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段江言把脸拱在秦朔川怀里:“好幸福, 我怀疑我在做梦,你掐我一下。”
秦朔川于是对着他的耳朵尖轻轻咬了一下:“疼么?”
不疼,痒痒的。
段江言于是更兴奋了, 完全睡不着了,即使一看时间才早上六点多, 也恨不得现在就坐起来去看看黎明的大海。
但估计秦朔川为了准备他的生日肯定是大半夜没睡, 于是嘴角咧到耳根了但按捺住喜悦, 又重新躺下搂住了秦朔川的胳膊,决定陪他再睡一会。
秦朔川戴着眼罩, 准确伸手给段江言盖好被子,然后依旧是从被子外面把他搂进怀里。
先前是因为还没确定小情侣关系所以保持一点绅士风度,现在完全是为了避免擦枪走火。
江小狗睡觉的时候不仅光溜溜的,而且还真的和小狗似的四仰八叉,靠近谁就会抱紧睡, 任何一个玩偶和抱枕都会被他紧紧缠住。
因为他扭伤的脚踝, 秦朔川生生扮演正人君子不得不忍了那么久。
每天温香软玉在怀却克制着自己不能做什么, 现在不必段江言多撩拨,只要轻轻触碰一下肌肤搂一会, 就能被直接蹭爆了。
“再睡会,”秦朔川说,“宝贝晚安。”
段江言表面上答应,实际上完全睡不着,睁大眼睛盯着微笑的魔鬼鱼发呆。
魔鬼鱼长得样子天生就像是在笑着打招呼似的,在厚厚的玻璃幕墙外游来游去,似乎也在好奇的打量这个人类。
过了一会, 大概是天亮了早饭时间到了,它毫不见外的当着段江言的面直接就开始了用餐——当场表演了一个如何吃掉自己的小同事。
段江言认真看着, 心想这还能看到直播版动物世界。
此时又游过来一条魔鬼鱼。
段江言以为它俩要共享早餐了,但紧接着就看到其中一条狠狠咬住了另一条!
天啊,它怎么还吃同类呢?!
段江言震惊,直接眼睛瞪得像铜铃,想知道周围那么多小鱼,为什么这两条巨大的魔鬼鱼要吃掉对方似的狠狠咬住后背不松口。
直到看见它俩交叠在了一起,在水中开始微微摇摆……摇摆……显然是在做两条成年鱼该做的运动。
段江言:……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还没做过这事,现在竟然在认真的躺在床上抬头看着天花板上空两条鱼的活春宫。
猫片狗片都不够猎奇了,居然能看见鱼片。
段江言看的出神,完全没发现身后的秦朔川不知何时醒了。
秦朔川默默摘下眼罩,专注投入的江小狗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被从身后抱住了,甚至还随手把自己的手从被窝里拔出来,暖着秦朔川常年冰凉的手。
两人大清早不睡觉,默默一起看两条鱼□□。
许久后,两条鱼终于分开了,秦朔川问:“好看么。”
“好看,嘿嘿嘿嘿——嗯?等等,你怎么醒了!”段江言顿时尴尬,糟糕了看小黄片被发现了。
秦朔川笑了笑,在段江言耳边问低声问:“你的脚好点了,要不咱们也……”
“不行!”段江言赶紧把自己紧紧藏在被子里,“这么多鱼看着呢!”.
段江言睡了个回笼觉再起来,秦朔川已经换好衣服,把一个大鱼缸捧到他旁边的床头柜上。
里面是游来游去的可爱小丑鱼。
段江言立刻坐起身,想起自己现在已经在游轮上了,顿时兴奋穿上衣服要跑去甲板上玩。
海风很大,吹在脸上却是暖暖的,入睡时还是京城的寒冬雪夜,一睁开眼睛居然已经到了另一边的亚热带海域。
段江言刚踏上甲板,往前走到宽阔处,就见躲在不远处的众人出现,猛然拉响彩带筒,齐声喊道:“生日快乐!”
段江言顿时愣住,先是错愕,随即惊喜兴奋起来。
站在最前面的有他的父母,也有段家的医院中一众照拂他的同事们,以及其他对他极好的亲戚和朋友们。
难怪那天听到秦朔川似乎和母亲打了电话,原来是为了筹备这件事。
人生中第一次有这么多人陪他一起过生日,以前他也就是楼下的小店里买个巴掌大的小蛋糕插一根蜡烛自己意思意思。
许个“心想事成”的泛泛愿望,似乎某年也许愿过天天开心,某年许愿想看看大海,独自吹了蜡烛,在黑暗的出租屋中摸索着打开灯,就算是生日的仪式感了。
眼前的景象甚至远超了心想事成的范畴,毕竟他连想都不敢这样想,做梦似的快乐。
为了让这场生日派对的人更多、过得更加热闹,除了段江言的亲朋好友,还有很多秦氏集团的员工。
豪华游轮、全套奢侈衣食住行且不用工作能带薪度假,众人即使还不知道传说中的董事长夫人什么样子,也知道是沾了他的光才能有这样的福利,恨不得使劲给段江言点赞。
而且自从董事长谈了恋爱、终于铁树开花了,整个人都温和有人情味了不少,民政局在哪里,赶紧搬过来让他俩结婚,这门婚事大家双手双脚赞成。
距离晚上的派对还有很久,但对于忙着溜猫逗狗的小江医生来说时间完全不够。
跟着船落在甲板上的海鸥们嗷嗷待哺,捏碎了面包渣喂给它们,于是吸引来更多各种各样的海鸟,最后把段江言团团围住。
“秦朔川!给我拍张照片!”段江言比划了一个“耶”的手势,在漫天展翅高飞的鸟儿中间留下了完美抓拍。
秦朔川站在一旁笑意吟吟看着他,半晌后往护栏外看了一眼,转头道:“江江,过来看鱼。”
段江言歪头:“咱房间里不是有的是鱼吗?看什么?”
走过去一看,居然是一条巨大的鲸鱼在跟着游轮一起往前游。
“我的天啊,”段江言吃惊道,“这、这……原来鲸鱼这么大,比海洋馆里见到的大多了,它不会顶咱们的船吧?”
一个水手走过来:“这还算是小鲸鱼呢,放心吧,它们很温柔的。”
段江言拿出手机给它拍了照片。
父亲在甲板那边认真听水手讲在船上如何海钓去了,说是也要亲自钓一条大鱼上来给儿子吃,晚饭的时候加个菜。
生日蛋糕放在冰柜里了,段江言在甲板上玩够了,趴在玻璃上观赏着自己巨大的蛋糕.
期盼等待许久,夜幕降临之后终于等到了生日派对开场。
那蛋糕大到放在架子上时段江言得仰头才能看着全貌,甚至踮起脚尖才足够去切它。
段江言站在众人中间,戴着生日帽许了愿又吹了蜡烛。
今年的愿望依旧是心想事成万事如意,虽然俗套,但在他看来这就是人世间最棒的愿望。
毕竟人的期盼太多,不是三言两语能总结完的,希望全家人幸福,希望父母长命百岁,希望能和秦朔川长长久久,希望秦朔川以后健健康康每天开心……
吹灭拉住,灯光重新亮起,在所有人拍着手伴奏着生日歌中,段江言手中拿着餐刀踮起脚尖终于努力切下第一刀。
经过小寿星的允许,这场盛大的生日聚会的照片发到网上,顿时惊起大家哇声一片:
【如此美妙的生日!我也想在现场!我也没坐过船!】
【懂了,这就改行学医去面试段家的医院!缺不缺保安了,我很勇猛的!明年也带上我吧!】
【好浪漫真的好浪漫!纯路人本来没get到怎么磕糖,看到段江言往秦朔川脸上抹奶油他也不生气还笑着看着他那一幕,真的感觉到了,这就是他在闹他在笑吗?】
【绝美,爱看多发,刷了一晚上了,各种视角的各种视频,船上缺不缺水手了,我这就去应聘!】
【谢邀,重新相信爱情了呜呜呜呜,而且两位长得也太般配太养眼了,这不比那些尴尬工业糖精的偶像剧好看吗?】
【诶嘿,我就不一样,我在现场!我在现场谁懂啊!给你们看几张他俩下午喂海鸥的照片!】
此时他俩的同人文圈的著名高产太太也晒出照片:
【甜嘤嘤:我也在现场,给你们直播一个神仙爱情,等我有时间了再回去给大家产粮写文】
【甜嘤嘤:而且!而且!你们猜言言哥是怎么上的船?他睡着觉被秦董悄悄抱上来的,哇塞一睁开眼睛就看到漫天的鱼!就是那个著名海底宫殿房间】
网友们炸了:
【太太!太太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深藏不露啊!】
【仔细看太太晒出的照片,别人都是第三方视角路人拍摄版,只有太太的不一样,看她这张!】
被圈出的照片里,两人都是面向镜头的,秦朔川把段江言揽在怀里,段江言对着镜头笑容灿烂比划了一个“耶”的手势,秦朔川也温柔淡淡笑着,很配合,显然是知道正在拍照的。
生日派对上。
就在刚才,田莹莹拍完照片,对两人竖起大拇指:“哇塞,这都完全不用p诶,哥,哥夫,你俩快来看看,这live图的含金量!可以的话我直接发了?”
段江言道:“不错不错,你这拍照技术可以啊。”
秦朔川也略一点头,他倒是不在乎拍的帅不帅,看着都差不多,反正江小狗说好看就是好看。
【所以他俩啥时候结婚,让我也长长见识,一个生日都这么排面,不敢想他俩的婚礼得多么壕无人性】
【你说得对,我这就去秦氏集团面试,拜托婚礼的时候务必带上我,我超级e人最强氛围组,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像人猿泰山一样又蹦又跳助兴!】
一整场生日会热闹非凡,段江言兴奋的喝了几杯酒,要不是脚踝还不能又蹦又跳,他搞不好能冲上舞台去跳舞。
终于累了在角落里坐下了,他端起蛋糕抹了秦朔川一脸奶油,又搂着他脖子又亲又伸舌头去舔。
片刻工夫秦朔川就耳朵通红左右躲避他:“别,别这样……”再这样又要擦枪走火了。
段江言在酒精作用下有点上头,闻言直接咬住秦朔川的喉结:“我乐意!不许躲!来给你脖子上印个章嘿嘿嘿!”
打闹许久,大半晚上时间过去了段江言才终于累了,有点困意于是躺在秦朔川腿上不动了。
“吃饱了没?给你拿点蛋糕当宵夜,”秦朔川道,“咱们回房间好不好?”
