杂,觉得官府想清算也不能抓他们所有人,无从下手?


    他们的想法真是和当初京城那批人一样天真。


    此时,晏玄钰发出了坏老板的声音:你不做,有的是人想做。不要以为你自己很特别!


    至于盐?晏玄钰知道方法啊!


    他拿起笔思索起来,他知道一种传统的晒盐方法,好像是叫板晒法?


    先挖一个蓄水池,然后让涨潮时的海水淹没进去,浸泡其中的泥沙,待退潮后泥沙曝晒,干后再铺垫干茅草,夯填入盐泥池。


    将海水倒入盐泥池以湮浸泥沙,海水慢慢渗漏到盐泥池底后,透过石缝流入旁边的盐卤水池……


    按照此等工序,次日下午即可结晶成盐。


    晏玄钰写完后停笔,满意地看了两遍。


    他已经把自己前世看的科普中能想到的都写下来了,至于其他遗漏之处,就交给专业人士来看吧。


    他目光下移,突然又想起来一件事,待手腕的酸意减弱了一些,继续写道:在地面上按照格子状平整出很多浅池子整成盐田,池底铺上碎瓷片的方法,可以提高盐的洁净度和产量……


    晏玄钰勾唇一笑,不是觉得皇帝的手伸不开这么长吗?


    那就让他们看看自己的手能伸多长。


    李忠贤老神在在地接过陛下手里的密折,唉,陛下又露出这种三分神秘三分不屑三分尽在掌握的笑了!


    “都快点!今天必须把这块盐田给弄好,不然谁都别想拿工钱了!”


    “哎,好……”盐民们唯唯诺诺地弯腰道。


    他们是生活在这一带的百姓,也是为老爷们弄盐的盐民。


    因为长时间与海水打交道,双手每日浸泡在海水中,他们之中大多数人的双手几乎都不能看了。


    这一带不管是盐田还是盐井,都被豪强们攥在手里,再由盐商销往各处。


    而生活在大周沿海的盐民们,靠着极少的工钱过活。


    巡盐使曹肃之所以对豪强如何处置犹豫不决,也与当地这种情况有关。


    沿海百姓们在豪强手下讨生活已经成了祖辈的习惯,如果曹肃贸然出手,其实不用豪强们有所反应,这些盐民们首先不乐意了。


    这是要砸他们的饭碗啊!


    他们如果不制盐,又能去哪里过活呢?


    虽然他们制盐辛苦,能得到的钱也极少,但至少……能让他们吃口饭。


    一旦形成了这种习惯是很难更改的,没人觉得豪强们这样做哪里不对。


    他们人数众多又认死理,一动起手来还真怕有无辜的人受伤。


    曹肃与当地太守房立群商议,房立群自然无不同意。


    巡盐使可是从京城调来的,那是直面天颜的人,虽然曹肃比他官位低,但他可不敢拿身份压曹肃!


    不仅不敢给他穿小鞋,曹肃做什么事他还要全力支持。


    有了太守支持就等于官府的人任他调用了。


    一场围绕豪强的风暴正在开始酝酿……


    只可惜当事人并不知情,不但不知情,还正为了新巡盐使不敢动他们而沾沾自喜


    刘府。


    “这茶不错,可是当季新茶?”程宏业眯着眼,美滋滋喝了口茶。


    刘固捋着胡子,呵呵笑道:“还是程兄善品茶,昨日那姓李的来我府上,上好的茶到他嘴里牛饮。”


    他们口中“姓李的”便是盐商之一,与他们打交道许久,昨日来就是为了贩盐之事。


    “官府想要盐,他就能拿走吗?”程宏业放下茶盏。


    刘固收起脸上的笑意,坐直了身子:“曹肃又想做什么?”


    自从巡盐使被抓,他们就一直留心着官府动向,但好像也就处置了巡盐使,再将他的财产充公,再多的动作就没有了。


    看上去也不过如此。


    “总归成不了什么气候。”程宏业不屑。


    他们这些靠盐发家的人,哪个人简单了?他一个小小巡盐使说来动就能动了?


    更别说他们之中有人可是和京城那边的官员有联系的,逢年过节都会进礼的,若是真有什么事,他们送的礼可就该发挥作用了。


    豪强们在这边不动如钟,殊不知时代早就变了……


    现在的皇帝可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你保他?好,一并抓起来。


    那就是后话了,眼下这些人正得意着。


    比如程宏业和刘固二人,品着当季新茶,听曲赏景好不快活。


    上次鲁肃带人来盐田,堂堂巡盐使被护卫保护着退了出去,盐民们拿什么的都有,总归就一件事——赶他出去!


    是了,盘踞在此地多年,想动他们,甚至不必他们出手,也得先看看盐民们同不同意!


    得意的豪强们却忘了,他们百般欺压,盐民为什么还这么护着他们?


    如此过了几日,得意的豪强们傻眼了。


    “什么?今日来上工的人怎么这么少?!他们是不想干了吗!”刘固头上青筋暴起。


    盐田领事的摸了摸汗津津的脑袋:“老爷,您息怒啊。这几日不知怎么了,来的盐民人数越来越不对……”


    他还没说完,有个在这干了十几年的老盐民都不来了。


    “去看看怎么回事!他们可都是签了契的!”刘固顺了顺自己的气,“看看出了什么幺蛾子,再不来以后的工钱都别想要了。”


    “是,是。”盐田领事的心里也犯嘀咕呢。


    这一探可给他们带来“大惊喜”了——原本在他们盐田的盐民,都去了别处!


    “哦?大周新律法,禁止民间私盐,刘老爷应当还不知道。”曹肃笑眯眯道。


    他平日里素来小心谨慎,但是老实人也是有脾气的!之前被刘固等人带着盐民赶出去他可还记着呢。


    “既然皇上都已经禁止私盐,您这盐田自然也不作数,更别说和盐民签的契了。”曹肃此时可很心平气和呢。


    任凭那些豪强们如何吹胡子瞪眼也奈何不了他。


    “你将盐民工钱涨到十钱,看你能到几时!”程宏业也气得不轻。


    不过他们也不敢说什么太过分的话,毕竟曹肃官再小他也是大周的官员。


    原本曹肃上任时他们也曾示好,但是对方压根不吃这一套,被拂了面子的豪强们就要给曹肃一点颜色看看。


    谁知道这巡盐使吃了个亏之后不但没老实,又开始干起来别的事。


    现在关于盐的大周律法还没修订好,曹肃心道先让你们再猖狂着。


    秋后的蚂蚱也蹦跶不了几天。


    而后就专心带人挖盐田,招盐民了。


    豪强们的依仗就是他们有经验,盐田多,出产的盐也多。


    官府的盐田挖出来时他们还没什么危机感,觉得也就是瞎弄一通,而且还用这么高的工钱招盐民,最后定是两手空空。


    有更高的工钱,盐民们选择哪边一目了然,不过也有因为签契犹豫着留下来的,那官员说的便是真的吗?就不是骗他们的?


    当官的也不是什么好鸟!


    这是盐民们的共识。


    之前的巡盐使不照样和豪强们沆瀣一气?他们制出的盐能卖多少钱,可给他们的工钱却一低再低


    如果之前听说官府盐田挖好了,豪强们还没什么反应,纷纷表示不屑。可接下来的消息就让他们坐不住了——


    官府盐田产的盐好了!


    这才短短三日!要知道他们不管是盐井还是盐田煎煮制盐都要好些日子!


    若是盐这么好得那还得了?曹肃究竟用了什么方法?


    听到消息的豪强们都惊掉了下巴。


    一定是曹肃为了面子放出来的假消息吧?


    第93章 消失不见


    结果……还真不是。


    官田产盐最多不超过四天,一批又一批盐从盐田里运出来的时候是没有避着人的。


    这还只是未经过加工变成细盐的粗盐,看上去比豪强们盐田的粗盐品质好的多,最重要的是它的周期短啊!


    只这一点,就赢了其他盐田。


    “去看看官田是用了什么法子!”刘固愤怒地摔了一个品质上乘的茶盏,那平日里需要细细品鉴的好茶叶零零星星落了一地。


    周围的家丁都噤若寒蝉。


    他府上的管家站在最前面,懵懵地指了指自己:“老爷,您让我去?”


    眼看刘固又要发怒,管家忙道:“这……曹大人精着呢,您别看他们运盐出来不避人,可是盐田里除了盐民之外不可能放其他人进去的,周围都是巡查的人,看见有人站在盐田外面都会驱赶,更别说看看他们用了什么法子了。”


    刘固伸手指着管家,头上青筋暴起,他想了一会:“官田不是还在招人吗?你从我们这里的盐民里找来两个混进去,让他们将制盐的法子偷出来。”


    管家连忙称是,心里也松了口气,这可比让他自己想办法自己去好多了!


    看着下面的人动了起来,刘固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但是这心情随着程宏业急急忙忙过来又坏了。


    “什么?不找我们买盐,去找官田?”


    程宏业笑道:“你先别急,我也是今儿一早才知道的,盐商都精的很,有耳朵尖消息灵通早就听到京城的消息,说是要打压咱们了,不过大多和咱们交情深的没动,如今才只有两家小盐商去了。”


    “好。”刘固坐回去。


    他们可不能坐不住。


    “这曹肃老实了一阵儿,怎么如今像得了高人指点一般。”他恨恨道。


    程宏业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对地上摔的碎片狼藉视而不见,慢慢道:“我现在只想不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官田为何不到四天就能出盐。”


    “咱们不管是煎煮还是晒盐,那都是老一辈传下来的,哪个发家不是靠这一手本事?我不信咱们这靠海吃盐的本事还不如一个从京城来的小子?”刘固也想不明白。


    晏玄钰:当然想不明白,我这些方法可是后世几百年的智慧结晶……


    “要不,去……”刘固微微仰头示意。


    巡盐使这官儿,之前为什么重要?那是因为有豪强也帮持着,否则那就什么都不是!


    既然曹肃敬酒不吃吃罚酒,非要和他们对着干,那这个巡盐使他也没必要当下去了。


    他们所在的城池叫吉水城,吉水城太守房立群在此当太守多年——是的,他是没被清算的官员。


    也是锦衣卫在吉水城办事太和平给了豪强们错觉。


    一来房立群相比于那些罪无可恕的官员,他的毛病也和津宁城太守差不多,手脚不干净贪了点,草菅人命的事没干过。


    锦衣卫砍人也不是毫无节制地砍,有错处就拉来砍头,按照晏玄钰的话说“要给一些人改正的机会”,所以对于房立群,他们只是抄了他所有来路不明的财产。


    吉水城太守房立群如果知道锦衣卫是何想法定会抱头痛哭,这个“只是”真是太有灵性了……


    这事没拿到明面上来干,锦衣卫瞒天过海的本事可不是说说而已的。


    所以在其他人看来,京城来的锦衣卫又如何?还不是没查出来什么逛了一圈就走了?房立群还好好当着太守呢!


    之后逢年过节他们再想去太守府送礼,都被房立群以“近来风声紧”为由拒绝了。


    豪强们不以为然,那又如何了?查了几日也查不到他们,要他们说啊,房立群也是越当官越胆小了。


    这些他们只私下里说说,面上还要和太守交好呢。


    “我再去联系其他人,一起去太守府。”不用明说,程宏业就懂了刘固的意思。


    他们是打定主意要将曹肃搞下来了


    能压制曹肃的太守大人,此时颇为头疼……


    “真是一群蠢货。”房立群扶额。


    这些蠢货也不想想,曹肃可是京城派来的人啊,那是带了皇上的意思来的,他只是一个大周边缘城池的太守,豪强们想让他做什么?压制皇帝?


    怎么不再直接送他些财宝让他造反得了?


    他还想多活几年呢!