“不用带蛋糕,我不饿。”段江言打了个哈欠。
“运动完就饿了。”秦朔川捏了捏他的手指,表情淡淡道。
“运动……”段江言一下没反应过来,“哪里运动?和鱼一起游泳?”
秦朔川没说话,只是盯着他。
段江言猛然反应过来,但此时已经整个人腾空,被秦朔川给抱起来了。
“你!你你你……你这是强抢民男!”嘴上这么说,但其实被扔在床上了也没什么反抗,反而建议道,“咱房间那个海洋主题浴缸不错,大,圆形的,好看。”
秦朔川道:“那咱体验一下,回去给家里也建一个一样的,好不好?”
段江言红着脸不说话,因为秦朔川已经开始帮他脱衣服了。
“我是不是应该象征性反抗一下?”
秦朔川于是十分配合的面无表情冷声道:“那你叫吧,你叫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的。”
段江言直接笑场。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不仅笑不出来,而且也真的要努力攥紧床单闭上嘴,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此刻他不小心发出的每一声都能让他羞耻到直接把脑袋插进海里。
上午看到的两条魔鬼鱼默默游了过来,贴着玻璃似乎在观看两个人类“打架”。
夜晚的海水轻轻绕着船荡漾,一轮明月悬挂于天际。
远处层层叠叠的海雾,近处一室旖旎的房间,鱼儿悄无声息游来游去,两条鳐鱼交叠着啃啃咬咬着,鱼尾在水中颤抖着轻摇。
房间四周都是水幕墙,隔音效果极好,从最初紧攥着手不吭声到最后所有东西都被踹在地上,生理性泪水都流出来又被轻轻舔舐,什么都顾不上更别提静音了。
……
第二天,段江言幽幽睁开眼睛。
觉得自己好像刚跑了八万米,又好像被人给打了一顿似的,浑身都在疼,动一下都怕自己直接散架了。
转头见秦朔川还在睡,身上乱七八糟的牙印和各种痕迹明显能对应上江小狗的牙齿和爪子。
昨晚到最后什么都不记得了,意识完全消失,估计是狗都嫌先生勤勤恳恳用力耕作之后还把现场收拾的干干净净。
问题在于,谁让他这么用力耕作的?
喊停是完全来不及的,西班牙斗牛都没这么努力的,地都让他耕成这样了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用力耕。
段江言一怒之下,一脚踹在他腰上,差点把他踹翻下床:“秦朔川!”
秦朔川带着睡意茫然睁开眼睛,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被踹,于是又翻身过来把段江言拉进怀里:“怎么了?再睡一会。”
“你说怎么了!你看看我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传出去都得以为你昨天家暴我了!你、你……让你停你为什么不停!”
秦朔川无辜又委屈:“这也能说停就停吗?你不喜欢么,可是你昨晚不是这样说的……”
段江言:……
行吧,喜欢也正常嘛,连鱼都喜欢,人当然也能喜欢嘛。
段江言于是默默对齐秦朔川左侧锁骨上的牙印,在他右侧锁骨上也用力咬了一口,然后主动钻进他怀里睡回笼觉。
日上三竿,回笼觉睡好了,段江言打了个哈欠坐起身。
秦朔川正躺在旁边安静笑着看着他。
房间里堆积如山的礼物,大的小的各种颜色各种包装,此时已经全部被运到了房间。
段江言瞪大眼睛想数一数,却发现数都数不完。
“这比我出生到现在收到过的所有生日礼物加起来再多十倍还更多。”段江言震惊道。
实在是太开心了,简直就像做梦似的。
这绝对是他度过的最美妙的生日……当然,其实客观评价的话,昨晚秦朔川也是让人满意的,无论是工作热情度还是工作工具的尺寸质量和水平。
如果下次不那么惨烈就更好了,给青涩掌握不了力度的一号技师一点机会,相信他以后应该会提高的。
秦朔川闻言只是笑,坐起身换上衣服,帮段江言一起拆礼物。
琳琅满目什么都有,有很实用的也有很昂贵的,有华丽漂亮的也有质朴真诚的。
直到在一个巨大的包装里拆出了一块给段江言的漂亮昂贵的手表……和一个贴心注明“给秦朔川穿”的鱼尾。
一看字迹就知道是徐井禾写的。
段江言于是爆笑:“还得是徐总哈哈哈哈,上次兔耳女仆装没带上,你看他又送来一套人鱼装。其实我前天晚上还梦到你变成美人鱼了呢!哈哈哈哈!”
秦朔川满脸黑线,头顶无声打出一排句号。
感觉下一秒就可以去客舱宰了徐井禾。
段江言推了推他:“你就穿上试试嘛!”
秦朔川扶额:“不!”
“求你了,”段江言仰面倒在床上开始打滚,“北山哥哥……男朋友…… 亲爱的老公!我过生日诶,你满足一下我嘛!”
“你已经过完了。”秦朔川残忍道。
“好好好,男人都是这样的,”段江言悲戚沉痛道,“一旦得到了我的人,就再也不珍惜了,昨晚你还叫我宝贝,但今天你却拔diao——”
秦朔川捂住他的嘴,感觉他下一秒就要凄凄惨惨唱《小白菜》了。
二十分钟之后。
秦朔川被段江言按在椅子上一通收拾打扮,上半身□□唯有肌肉线条流畅优美,腹肌两侧的人鱼线一路向下——纯黑色的鱼尾上鳞片闪着五彩斑斓的光,两侧暗金色。
段江言贴心的给他戴上了黑色的皮质项圈,然后在一旁海豹鼓掌。
秦朔川默默捂住脸。
“很好看!真的很好看!”段江言对着他的嘴唇用力嘬了一下,“哥哥真帅。”
就像童话故事里的人鱼王子俊美英气,让人恨不得下一秒就扑倒。
而且因为昨晚战况激烈,秦朔川的胸膛上、肩膀上乃至锁骨上,到处都是段江言的牙印和抓痕,红色的痕迹在冷白的肌肤上分外明显,充满张力。
上次当了驯鹿这次当人鱼,秦朔川无奈一笑,算了,反正能让江小狗开心就好。
段江言早就飞奔去跟船上的乐队人员借来吉他了,此时眼巴巴递给秦朔川:“ 看我给你准备了什么,弹一个嘛。”
秦朔川捂脸:“那今晚能不能……”
段江言内心挣扎了几秒,虽然有点痛,但实在很舒服也实在很想看秦朔川现场弹吉他给他听。
秦朔川无奈,笑着逗他:“好,我们人鱼族都是要心上人演奏的。心上人是不是应该坐我怀里?”
段江言于是凑了过来,他弹吉他,段江言在旁边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喉结。
当他垂下眼眸认真拨弦,段江言仿佛能隔着时空看到自己不在这个世界时的秦朔川昔日的眉眼。
曲子很舒缓,是一首古老而经典的北爱尔兰情歌。
段江言眨眨眼睛安静听着,音符如水又如月光流淌,自秦朔川在指尖倾泻而下。
一曲终了,段江言顿时海豹鼓掌,还不忘用力吻了一下秦朔川的脸。
正亲着,房间外突然传来敲门声,田莹莹道:“哥,哥夫!睡醒了没?快出来看彩虹诶!他们说对着海上彩虹许愿很灵验的!”
段江言立即道:“彩虹?好诶这就来!”
“哦对,秦董的助理姐姐给你俩熨好衣服了,我帮她带过来了,给你俩送进去?”
段江言道:“好!”
他急着看彩虹,完全没意识到秦朔川现在是个什么尊容,待到田莹莹用助理的卡刷开房门,段江言才猛然意识到人鱼王子还在自己旁边。
人鱼王子还满身牙印抓痕。
秦朔川也愣住了。
段江言眼疾手快,赶紧用被子把秦朔川裹紧,结果他实在是太大只了,也不知道长那么长的腿干什么,尾巴还露在外面,这被子根本就不够长。
那尾巴材质特殊,秦朔川根本弯不了腿,于是无辜看着段江言。
段江言又快速用枕头挡住他的尾巴。
一顿心虚操作仿佛两人被捉奸了似的,鬼知道自己刚刚怎么会想让秦朔川换上这套,完了这是什么恶趣味啊真是说不清了。
他自然知道田莹莹就是著名的磕cp产粮高手“甜嘤嘤”太太,这要是让她看见了,能直接狂写十万字小黄文。
此时田莹莹已经走进来了,边走边惊叹:“哇塞!哥你们房间真的好酷啊,我居然也能看到传说中的海底主题套房。这套在网上超级有名的!”
段江言裹紧衣服,尴尬笑了笑:“对,对……”
“请问我能拍几张照片吗?”田莹莹瞪大眼睛真诚问。
“好……”要是几张照片都不能拍,自己这个当表哥的未免太小气了。
田莹莹给微笑的魔鬼鱼拍了照片,忽然想到:“诶,秦董呢?我哥夫怎么不见了呀?”
段江言“嘿嘿”笑了笑:“他……他出去帮我看看早饭吃什么。”
“哦,这样啊。”田莹莹摸摸脑袋,心想早饭不是服务生送进来吗?而且都几点了还吃早饭。
两人正说着,就见床尾的枕头缓缓滑落,然后垂落下来一条极大的极为华丽的黑色人鱼尾。
田莹莹登时一愣。
她目瞪口呆看着:“这……这……哥,秦董这是从海里捞上来一条人鱼哄你开心?我的天啊!”
段江言:…………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他自己变成人鱼了呢?
第52章 第 52 章
兄妹两人面面相觑。
田莹莹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傻话。
房间里只有哥哥和秦董两个人, 这是谁已经很明显了。
田莹莹顿时震撼捂住嘴,显然是作为cp文写手,都没这么丰富的想象力会想到他俩能有情趣到这一步。
这要不是亲眼看到是本尊, 都不得不喊这也太ooc了的地步。
段江言眨眨眼睛,尴尬的默默捡起地上的枕头, 捞起秦朔川的尾巴又默默塞回被子里盖住, 欲盖弥彰清了清嗓子:“那个……”
田莹莹立即乖巧懂事点头:“哦哦我懂我懂!我这就走!对不起哥!再见!你们继续, 继续——”
说罢,放下两人的衣服一溜烟就跑了, 边跑边想这鱼尾真的不会限制秦董的行动吗?难道是我哥坐上去自己动?
段江言抓狂想拦住她:“不是!我俩不是在——”
田莹莹已经狂奔到门口飞快关门跑了。
段江言:……
秦朔川翻了个身,无奈道:“鱼尾脱不下来了。”
这东西穿上容易脱下难,也不知道谁想到这么个结构,段江言只好帮他一起脱。
但无论是往上拔萝卜的姿势还是往后仰着拔河,都收效甚微。
段江言思来想去, 最终决定用最少儿不宜的姿势跨坐在了秦朔川身上, 低头一点点帮他卷鱼尾的边缘往下卷着脱。
两人折腾许久终于脱了下来, 段江言长舒一口气,直接倒头趴在秦朔川的身上, 累成小狗了。
秦朔川却忽然幽幽道:“其实可以剪了。”
段江言:……
“狗都嫌!罚你回家之后再穿十次!”段江言一个铁头功直接撞在秦朔川胸口,把后者撞的一边咳嗽一边笑。
秦朔川已经做好了详细的规划,生日之后大概再在海上游玩三天左右的时间,下船去看看南半球的夏季风光。
那时候估计段江言舟车劳顿也累了,干脆直接就坐飞机飞回京城。
阳光极好,暖风拂面。
段江言手搭凉棚望着天际的彩虹浅浅搭在海天相吻的弧线上,心旷神怡, 转而一边喂海鸥一边问秦朔川:
“我还以为咱过完生日就回家呢。”
秦朔川闻言温和一笑:“用某小狗的话说,‘咱来都来了’你又没坐过船, 不如多玩几天。”
段江言赞同点头,但他记得秦朔川最初的计划安排里的确是过完生日就返航。
算了,反正开开心心好玩就是了,或许是突然改变主意了。
段江言唯一担心的就是秦朔川的身体。
海上的风格外大,尤其是到了晚上,加上飘在海面上其实最容易水土不服,秦朔川免疫力差,和大猫似的一换环境就容易应激生病。
更要命的是当晚就遭遇了强寒流降温,气温陡然下降。
白天热所以秦朔川只穿了一件薄衬衣,冷风一吹掩唇咳嗽了几声,段江言一看不好,正好手里的面包屑也喂完海鸥了,立即把秦朔川推回房间。
段江言半夜睁开眼睛,觉得船舱内气温也有点低了。
现在这样的气温变化之后,才发现如睡在海底城堡的主题房间也有极大的缺点,海水与船外相互连接,竟然冷的如此快。
还好贴着地面中央空调,段江言起身打开空调,打了个哈欠迷糊着把自己卷进被窝了接着睡。
顺手要搂住秦朔川,才发觉身边的人浑身的都是紧绷的,呼吸明显发颤。
段江言的睡意瞬间消失了。
秦朔川平时都是主动把他搂在怀里,还被他调侃:“咱夏天也这样?两张炎热的烙饼?”
但此时秦朔川却罕见的没有搂他,而是背对着他蜷缩着身体。伸手轻轻一摸,发觉他脊背都是僵硬的,在竭力忍耐的痛苦。
段江言一愣,连忙坐起身去看他的状况,见他额角冷汗涔涔,惨白着一张脸蹙眉咬着牙不吭声,手掌抵在胃部相当用力。
明显是痛的狠了,他紧咬着牙关,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神都是涣散不聚焦的。
“怎么回事?”段江言吓了一跳,擦了擦他额角的冷汗紧张问,“是不是胃疼?你不舒服怎么不叫我?疼多久了?”
他这状态肯定是一直没睡,从刚刚看着自己摸开床头小灯起来开空调、又重新上床的一系列动作,秦朔川也不吭声。
要是自己没发现,他也就这样悄悄熬着了,估计明天早上也就是若无其事笑笑。
难怪有时候自己都睡醒了,他还睡得很沉,估计有时候身体不舒服大半夜没睡,第二天自然是睡得沉。
秦朔川颤抖着呼出一口气,若无其事艰难笑了一下:“没事,应该就是着凉了,过了这一阵就好……”
话没说完,他随即就痛得闷哼看一声,再说不出一个字,只怕再一开口又会痛的声音都变了。
段江言见状连忙道:“手不能这样用力按胃!放松,放松,我去给你烧点水吃药,一会给你揉揉,你别这样使劲。”
他伸手探了探,感觉秦朔川又胃痉挛了,难怪疼成这样。
要是在家的话疼狠了还能打个吊针,现在在船上只有解痉挛的药片,他这个状态吃了也会尽数吐出。
秦朔川勉强开口,声音已经哑了:“不用麻烦,过一会自己就好了……睡吧,过来陪我躺回就好,冷。”
段江言给他烧了热水找出药,发现药也带的不太多。
果然不能相信这家伙自己收拾的行李,本来想第二天检查一下再出发,结果被他半夜抱上了游轮也没来得及看,算了,要是他这几天还是不舒服,船上应该也有药。
“药和水我给你放床头柜上。”段江言道。现在强迫病人服药就是折腾人,至少等他缓解一点不会吐了再说。
秦朔川笑道:“你好严肃,真的没事。本来也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两人刚认识那段时间正是刚接手秦氏集团时,事情多压力大心情也不好,秦朔川经常是打着打着游戏他就突然胃痛的打不下去了,隔三差五就犯病。
甚至有几次不声不响就不省人事了,第二天又和段江言说不好意思太困了昨晚睡着了。
——年轻人就是好,疼晕了倒头就睡。
段江言心疼的慢慢给他按摩着胃部:“就不应该这样!好人家谁一天到晚和渡劫似的,时不时就被折腾没半条命!”
秦朔川勉强笑了笑。
他疼得脸色煞白到可怕,呼气和吸气时都在发颤,浑身都是冷的,却再也一声都没吭,闭着眼睛就像睡着了似的,可攥紧的手却几乎要将指甲嵌入血肉中。
段江言心疼的搂住他,盖好被子给他暖着。
也不知道他以前一个人,而且还囿于超雄的秦老爷子亦或是秦家歹毒夫妻时,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至少秦朔川的身体状况尤其是胃病这件事,绝对是让人恨不得给秦家夫妻一人几个抡圆的耳光。
他还那么小的时候,其他父母都唯恐自己孩子冷着饿着,毕竟孩子很脆弱,稍不小心就会留下病根。
他们竟然能做出硬给秦朔川灌毒药的事情,现在只留下胃病、没太严重的后遗症都算是秦朔川运气好。
“哼,”段江言默默道,“我宣布他们才是比傻逼一二三号都可恶的最歹毒混蛋,这简直就是在杀人,祝他们出门就被创飞。”
秦朔川缓缓睁开眼睛,最终意味不明笑了笑,搂住段江言温柔道:“睡吧,晚安。”
后半夜太困了,段江言的手搭在秦朔川胃上揉着揉着就睡着了,秦朔川轻轻一动的时候他会迷迷糊糊继续揉。
待到早上睡足了睁开眼睛,两条魔鬼鱼又在玻璃那一侧追逐着打情骂俏似的咬咬啃啃。
秦朔川已经醒了,安静注视着段江言,脸色还是有点发白。
他的身体一直这样,天气一降温,即使没有冻着他、他所处的环境一直温度适宜,他也还是很突然出现受凉之后症状的胃病亦或是其他不舒服。
瓷娃娃似的得好好养着,也就是幸亏碰上段江言这样耐心的医生。
医生给谁看病也是看一辈子病,给喜欢的人看病、能让对方舒服一点,自然是永远不会觉得烦。
段江言:“还疼么?我看看好点了没有。”
秦朔川摇摇头:“好了。”
“说谎,嗯?”段江言攥住他的手,惩罚似的咬了一下住他的手指,“你的手都冰凉冰凉的,这叫好了?”
他轻轻按了一下秦朔川的上腹,力道轻微的触诊,秦朔川当即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段江言无奈:“我记得昨晚看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也不知道海上看的准不准,我再看看——”
段江言拿起手机,刚要去翻天气,就见旁边旁边的微博小组件上挂着的八个热搜词条,第一个赫然令人一惊。
等等。
我是不是没睡醒,再看一遍。
我的老天爷……
段江言连忙点开微博去看热搜第一条。
——秦氏集团夫妻于昨日晚九点死于车祸,夫妻二人当场身亡殒命现场。
谁?
秦家那对歹毒的夫妻?秦朔川名义上的父母?
段江言猛然坐起身!目瞪口呆看了好几遍。
车祸,遇到了司机疲劳驾驶,只是意外事故,没查出什么阴谋亦或是凶手,可是难道真的就这样巧?
昨天晚上还念叨把这俩禽兽夫妻创死算了,段江言倒也不至于真的恶毒到诅咒人去死,哪里想过结果竟然一语成谶,顿时错愕。
难道真的是命运的安排?原文中夫妻二人似乎的确是车祸下线的。
非要找一个凶手的话,那大概就是原书设定好的命运轨迹。
但蝴蝶早已扇动翅膀,即使没有一场飓风,但也足够改变每个人的命运,他这边改变了秦朔川原本英年早逝的命运,改变了整个秦家乃至商界的结局。
而秦锦既然也八成是穿书者,他也做了一定改变,为什么夫妻还是会走原来的命运,甚至起码提前了四五年呢?
他震惊举起手机给秦朔川看:“秦朔川,你看!看没看新闻,这、这……”
秦朔川睁开眼睛,象征性淡淡瞥了一下屏幕,露出遗憾又不那么遗憾的表情,继而翻身去搂着段江言:“外面下雨了,今天没有海鸥,咱们再躺会。”
段江言忽然想到昨晚他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
虽然歹毒夫妻对他只有仇而没什么情义,但至少一般人会惊讶一下。秦朔川却毫无波澜,像是早就知道一样——他昨晚就知道了,甚至可能是事故发生之前。
段江言更震悚了,连忙压低声音把两人一起蒙进被窝,小声问:“你你你……该不会是你做的吧!”
他毕竟是救死扶伤的医生,而且本来是生活在一个相当法治的社会,这件事实在有点难接受。
秦朔川在黑漆漆的被窝里亲了一下段江言的额头,无奈笑道:“想什么呢。我在小江医生眼里这么可怕这么残忍么?”
段江言心想当然啊,你看样子就凶巴巴的很可怕,现在就算说自己在船上养了鲨鱼、看谁不顺眼就扔谁去喂,估计大家也不会觉得违和。
毕竟外界传言的秦朔川恐怖如斯,可止小儿夜啼。
秦朔川笑了笑。
谣言而已,越传越邪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青面獠牙每天吃一个小孩似的。实际上他对剥夺别人的生命从来都没有兴趣,也没有兴趣当法外狂徒。
对他来说,死亡并不算对人太大惩戒,在纪法范围内明明有更多更让人痛苦的选择。
“可是你就是提前知道他们要死!”段江言捏住他的脸腮,“你昨晚笑了!我看到了!到底怎么回事?”