    “让他们进来吧。”房立群叹了口气。


    门房得了房立群的令,将几人放了进来。


    其中以刘固和程宏业为首,后面也是几个在吉水城有盐田的豪强。


    “太守大人。”程宏业客客气气行礼道。


    房立群不耐烦和他们搞这些虚礼,只想让他们快快离去。


    这些年来,当地豪强们克扣盐民工钱、侵占盐田,不让百姓取他们划分区域内的海水,将盐死死攥在手里牟取暴利……


    房立群深知他错在何处,无为就是错。


    无为便是放任。


    他的错处不会随着那些家财被带走而消失,而是被记上了一笔,这就像头上被悬挂了一把不知道何时会落下的刀。


    豪强们不知,曹肃近来做的事都是得了他支持的。


    思及此处,饶是他还面对着众人,也不由露出几分烦闷来。


    偏偏几人将他流露出的情绪当成了不耐。


    刘固和程宏业对视一眼,程宏业招呼随从将一个大木箱子抬进来。


    “大人,您请看。”程宏业笑道。


    随着他示意,随从将这个四人才能抬起的木箱打开,顿时一室流光溢彩。


    “这……”房立群皱眉。


    程宏业看他表情自以为事情成功一半,遂道:“回大人,此物是我等进献给大人的一点心意。”


    房立群不语。


    刘固看了一眼,也站出来说:“大人,听说巡盐使曹大人建了盐田,此事本不该拿来劳烦大人,只是……”


    “我等盐田里盐民少了许多,近来也是闹得人心不稳啊。”


    房立群听完笑道:“你们想如何呢?”


    “自然是……”


    待豪强们满意离去,原本正厅的屏风后走出一人来。


    曹肃站在那还没关上的箱子前细细端详了一会,最后道:“他们真是费心了。”


    听上去还有几分感慨在里头。


    房立群道:“接下来怎么办?”


    “只是收了他们的礼,可没应下他们求的事。”曹肃边说边清点了一下正厅里的箱子。


    房立群默然,从京城来的都不是什么简单人呐。


    “我这边听说,他们会派盐民来这边探消息。”曹肃说。


    房立群皱眉:“可要停上几日?”


    曹肃摇头,“不仅不停,还要大办特办,再将盐民待遇提高!不怕他们学,就怕他们不学。”


    看房立群目露不解,曹肃又道:“当然不让他们接触到盐田里面的东西,只是让他们去挖池子,这些池子不重要,只要看过几次就能琢磨着挖出来,透给他们也没什么。”


    依照房立群对这些人的了解,提高盐民的待遇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呵,他们倒是藏了不少好东西。”曹肃说,“这么大一株红珊瑚,宫里都不常见啊。”


    房立群只笑不说话,他能说什么?万一他说两句话被曹肃记下传给皇帝,他能捞到什么好?


    豪强们送到太守府的厚礼,转眼就被乔装后送到了前往京城的路上……


    至于其他金银财物,都被曹肃拿来继续与豪强斗法了


    阿虎就是那被刘固的管家找来混入官田的盐民。


    他先被问了“年龄籍贯”“都会干什么,干了多长时间”等问题,接着就被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带进来了。


    阿虎心道:这就进来了?!


    管事不知道他内心的汹涌澎湃,像是随口闲话一般问他:“之前是在刘家盐田上做事?”


    “是的。”阿虎忙不迭点头。


    还没等管事说什么,他就将刘老爷嘱咐他的那套说辞拿出来:“听说,这里拿的钱比其他盐田多,我……就偷偷过来了。”


    管事突然笑了:“这倒是实话。”


    阿虎觉得别扭,他……着实有些不适应这样,他好像更习惯了被命令的语气,动辄踢来踢去的方式,管事这样与他边走边说,让他像飘起来脚不能着地一样难受。


    阿虎看了一眼管事,小心翼翼问:“那我和刘老爷签的契?”


    管事笑道:“你们签的契,来这里之后再签一份,之前的就不做数了。”


    阿虎听不懂。


    管事见他疑惑的样子,耐心道:“因那盐田马上就不属于他们了,所以基于盐田上签的契,便不作数了。”


    若是正当得来的盐田,即使收来也会给他们补偿,至于豪强们这种不择手段拿来的,那他们要收回去还用得着通知豪强吗?


    阿虎懵懵地被带到一个地方,那里早就有了很多人,正在埋头挖池子。


    他甚至看到了几个还算眼熟的人,都是他从前在附近盐田见过的。


    阿虎手里被塞了个铲子,“去跟着那个人,他会教你该干什么。”


    管事说的那个人叫何斌,他看到又有人来了,就停下手里的活走过来,“这边不缺人了,你去另一边挖,看我这里有多深就挖多深。”


    就干这个?


    阿虎傻眼了。


    在刘老爷盐田里,干这个活那叫偷懒!


    他们一晌午都要弯着腰弄海水,每天要一趟一趟不停抬,他肩膀上的肉烂了好,好了烂——这还是他到盐田上没几年,就已经成了这样。


    其他的活计也不轻松,听说煎煮最费时费力。


    阿虎在这里挖一中午也有点疲累,可是跟之前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好了,好了。”


    随着何斌说这句话,阿虎身边的人纷纷起来放下铲子。


    “这是做什么?”阿虎不解。


    有人解释道:“该吃饭了。”


    中午一人一个饼,还有个十分下饭的拌菜,那菜应该是浅海长得,不知道用了什么调味,清爽鲜脆。


    吃完回来继续干活的路上,阿虎看到有一群人手上拿着小半个手掌大的小罐子过去。


    吃饱喝足,阿虎想起来是带着任务来的,他悄声问身旁的人:“你知道那些人手里拿的是什么吗?”


    阿虎只是随口一问,没抱着问出来什么的想法。


    “我知道啊。”那人回答。


    “那些人是在盐田里头干活的人,他们拿的是管事发的膏油,用了能让手好受点。”


    “膏油?”阿虎一脸震惊。


    护手的膏油,那不是只有有钱人家才能用的吗?!


    为什么这里能随便发给人用啊!


    一日结束,阿虎拿着今天的工钱恍惚地离开盐田。


    每天一发工钱……还给这么多……


    直到刘老爷身边的管家来找他,他才勉强回神。将今天见到的事一五一十和他说了。


    “……中午一人一个饼,还有一个拌菜,清脆双扣,还有股淡淡的辣味,不够吃的话如果有剩的饼子,还可以再拿一个吃。”


    “回去的路上我看见有一批人手里拿着膏油过去,说是管事发的给他们抹手,那些人是在盐田里面干活的……”


    管家的脸越听越黑!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这不是他想听的事情。


    “还有吗?”


    阿虎连忙点头:“有的,有的。我去了之后让我挖一个池子。”


    “什么样的池子?”管家皱眉问。


    “四四方方的,分格子……”阿虎形容了一番,“我听管事说挖好之后下面有的地方要放陶片,这个池子不用抬水,海水涨潮的时候就能填满。”


    管家点头。


    他哼笑几声,“盐田这么拼命招人,也不怕将他们的方法学去。”


    这不,他们就已经学到了吗?


    管家随意打发了阿虎要走,就见阿虎还在看他。


    “怎么?”管家不解。


    阿虎道:“老爷,咱们说好的……”


    管家掏出一枚铜钱扔他手里。


    “就带回来这点消息,还想要赏钱?”


    刘府管家回去告知了刘固这些事,刘固大喜,让自家盐田也挖上几个阿虎说的池子。


    按照阿虎形容的挖好之后果然引水方便了,底下铺上瓷片效率也快了。


    不过刘固没大规模挖这种蓄水池,瓷片不要钱吗?让盐民来做这些事一样能弄出来盐,还不用花钱!


    一月后,管家再命人找阿虎想让他继续探消息时,发现阿虎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阿虎本就就他一个人,说走就找不见了。


    “您说阿虎?好像听他说什么去官田干活了……”阿虎从前的邻居说。


    第94章 二十文钱


    豪强们在当地作威作福多年,没想到竟然拿之前看不起的小官曹肃没有一点办法。


    暗地里雇人去破坏盐田——盐田白天黑夜都有人轮换值守,找不到下手的时候。


    以签契强迫盐民们回来——城里莫名其妙多了个“公共马车”,每日护送盐民们上工,曹肃说若是少了一个人他必然会按律法严惩。


    至于豪强与盐民签的契,他则说什么“违背盐民意愿的契不作数”。


    本来要是太守和豪强在一处,曹肃根本翻不了天来,可是让豪强们愤怒的是房立群躲在太守府中装死,让他们送的礼都打了水漂,说的好话都成了笑话。


    如何不憋闷,如何不愤怒。


    豪强也不是吃素的,他们多年的底蕴在这里,这次打定主意和官田打擂台,联合几个大盐商压低盐价。


    很快,官田就向曹肃说了现在的情况——他们的盐卖不出去了。


    曹肃脸上丝毫不见慌乱。


    因为晏玄钰知道这件事后只说了一句话:“还搞起来垄断,真以为自己是什么撼动不了的地头蛇了。”


    他们造的盐比普通盐田品质更好,而且产出时间也缩短了一些,盐商们既然联合起来不要,曹肃就直接将盐运往京城。


    让朝廷成为直接支配盐田的地方。


    盐商们也不全是和豪强一条心的,他们是有多年的交情,但那也是在合作的基础上,现在有了品质更好的盐,他们却迫于豪强压力不敢买卖,原本五分的交情也变得所剩无几了。


    豪强们真不知道吗?


    相反,他们早就心里门儿清,就是想仗着人多势大料定官府不敢拿他们怎么样。


    原本想耗着官田让曹肃松口的豪强们只见一日一日过去,盐商迫于他们的压力不敢和官田做买卖,却仍不见曹肃过来向他们低头。


    再一打听,官田的盐已经一车车运到京城去了!


    盐商们再心中不忿也无法,得罪了豪强在这里就没有他们容身之处了。


    “现在私下里都叫那盐田叫官田,带了‘官’字眼儿,也就这些人还敢对着干,也不想想,从前只是那位的手没伸过来……”


    一个盐商感叹,他们这些人走南闯北,可比豪强们见识的事多多了,就算没见过,听也听了个差不多。


    “这天下都是那位的,更何况区区几块盐田。”另一人附和,“偏得咱们还要和脑子不灵光的人周旋。”


    盐商们如是说。


    他们眼见着一批批好盐在官府护送下运往京城,个个眼红的要滴血——要是这在他们手里,那得赚上多少银子啊!


    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然而说豪强们是能与曹肃打擂台的“神仙”真是抬举他们了——没过几日他们突然收到一个让人惊掉下巴的消息。


    豪强们都被抓了。


    “噗——”有盐商一口水喷出来,狼狈极了。


    听到这消息后的每个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人全被抓了?


    这是什么章法?


    当事人也是懵的,一群官兵如同一阵风一样挥开门房冲进来,回过神来时人已经被一左一右夹着走出二里地了!


    几个府邸顿时乱作一团。


    “大庭广众之下抓人,你们还有没有王法?!”刘固怒吼道。


    为首的官兵笑了笑:“我们抓你就是因为王法!”


    大周关于盐的律令已经写入大周律法,其中就有“垄断盐为重罪”!


    律法完善不伤及无辜,有那正经买卖得来的盐田,官府当然不会没收,允许他们正常招工经营,但是盐田主人要注意,卖盐的价格必须和官府要求的价格一致,否则也有重罚。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说,你那盐田怎么得来的你心里自有数!”官兵厉声道。


    即使有豪强家里养有府兵,一番兵荒马乱后也都尽数拿下。


    官府派来的官兵们几乎没有受伤的,因为现在他们待遇和以前大不相同,只要积极干活或者表现出色是有奖励的!


    如果是之前官兵们遇到如此身强体壮的豪强府兵心里至少会产生怯意,但是现在……


    几个人合力制服一个府兵,他们心里还遗憾自己跑的不够快呢!


    府兵们最后也晕头转向地被绑起来扔到一起。


    一场针对豪强产生的行动完美结束——一个不漏,全部抓了起来。


    一时间大牢位置都快不够用了,大牢外哭的哭嚎得嚎。


    几乎是大周律法新加入关于盐的条例后刚传到大周各地,官府就行动起来了。


    现在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太守早就和曹肃是一伙的。


    而曹肃也是早就准备好了,只等着律法出来就将豪强们拿下。


    如此简单粗暴的办法直接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然而后面也没出现当地混乱的情况,曹肃快刀斩乱麻控住了盐田,原本豪强盐田里人心惶惶的盐民们也被安抚下来。所有人这才发现曹肃早就暗中做足了准备。


    这次在律法中加入的内容也极大限制了盐商的行动。


    有豪强在前,盐商们个个噤若寒蝉,他们可不想被抓去大牢,严重的说不定还会判个流放。


    听说现在大牢不够用,已经从一间牢房四人变成一间牢房六人了。


    涉及盐这样重要的事情绝不会轻轻揭过,吉水城豪强只是提供盐的一部分人,还有大周其他沿海城池以及在大周各处买卖盐的盐商。


    律令发出,各地官府官兵和锦衣卫又要一阵好忙了。


    大周重新设立盐司,在从前巡盐使的基础上分化而出职务,任命盐官。盐官不再是虚职,而享有实际权力,有依律处置私营或垄断的权力。


    来路正当的盐田由大周官府买下——经查明,来路不正的盐田会直接收回,本人还会有牢狱之灾。


    晏玄钰这次铁了心要收盐,大周人都知道几年以来皇帝雷厉风行说一不二。


    其中心情最酸爽的就是吉水城的盐商了。好不容易等来品质更好的盐出产,然后被豪强压着不让参与买卖,只能眼睁睁看着银子飞走,好不容易豪强们被曹肃以律法为由拿下,又传出来消息,这些盐田从此都是官府的了!