秦朔川平和道:“只是给秦锦做了个简单的局。”
其实他在接到手下的人暗中传来秦锦的消息前,也没想到他会干出杀父弑母的事。
“虽然不是我,但在他准备动手的阶段我就知道,”秦朔川道,“但我没有阻止他而已。”
某种意义上,这也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即使放下上一代的恩怨和秦朔川被哄骗着去世的母亲,其实夫妻但凡能给他一个正常人的待遇,亦或是不纵容秦锦恶劣到毫无道德的秉性,都不会玩火自焚。
也不至于这样轻描淡写一个新闻,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八卦谈资,最终潦草收场。
对待不聪明的人甚至不用太复杂。
夫妻两人自从儿子信誓旦旦保证“多亏我这么一闹,那死老头绝对已经开始怀疑秦朔川血统了!”于是就开始期待而紧张的巴望着各种风吹草动各种消息。
既然想听到消息,那秦朔川就给他们一点。
连续故意被秦老爷子“安排”了几个项目,看起来都是相当大规模的重要大项目。
由此看来,显然秦朔川他还并不能完全掌控秦氏集团,秦祥宗想收回随时都能收回——此时不懂商业的秦义夫妻就吃了亏,深处玄机不懂,浅层次听了听。
得到一个结论,即使新任董事长上任了,也仍旧能换接班人。
此时秦朔川又这样大规模给爱人庆祝生日,把秦祥宗气的花瓶都砸了两三个,这正是放出消息给秦义夫妻听的好机会:
老爷子已经彻底失望,思来想去还是儿子好,至少是正常恋爱生子,不会离经叛道让秦家断子绝孙。
夫妻二人被“懂行”的人忽悠着不断听天书一样听着集团内部的形式,秦朔川已经大势已去,既然不老实,那么秦祥宗就要换上老实的人了。
他们看来的秦朔川仍旧是病弱寡言的野种,没什么太大的能耐,随便就能踹他一脚指使他几句。即使让人逐渐忌惮,相比于成为恐怖心理阴影的秦老爷子秦祥宗,那也相差太远。
所以秦朔川怎么可能斗得过阎王爷一样的老头子呢?
夫妻彻底信了,许久终于完全沉浸在了接管集团、成为家主,获得秦朔川所拥有的一切财富地位和脸面尊严,而再也不用忌惮着这么个野种。
这好消息自然要分享给宝贝儿子秦锦。
秦义并不懂经商,他匮乏的想象力只能想到应该如何作威作福、又如何挥霍这笔庞大到天文数字的富可敌国的资产。
而妻子邢芝当年就是靠卖弄色相和潜规则上位的花瓶演员,能想到的也只有在京圈豪门阔太面前终于能趾高气昂一次,如何购买包包奢侈品以及各种珠宝。
秦锦厌恶看着夫妻二人,脸上却是笑着恭喜,天真无邪说着“咱家如何如何”。
他得到的消息不是这样的。
他听说那个死老头已经确定秦朔川血统了,现在只想找个年轻的后辈,亦或是的确在孙子和儿子之间有纠结徘徊——自己并不是完全没机会。
为什么这对愚蠢又嘴脸贪婪的夫妻从一开始,就认为一切都是他们的呢?
实际上秦锦他要的既不是成为家主的弟弟,也不是成为家主的儿子。
在原文里,这一切本来就应该是他的,而他才是顺承气运天命的主角,要做的不正是让一切回归正轨么。
等五六年之后的什么商界仇杀狗血车祸太慢了,他现在下手,直接送父母归西不就行了?
他这样想了,也这样做了。
这件事不能考虑太久,现在趁着秦朔川还没回来,秦老爷子的想法一时一变,只能早不能晚,至少要在秦朔川回国之前弄死父母。
他这样想,也毫无心理负担的这样做了。
……
段江言咂舌。
“可是,那是他的家人啊。”
秦朔川道:“他不是‘秦锦’了。”
段江言道:“我知道,可毕竟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
虽然夫妻俩真的很歹毒自私,对秦朔川来说堪称仇敌,但他们至少是真心对秦锦不错的,甚至对这个儿子到了溺爱宠爱的程度。
他也是穿书来的,和父母短短相处了半年,即使再不好的爹妈,也不能用人家儿子的躯壳去痛下杀手吧。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抛开相处关系不提,只要不是秦朔川这样中间横亘母亲的一条人命、多年的虐待折磨,就算只是个相熟的朋友,无冤无仇的也不能直接说杀了就杀了。
医者仁心,生命在段江言眼里的地位是非常高的,死亡是个很沉重严肃的事情。
秦朔川温和一笑,只是道:“人各有志,之后的结果他能自己承担的住就好。”
段江言点头。对他们不理解也不尊重,于是耸肩心想真是一堆颠公颠婆。
反正没嚯嚯他的狗都嫌先生就好,其实作为本狗也不嫌弃他了,相比之下实在是太正常一个人了。
本来秦家祖孙三代就关系微妙错综复杂,加上最近秦朔川和段江言的曝光度太高,顿时引得网友炸开了锅去探索其中的豪门风云。
【意外车祸死了?我怎么这么不信呢?怎么就这么巧?绝对有阴谋!】
【车祸很正常吧。总不能因为他们是豪门就刀枪不入不会死吧?】
【我也不信是意外。可是凶手是谁呢?他们既没掌权,而且内部人士说他们也没什么大钱,就是老老实实吃分红的】
【我觉得是秦朔川!他看起来真的好凶好可怕啊】
【啊哈?不是,楼上你怎么想的,这是人家秦董亲爹妈诶,他都已经拿到秦家大部分产业了,只剩最后一点也是他爷爷手里,他弄死父母对他有什么好处?怕他们再给他生个?】
【内部爆料阅后即焚,我有一个朋友的妈早年在秦家夫妻那里当过佣人,他们对秦朔川真不是一般的恐怖,他妈妈都怕夫妻俩弄死这个孩子】
【什么?无中生友是吧!有瓜细说!】
【秦朔川基本都是在他爷爷家,但他爷爷很传统在培养孝道吧,隔一段时间就要回去住。他们真的会故意不给大少爷吃饭,吃也是馊的还不许他上桌,大热天四十度不许他开空调,这可是首富少爷啊差点中暑死掉,纯粹为了虐待而虐待】
【然后少爷当时吃的很多药得饭后才能吃,空腹吃会胃痛,我朋友妈就悄悄给他拿了点馒头至少垫垫,结果夫妻俩居然扇他耳光说他偷东西,回去告诉他爷爷又得因为品行不端继续挨打】
【啊?编的吧?不是,你听听这合理吗?你说的是汉语吗?这是亲生儿子吗?】
【大家就当听个乐子吧,阅后即焚一会我就删了啊!】
【一天到晚瞧你们神经兮兮的胡说八道,有没有一种可能——这真的只是普通车祸?警察不比你们懂么?互联网懂王?】
……
段江言歪头:“妈啊,这都快讲灵异故事了,我看再下一步他们就要说是鬼干的了、这塔罗占卜六爻八卦的都来了。”
秦朔川并不在意。
段江言恍然大悟:“好啊你,你早就知道会这样,所以咱才延长了航线几天不回家,是不是?”
秦朔川道:“带你出来玩一玩,总好过在家被那些记者狗仔盯着抓拍,惹你不开心不自在。”
当然,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是现在事情陡然发展成这样,秦祥宗的性格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不一定会做什么。
穿鞋的不得不怕光脚的,一旦图穷匕见了他什么都不在乎了,疯子是最难防的,他不能让段江言有风险和闪失。
此时局面还没有完全尘埃落定,必须得把隐患都根除。
现在即使在海上都未必完全安全,如果在京城,穷途末路的一招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他们自己不在乎自己的烂命一条,但秦朔川却宝贝着江小狗不能有一点差错。
江小狗胆子小,好不容易过个生日没必要让他担惊受怕。
段江言歪头吃了一会瓜,最终客观评价:“虽然创死自己父母不对,但这俩歹毒的混蛋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妙哉。”
如果不是偶尔有知情人士,段江言都不知道他们以前对秦朔川具体干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怎么至于嫉妒一个孩子嫉妒到这嘴脸丑陋的地步?
吃来吃去无非是大家扑朔迷离的讨论,看来看去还不如看点甜甜同人文。
海上下了大雨,这样的天气也不适合去甲板上溜达,不管在海洋还是陆地,下雨天都是最适合小情侣歪在床上甜蜜腻歪的。
秦朔川犯了胃病之后果然又开始低烧,段江言喂他吃了点药,他又去工作了,似乎这点小病不算病。
段江言那他没办法,心疼又贴心的给他缠上自己买的卡通毛绒绒小狗暖胃热水袋——闭上眼睛就不用看秦朔川抗拒幽怨的眼神。
秦朔川坐在桌子前办公,段江言靠在床头上翘着脚喜滋滋点开搜索太太们有没有产新的粮。
无论网上还是现实的狂风骤雨电闪雷鸣,都不能影响圈地自萌的圈内产粮进度。
【甜嘤嘤:大家等我!我有个新的灵感!人鱼!高大英俊的人鱼王和他的人类小娇妻!完美!斯哈斯哈……】
段江言:……?
这个表妹是要谁买了去吧,不行就扔街上不要了。
亲爱田莹莹小姐果然还是看到秦朔川的鱼尾play,在船上客舱内内无所事事,横竖决定回去狂写十万字了是吧?
秦朔川这边刚看完一份文件,低头看了一眼手机。
片刻后转头面无表情朗读道:“人鱼——”
段江言一听这俩字,一跃而起!连忙捂住他的嘴!
“你怎么回事啊狗都嫌!不是和你说了不许看这些乱七八糟的小黄文吗?你还敢念出来!这这这都什么啊!”