    更糟糕的是,他们吃饭的东西都被人拿走了,不,是连锅都端走了!


    最近大周变革颇多,几乎是一天一个样儿,大周百姓们得到消息的渠道也有了,就是由京城日报向外扩展的报纸业务,也更加正式全面,最后更名为大周报。


    今年五月,由官府接手的盐田产出盐会正式运往大周各处开始销售。


    至于价格……


    “什么?你说多少?!”


    原本津津有味听着能识字的人念着大周报的人们都愣住了。


    他们没有听错吗?


    人们面面相觑。


    一斗盐只要二十文钱?


    那可是一斗盐啊!


    大周发生这些“新鲜”事,除了开商场、官府鼓励农人种土豆红薯这种能直接和他们生活息息相关的事情外,百姓们其实心里都门儿清,大事他们只是听个热闹。


    像之前什么和突厥和谈啦,科举啦,与他们有甚么关系?


    说实话,像唐兴这种虽为农人却一心向学并且一直没有断过求学的人不是没有,只是和庞大的百姓群体比起来真的很少很少了。


    大多数人,能填饱肚子都是这两年才做到的事,哪可能还去培养一个读书人啊?


    就算现在去报名进入大周官府出资办的善学堂求学,读出书来也要好几年呐。


    所以大周近年来发生的大事,百姓们虽然都能从报纸上知道,也都爱看爱听——这样他们觉得自己被当成了人对待!


    百姓大多都只听个新鲜,很多事离他们还是太遥远啦。


    但是这一次……


    一斗盐二十文。


    同一时刻,无数大周人都因为这个消息内心激动极了。


    如果单看这个数字不觉得有什么,那就拿它来与从前的大周盐价比较——


    比从前盐商售卖的盐价格足足低了八倍……


    那些恨晏玄钰拿律法压着他们交出盐田的人也都懵了,一时间愤恨的情绪不上不下。


    “皇帝疯了吗?”


    有人震惊到说出大不敬的话来。


    一斗盐卖二十文,还能赚什么钱?


    他们看那位……是昏了头了。


    生活在产盐地附近的人都知道,盐之所以贵也与煎煮盐用的器具损坏快有关,依照一斗盐二十文,再加上如今盐田对盐民那样好的待遇,总得下来能赚到什么银子?


    晏玄钰如果听了这些想法只怕要摇头,改良制盐法后煎煮法被取代,器具损耗已经不成问题,至于盐民待遇,盐民有干劲了才能更好地制盐,不能只让马儿跑不给马儿吃草啊。


    何况在他看来,他给盐民的待遇真的没有他们说的那般好到不可理喻,一直以来都是根据实际情况来的。


    为着一斗盐二十文钱,朝廷官员担心的是有人不知节制买盐,盐便宜了就不珍贵了,再发生许多他们难以预料的事,如果真到了那一步,降低盐价反而失去了本来的目的。


    这事情晏玄钰也早有对策。


    可以限制买卖,按人头购入。


    二来由官府发行盐票。


    ,


    第95章 贡士宴会


    在大周各地因为盐而热闹起来的时候,京城的殿试也拉开了序幕。


    会试过后考上贡士的考生们都期待极了,因为据说科举殿试举行的地方是摘星楼!


    以后每三年举行一次的殿试都会在摘星楼,据说殿试后进士第一的状元会在摘星楼顶由皇帝亲自授封官职。


    魁星点斗,金榜题名,春风得意,荣耀显扬,诚可喜可贺也!


    参加科举的学子们没有一个听了不内心火热,此次科举状元授封官职后就意味着大周从此开启一个不必再靠着出身入仕的时代!


    摘星楼是京城最高的一处楼阁,也是与天最近的地方。


    学子们总共会参与两次宴会,一次在殿试前,由丞相举办,全京城贡士都要参加,另一次在殿试后,叫“琼林宴”。


    没错,这次被晏玄钰委以重任去举行贡士宴的就是大周丞相,林复。


    晏玄钰快乐地宣自己的“宠臣”进宫议贡士宴一事。


    “陛下,臣在朝中事务颇多,再将贡士宴这样的大事交给臣,罪人姜元化的往事还历历在目,怕是会有丞相擅权的流言啊!”林复十分诚恳道。


    他所说不假,丞相如今在朝中管理的事务确实很多,晏玄钰倒是忽略了这一点。


    趁他低头沉思的空隙,林复又道:“陛下,臣看这贡士宴由礼部尚书来操持正合适。”


    现任礼部尚书姚伍州是林复的好友,林复这是不声不响又坑了姚伍州一把呢。


    远在家中的姚伍州不知道为何打了个喷嚏


    唐兴侥幸以后几名考上了贡士,让他高兴的是和他一起来京城的樊淳泰也考上了。


    樊淳泰的名次还比他高一些。


    会试题目难度增加,让唐兴这种以大周官方发行的科举大纲为基础进行学习的学子们显出不足来。


    樊淳泰到底是在私学学了很多年,基础很扎实,纵然唐兴有天赋,也不是一朝一夕猛然就能赶上的。


    不过唐兴已经满足了,一路能走到这里已经是他想也不敢想的事情了。


    考中贡士后,身边恭维贺喜的人身份地位与从前在汉云城相比早就大有不同,也让唐兴见识到了无数从前没见识到的人和事。


    这种突然一下飞到云端的感觉并没有让这个汉云城农户出身的学子迷失。


    唐兴和樊淳泰已经说好,殿试结束后他就与樊淳泰就此别过,启程回汉云城。


    樊淳泰继续留在京城等待殿试放榜


    贡士也有资格进入摘星楼——


    相比于唐兴的淡然,樊淳泰就很激动了。


    还有宫里举办的贡士宴也更让他心里颤抖不已!


    早十几天樊淳泰就坐立难安,不停地拉着唐兴问他那日该穿什么衣服赴宴,又在屋里转着圈说他们是不是该置办身行头。


    唐兴觉得不必,京城布庄价格比汉云城多了两成,他们带的银两也没有多到用不完的地步,而且他还有个更深的想法没有说出来。


    经过明成玉三人说话时不经意流露出的意思,他觉得陛下看到他们这样普通人家的学子考中贡士说不定会更开怀


    贡士宴在行云阁举行。


    行云阁位于皇宫南侧,相比于文渊阁,它离皇宫南门更近,方便学子进出,面积也更大一些,内里装潢也更加简朴却不失贵重,很适合用来举办宴饮。


    “咕咚。”樊淳泰悄悄咽了咽口水。


    两个从南方城池来的学子能有什么见识?


    两人俱不敢乱看,在宫人的引导下进入行云阁挨着落座。


    唐兴舒了口气,规规矩矩跪坐好。


    幸好座位是按照来的早晚顺序排的,不然没有相熟的人他心里难免不安。


    一道道佳肴如流水一般端上每人面前的桌子。


    不少学子眼睛都看直了,香气四溢薄如蝉翼的片片烤肉——据说是只有宫里才有的吃法,佐以秘制酱料炙烤。


    还有各种看上去便赏心悦目的精致菜肴,醇香浓烈的美酒。


    宣布宴会开始也只是一个小太监过来告诉诸位贡士的,有人觉得贡士宴没有结识官员很遗憾,之前还有不少人憧憬皇帝能亲自来行云阁呢。


    “看来只有殿试能见到陛下了。”


    还有不少学子则认为贡士宴正因为没有官员才放松,他们大胆地取用美酒,渐渐的行云阁内气氛变了,众人从拘谨放松下来,好不快活。


    唐兴一边夹着眼前的一道龙井虾仁吃,目光一边四处搜寻着。


    樊淳泰悄声问:“你可是在找那位于兄?”


    唐兴点头。


    如果没看到人,说明于玄没考上贡士。


    两人为于兄感慨几声。


    “偏那等丑恶嘴脸的人都考上了。”樊淳泰道。


    唐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是那日找麻烦的叶和又是谁?


    此时他被围在一群人之间连连饮酒,看上去好不快活。


    “他们怎么随意走动开了?”樊淳泰活动了一下,吃了半天他有些坐累了。


    “是两位兄弟啊!”正当他们说着话,一道浑厚的声音从两人头顶传来,赫然是蒲一弦。


    他脸上带着笑,唐兴二人连忙起来还礼,也是欣喜道:“又在此处见面了。”


    两人避而不谈会试名次,因为会试放榜名次人人都可以看到,蒲一弦竟然从头名跌落至第四十五名!


    这下可让其他嫉妒的学子找到攻击他的理由了。说蒲一弦不过是靠着科举大纲才考了头名,论才学一定不是比不过他们。


    蒲一弦本人俱不在意,反而煞有介事道:就是如此!


    要是没有科举书,像他这样的人怎能有机会成为贡士?


    这番坦诚倒让别人无话可说了。


    眼下,看蒲一弦手中也拿着酒盏,唐兴不由道:“蒲兄切莫贪杯,虽说一切随意,但我们现在毕竟是在宫中。”


    因他们不熟,唐兴说话也只是点到为止。


    蒲一弦嘿嘿道:“我晓得,我本也不想喝的,谁知他们那边的酒香味太浓了,我便想着喝一些。”


    “不愧是宫中御酿啊。”樊淳泰嗅了嗅,“醇香浓烈……”


    “是啊。”蒲一弦点头赞同,“这酒是宫里酿的,都是运到边城等地方卖呢。”


    唐兴和樊淳泰都不知道其中故事,蒲一弦便解释道:“这佳酿浓烈,喝完令人身体发热,所以就将它们运往边城,边城天气恶劣偶尔十分寒冷,兵卒们便饮此酒取暖。”


    “自从和突厥和谈后,这酒卖给突厥不少,相比于大周人普遍爱喝的清酒,突厥人更爱喝这个。”


    蒲一弦知道的事特别多,总归今天这次贡士宴是放松的,唐兴和樊淳泰津津有味地边吃边听。


    突然一阵香风袭来,伴随着十分动听的乐声。


    众人循声看去。发现有几十个长袖善舞伶人翩然进入殿中。


    把众人眼睛都看直了,伶人长袖如丝带般,身姿柔软步履轻盈,翩然欲飞。


    樊淳泰低头疯狂往嘴里塞菜,这个好吃,这个也好吃……


    饶是唐兴一向淡定,这种时候也不知道眼神往哪里看了!


    蒲一弦最自然,大大方方欣赏着伶人跳舞:“不愧是宫里乐坊来的,这次贡士宴真是长见识了!”


    那最开始传话的小太监不知何时又出现了,笑眯眯地道:“诸位贡士请自便。”


    说罢他便带着几个宫人离去了。


    几首曲子结束,伶人们突然四散开来,行云阁内气氛又是为之一变,似乎到达了一个新高度。


    “这位学子,我来帮你布菜。”一个娇俏的伶人像是要依偎在樊淳泰怀里一样。


    “这……不必了不必了……”樊淳泰憋的脸通红,和那伶人抢夺起筷子来。


    心里还记得这是宫里乐坊的伶人,他不敢太用力,一时间两人僵持住了。


    最后还是那伶人娇声道:“学子真是无趣。”


    说罢起身走开了。


    樊淳泰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


    唐兴早早躲到了蒲一弦身后,一直以来都有人拿蒲一弦粗犷的外形说事,嘲讽他不似文人。


    然而他的优势竟然在这时显现出来了,蒲一弦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来几个伶人他就扒拉开几个!


    “哎呦,学子你弄痛我们姐妹了!”伶人杏目圆瞪,似乎要生气了。


    蒲一弦老神在在。


    看到蒲一弦还清醒着,唐兴也是松了口气。


    “总感觉不对劲啊。”蒲一弦又喝了口酒,发出一声舒坦的气音。


    “与我想象的贡士宴真是大不相同。”唐兴也道。


    这样是很奢华,也很热闹,但他总感觉无所适从。


    他向旁边看去,人群中有几张面熟的脸——


    在左拥右抱喝着美酒,就着伶人的手品尝菜肴的人中不只有家境优渥、对于这种场景司空见惯的人,还有不少平民学子。


    他们可以称得上是丑态百出。


    其中有人和他在同一个客栈,甚至还讨论过几个问题。


    他一直觉得大家都是好的。


    唐兴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回过神来又自嘲笑了几声。


    如果晏玄钰在这他会说,这种事情太正常了啊。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有些人看上去不坏,是因为他还没有变坏的资本。


    晏玄钰这样设宴的目的,就是加催化剂,让一些人暴露出来,免得日后麻烦。


    所有贡士不知道的是,那来回传菜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宫人们出了行云阁就会有条不紊地排队快步走向另一个地方。


    一处位于地势高的地方的凉亭。


    里面端坐了许多面容严肃的官员——


    与行云阁内的欢声笑语相比简直是两个世界。


    第96章 宴后清算


    “禀陛下,第二百一十名贡士闵禄先,武杭城人士,醉酒后丑态毕露。”宫人垂首道。


    晏玄钰道:“笔官,记下。”


    负责记录的官员提笔在卷轴上小心翼翼记录下来。


    下首的官员中有人去瞧晏玄钰的脸色,发现他一脸平静,还捻起案桌上摆盘精致的点心吃了。


    这倒没什么,因为皇上在众人面前一直颇为随意。


    可是,重点是这可是陛下十分看重且耗费了十足心力举行的科举考试,最后才从全大周选出了三百五十名贡士。


    但是有些人的表现实在是太蠢了。


    他们怎么能蠢到第一次赴宴就这般行径?当真是……蠢到没边了。


    原以为陛下会大发雷霆,可他只说了简简单单的四个字——笔官,记下。


    “众爱卿不必紧张,三百五十名贡士中取一半入朝都可。”晏玄钰慢悠悠地说,“还怕无人可用?”


    能在这一步就被筛选出去的也不是什么聪明角色,出局不亏。


    之前就已经说过,贡士宴筛出去的就是蠢在明面上的人,琼林宴再考验其心性


    是贡士们太傻了吗?


    是因为他们之中有些人太自负了。


    第一次科举对于整个大周来说意义太过于重大,而他们这些从大周各处杀出重围在会试中考中贡士有机会直面天颜的人,能不自负吗?


    他们知道成为贡士后的待遇差不了,所以这次贡士宴才以为纯粹是为了奖赏他们,以此彰显殊荣的。


    美酒佳肴,还有绝色伶人们的歌舞,随处可见的金器和华美的装潢让他们如坠云端,醉眼朦胧间仿佛看见自己前路坦荡直入青云了。


    兴致浓时,不乏有人吟诗作对,年轻人嘛,是大周贡士,正处于狂放的时候,便觉得胸中豪情万丈,又有才情,写诗做文章几乎如呼吸一般简单


    一袭宫装的女子面不改色地将那学子吟的文章复述一遍。


    众官员:……


    他们想捂住耳朵假装听不到好吗?


    短短几百字,他们已经帮他想好埋在哪块风水宝地好了。


    补过,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全篇三百多字,那面目只算清秀的宫人只听了一遍,竟然能背了下来,这能力让在场之人频频侧目,心里更是想什么的都有。


    有人感慨能在宫中都不是简单的人。


    有人则想,不知道陛下身边究竟聚集了多少能人异士。


    完成任务后那清秀宫人盈盈福身退了出去


    佟婉出了行云阁,才发现她的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


    她竟然真的进了皇宫,刚刚还到了陛下和众位大人面前!


    那可是大周地位最高的官员们,就在刚刚,他们都用或探究或赞许的目光看向她。


    佟婉便是兰学馆里的女学生之一,她天赋极好,因着从前就帮她娘做些算钱送货的伙计,记忆力极好。


    入学后也是勤学苦读,很快被女夫子看到。


    女夫子曾经说过一句话,让佟婉到现在都牢牢记在心里。


    她说:“佟婉,你要记住,兰学馆就是你的机会,我们不同于男子那般容易,女子若是想在这条路上走得远,就要拼命抓住一切你能抓住的。”


    女夫子姓甚名谁,佟婉到现在也不知晓,听说她曾是殷实人家的小姐,因为不爱女红爱诗书而一直待字闺中,直到后来变成了无人娶的老姑娘。


    这个时候男人们对女人的要求一般都是粗通文墨便好,太聪明,不好。


    若是高官大户人家,女子可称一声才女,就算这样,旁人难免私下也会说女子读这么多书干什么。


    这不是大周才出现的问题,而是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陛下颁布了许多利国利民的政令,其中包括每三年一次的科举,还有在大周各地设立善学堂。


    母亲几乎想也不想就将比佟婉小两岁的弟弟送入善学堂,对于佟婉只说让她跟在自己身边继续帮着做生意。


    佟婉心里其实一直有一道声音:该如此吗?就该如此吗?


    她只是一介女子,改变不了任何事。


    她应该和正常女子一样,到了年纪后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丈夫,若是夫妻二人琴瑟和鸣,便能过相夫教子的安稳生活,若不是,就要经年受磋磨。


    佟婉也应该这样的。


    可是京中偏偏办了兰学馆,偏偏给了和佟婉有一样懵懂想法的女子一个似乎很是缥缈的未来。


    于是佟婉便下定决心进入宫中娘娘们办的兰学馆,尤其是后来知道兰学馆背后有皇上的影子,佟婉的心热了几分。


    她要竭尽所能,要看看自己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却说那清秀宫人离开后,众官员心里惴惴,生怕陛下一怒就将人拖出去赐死。


    众人都知道皇上的养气功夫很到家,轻易不动怒。


    可是这事……涉及天威了啊!


    那学子豪情万丈将自己写的天上有地上无,明晃晃地告诉别人:要是我没被选上,那就是对方没眼光!


    会试下一次就是殿试,“没眼光”的人会是谁?


    那是皇上当场出题啊。


    有人朝着林丞相看去,颇为意外地发现林丞相也很放松一般饮茶,丝毫不在意现在的情况。


    良久,晏玄钰才开口:“不错,朕期待他在殿试的表现。”


    细细听去,那声音里竟然带着笑意。


    官员们呆了。


    你说陛下待人宽和吧,偏偏那些行为不端的人都被在卷轴上除名,可要说陛下严格,这种口出狂言的学子竟然都能容下!


    一时间,众人对晏玄钰又有了新的认知。


    晏玄钰没什么想法,谁还没个中二期啊?他又没要搞文字狱,只要不反大周反社会,孩子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呗。


    而且还真别说,就因为这文章,那叫卫义的贡士还真在他这里盖了个戳,他真想快点看看这人到底是什么模样了,看看他的才学是否真的“不选他就是没眼光”


    宴会进行了许久。


    樊淳泰吃饱喝足,感觉有些失望:“本以为会是才子聚会。”


    唐兴摇头:“你我也是经历了才知道,科举太考验心性了。估摸着他们都想趁着此次放松一刻吧。”


    毕竟殿试不久之后就要开始了。


    “不过。”唐兴话音一转,“这里毕竟是在宫中。”


    樊淳泰喝酒没喝几口,但是那些流水一般的佳肴他可没少吃,君子应讲礼仪,进食也是六七分饱即可,他吃的腰带都有些发紧了。


    闻言樊淳泰便有些心虚:“是啊。”


    樊淳泰家境也算殷实,不然也不会能在早年入私学读书,只是今日贡士宴他才知道从前吃过的美食真的不算什么。


    唐兴倒是吃的不多,他只是有些遗憾,自己面前有这么多美食佳肴,家中母亲和妹妹却一样吃不得。


    所有人的对话都会被一一记录下呈给晏玄钰以及一众官员。


    “唐兴?”晏玄钰终于注意到了这个名字,与下首的林复道,“名次很是靠后,可要紧的是他竟然是农家学子,真是不多见啊。”


    现在很是方便,宫人们已经训练有素,前脚晏玄钰看到唐兴,后脚他们就将唐兴的籍贯等记录送上。


    晏玄钰看到他不曾在私学学习过也很是惊讶。


    说实话他虽然发下去科举大纲,也有意帮扶普通人家出身的学子,但是也没想过让农人之子单靠着这个就能在两年内学有所成,还一路考到了京城。


    是晏玄钰看到也会心里一颤的程度。


    这条路有多难,才能走到这里呢?


    这人以前一定是有一定的底蕴,或许能识文断字。


    要是在晏玄钰前世所处的那个时代,想识字是很简单的事情,可是在几年前的大周,书籍是有限的——好书都在世家大族府中,外面书肆流动的只是一些再普通不过的书;私学是要和夫子有交情,拿出束脩拜师礼才可以进入求学的,或者以人品打动夫子——这大多是明面上说给别人看的,真正因为学子的求学精神感动而收学生的有几人?


    纸笔很贵,普通人饭都吃不饱,根本买不起。


    其中艰辛不可细想。


    晏玄钰现在已经在大周各处根据当地情况修建善学堂,选符合入学条件的各年龄段学子入学,会慢慢让农家子有一条求学路。


    被晏玄钰提过的人,一众官员都默默记下


    贡士宴后,有数十人被宫中来的人通知不必参加殿试。


    因为他们已经没有资格了。


    这匪夷所思的事情当即在京城如风一般传开,当然晏玄钰没刻意瞒着,还让消息传得再快些。


    果不其然,那些学子们开始喊冤,并且慢慢的起了一股风潮——有声音质疑科举的公平性。


    数十名学子联合上书,誓要敲开林丞相的府门。


    学子们被锦衣卫们团团围住。


    双方僵持不下。


    一时间流言四起。


    “你们听说那事了吗?”


    “听说了,你说这事是真是假啊……”


    “可是那是几十个人啊!而且他们都考上了贡士,现在又被撸去了贡士……”


    林复:“在京中聚众喧哗,目无法纪,丞相府前还敢如此,若是早几年,早就被拖下去尽数斩了。”


    林复一向宽和,难得见有如此暴躁的时候。


    他的友人礼部尚书姚伍州正好在此,闻言十分同情林复:“陛下为何迟迟不放消息?”


    当然是要火烧的更旺一些。


    没过几日,在殿试前又有几人被撸去贡士身份,失去殿试资格。


    一时间其他准备殿试的贡士们人心惶惶


    外人只是看个热闹,那些传“被取消贡士身份的都是没背景的普通学子”消息的人绝对不了解内情。


    那数十人里有从前世家大族出身的,也有各地官员之子。


    “你别伤心,不会的。”樊淳泰拍拍唐兴的肩膀,也是安慰自己,“咱们不会被取消殿试资格的。”


    唐兴面无表情:“我知道,但是你已经这样说了很多天了。”


    樊淳泰焦虑地擦汗:“我那日也做了错事。”


    “用膳不算错,何况这本就是宴会。”唐兴又翻了一页,“你还是想想殿试时该说些什么吧。”


    他们这些天也已经回过神来了,这几日被取消贡士资格的,都是那日宴会形容放肆的贡士。


    “哎?你看那不是王恒吗?”樊淳泰无意间往窗外看了一眼,却发现了一道熟悉身影。


    “王恒?”唐兴放下书。


    寻常事引不起他的兴趣,可是王恒的事可不是寻常事!


    王恒也是参加贡士宴的贡士之一,不过吧,他就是那日即兴做文章的人……


    当时王恒是心中豪情万丈,仗着酒劲一气呵成,写完之后心中汹涌澎湃。


    然而几日后,一个又一个贡士被拉下来,他慌了。


    “那些人都在赌王恒什么时候被发落。”樊淳泰悄声说。


    “赌?”唐兴诧异,这些天他一直在房间里看书,对外界的事一概不知,为了避嫌,他与明成玉三人已经数十日未见面了。


    “公然开赌可是违反大周律法的。”


    樊淳泰摆手:“不是不是,他们押书,一人押了一本科举题,谁赢了就归谁。”


    唐兴这才松了口气。


    王恒也是整日如丧考批,友人劝他多看看科举题,他道:他都进不了殿试了,还可能被带入大理寺,就让他放松一会儿吧!