秦朔川茫然无辜了几秒,转而神色淡淡中有些戏谑:
“小黄文?我是想说徐井禾问人鱼那套你喜欢么……所以你刚才对着屏幕笑是因为在看——”
段江言重新捂住他的嘴,露出一个“大郎该喝药了”的温柔微笑。
第53章 第 53 章
两人打闹了一会。
本来段江言计划今天在船上的露天餐区吃饭的, 但现在看来这个计划暂时被雨给淋得泡汤了。
他亲爱的北山哥哥充满冷幽默,给他转发了一个在雨里吃西餐的颠公颠婆视频,段江言边看边乐, 转头竖起大拇指:
“好主意,然后再从海里捞两条活鱼直接啃。”
饭是肯定没法在甲板上吃了。
不过船上的自助餐厅也是一等一的棒, 两人换了套休闲的情侣装卫衣, 段江言对着镜子满意照了照自己胸前的小狗图案和秦朔川胸前的骨头图案。
秦朔川略一挑眉问:“所以我不是狗都嫌了?”
“看我心情吧, ”段江言亲了他一口,“你表现好的时候就是狗狗最爱, 不好的时候就是狗都嫌,给你挂在路灯上。”
秦朔川于是做了个抬起下巴的动作露出脖子,示意自己时刻乖乖的准备被挂上去。
两人手拉着手进了餐厅,此时已经准备了琳琅满目的丰富菜肴。
餐区这边是蓝调却银光闪闪的华丽海洋主题,和他们房间差不多, 梦幻的像城堡, 段江言随手拍了几张照片留纪念。
海鲜大概是新鲜捞上来直接下锅的, 是在京城内陆吃不到的鲜美。
甚至根据一个老家在滨海城市的集团员工说,他们本地的海鲜市场都没有这样的口味, 养殖鱼充着氧维持活性半死不活,和深海中的鱼完全不是一个口感。
只是秦朔川依旧有些胃痛,没什么食欲也不太想吃东西。
比起自己吃饭,他更喜欢淡淡笑着观赏段江言风卷残云像可爱小狗一样享受午餐,让人的心情都变得就好,而他本人仅勉强喝了小半碗甜粥。
段江言只能再哄着他吃一点他平时喜欢的甜口糕点,又不敢让他吃太多, 怕他会反胃会吐,反而更遭罪。
“唉, 希望明天能暖和一点。”段江言看着窗外完全没打算停歇的暴雨,大自然的力量的确是擎天撼地,非人类能干预的。
总这样下雨,秦朔川的身体状况实在让人心疼。
“要不咱在这里靠岸吧。”吃完饭,段江言问服务生要了一份电子航线图,“现在去办入境审批来得及。”
秦朔川摇头:“你不是还想看看鲸鱼吗?等天气好点了就让水手教你钓鱼,不急着下船。”
“可你……”
“我好好的,”秦朔川学着段江言的样子轻轻竖了一下大拇指,“你太紧张了,没事的。”
继续周游一方面是因为段江言的确没玩够,没必要为了他这点小问题就靠岸停船。
另一方面也是最终的是,他太了解秦祥宗了,本来就是正常逻辑无法揣测又没有道德和法律底线的狠人,现在又接连被愚弄,在大半年拉锯般的惨烈商战中彻底失去秦氏集团。
老爷子嚣张着唯我独尊的大半辈子,如果这还不足以激怒他,那么儿子儿媳的死甚至不是压垮骆驼的稻草了,而是拍在骆驼身上的钢筋混凝土重板。
正常人永远无法和疯子争锋,因为正产人有所亲所爱有幸福生活,而疯子一无所有对未来对以后都不在乎,死猪不怕开水烫。
餐区静悄悄的,就餐的人不少,大多数都是秦氏集团的员工,董事长坐在窗边和夫人看风景,大家也不敢大声喧哗当现眼包。
秦家夫妻车祸遇难的消息早就已经炸锅了,只是不敢在秦朔川面前炸。
段江言见大家憋着好奇的目光谨慎看过来,于是又低头刷了刷手机,发现秦锦已经宣布夫妻的葬礼安排在两天之后。
秦锦看起来比谁都伤心,哭的相当肝肠寸断。
大量媒体蜂拥而至,而他也乐意表演。这样爱面子的人,痴迷于生活在众人的评价之中,自然要做戏做足,对着镜头一次次虚假哭丧,表演娇弱安静垂泪那一套。
鳄鱼的眼泪,杀了人之后,凶手哭的比谁都伤心。
秦锦买了不少营销号通稿,大力塑造自己可怜小白花的形象。顺便把矛头直指秦朔川,他是可怜的遗孤小可怜,爷爷向来偏宠大哥,唯一的大哥是杀害父母的凶手。
真是我见犹怜。
段江言啧啧称奇:“这位也是个很有信念感的影帝。”
秦朔川无奈:“撤回这个‘也’字,你在骂我。”
段江言哈哈大笑:“好好好,你已经改邪归正浪子回头,咱们北山哥哥最诚实了从来不演,就是不知道昨晚不舒服还死撑着不吭声的不诚实病人是谁。”
雨下了一整天。
段江言趴在房间里玩游戏,船上信号一般,想玩吃鸡能生生把他卡的走人机步,亦或是落地就直接成盒,人家都把他爆头了他还在往墙上撞。
秦朔川仍旧在工作,段江言翻了个身决定刷刷其他软件解闷。
好巧不巧就歹毒刷到了鬼故事。
也不知道谁发明的推送机制,半夜饿的时候会刷到美食,大半夜胆小的时候会刷到灵异事件。
而现在正在狂风骤雨电闪雷鸣的海面上,一整天乌云沉沉不见天日,轰隆雷鸣声响起,段江言的目光落在“海上幽灵鬼船事件”上。
他立即就收回了目光不敢往后看,但可恶的是一句话标题已经概括了——半夜看到了几个世纪之前就已经沉没的鬼船。
配图是一个恐怖的、满是绿藻和铁锈覆盖的,在黑暗中没有任何灯光的死气沉沉的巨轮,隐约还能看到上面站满了影影绰绰的“人”。
段江言登时毛骨悚然。
不用仔细看正文,他已经脑补出上万字鬼故事了。
此时天已经黑了,船舱外隆隆雷声不断扣紧他的心弦。
秦朔川正坐在电脑前看文件,网络的确不太好,pdf文件下载有些慢。
段江言快速跳起来,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受惊的兔子一样猛然跳进他怀里,示意他抱着办公。
秦朔川一愣,有些受宠若惊道:“不是不让抱么?”
“看你太帅了,奖励一下你。”
秦朔川自然不信。段江言缩起脑袋,决定如实说,“不小心看到一个恐怖图片,有点害怕……你抱紧一点啊啊啊!”
反正这巨大的pdf短时间内也加载不出来了,秦朔川干脆直接把紧紧搂住他脖子的小江医生端了起来轻轻放在了床上。
房间里的海底玻璃幕墙特性无法安装普通电视,好在有投影。电动地拉幕布缓缓上升,投影仪的光落在上面。
秦朔川找了个无厘头搞笑的经典喜剧老片,坐在床上陪段江言一起看。
段江言缩在他怀里,小声道:“你听外面的雷声,不过天气预报说明天应该就出太阳了……今晚还有一场特大雷暴天气。”
其实类似的鬼船故事他以前就听过很多了,越是害怕越念念不忘。比如,沉没于雷雨之夜的船会在差不多雷雨天气重新出现在海面上,死寂幽灵班向前行驶,并且总以为自己还活着。
就算不看鬼故事,单单是这样的天气漂泊于深海也很恐怖了。
秦朔川捂住他的耳朵轻轻捏着:“乖,不怕。”
连续看了两部喜剧,又叫了船上的服务生送来晚餐边看边吃,美食治愈人心,段江言的心情总算平静下来。
但还是耍赖撒娇缩在秦朔川怀里不出来。
“我以前就想着,我要是能成功把北山追到手,我就当一个贴贴怪,每天都贴在他身上当腿部挂件,最好是他去送外卖我都变小了然后在他外卖箱里蹲着。”
秦朔川:“你要是愿意,现在也可以每天和我一起上班。”
段江言吃着饭后水果:“不要。你这个资本家当得一天到晚比打工人还忙,我大学的时候都只是早八,你一天到晚早七还偶尔早六早五,我才不。”
秦朔川哑然失笑。
到了晚上快睡觉的时候,段江言不放心,又摸了摸秦朔川的额头试他的体温。
仍旧还是低烧,温度比白天更高一点,整个人看起来蔫头耷脑明显没精神,洗了澡之后都没精力吹头发就想躺下,段江言把他叫起来给他吹干了头发。
段江言不放心:“半夜不舒服就跟我说,好不好?再自己忍着我就生气了。”
秦朔川笑道:“真的没事,小江医生你太严厉了。”
段江言哼了一声,又听他继续道:“过来搂着。我暖和么?”
“你都烧成火炉了!”段江言心疼道,“暖和!谁能比你暖和啊我的活爹!”
睡前喂秦朔川吃了退烧药和胃药,入夜后段江言只觉得越睡越热。
人在发烧时的热是干燥而滚烫的,干焦焦的灼热。
他迷迷糊糊没反应过来,梦中真像是被火炉抱着,此时感觉身边忽然一空!
秦朔川猛地坐起身,下床有些踉跄快步把自己关进洗手间。
“秦朔川?”段江言茫然睁开眼睛。
洗手间紧闭的门内传来秦朔川的咳嗽声和压抑呕吐着却撕心裂肺的声响,段江言立即清醒,猛然坐起身,鞋都顾不上穿就连忙下床。
但他锁着门不让段江言进去。他这性格向来这样,怕被段江言嫌弃,也怕给段江言添麻烦,任凭段江言在门外敲门,缓了许久才低声虚弱道:“没事……我没事……”
幸好段江言早就问服务生要过备用钥匙,才不管秦朔川说什么,直接就拿钥匙把门强行打开了。
秦朔川脸色煞白,也没力气去管干净不干净了,靠坐在地上倚着墙低垂着头,唇角的鲜血殷红刺眼。
段江言登时震惊恐慌,秦朔川立即道:“别怕,只是太疼了把舌尖咬破了,是舌头流的血。”
他反胃干呕的厉害,但胃内空着,只是吐了刚喝的清水和未消化的药片,体温越来越高。
段江言心疼的蹲在旁边陪他缓了许久,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等他终于缓过来一点才把他扶起来。
秦朔川:“就是胃有点疼而已,退烧药副作用,已经好了。”
段江言没法对着这张惨白的脸相信“已经好了”的鬼话,但是某人又讲究的很,非要漱口刷牙还换了一套睡衣,没重新洗一遍澡还得多亏段江言拉住了。
“睡吧。”秦朔川的语气反而像是哄孩子,“明天早上看彩虹去。下雨之后可能有海市蜃楼,起晚了就看不到了。”
段江言皱眉道:“你不舒服要告诉我,你睡,我今晚盯着你。”
常年当医生的经验,很多病人都是晚上突然病情加重,包括晚上发高烧亦或是就连咳嗽都是夜间更重,白天好好的,他当时就担心秦朔川入夜之后会烧起来。
也幸好没睡,秦朔川很快就胃疼的辗转反侧,段江言都不敢想他得多疼才能愣是把舌头都咬出血了。
翻出温度计一测,体温已经快四十度了。
秦朔川的意识逐渐模糊,攥着段江言的手喃喃自语道:“江江,我胃好疼……”
他疼得发抖,段江言见状急得团团转又没办法,揪心无比。
秦朔川自己收拾的药箱并不专业,只简单带了胃药和感冒药,又没带多少,大概是怕段江言说他,于是也没带止疼药。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船上医疗室看看有什么药。”段江言轻轻吻了一下他滚烫的额头。
“别。”秦朔川拉住他的手,“太晚了,别出去。”
“没事,我以前也经常值夜班,最擅长熬夜,我一会就回来,我去看看还有什么药。”
船上倒是也有医生可以直接叫过来,但技艺如何就不好说了。
只能说与当年上学时学校的医务室叔叔阿姨们有一拼,除了会开感冒颗粒和擦碘伏,稍微复杂一点的药名都分不清,又不能让人家把整个巨大的药柜都搬来供段江言选。
毕竟有技术有资历的医生也不愿这样常年风餐露宿跟着船跑。
秦朔川睁开眼睛,掌心抵着着胃,勉强坐起身道:“我陪你一起去。”
江小狗胆子那么小,看个灵异猎奇的故事都能吓得够呛,这样电闪雷鸣的天气半夜穿过大半艘船,魂儿都能吓飞了。
段江言立即又把他按回去盖紧被,“那得把你剩下半条命也折腾没嘛,我没事,我胆子很大的!小江医生是最勇敢的——实在不行我就唱着国歌跑步前进!”
这船舱内设计有点问题,这件豪华主题套房想到医疗室功能区,要么在室内绕船巨大一圈至少大半个小时,要不然就得走一点室外。
就这风雨交加的情况,让半条命的秦朔川上甲板淋雨还不如直接捂死他来的痛快。
“你别去,不安全。”秦朔川道。
船上能有什么不安全,就算是海里有鲨鱼也不能跳上来吃人。
但为了让秦朔川放心,段江言还是道:“那我叫两个保镖跟着我,正好给我壮胆。你不要担心好好休息,我一会就回来,好不好?”
秦朔川沉默了一会,看着段江言坚定的眼神,只能勉强同意:“四个。”
说罢,又从枕头下面拿出一把锋利的弹.簧.刀递给段江言,示意他拿着。
段江言眨眨眼睛,好家伙,狗都嫌先生得多没安全感,他睡觉的时候枕头下面一直压着刀?
为了让他放心,只好收了这把刀放在口袋里,边穿外套边无奈:“好好好,四个保镖,四大天王嘛。”
半夜三更,整艘船都没有任何人声,广袤的深海之中漂着的巨大轮船在暴雨中是如此不起眼。
段江言一推开门就打了个寒颤,海洋和陆地是不一样的。
虽然各种专家学者环保人士都痛批“光污染”的危害,也看不到夜空中的繁星,但完全没有光的深夜是如此恐怖。
漆黑处没有任何一丝杂质。
死寂中,只有暴雨和远方时不时传来惊雷炸响、波涛翻涌猛拍船舷。
前半段室内还好,但一推开船舱的门上了甲板,只有船周围有很暗的光。
三尺之外什么都看不到,黑暗中像是有茹毛饮血的食人怪兽。
段江言顿时咽了咽口水,后退两步,幸亏有带着保镖。
这要是他自己,他真得吓得魂儿都飘走了。
即使这样也忐忑不已,脚落在船板上的声音和结实的地面不同,在深夜只能听到脚步声和呼吸与心跳。
段江言瑟缩转头:“几位大哥,要不你们走前面吧。”
几人立即称职点头,大步走到了段江言的前面拿着手电给他开路,一人在旁边给他打着伞。
这样的海风里伞是完全打不住的,只能扬段江言一脸雨水。
穿着雨衣才不至于变成落汤鸡,保镖开路,段江言走在后面不敢伸头往前看更黑暗处。
丰富的想象力和无数个鬼故事同时在脑海中想起,带着生动的画面。
此时,忽然有一只手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段江言登时毛骨悚然!
因为四个保镖是扇形站在他前方的!
他躲在最后面是第五个人——那么,这只手是谁的呢?
人在极度受惊之下第一秒是叫不出声的,段江言瞪大眼睛,尖叫卡在喉咙里,在他要惨叫的瞬间,忽然直接被人捂住了嘴!
“唔!”他意识到危机,随即下意识反应,张口狠狠去咬住那只手试图挣脱开束缚。
——不是鬼,但是是人的话还不如是鬼。
段江言登时心凉大半。
余光往身后瞥的瞬间,不止两三个人。
他们在劫持我?
我一个普通医生怎么会有仇家,船上又怎么会有劫匪……汪洋大海上总不能是游上来的。
训练有素的保镖一听到声响立刻转头,但对方却忽然把什么冰凉的东西抵在了段江言的脖子上。
几人同时不动了,如临大敌神色紧张,却不敢再轻举妄动。
段江言心脏狂跳,缓缓低头去看,登时心脏都要骤停了——那是一把枪。
在法治社会长大的普通医生,这甚至是段江言第一次看到真枪,而第一次看到,这把枪就是抵在他的脖子上了,冰冷坚硬的黑洞洞的枪口。
段江言深吸一口气,尽量让声音保持冷静:“你们有什么诉求,有话好说。”
拿枪的那人阴森道:“闭嘴,跟我们走。”
说罢,他就推搡着段江言往黑暗无光的船尾雨幕中走。
保镖立即要上前,万万没想到枪口直接一转,对着其中一人就是一枪!
枪是有消音改装的,如此近的距离还是很响,段江言登时浑身一震,但那响声却不足够在海浪噪声与暴雨声中传入客舱众人的耳朵。
鲜血四溅,那一枪竟直接打在颈部!
保镖顿时倒下,血水倒灌入气管和声带,甚至发不出一声。
大量鲜血混着雨水汩汩流淌,段江言登时浑身一震。他见过太多死亡也送走太多病人,但这样一条生命竟就如此消失在眼前。
噩梦一样,极度震撼和恐惧中甚至让人生出不真实的错觉。
地上的人几番扭动挣扎,那是人类最原始的求生本能,紧接着彻底没了生命。
段江言浑身战栗,但还是严厉道:“不要开枪!我跟你们走,不要再开枪了!”
拿枪的又阴森森对剩下三人道:“让秦朔川一个人去船尾仓库。”
说罢,直接粗暴把段江言拖进雨幕中。
在黑暗夜色里一路往前走,段江言身上的雨衣早已撕破,他全身湿透被困在仓库的椅子上。
腥臭咸湿的仓库内弥漫着臭鱼烂虾和铁锈船锚的味道,与豪华的游轮仿佛两个世界。
段江言终于看清了绑他的人。
是之前十分友善、教他认识鲸鱼品种,还说等天气好了就教他海钓的大副,他记得叫这人叫于滨。
另外几个也都是熟面孔。
为了保证船内安全,船上的每个人都是经过筛选调查的,安检完善出入限制严格。在海上不会有歹徒横空降落,除非有翅膀飞越茫茫大海。
上船的宾客连长一点的水果刀都不能带。
没想到千防万防,秦朔川已经把安保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竟然还是没能防得住水手们。
难怪今天的灯光似乎格外暗,他并不熟悉船上夜晚的灯光规格,但现在看来,明显是故意被关上的。
甚至船上为什么会有那么蹩脚不专业、连面对一个常用胃药的名字都颠三倒四的医生,此事或许也是一开始就是局。
段江言闭上眼睛,一环扣着一环。
他现在怀疑秦朔川突然不舒服,剧烈胃痛到反常的地步,发起高烧反胃呕吐并且怎么吃药都没有好转,进食后症状愈发加重——或许也是被下了什么微量的不易觉察的毒。
他是学医的,很清楚许多药都有能让身体本就不好的人吃了之后出现类似生病实则中毒的症状。
除了于滨,眼前站着的船员十多个,每一个都是筛选后熟悉的面孔,每一个段江言都见过。
人皮下藏着杀人的魔鬼,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预谋?
不对,不会是早有预谋。
船上每个船员都做过严格的背景调查,如果一个两个人包藏祸心未能发现也就罢了,十多个人总不能全部都没筛查出来。
他们为什么临时反水,是谁在煽动?
段江言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着对黑洞洞的、刚刚杀过人的枪口的恐惧,竭力保持镇定问:“你们想要什么?要钱的话秦朔川可以给你们的。”
于滨用枪拍了拍段江言的脸:“有钱人没一个好东西,我们要钱他就给?他是慈善家么?”
“你们光鲜亮丽,你们过得这么好,一天到晚山珍海味吃香的喝辣的,我们呢!你看看这肮脏的仓库,你看看那些恶心的充满机油的工作,看看每个人手上的老茧!凭什么?”
“明明同一艘船,就像是两个世界,甚至还被教育‘让客人看到这些脏乱差就是失职’,凭什么!我就是仇富,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过好日子!”
雨水浸透的单薄睡衣,寒冷的夜晚让段江言有些发颤:“谁让你们这么做的?你就确定对方一定会给钱么?”
一个能通过秦氏集团的严格背景调查,家庭美满无不良嗜好不赌博不沾毒的人,是不可能突然变成亡命徒的,就算见财起意,豪华游轮来来往往也有过太多富贾豪绅。
是谁煽动了他们,又是谁要付钱?
“这和你没有关系!”于滨厉声道,“看在你这几天态度还行、没瞧不起人过的份上,我不为难你,但你再话这么多,我就卸了你的腿!”
说罢,直接狠狠给了段江言一个耳光。
段江言被他打的顿时耳鸣。
隐约听到一个船员问于滨:“哥,我有点害怕,刚刚那个保镖是不是死了……?”
于滨怒道:“废话!都杀了多少了你还害怕!”
船上所有船员,除了顺从着他“干一票大的,从此和家人去国外享福”的这些人,都已经在睡梦中悉数被杀。
“咱们犯了法杀了人,真的不会被……”
于滨随手给了那船员也一巴掌:“这里是公海!在公海上杀人不犯法的,根本没人能管我们!咱们家人都已经被接去国外了,咱拿到钱靠了岸,从此就是上等人的生活了!”