    然而等待殿试的学子们没等到他们的赌局出结果,就等到了朝廷的回应。


    对于那聚众滋事,散布谣言的学子,已经尽数带去大理寺。


    此外,贡士宴的事情也昭告天下,其中带上了取消贡士资格的详细理由。


    自此天下人才知晓,原来人品、行容也会被纳入科举考核的标准。


    于是天下人无不为那些学子惋惜,明明已经成为了贡士,却因为一场贡士宴无缘出仕做官,当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所有人也对科举又有了新的认识,它考察的不仅是学子的学识,还有品行


    与此同时,一个叫王恒的学子愣愣地看着手里的纸张。


    王恒已经知道了那日在行云阁所有人都处于监视之下,所以他以为自己也会被抓起来。


    他刚凭着记忆将那篇文章写下来,再次回读,王恒仍不后悔,因为这是他写过行文最流畅,情感最充沛的一篇,他可能以后再也没有那日豪情,再也没有那日站在众学子之间的激动。


    可是,这篇文章也确实冒犯了天颜。


    可是,所有犯了错的贡士都被清算,而他现在好端端站在这里,手里还拿着墨迹未干,上面记下冒犯天颜文章的纸张。


    第97章 殿试中事


    晏玄钰不知道在他眼里觉得“好玩”“好笑”的事儿,在其他人眼里却是极大的事。


    不过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如何。


    殿试见真章嘛。


    晏玄钰在意的是那些被剥夺殿试资格的学子。他有分寸,断然不会仅靠着宴会表现就下定论,各个学子的档案众考官都是一一看过的。


    选官马虎不得,尤其是大周第一次选官,更加马虎不得。


    这也辛苦了众位考官。


    原本阅卷已经给他们增加了很大工作量,再加上考察学子品行,文渊阁又从官员里选派出来不少当品行考官看档案。


    那段时日官员们脑袋里最常浮现的疑惑就是——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他们这些人可赶上了“好时候”,当官的甜他们知道了,为官的苦更加没少吃。


    好在晏玄钰给众人赏赐十分到位。


    更不用说,早就从承天殿传出来消息,这回科举之后除了进士入朝,朝廷官员也会迎来一次改动。


    如何在一众官员之中脱颖而出?答案显而易见,当然是多做实事啊!


    原本同情苦哈哈又要干本职工作还要当考官的官员又开始嫉妒同僚了……


    所以被取消殿试资格的学子其实取消的都不冤枉。


    晏玄钰很沉得住气,待这事在京城乃至大周闹得风风雨雨时,各处官府都张贴了关于科举取消一部分学子殿试资格的原因,报纸上也专门拿出来一个版块详细说了。


    从此以后,那些原本很是委屈的学子都消失不见了。


    文渊阁里。


    “陛下真是太仁善了,本来能将那些学子全抓起来,却硬生生压下来到忍无可忍时才发作。”韩世栋感叹道。


    林复默默喝了一口手边的茶,一言不发。


    身为被取消殿试资格学子们直接骚扰的大周丞相,他有话想说……


    但是看到韩世栋这一幅油盐不进的样子,他默默选择了不说话。


    他老师的决定果然没错,在从前让性子敦厚的韩世栋不出府才是正确的选择,不过现在有老师护着,韩世栋又很受陛下重要,傻就傻点吧!


    文渊阁考官们的工作告一段落,接下来就是殿试了,那时的“考官”就是皇帝


    除了学子们和一众官员,旁人当然没有资格进入摘星楼。


    摘星楼也是第一次正式亮相在众人面前。


    从摘星楼外努力仰头,才堪堪可看到最上面,足以可见其有多高。


    若是摘星楼的建造是为了享乐,天下人必然要唾其劳民伤财。


    大周科举的殿试在无数人翘首以盼中开始了。


    “丰谷城,会试第六十名进士,相台。”有人在外唱名。


    “第六十一名……”


    “第六十二名……”


    学子们到达摘星楼前已经过了不知几处地方,确认身上无刀刃等,衣冠无不整,根据画像上面的相貌核对是否为同一人。


    过了一道道搜查,进士们都越来越紧张。


    倒不是因为被怠慢了——每到一处,遇到的人无不恭恭敬敬的,可越是离摘星楼近了,越让他们心里清楚,马上殿试就要开始了。


    他们参加科举走到这一步,不就是为了通过殿试成为贡士,再入朝为官吗?


    虽然除了前三甲之外进入朝堂的可能性不大,但是能分到地方做官也是他们从前想也不敢想的啊!


    “入殿!”


    随着一声响彻云霄的声音响起,两侧进士进入大殿。


    殿试第一场由皇帝出题,所有进士将答案交上后结束,第二场是初定后再一一面见皇帝以及座下几位考官。


    如何能让人不紧张?


    眼下便是第一场。


    所有人顺顺利利进了大殿分坐在各自位置上。大殿坐百人不拥挤,每人之间相隔一段距离。


    晏玄钰坐在上首将下面的情况看了个清楚,心里十分高兴。


    他也曾暗自担忧过,因为从前从未出现过科举制,前世历史之中尚且有近百年作为缓冲后才正式定下科举,而他只给了天下读书人两年时间。


    而且在这次科举之中他为了符合目前大周的状况对考试做了一些改动,虽然是为了适合大周的情况,但是没人告诉他这就是对的。


    用一种通俗的话来解释,就是晏玄钰担心过科举考试办不起来。过线的学子太少怎么办?出的题太难学子答不出来怎么办?出的题太简单不足以称为人才怎么办?


    晏玄钰承认,当他用自己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知识和方式来改变大周,让大周越来越好的时候他的成就感在那一刻是无与伦比的。


    他觉得自己是侥幸,侥幸走到现在也几乎没错过一步,他又觉得自己是幸运,幸运有一群人才为他所用。


    就像眼下,当他看到进士入殿时,心中便也跟着变得不一样起来。


    进士们齐齐拜见。


    这只是开始,接下来的科举会选出越来越多的人才,致力于不让人才埋没……


    于是,激动的晏玄钰默默召唤出了系统,点击使用寻找奸臣的道具。


    使用次数不限,所有他决定随便用一次试试。


    晏玄钰表面上正襟危坐,十分有帝王风范,实则偷偷在心里指挥系统将道具用到一个他刚刚随便指的进士身上。


    【姓名:王恒


    智力:75


    武力:38


    忠诚:80(较高)


    仁善:71】


    【人是复杂的,数值无法代表所有,仅作参考。】


    一串只有晏玄钰能看见的字体渐渐出现在空中。


    他心中意外,面上不显分毫。


    之前他抽到这个道具的时候是这样吗?


    【系统……】


    晏玄钰在心中幽幽喊系统。


    系统以无声回答。


    不用多说,系统绝对偷偷做了手脚,晏玄钰清清楚楚记得这张卡最开始的介绍是用来搜寻奸臣的。


    没想到这一用之下发现竟能显示出忠诚、武力智力来了,这不是系统在帮他作弊寻找人才吗?


    晏玄钰心里也明白,有利于他的事那他便不声张了。


    意识回笼,晏玄钰更是高兴不已,他希望以后抽到的卡也能由系统暗箱操作改一改,毕竟到了这个阶段,抽卡系统的很多卡对他来说作用都变小了。


    进士们正在奋笔疾书,晏玄钰突然起身向着他们走去。


    不出所料,注意到这件事的所有学子后背一下绷得很紧,看上去紧张不已。


    晏玄钰可不是故意吓他们的,他只是在上面坐的有些无聊,想近距离看看众人的表现。


    殿试由晏玄钰出考题,因着第一年,他不想把学子们吓到,就出了一道中规中矩的题目。


    其实他心里另有一道题,但是这道题放出来势必又会引起波澜,也就暂时作罢了——晏玄钰想的是关于大周区域划分的问题。


    其实越中规中矩的题目越是考验人,不容易写出新意,还要把握好言辞,过激不好,过庸也不好。


    晏玄钰轻轻在旁边走过,当了一把监考老师。


    他看到其中有人换了三四张纸来重写,也看到有人挥洒笔墨一气呵成,看到有人皱眉苦苦思索,看到有人在想这句话放在这里是否适用。


    考的也是“敏感度”吧,看看进士们是不是有敏锐的直觉。因为当今天子不喜奢华,也不喜欢词藻堆砌空无一物的文章,所以聪明的学子都力求言之有物,用词也向简洁明了靠拢。


    第一场殿试瞎来进士们几乎都汗湿衣背了。


    几乎所有人都是第一次看到皇帝,第一次距离皇帝这么近。


    不过心理素质好的进士们只紧张了一瞬,还是考试要紧!


    晏玄钰也觉得,如果他随便转转都不行的话,那么第二场殿试要当面问答,岂不是要紧张得晕过去?


    殿试第一场交上后文章经过众考官批阅,进士们得到了第一个分数,随后就是殿试第二场。


    晏玄钰在心里叫它“面试”。


    林复将写得好的文章尽数挑出来,再由晏玄钰选出几个人来亲自来考。


    天下人皆知陛下从前的纨绔模样都是装出来的,可是对于皇帝学识究竟如何,没人敢和他当面比过。


    如果是正常皇帝,一般在皇子时就会有夫子教导,天下名师来此,想想交出来的学生也是不差的。


    然而晏玄钰不是正常皇帝,原主当皇子时多纨绔就不说了,后来换成他,又一直处于忙碌之中。


    因而皇帝到底学识如何到现在都是个谜


    王恒站在众进士之中等着上前,现在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叫马彦祁的进士。


    他被问到的问题是有关修身齐家的,马彦祁略微思索就开始说了起来。


    他的语气不急不缓,几乎是出口成章,还能引经据典,说得有理有据,一时间大殿里除了他的声音外再没有别的声音。连原本坐在皇帝下首悄悄交流的考官们都认真地听了起来。


    王恒心想,能在殿试中脱颖而出的应该是这般人了吧……


    然而坐在上首的皇帝在马彦祁说完后开口了,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皇帝不是夸奖马彦祁,而是说出了几个他话里的错处来!


    其余进士们再次汗流浃背了,竟是这么严格的吗?


    在此之前,他们甚至觉得马彦祁的表现可以得个头几名了……


    晏玄钰却不觉得,他觉得此人无意间表现出的想法很是危险。


    虽然他的才学晏玄钰是认可的,但他只言片语间透露出他推崇的主张是严格约束女子。


    晏玄钰问的是修身齐家,好好回答也就罢了,竟然说着说着牵出来许多事来,可能其他人一直生活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听不出,晏玄钰却一下听出来不对劲。


    再看那人志得意满的样子,晏玄钰莫名心里不爽,在他结束后随即就开口怼了回去。从他引用的错误到他用词的错误。


    说完之后,晏玄钰突然发现离他最近的林复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看着他。


    想来是被他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丰富学识震撼到了!


    晏玄钰轻咳两声,然后正色看向大殿中间的马彦祁,此时他被晏玄钰说得有些两股战战了,晏玄钰本来就积威甚久有了几分他自己察觉不到的帝王气,刚刚又说了几句不轻不重的话敲打他。


    “身为读书人,更应当以平和之态应对……朕观你出口成章知晓你才学不错,只是其中有些思想已经是前朝旧物了。”晏玄钰说。


    有前朝思想的人,怎么能成为建设新大周的人才呢?


    马彦祁谢恩,然后脸色灰敗地下去了。


    “宣进士王恒——”声音在整个大殿中回荡。


    李忠贤稳稳站在晏玄钰身侧,这样的事现在已经用不着他来做啦,他也没有年轻人这么好的嗓子了。


    晏玄钰听到“王恒”这个名字,瞬间来了兴致,他记得这个人,正是在宴会上做文章的那个。


    更巧的是还是他用来测试系统抽卡送的道具作用的人。


    他微微坐直身子。


    “草民王恒,拜见陛下。”王恒恭恭敬敬行礼道。


    在他之前已经有了很多人面圣过了,问的问题无非就是修身齐家、民生、官府等事,王恒心里稍安,刚刚的时间里他已经想过一些回答的话了。


    然而他刚一起身,就听到头顶传来声音。


    “前朝有一皇帝,因民间风声而割了不少人舌头。”晏玄钰说。


    王恒:后面呢?问题呢?