那个人甚至已经帮他们算好了,每人大几千万,单单是利息都比他们累死累活仰人鼻息赚来的工资多。
段江言蹙眉:“不是这样的。公海犯法,咱们只要在船上,就要受船旗国法律管制,不管是谁让你们这么做的,这么大的事情都骗人,真的会给出承诺的金额吗。”
“……你们放了我,尽管找秦朔川开价格。你们也知道他听我的,我说不追究就是不追究,你们拿了秦朔川的钱,想去哪个国家都行。”
“什么传奇船旗的故弄玄虚,你一个医生懂什么法?电影都没看过么,公海赌场没听说过?”
于滨直接给了段江言一脚:“不劳你担心,我们早都已经收到钱了!家人都已经到国外了!”
段江言被踢的痛到几乎窒息,咬牙看着他们,没说话。
这年头无论是视频还是声纹都很好伪造,每人几千万,几亿的现金,就算是秦朔川也没法一下拿出来。
普通人总以为富豪就是能随手能变出几个亿,但实际上就算再有钱不可能两天内提款几个亿现金,大笔巨额转账更是生怕警察注意不到么。
心中快速排除,秦锦没有这么大的力量,他敢安排车祸弄死自己父母只是因为参考了小说原文的手段,让他策划十几个船员反水弄出这么大的事,而且竟然躲过了秦朔川的眼睛,他没这本事。
那就只能是秦老爷子了。
段江言心里愈发紧张恐惧。
如果是秦祥宗,任何条件都没用,他这样丧心病狂、据说起家时手里就沾着人命的老疯子,不会给自己和秦朔川留活命的机会。
怎么办,秦朔川真的会一个人过来么?
他又到底给船员们安排的任务是什么内容?
不会仅仅只是杀了秦朔川的,逼着他把秦氏集团签还回去么?然后呢?
门口传来脚步声。
段江言紧张起来,连忙抬头去看,希望是秦朔川又生怕真是秦朔川——
雨夜中有人推开门,在漫天闪电之中。
竟然是秦祥宗本人?!
段江言登时心头一震。这是他第一次面对面与秦祥宗对视,上次晚宴匆匆一面,旁边有秦朔川护着,而且众目睽睽之下,即使是恶狼也是需要衣冠体面的。
此刻他穿着黑色雨衣,浑身湿淋淋的秦祥宗站在手下们前面,阴森的目光犹如地狱的恶鬼。
那是生活中罕见的、相由心生的极恶面相。
船不知何时已经停在海面上不动了,离着岸如此近,一艘快艇即可借着放下的梯子,让秦祥宗和他的人轻易登船。
算准了时间,确定几时会让秦朔川犯病、无暇去看GPS定位。
于是游轮就无人觉察的在茫茫大海上,无声偏离了航线。
第54章 第 54 章
秦祥宗一步步走上前, 目光始终注视着段江言。
那是一种很让人不舒服的毛骨悚然的目光,浑浊的眼睛,下垂的皮肤褶皱, 像是阴暗潮湿的洞穴中,一条阴森森吐着信子的丑陋蟒蛇, 浑身都是毒瘤。
段江言咬住自己的舌尖, 让自己不要害怕, 被反绑在椅子上仰头静静凝视着他。
这样一个令人心生厌恶畏惧的人,秦朔川这些年是怎么过来, 自己现在又该做点什么,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秦祥宗身后的几个随从是荷枪实弹的,但他本人手中的令人胆寒的黑色铁棍。
铁棍带着厌恶挑起段江言的下巴,秦祥宗面无表情道:“你是个医生么。看着挺正经一个人,没想到是个又骚又下贱的小畜生。”
“……现在时间还早, 不如说一说你是怎么带坏我孙子的。”
段江言没说话。
任何辱骂挑衅都是没有意义的, 这种情况下反派也不会死于话多, 只会平白无故受伤流血甚至性命不保。
冷静。不要怕。段江言咬着自己的舌尖,试图平复自己战栗的心脏和灵魂。
秦祥宗见他不吭声, 好整以暇坐下来,语气散漫又怨毒道:“他那个没用的废物爹是这样,他也是这样,长大了翅膀就硬了,没有一个乖乖听话的,都是废物!”
“我倒是低估他了,都会和我玩灯下黑那一套了。以为是幌子, 找了许久真正勾引他的贱种,你猜怎么样?嗯?”
秦老爷子突然爆发出阴森森的笑声:“结果还是你呢!”
紧接着, 抬手就是一棍子砸在段江言肩膀上!
段江言登时痛的浑身绷紧,眼前都星星点点忽明忽暗,但却愣是坚韧的咬住牙一声没吭,更没有秦祥宗期待中的吓傻了的哭泣亦或是求饶。
因为他从来都不是温室里的娇花,其实也不是个斯文儒雅的医生。
人在极度痛苦的瞬间,肾上腺素飙升,思想会变得非常快也非常密集。
在挨了一闷棍的瞬间,他想起很多年前他最恐惧的那条黑暗幽深的小巷。
为了学费一个人打几份工,无论多么怕黑怕鬼,每天凌晨三点不可避免要穿过破败脏乱的小巷,才能最终到达比厕所大不了多少的废旧筒子楼,那是他的住处。
那些小混混叼着烟等在那里,勒索敲诈他终日奔波换来的血汗钱。
滚烫的烟头按在他的肩膀上,反抗失败后也被打过无数次,但后来他终于惨烈胜出了。
这样恐惧战栗却又必须直视困境的心情,段江言颤抖着,闭上眼一声不吭,仔细去思考不放过任何能分析现状的有用的信息。
秦祥宗方才的话中仍旧把儿子秦义和秦朔川放在一起咒骂,所以他其实还并不能确定秦朔川的血缘。
他这样一个古板守旧又无比重视血脉传承的人,也算是万幸他还把秦朔川当后代,不然恐怕第一个要亲手活剥凌迟的人就是秦朔川,在他看来这是自己的耻辱和污点。
段江言的手反绑在背后,颤抖着轻轻动了动肩膀,不知有没有骨裂。
如果继续不说话,那么剩下的只有泄愤的虐待和殴打,段江言深吸气,终于竭力冷静开口:“秦老先生,你的目的是什么?”
“会说话嘛,”秦祥宗道,“我还以为我的好孙子找了个哑巴呢。目的是什么,不是你一个死人需要关心的,我可以预告一下你的结局——你不可能活着走下这艘船。”
说罢,阴恻恻欣赏着段江言的表情变化。
突然的死亡只能让人死前痛苦几秒,但提前预告的死亡却可以折磨人更久。
蟒蛇捕食猎物不是瞬间毙命,而是要亲自欣赏它痛苦的挣扎,在恐惧和侥幸的希望中,痛苦失去呼吸。
但让他失望的是,段江言并没有表现出他期待的挣扎,甚至没说一句好话求他,只是继续不卑不亢安静看着他。
“你该不会还把希望寄托在那个废物身上吧?”秦祥宗怒道,“你不怕是因为觉得他能救你?可他自身难保你不懂么?蠢货!”
段江言闭上眼睛。
无论很久之前的北山还是现在的秦朔川,都是他的精神依靠,无论是虚幻中的游戏,还是鲜血淋漓的现实,他都相信秦朔川。
但他的镇定并不需要来自任何人,只需要来自他自己,万物都向生畏死,他恐惧着战栗着,可是他不怕死亡更不会为此失去理智摇尾乞怜。
“真慢啊,”秦祥宗看了看表,“你猜他会不会还想垂死挣扎做点什么?可是整艘船上都是信号屏蔽装置,现在这里就是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猜猜他能做什么呢?”
最可怕的凶手敌人往往不是因为他们多么强大,而是因为他们过于了解。
秦朔川是老爷子亲手培养起来的,对他的每一步思考实在是太熟悉太了如指掌。
在商界的博弈需要与生俱来的能力和天赋,他才输给了秦朔川,可是歹毒的法律之外的手段上,秦朔川必然远远不如他。
“不过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应该一时半会来不了吧,说不准也没想垂死挣扎什么,单纯就是病得心有余而力不足,”秦祥宗似笑非笑,“对吧,段医生?”
段江言闻言顿时咬牙。
他果然计划好了,秦朔川果然不是生病,而是被他下了毒。
秦祥宗自信一笑:“等他来了,我要在他面前弄死你。要是来的不是他本人,就来一个杀一个。”
他转而很和善似的问于滨与一众船员:“你们帮我想想,怎么弄死这位医生,才会让秦朔川最刻骨铭心呢?得让他知道不听话的代价。”
于滨不敢吭声,站在原地不动。
反而是旁边的船员小声打断:“老板,在公海杀人真的没人管么?那个什么的‘船旗国’是什么意思……我已经杀了人,真的能顺利去别的国家么?万一……”
话没说完,秦祥宗原本和善的笑容忽然消失。
他一抬手,玩笑似的轻描淡写用手指做了个开枪的动作。
他的属下干脆利落抬手就是一枪!
这把枪没有消音器,“砰!”一声巨响!
段江言登时心头一颤,那人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话太多了,”秦祥宗道,“我不喜欢话多的人,更不喜欢质问我的人,你们还有谁想有问题想说话么?”
所有都顿时噤若寒蝉,不敢再吭声。死者的血流淌着在地面上蔓延开来,其他船员心惊胆战往旁边躲了躲,避免蹭在鞋上,又像是避免着这一场上了贼船就下不去的噩梦。
曾经为了钱财手刃同伴,双手沾了血现在谁也逃不掉了。
秦祥宗无所事事踢了踢死者,问段江言:“你猜秦朔川会签吗?他爱江山还是爱美人呢,不过不签也没关系,把他弄死之后作为遗产,产业会回到我手里。就算蒸发一小半市值,至少能保住大部分”
秦祥宗已经山穷水尽什么都没有了,失去了产业失去了儿子,此时无所事事的玩弄猎物一样坐在椅子上翻看着什么文件。
段江言竭力挪开目光不去看死者,把恐惧硬压下去。
他镇定道:“你的儿子和儿媳不是死在意外车祸里,是秦锦杀的。你杀了秦朔川,将来要让杀人凶手顺遂继承产业?”