    “你便以此事作文罢。”说完,晏玄钰好整以暇地看着王恒。


    王恒:天要亡我!


    不仅是他,其他还没面圣的进士都懵了,这是什么问题?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便要做篇文章?怎么说?说什么?


    王恒略一思索,脸刹那间白了。


    他听懂了,皇帝这是点他呢!


    他又想起来自己那篇文章,如今在民间已经小范围流传起来。


    当真是写下去也后悔,不写也后悔啊!


    等等,陛下既然一直没有发作他,那就是不在意的,但是为何偏偏要在此时问这样一句话呢?


    王恒想了很多,然而在旁人看来也只不过是极短的功夫。


    晏玄钰无意为难王恒,只是看见他突然想到了一事,便现想出了一个问题。


    一直以来,为了维护自己的绝对权威,皇家对民间声音都极大压制着。


    他想听听来自这些大周未来人才的想法。


    第98章 朝廷视察


    王恒斟酌一会,站在大殿中朗声道:“陛下,草民以为,陛下临朝听政,当以民为重,虚怀若谷,倾听民意。民百姓之声,官员之谏言,皆耐心入耳以求真知灼见。以仁心为怀,体恤民情。”


    监考官员们纷纷侧目。


    这世界上有一种人,他们讲究一种感觉,当他们进入自己的感觉中时对外界一切感知都变淡了。


    王恒又说:“陛下施政得当,广听民意,德被四海,勤政爱民,励精图治,如今天下安乐,百姓感戴……”


    晏玄钰眼睁睁看着王恒越说越激动,他已经不是在按照晏玄钰给的题目来说了,而是歪到了“ 拍皇帝马屁 ”上。


    偏偏他说得真心实意且越发激动。


    直到王恒说完,他才恍然发觉自己是在大殿中参加科举的最后一关——殿试。


    他抬头去看上面坐着的晏玄钰,后者对他笑道:“ 你所说的确实令朕心甚悦,不过殿试可还有众位监考官员。”


    晏玄钰玩心只存在了刚刚那一瞬间。


    这是大周科举选拔官员的殿试,考察的是学子各项素质。


    比如眼前的王恒,才学是有的,但是他的才学远不足以让他在众位进入殿试的学子中脱颖而出,此人还有个缺点就是容易冲动,通过对他过往事迹的调查也可以看出这一点。


    官员们各自在眼前案桌上写了几笔。


    殿试继续紧张地进行着。


    “让进士们先去各地方历练一番。”殿试结束后晏玄钰说对众人说。


    毕竟经验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啊。


    广纳人才,再加上大周各学堂里正在培养的未来人才,越多越好。


    在王恒之后,晏玄钰又召见了几位学子,让他们论述刚才一事。有人回答平平,有人言辞犀利,倒也有人从不同角度看待此事。


    总之各有优缺点,考官们在交流后一一给出分数


    大周第一次科举考试的圆满完成,不仅改变了已经考中的学子们的家庭,更给天下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京城日报用一个极大的版面说了摘星楼那日的盛景。


    在摘星楼范围之外可以任人围观的地方挤满了百姓,他们都仰着头,看向那摘星楼上。


    皇帝亲自授封了大周第一批进士,并且状元是在摘星楼的最高层授封,更有不一样的意义。


    这意味着,即使是寒门子弟也有了能入仕的机会。


    大周新兴的科举制仍然在过程中不断完善着,针对这次科举中出现的问题尽数解决,毕竟这不是结束,三年后又是一场科举。


    可以这么说,因为晏玄钰在大周实行的科举制度,大周兴起了一股“读书热”,有官员忧心这样会不会导致大周的农事受到影响。


    晏玄钰想了想,觉得问题不大。


    因为他又不是只在科举上努力,大周现在关于农事上的政策也给出了农人许多便利,土豆的推广,再加上以后粮食选种提高产量,所以说提出这种质疑的官员肯定没有关心农事,该罚!


    殿试结束后科举告一段落,至于进士们如何分配就不是晏玄钰需要关心的了。


    心情好了,人也短暂地闲了下来。


    晏玄钰就搞了个朝廷各部临时视察。


    只让李忠贤在朝堂上说了皇帝会到各部,至于去哪,什么时候去都不是固定的。


    这可把大臣们吓得不轻,虽然没干亏心事,但是冷不丁最大的上司来看你干活,你就说吓不吓人?


    晏玄钰:给他们打了预防针但是又没全打。


    晏玄钰第一个去的地方是礼部,礼部负责大周内外各种礼制,所以老大臣居多,虽然大臣们都被晏玄钰曾经的手段吓老实了,这批老官员更甚,但是有韩元稳稳当当坐朝堂,众人也就知道了,陛下不是乱定生死,要把曾经的官员全部除去提拔自己心腹的人。


    所以就导致了眼前这个局面。


    晏玄钰视察礼部那天被一群老学究扯住硬生生论了大半天,从朝堂政事说到各处礼制,论官员论科举论百姓,你一言我一语,就是不让晏玄钰走。


    晏玄钰都怀疑是旁人串通好了他们让他们硬生生控住他,好让他消了去别处的心思!


    然而晏玄钰只是想想,事实当然不是这样。


    晏玄钰时常召见官员,但是他时间和精力都有限,而大周又有那么多官员,礼部又是不需要晏玄钰操心的地方,他穿来之后是改了很多,但是礼制什么的暂且先算了吧,都是从之前朝代一点一点完善的,晏玄钰可没推翻了全改的心思,他怕按照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来一出礼崩乐坏!


    所以礼部的官员们见到晏玄钰的次数可谓是少之又少,而朝堂上又不是可以随便说话的地方,那是商讨要事的。


    所以皇帝来礼部,官员们虽然担心,但更多的是高兴啊,毕竟他们除了早朝还有宫宴,其他时候都没怎么见过皇帝。


    这也充分说明了礼部有多么庞大一批“空巢老人”,晏玄钰被老官员们围住说了一整天,头疼欲裂地回宫之后泪洒承乾殿,写下关注空巢老人刻不容缓几个大字。


    晏玄钰去礼部的一天好不容易才过去,回宫之后连夜加了几条规定,官员必须各司其职,不得无故离开。


    如果可以,晏玄钰希望所有人都能把他当空气。


    其实去每个地方的感觉都不同,这也让晏玄钰对古代庞大的官员政治机构有了更深的认识和见解。


    晏玄钰也明白了之前他处置了这么大一批官员,整个朝堂还能运转起来是因为多少官员在替他负重前行。


    最值得一提的是晏玄钰去大理寺。


    京城是天子脚下,治安自然要比其他地方更严,而且在晏玄钰的治理下,京城偷盗等犯罪事件少了很多,犯罪率大大降低。


    但是也因为晏玄钰登基后时局的变化,被大理寺抓住后关押的探子越来越多。


    大理寺少卿岑寂,也是晏玄钰登基后提拔上来的一批官员中的一个。


    晏玄钰去大理寺的时候不仅参观了官员办公的地方,还亲自进了牢房,把李忠贤吓得紧紧护着晏玄钰,生怕哪里蹦出来一只老鼠来冒犯圣颜。


    岑寂在一旁解释说陛下特意嘱咐过,一定要注意牢房里的卫生,脏污容易滋生传染病,所以大理寺关押犯人的牢房早就进行了更改,设立了单独如厕的地方,还每日都要求犯人进行清理。


    晏玄钰一边面容严肃地边听边点头,心里却乐不可支,心想犯人们肯定都恨死岑寂了,本来人不知道哪天会死就烦,还要每天自己打扫牢房卫生。


    牢房每天只提供一顿饭,让犯人能活着就行,不然要是牢狱里的待遇比外面好,大家都故意犯罪进来就不好了。


    可不要小瞧这时候粮食对人的诱惑力。


    值得一提的是,晏玄钰还多问了一些探子的问题,岑寂虽然没有多老,但是手段可一点都不青涩,抓住探子之后先把嘴掰开,防止他牙里□□。


    “防着咬舌自尽?”晏玄钰问。


    岑寂笑道:“陛下从何处听说?咬舌自尽确实可能会发生,但是难度大了些。”


    晏玄钰叹道,果然电视剧欺我啊!


    将毒都搜出来之后,再防止探子能接触到的一切尖锐的东西,先绑起来关在牢里饿上几天。


    这些探子之中除了突厥竟然还有南国的,所以说南国虽然面上臣服,但是私下里可一点都不老实。


    岑寂从探子嘴里撬出来的信息有限,因为大多数探子都一幅宁死不说的样子,严刑逼供再加上探子心存死志,折损了不少人了,不过京城人多眼杂,每隔段时间都能抓到些探子,倒也填补了牢中空缺


    晏玄钰听着岑寂没什么表情地说着这些话,竟然觉得诡异地升起几分喜感。


    于是他也难得幽默了一下,说:“下次可以试试挠犯人脚底板。”


    晏玄钰说完就过去了,没注意到岑寂若有所思的表情。


    再次收到岑寂的折子是几日后了,晏玄钰翻开折子,发现岑寂在折子里上报,说陛下的方法果然有用。


    大理寺现在已经研究出了一套新的刑罚,其中就有审讯时一直让犯人大笑,直到笑死


    晏玄钰打了个寒颤,接着看下去,岑寂说这方法前不久竟然真的从一个探子口中审到了东西


    对于朝廷各部的视察结束后,晏玄钰又陷入了某种空虚的状态。


    他可是皇帝,一直休息才是他该干的事情啊!


    晏玄钰一边唾弃自己,一边又开始给自己找事情做。


    于是在积分足够后又打开了一次抽卡系统,他觉得自己最近从昏君系统那里薅到的都是能用到的东西,所以这回也是毫不犹豫地开赌了。


    他这一次抽出来了A卡,叫【十大酷刑】。


    晏玄钰怀疑是前不久刚看完岑寂呈上来的折子的原因


    他粗略看了几眼。


    “没什么用啊。”晏玄钰道,“难道把这些东西给大理寺?让他们审讯犯人用?”


    可是晏玄钰觉得大理寺那些人就够有手段的了,尤其是新增加的刑罚,让晏玄钰再一次领略了何为杀人不见血。


    这些东西


    晏玄钰沉思了一会,突然一拍脑袋。


    这些东西可以熔了练兵器啊!


    第99章 储粮之道


    晏玄钰一直在改良大周的甲胄和兵器。战场上,精良的兵器也是制胜的关键。


    如果说之前突厥人身强体壮,是马背上天生的骑兵,那么在晏玄钰改良大周兵制之后这种差距只会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现在的情况来看,最先沉不住气的一定不会是他。


    伍老在一直在京城的城郊大营里,晏玄钰将东西送去不久,伍老就琢磨出了鞭刺还有一大堆陷阱。


    此外,城郊大营研究很久的守城车也有了眉目。


    晏玄钰有预感,最多不过这个冬天。


    一直以来,突厥都习惯了掠夺周围部落和大周,再加上并未受过多少教化的民风,从原主的记忆里看,能从一个不受重视的王子到杀了父兄成为突厥王,阿史那孜罗的手段不可否认,但是那也有大周气数将尽的成分在,阿史那才能这么顺利入主中原。


    遗憾的是,他并没有治理天下的能力。


    果然不出晏玄钰所料,这年入冬后不久,小股突厥军开始频频骚扰大周边境。


    而这只是个开始。


    阿史那孜罗似乎不想给晏玄钰任何反应的时间,并且决心势必拿下大周城池。


    因着大周修通了道路,路途虽远,战报也能比较及时的送达京城。


    不过晏玄钰还是有些担心在的,以现在的传递速度还是会有延迟,不知道袁康那里的具体情况如何了。


    阿史那孜罗想一击必中,同样的,晏玄钰有一样的想法。


    随着京城入冬,天空飘起雪来,京城里的大周人同样提着心等待着边境的消息。


    因为近百年来突厥带给大周的阴影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他们的日子才刚刚好起来,只能每日在心中祈祷求神佛保佑他们大周的士兵可以战胜突厥


    “将军,突厥人当真来了。”


    被突厥包围的这座城池是榆宁城,守将就是王庆云。


    袁康一早就暗中将张世安也调到了榆宁城,如今榆宁城也与黄沙城各种诏令都一样,不仅榆宁城,大周的边城都在慢慢变好。


    如今两人正坐在榆宁城将军府里。


    王庆云听完愤愤道:“娘的,想挑软柿子捏?我手里的兵确实不如袁康的,不过再孬,还能让突厥人骑到老子头上?那就让这群突厥人看看咱的本事。”


    攻城他不在行,可守城,他在行!


    “把守城车推出去!”


    突厥就是想打榆宁城一个措手不及,这样即便其他城池的人来支援也来不及。


    “那是什么?”大军还没赶到榆宁城,突厥将领皱着眉看向榆宁城城门打开,几十个中原人合力推出来一个庞然大物。


    然而他们离得太远,突厥将领只能看个大概,他嗤笑几声,未曾放在心上。


    直到突厥兵到了榆宁城前,那庞然大物里突然射出密密麻麻的弓箭时他才意识到不对劲。


    “是机关!”


    突厥大军骚乱了一阵,很快被将领厉声压制,让他们排成阵型举着盾牌向前。


    王庆云等人站在城楼上向外看,将外面的情形尽收眼底。


    “将军,守城车的箭阵快要放完了。”他身边的副将说。


    王庆云说:“本将军知道!”


    他没指望着守城车的箭阵能把突厥人打退,那太不现实。


    密密麻麻的箭雨逐渐弱了,后面的突厥兵踩着同伴们的尸体,举着盾牌继续向前。


    战场上演的场景永远令人心惊,尤其是站在高处,看到远方密密麻麻的人头,更让人头皮发麻,一旦给他们机会,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撕扯攀咬。


    “这东西没箭了!”突厥将领在后方指挥,“为了我们的女人孩子,拿下榆宁城!”


    突厥士兵的士气高昂,纷纷举起手中的武器大喊着。


    “他们吵吵嚷嚷什么呢?疯了?”王庆云骂道。


    张世安能听懂几句突厥话,他说:“他们要攻城了。”


    守城车的机关撑不了太长时间,但是里面还放上了炸药,只要突厥人靠近,他们就可以点燃引线,再杀一波突厥人。


    “你带人在此地看守,大军一到就点引线。”王庆云对张世安说,“我带人去给他们上点金汁!”


    守城车拖延的这段时间里,城里的人也没闲着,做什么的都有,一锅又一锅金汁熬了出来。


    一个用布条缠住鼻子的人,声音闷闷地问旁边的老人:“叔,这玩意真有用吗?”


    “将军吩咐的事情咱们做好就是。”老人回他。


    “哎!”那人一听老人这么说,便不再言语,一心只管眼前的活计。


    大军压境,可榆宁城里有大批百姓留在这里。


    这在以前根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要问百姓们为什么不走?


    所有人的想法都是一样的,那就是他们的日子才刚刚过得好起来啊。


    有人舍不得家里新盖的瓦房——那是他们夜以继日做官府分发的活计得来的工钱,好不容易攒起来盖好了瓦房。


    有人舍不得后院里给守城军队养的牛和羊,那可是他们养的比自己眼珠子还精细的牲畜。


    有人舍不得地里的粮食,从前驻扎城池的士兵或许会随意践踏抢夺他们的粮食,但是自从陛下登基将边境兵卒里里外外捯饬一番后,他们有了军规军纪,百姓的粮食被保护了起来,这地里的粮食长成现在这样都是他们的心血啊。


    榆宁城的百姓们,不知不觉已经对兵卒们信任起来,当真正的战事来临,他们之中有一大批人,竟然是大义战胜了怯懦,他们主动留了下来,自发地帮城中兵卒疏散百姓,没有武器,就拿起自家的农具自发断后。


    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自发组成了一支“民兵”。


    王庆云知道后并没有说什么,默认了他们的存在。


    在袁康身边待了许久,行事已经颇具风格的张世安见此,还给他们分发了一些活计。


    一时间所有人都忙碌了起来,不时能看见有普通百姓挑着担子来给守城兵卒送食物,在这种情况下,大战在即的压迫感竟然被驱散了些许。


    民兵们将金汁熬好,王庆云就带着人接手了。


    “这味儿”王庆云的副将差点一个倒仰。


    王庆云笑了几声,可脸上却不见分毫笑意:“这可是够他们喝上几壶的好东西。”


    “外面情况怎么样了?”


    副将赶紧正色道:“小兵来报,箭阵结束,大军已行进到守城车附近”


    似乎为了证实他的话一般,副将话音未落,只听得冲天的轰隆声,让所有人心头一颤。


    王庆云等人都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再次听到时还是不免心悸。


    “走,登城楼。”


    却说城外的大军,冲在最前面的士兵们在炸药引爆后炸成一片,□□威力没那么大,只是因为这里的人对炸药没有多少认识才觉得骇人。


    不过□□威力再不大也是炸药,架不住突厥兵们在守城车附近企图破坏掉它,在爆炸声结束,浓烟散去,地上被血染红一片,还有残肢以及衣服碎料,人却不知所踪。


    前面的突厥兵们被吓了一跳,顿时又乱了一阵。


    突厥将领知道这东西是中原人的炸药,但是他们并没有多少,所以强迫大军继续前进。


    在最开始的恐惧之后,突厥人直到将守城车完全破坏致使成散落一地也没有再听到骇人的爆炸声,并且破坏了守城车后给了他们极大的信心,贪婪战胜了恐惧,他们架起云梯,企图爬上城墙。


    张世安带领守城军射箭将他们击落,可是人数太多,前面的掉下去,后面立马会补上,有突厥人爬了上来,守城军抽出刀和他们战在一起。


    千钧一发之际。


    “王将军来了!”


    又一批兵卒赶到城楼上,帮助同伴快速消灭爬上来的突厥人。


    又有一批人赶来,每两人合力抬着一个大桶,将桶抵到墙上倾斜而下!


    滚烫的金汁浇到突厥人身上,让他们发出一阵又一阵哀嚎。


    这金汁虽然不会让他们立刻死去,但是却会让他们全身皮肤溃烂,所受的煎熬可想而知。


    城墙上的人此时都很是狼狈,有人身上负了伤,血染红了甲胄,他们彼此对视咧开嘴笑了一下,就又投入到了战斗中中,他们有源源不断的人登上城楼补给。


    眼看着太阳就要落下,这场持久的第一战终于以突厥人撤退落下序幕。


    原本近在咫尺的胜利却怎么也无法达到,这让突厥人愤怒不已,可是已经拖延了太长时间,这群狡诈的中原人让他们损失了太多将士。


    于是突厥将领只好暂且让大军撤退,在城外安营扎寨。


    这批攻占榆宁城的突厥大军只是其中一股,这次突厥可谓是倾巢而出,其余突厥人都去防止黄沙城和周围几个城池对榆宁城支援,所以说,榆宁城现在暂时陷入了孤立无援的状态。


    “将榆宁城包围起来,看他们城里的粮食能吃多长时间!我要饿死他们!”突厥将领恶狠狠地道。


    突厥大军营寨里的不少受伤士兵在哀嚎,他们身上出现溃烂的伤口,发烂流脓,连随行的医人都束手无策,只能放任他们躺在地上等死


    不过这次,还真得让突厥人失望了。


    之前黄沙城一战,是大周所有兵卒心里共同的伤疤,现在的他们会用事实告诉突厥人,他们已经不一样了!


    城里的粮食还能支撑几天?


    城内的将军府中,众人也在同样议论这个问题。


    张世安不答,只说:“明天我带人去挖墙。”


    挖墙?


    除了王庆云以及张世安的部下,在将军府的其他人都陷入了深深的迷惑。


    他们现在可是在打仗啊?为什么要把墙挖了?!


    王庆云也打起了哑谜,只说:“明日你们便会知道了,你们这些时日要做的就是时刻注意突厥人的动向,一旦他们要发兵立刻来报,让兵卒们都紧紧皮子,打起精神来,这回可是马虎不得!”


    众人抱拳应是。


    榆宁城官府在今年入秋后就张贴告示,召集了一大批人上工,而他们要做的活计就是砌墙。


    在城墙角处砌出了一堵又高又厚的墙,当时竟然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城墙拐角可是城墙最厚实的部分,为什么要再砌一堵墙呢?


    这个谜题终于在突厥人来犯的第二日有了答案。


    “挖!”


    随着张世安一声令下,几个小兵开始铲这面“墙”,而这一块块厚实的“砖头”的全貌终于展现到了人前。


    “这是?”有将领的眼睛蓦地瞪大了。


    那方方正正,看着像砖一样的东西


    晏玄钰:没错,是假冒版压缩饼干!


    不过这时候可做不出来压缩饼干,那紧实压缩在一起的,是米砖粮食!


    嗯,也可以叫压缩八宝粥?总之里面米、豆子之类的一应俱全,什么耐放久放什么,再加上储存的位置很好,味道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这是大周牌预制菜。


    那将领迟疑地伸手接过小兵手里的“砖”,仍是一脸不可置信:“这”


    张世安在一旁笑道:“小六,去把锅架起来,给孙将军看看煮出来怎么样!”


    王庆云虽然知道这件事,但是到底不是他经手做的,如今也是第一回见着这米砖,他拿过来翻来覆去仔细看了一通,感慨道:“还是你们袁康大人有办法啊。”


    张世安摇头道:“将军说,这是陛下写的法子!”


    突厥人不是傻子,如果他们大张旗鼓在榆宁城提前备粮食一定会被发现,那么以后的一系列计划都会被打断。


    也幸好是入秋后开始准备,边境本就天气寒冷食物易于储存,要不然还真要伤一番脑筋。


    王庆云把米砖放在鼻下轻轻一闻,当真有米香味!


    那边叫小六的小兵已经按照张世安的吩咐,烧开热水,把米砖冲净后下了锅,就像给这块砖洗了个热水澡似的。


    一群大老粗小心翼翼围在大锅前眼睛一眨不眨看着,生怕错过哪个过程。


    张世安无奈道:“要煮开它还要花一番功夫,你们现在也看不出来什么。”


    “咋看不出来?”一将领伸手一指,咋呼道,“你们看,这一角开始化了!”


    “真化开了!”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这夯实的米砖才被煮开了。


    “这东西放在城里当干粮好使,就是煮的忒慢,行军的时候还是饼子方便。”将领们窃窃私语。


    锅里早就成了一锅厚实的粥,粥香飘散,让在场的人都吞了吞口水。


    “不知道味道咋样?”


    这些大周第一批吃上“预制粥”的人一人拿了个碗盛了粥,没有迟疑地喝了几口。


    “这东西好!”他们刚喝了几口眼睛就亮了。


    并不是说这粥有多好喝,想想看,不说这只是粥而已,单看把一堆东西经过特制后再压在一起就知道不可能美味到哪去。


    但是它稠!满满一碗都是米和豆子,简直就是一碗稠糊糊,一碗下肚又饱又暖和,他们敢毫不夸张地说,单靠这玩意,他们能守榆宁城半年不,一年。


    “小六,你带些人负责每天给城中滞留的百姓发粥。”张世安一一布置下去,“阿牛,你去”


    不知道突厥人什么时候会发起第二次攻击,所以他们要时刻警惕着。


    城中的弓箭数量也有限,除了必要的轮换守城军,全城的兵卒和百姓都投入了弓箭的磨制中。


    城外的突厥人就没那么好受了。


    第一次攻城铩羽而归,还损失了大量的士兵,突厥将领冒着被问罪的风险,写信传回突厥王帐询问下一步该怎么做。


    他们切断了榆宁城向外求救,但是其他城池的守军总会因为察觉不对劲前来,这时候就需要另外的突厥大军去阻拦了。


    榆宁城孤立无援被围困了几日竟然丝毫没有疲态。


    在这些时间里,突厥人用了各种方法,比如在阵前故意散发出食物香味。


    守城军不但不为所动,还打了个嗝。


    派人攻击城墙也不太现实,自从吃过一次亏,边境的城池都加固了好几层城墙,他们可以攻击,但也要想想会不会无故折损更多的人。


    于是突厥将领换了车轮战,一直不停派人去攻城,但是守城军立刻往下扔各种东西,包括金汁啦、有毒的粉末啦一切能利用的,都被他们所用了。


    轮番交战下来,竟然是突厥人最先败下阵来。


    直到这日,王帐的信传了回来,已经另派人去壮大攻打榆宁城的大军,势必今日就将榆宁城拿下。


    “将军,怎么办?”


    眼看着大军压境,现在这种情况已经不是他们所能抵挡得住的了。


    张世安说:“袁将军他们这么久没有音信,一定是在做什么大事,咱们要做的就是死拖住突厥人。”


    众人脸上都一片肃穆。


    “战!”王庆云一咬牙。


    战!


    迎战的口号在榆宁城一层一层传下去。


    就在他们准备好赴死的时候,原本向他们行进的突厥人突然停止了!


    王庆云站在城墙上,眼睛死死盯着远处的突厥人。


    榆宁城墙上,众人蓄势待发。


    可随即他们发现,不仅是来支援先前攻城的大军停止了,就连离榆宁城只有几里地之外的突厥军也发生了某种骚乱。


    随后,驻扎在此处的突厥军开始有了撤退迹象!


    “这是怎么一回事?”


    悄悄去探信的小兵去了许久未归,他刚一下马就累瘫在了地上,气喘吁吁地道——


    “禀告将军,突厥王帐遭袭!”


    他们没有白白拖延这几日!


    从一日后袁康依然没有来支援榆宁城时王庆云就察觉到了异样,果不其然,他们闷头干了个大的!


    “呼——”


    “将军!”


    王庆云最后看到的,是部下惊恐的眼神。


    他因为抵抗一波又一波突厥兵,精神一直高度紧张,几日不眠不休,直到现在完全松懈下来只感觉眼前一黑,随即晕了过去。


    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说了两个字:“出兵!”


    在他们看来,这场大战才真正开始了


    京城。


    晏玄钰也接到了来自边境的战报,袁康按照晏玄钰的大体思路,制定了周密计划后突袭王帐,将一众突厥王室的人俘获,算大获全胜,但是突厥王阿史那孜罗不知所踪。


    又一次被他跑掉了。


    接下来还有场硬仗要打,突厥大军正在赶回草原。


    京城日报也同步发上了战报。


    如果说之前朝廷打仗与百姓无关,他们甚至连知道消息的渠道都没有,那么京城日报对边境状况的报道就慢慢改变了这一状况,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挂心战事。


    他们自发地为边境将士祈福。


    在知道大周军队大获全胜的时候人人都高兴极了,可等着那茶楼的人继续念下去,还有这么多突厥军的时候,在座所有人的信再次被提了起来。


    所有人也都隐约知道,大周与突厥,这次势必要战出一个结果了。


    第100章 捷报频传


    大周将士势如破竹,一路杀到王帐附近。


    在洞悉所有突厥军的动向,确认突厥人不突袭大周边境城池后,驻守边境的大周将士尽数而出,势必要拿下突厥。


    对于突厥人来说他们度过了地狱般的数日,大周精良的武器、炸药,还有甲胄,大周的精锐盔甲是连脖子都紧紧包裹起来的,就算突厥人再勇猛又如何?


    百年来以骁勇善战,素有草原狼之称的突厥人节节败退。


    突厥王室大部分贵族都毫无血性,每日只知享乐的他们早已满肚肥肠,现在聚在一起鬼哭狼嚎场面十分辣眼,袁康冷冷地看了一眼,对部下吩咐:“该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抓到阿史那孜罗。


    晏玄钰已经在能力范围内最大程度地将硬件设施给到最好了,但是打仗当然会流血死亡,大周士兵也出现了折损。袁康看过突厥王室的俘虏之后就开始命人统计伤员和他们这边的兵卒折损,对于已经死去的同伴,兵营会给他们的家人一笔优厚的抚恤金,并且对于亲人也会有持续的照顾。


    每个名字都登记在册。


    王庆云在一旁看的咂舌,当兵这么多年,他见惯了离去,但是袁康这次发放抚恤金以及对死去士兵家属的照顾让他都颇感意外。


    “这也是咱们那位陛下的旨意?”王庆云说,他想了一会,突然笑了声。


    “是啊只有这样,将士们才能打仗的时候没有后顾之忧,奋力拼杀。”


    他用笑来掩饰了眼中霎那间出现的泪意。


    只有这样的人,才能让他们为之拼命!


    捷报频传。


    发生的所有事无不指向一个结果——在和突厥交锋的这些年里,最终是大周胜了。


    单看眼下的局势,谁能想到,十几年前大周都到了要向突厥送礼以求交好的地步?而现在的大周早就不可同日而语。


    明明距离陛下登基还未足十年,可是大周百姓却有一种已经这样过了很多年的感觉。


    放在以前,百姓们哪能过个暖和点的冬天?哪能人均吃个半饱?


    现在的大周,人人过得都有奔头,只要不是自己懒扶不上墙,就能靠力气混口饭吃,哪怕是妇人也能找到缝制的活计做,而且有的缝制的庄子还只招女子,按件给钱,做得越好越快给的钱越多。


    不仅大周普通百姓过得更好了,其实那些稍微有钱的人相比之前生活也更加丰富。什么戏楼、茶馆,戏楼就不用说了,戏楼开到现在仍然每场座无虚席,包间仍然千金难求,有那戏楼的常客已经将一部戏翻来覆去看了十余遍都不腻,还言常看常新呢。


    最近京城日报上说,“公园”要“售票”了。


    有戏楼在前,现在众人都对“售票”是什么很熟悉了,只是仍不知道公园是什么。


    因为全大周目前也仅此一家公园,所以晏玄钰很偷懒地直接给它起名公园。


    韩元听了晏玄钰解释“公园”为何物之后倒是称赞了几句,公园公园,天下为公,向天下人开放的园子,倒也不错,并且用赞许的眼神一直看向晏玄钰。


    晏玄钰闻言只好一脸“是的,这就是我所想的”高深模样。


    至于为什么想到搞公园,是因为今年科举结束后摘星楼就闲置了下来,平时晏玄钰也没那登高望远的爱好,因为楼极高极大,每日还要派人打扫着,算来算去都是一笔支出。


    所以晏玄钰干脆想,以摘星楼为中心搞个公园出来得了。


    摘星楼可是第一次科举皇帝封状元的地方,那可是非比寻常,来了那不得花钱买个门票进去看看?何况票价根本不贵,才几文钱——当然如果想要往高处走那是要加钱的,不过高楼处就不是普通百姓考虑的范围了。


    让晏玄钰没想到的是开放后无数读书人都进来摸摸,楼前写着摘星楼的石碑,明明是普通石头,竟然都被摸得反光了,读书人称是沾文运


    摘星楼周围本就园林密集,又移植了好些花草,这下可以弄个观赏游玩之处,晏玄钰知道京中不少人好风雅,所以又搞了个十分符合他们审美的曲水流觞,什么游湖船画舫的都搞上了,还有各种游乐活动,比如蹴鞠场等,整个一大型古人活动中心。


    刚开始晏玄钰说搞公园的时候,因为摘星楼也在范围内,引来很多人不同的意见——他们倒不是直接反驳晏玄钰,而是条条说出自己的理由。


    这也是如今官员们约定俗成的规则之一,那就是当有和皇帝不同的意见时,无须说“陛下万万不可”等的废话,需将自己的理由陈述出来,然后再作讨论。


    比如摘星楼是否对外开放,持反对意见的官员认为,摘星楼是皇帝封进士的地方,若人人都可进入还了得?


    对于这个说法晏玄钰当然有办法应对,只是还没等他开口,就有官员上前说,科举本就是天下人人可参与,摘星楼对外开放并无不可,还可鼓励天下人向学。


    晏玄钰已经计划好了,等公园开放后,摘星楼还可以搞个顶层套餐,花多少多少银子就可以在顶层欣赏公园每隔几日才有一场的烟花。


    是的,自从城郊大营把烟花给做出来之后都快被晏玄钰玩出花来了,这次边境和突厥打仗也用到了烟花,不过是改良版烟花,用来传递信号,不同的颜色和响声有不同意义,在战场上发挥了极大的作用,很大程度上弥补了行军打仗信息交流不及时的弊端。


    如果是拿来观赏,那么烟花需要更具有观赏性,最好五光十色令人眼花缭乱,什么菊花状、喷泉状,都做起来!


    公园开放还有个原因就是庆祝边境攻打突厥的胜利,现在突厥大多数地方都已经被大周拿下,其余也只是零零散散,对比大周的军队再也构不成威胁了,唯一的问题就是阿史那孜罗依然下落不明。


    晏玄钰稍一沉吟,将大周几个月后开展的一年一度人口普查提前了几个月,正好给给百姓更新身份牌了。


    因为他十分怀疑阿史那孜罗认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说不定他会来大周境内,毕竟根据之前审讯的犯人口供,那个曾经出现过的斗笠人可能就是阿史那孜罗本人,他有一半的中原血统,不仅长相与中原人并无二致,对大周人的习惯也很是了解


    晏玄钰打算在公园正式开放这天,带着李忠贤,挑几个大臣一起去瞧一瞧。


    因为这次出行随意,没有什么可避讳的,王沁瑶与李芷薇也想一同前去,因为和晏玄钰一同出发能省事不少。


    二人这次来不仅是单纯游玩的,还准备写下见闻登在兰报上。


    别看王沁瑶和李芷薇的名字已经很长时间没出现在晏玄钰眼前了,但是他们做的事可一点不少。


    兰报只在其中占个大头之一而已。


    两人简直是最彼此配合默契的搭档,兰报是为两人在京中贵妇圈里打出名号——虽然本来拿出来身份就能让兰报在京城女眷中有影响力,但那到底是因为宫里的关系,她们想要的是真正能让兰报进入女眷们的生活。


    从妆面到服饰,晏玄钰对此懂得不多,但他知道历史上流行过的一些妆面啊,比如宋朝女子的珍珠妆,还有描花钿等,他最多也就提过几句,没想到最后王沁瑶和李芷薇竟然做得好极了,让晏玄钰都惊了。


    她们不仅引起了大周珍珠妆的风潮,还引起了珍珠热,珍珠粉可以敷脸,珍珠可以镶在饰品上做装饰,小粒珍珠还可以做成流苏


    珍珠原本在大周不是很稀罕的玩意,自从开始珍珠热,瞬间提高了沿海城池的经济。


    海边的渔民就有了活计,沿海城池的几个太守一合计,干脆合作吧,搞了个珍珠“流水线”,专门开蚌,专门运输,没让任何地方乱起来,还让这条海边线更加井井有条了。


    不仅有珍珠妆,还有各种花钿样式、首饰样式、襦裙样式,一直到今天,真正像王沁瑶与李芷薇想的那样,兰报已经深入了女眷们的生活,不仅是上层,现在兰报开辟了新版块,打算扩大兰报受众呢。


    让晏玄钰惊掉下巴的是,她们还做出了包包


    晏玄钰敢肯定,自己从来没给李芷薇她们说过任何关于包的东西,也就是说,这种随身手挎包是她们自己想出来的


    这没什么,晏玄钰想起来华国历史上也有古人挎包的记载呢,不过他还是带着震惊复杂的心情去看她们做出的包包。


    她们想出了斜挎包、手提包,花纹样式新潮,并且携带十分方便。


    不过现在它们还没那么流行,仅仅在上层圈子流行开来,而且贵族女眷们也不是自己提着,而是让身边仆从提着,主打一个用来彰显自己的身份。


    晏玄钰真想说一句,还有多少惊喜是他不知道的


    其实晏玄钰也想过,推广兰报会不会另一方面成为一种他不把女性放在平等地位的体现?可是很快他就想通了其中关窍。


    这个时代到底不如后世的环境,在这种情况下,不如先推广兰报,让她们有个属于自己的发声领地。


    王沁瑶呈上来的兰报,每一期晏玄钰都看了,有很多兰报上发表的文章读起来却有独属于女子的细腻之感,而且他还发现兰报上有的连载故事——来源于筛选出来的投稿,真的以女子的角度在想事情,这是一个很好的现象。


    比如晏玄钰印象深刻的一个故事是写一女子供养公婆,辛勤劳作的故事,道尽一些女子的心酸。


    虽然知道兰报是宫中娘娘办的,但是多数男子是不屑于去看的,觉得尽是些小女儿姿态的东西,可是慢慢地,越来越多人开始读兰报,传阅兰报。


    甚至在吉祥戏楼里开展的“十大最喜爱故事”评选中竟然出现了兰报上连载的故事。


    都在慢慢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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