他已经不记得一目十行过后的原文剧情了,大概是肩膀挨了一闷棍的痛加上各种惊吓反而让他在电光石火中想起一点细节,勉强拼凑出模糊的人名手段和地点。
“……就是这样,你既然手眼通天,可以自己去查我说的对不对。他能杀父母,他也一样敢杀祖父。”
秦祥宗闻言略一皱眉。
细节清晰,他这两天的确在着手调查夫妻二人的死因,只是还没往段江言指的方向查。
船外电闪雷鸣,天崩地裂似的雷声猛烈震响,仿佛要将天地劈开一个大洞!
有脚步声蓦然传来。
段江言登时神经一紧——这种不疾不徐的脚步声,这次绝对是秦朔川!
昏暗的仓库内,大门在风雨中忽然被推开。
所有人的目光同时转过去!甚至连秦老爷子都面色凛然站起身,让自己显得更有气势。
本以为会是剑拔弩张甚至厮杀起来,那些船员们连近身肉搏的可能性都想到了,登时捏紧手中的枪戒备着脚步微动。
但秦朔川竟然在进门后,先是神色从容收起了手中湿淋淋的伞,然后又转身打开灯。
原本昏暗的仓库内顿时亮如白昼。
秦朔川面无表情,语气素来淡然沉着又有点居高临下:“黑灯瞎火的,都看得清楚么?”
众人顿时疑惑相互看向彼此。
仿佛地上的尸体和鲜血不过只是道具,而现在的一切也只是祖孙二人的普通争执和家庭矛盾而已,轻描淡写又平静。
段江言立即抬眼看去,在不适应而骤然有些刺眼的光芒中仍努力望向秦朔川。
即使秦朔川只是自己一个人孤身前来,即使他似乎仓促又手无寸铁。
方才被压抑在内心中,对死亡对鲜血与尸体的恐惧以及一切惊慌战栗,在此刻喷涌迸发而出,随即被安定的力量取而代之。
秦祥宗脸色沉下去。
他想看到的可不是这一幕。
他已经做了准备要欣赏秦朔川如丧家之犬一样恐慌、向他乞求饶恕爱人的性命,然后他要当着秦朔川的面一刀刀杀了那个医生。
让他看看忤逆的代价是如何刻骨铭心。
秦朔川却竟然一点恐慌都没有,毫不在乎甚至有心情装腔作势,摆弄着在人前的面子和架子。
情侣两人没一个做到秦祥宗满意的。
秦朔川把长柄雨伞绅士放在墙边立起来控水。
秦祥宗带的人立即上前去搜身,他真的手无寸铁,浑身上下干干净净。
秦朔川面无表情,被搜身之后平静甚至堪称随意的把双手揣进裤子口袋里。
在那个瞬间,两人的目光有瞬间的摩擦对视。
秦朔川明明白白看了段江言一眼之后,才做出双手揣入口袋的姿势的。
这并不是秦朔川惯常的动作,或许这就是大半年来聊天打游戏的默契,只是一个微妙的感觉,段江言就知道他意有所指。
裤子口袋……
想起来了,是出门前随手揣起来的那把弹.簧.刀!
感谢船上的椅子又宽又简陋,他的手不是反绑在椅背后面,而是自己的背后。
左手努力一下,可以慢慢勾到右侧口袋。
大概因为敌我悬殊又是偷袭,秦老爷子太自信了,船员绑他时没搜身,秦祥宗也并没有对他补一个搜身。
看到他默默伸手的动作,秦朔川垂下眼眸。
又淡淡转向秦老爷子:“不用这么大费周章,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秦老爷子冷笑:“你就是这个态度和我说话,规矩呢!这就是你学了这么多年的长幼尊卑?”
秦朔川平静看着他:“想要秦氏集团可以,你先让段医生走,我看到他安全之后会把名下产业和管理权都归还。”
“你和我谈条件?”秦祥宗道,“我养的狗也配和坐上我的牌桌了?没人能和我讨价还价,尤其是你这种畜生玩意。”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爷孙两人。此时无人在意一个不重要的医生如何,段江言拼命伸出手去那刀往外摸。
姿势很别扭,从口袋里滑落的瞬间,沉重的弹.簧.刀径直往地上落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段江言两根手指生生架住了它!
好险。
段江言艰难抖开刀刃,锋利面几乎要割伤手指,但他顾不上了,刀刃擦破了指尖的第一层皮,万幸没有流血留下痕迹,他终于将刀刃转向绳子无声割起来。
秦朔川不着痕迹看了他一眼。
继而平淡道:“爷爷,今时不同往日了,也没人能跟我讨价还价。”
“秦朔川,你真以为你就这么重要么?如果是不听话的畜生,留着还不如弄死,我不需要你‘归还’,你死了,所有产业都会物归原主。”
秦朔川遗憾似的温和笑道:“那么您可以试试。反正我要‘断子绝孙’,所以早立了遗嘱做过公证,死后名下的一切全部捐给福利机构。”
“你!”秦祥宗原本已经坐下了,登时又站起身,他至今没欣赏到秦朔川灰头土脸的样子解一解心头之恨,反而又被威胁着将了一军。
“口说无凭,小兔崽子,你当我是老糊涂了么?”
秦朔川绅士道:“那您可以赌一把。冒着风险置一时之气杀了段医生,还是放他走,稳妥看着我签了文件和合同。”
秦朔川平时从来都不打嘴仗也不说没意义的废话,即使毒舌也就只毒舌一两句就烦了。
包括他前面的慢条斯理和装腔作势,都不是他一贯的风格——他这是在拖延时间。
段江言加快了手上割绳子的动作,那是海上的结实的粗渔绳,即使这把刀相当锋利,割起来也很吃力。
拖延时间是在等什么?
不可能是等我割绳子,就算我割断了绳子,我们两个也不可能面对这样荷枪实弹加起来足有十五六个人的场面。
不管了,现在唯一的能做的也就只是如此。
秦祥宗忽然阴恻恻道:“你今天的话不少……小兔崽子,你在拖延时间么?”
段江言心头一震,连忙继续加速。
秦祥宗道:“怎么,你还寄希望于搬救兵么。你觉得我为什么有时间和你废话?整艘船的信号都已经屏蔽了,这是海上,不是陆地,这里现在就是一座隐形的孤岛。”
他又虚假伪善的笑了笑,继续道:“毕竟咱们是一家人,不如这样,你跪下好好求我,我就考虑放了你那个心肝宝贝。”
秦朔川面无表情:“爷爷,您是把我当三岁小孩么。”
他太了解老爷子这种没有任何动机只为了痛快有趣的恶劣戏耍,如毒蛇戏耍猎物,给人虚假的希望,等对方上了套以为“努力”有效,再毫不留情踩碎希望。
并告诉猎物“都是因为你做的不够好”,是你没能保护住想保护的东西,然后欣赏对方陷入崩溃。
无论是曾经对秦朔川好过的佣人婆婆,还是他在路边捡到的小狗,无论怎么求,最终也都不会被保护住。
秦朔川平和道:“我再说最后一遍,你准备好的文件我会签,集团还给你,你让段医生走。”
公证过的遗嘱确有其事,秦祥宗不会让他死,但依照他对秦祥宗歹毒性格的了解,今晚是必定要杀了段江言解气过瘾的。
他的确在拖延时间。但再次试着谈条件也是真的,到了山穷水尽时,子弹是不长眼的,能用假意和谈的方式先送段江言离开才最稳妥,不能让他冒险。
段江言的手几乎要在不着痕迹的高速摩擦切割中起水泡了。
经过秦朔川争取的时间,最后一股绳子终于断了!
他连忙自己抓住绳口断裂的位置,假装还绑在原处静观其变。
就在此时,段江言一转头,猛然发现一个年轻船员正瞪大眼睛看着他——绝对看到刚才的细微动作了。
那船员登时就要叫出声!
段江言心头一紧,看向死者流淌在地上的鲜血,忽然一抬脚,脚尖点着鲜血直接往那船员的方向一踢!
血飞溅在对方的裤脚上。
死者的眼睛还没闭上,死不瞑目仰头看着天花板。
那人只是随口问了一句话,就被秦老爷子的人给打死了,而公海与船旗国的骗局已然揭开,只是谁问谁被灭口。
段江言正是急中生智赌一把,希望那船员能仔细想想此事。
船员惊恐盯着裤腿上的血迹。
他胆子小,并没有亲手杀过人,其实在这条骗局和草菅人命的路上还有回头的机会。他瞪大眼睛许久,最终,一声没吭决定坐观成败,只当没看到,重新看向祖孙二人。
段江言心脏狂跳,长舒一口气。
这一边,秦祥宗并不配合。飞扬跋扈了一辈子的人,他冷冷笑道:
“没人能上我的牌桌谈条件。你可以不配合,如果只保证你是‘活着’的状态——其实很简单。”
话音落下,在他站起身的瞬间,在场气氛陡然一变!
秦祥宗身后的两个手下直接上前锁了门,也就是整个仓库唯一的出路。
另外两人毫不客气冲过来,竟是要将他强行按住!
从口舌之争到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要发生的大动干戈不过是一个瞬间。
人数上众寡悬殊,秦朔川还是赤手空拳。
而且被下的毒到现在药性还没散,他身体状况明显不太好,脸色始终泛着病态的白。
在场十几个人,就算这些船员都是草包,至少秦祥宗带来的五个人个个都受过训练,身手不凡。
秦朔川后退一步,敏捷躲过身后猎猎拳风,又侧身躲过另一人的飞扑,瞬间就站在了方才放在墙根下不起眼的雨伞处。
那把雨伞的伞柄竟直接抽出一把尖刺形状锋利的刀。
怪不得他打了一把伞,连段江言都以为他只是毒舌气人惯了,无论什么处境都要气人,现在看万幸他不是完全手无寸铁。
于滨一看秦朔川手中斜斜拎着这么长一把刀,第一个目标居然是他,顿时吓了一跳下意识举枪。
秦祥宗立即道:“都放下枪!”
子弹无眼,他不在乎这个沦为废料的孙子的生命,但是他得不信那份公证过的遗嘱的存在。
如果秦朔川现在死了,那自己就什么都得不到了。
周围顿时混乱,这群船员果然都是没训练过的草包,于滨一晚上杀了包括船员以及保镖在内六七个人,精神早就紧绷到了极点。
眼看着秦朔川面无表情上前,后退的瞬间一脚踩在地上尸体的手指上,发出咯嘣的骨头断裂声,也瞬间把他绊倒在地。
与睁大眼睛的尸体近距离接触,于滨登时惨叫一声,完全顾不上什么能不能用枪了,手中的格.洛.克抬起来对着秦朔川就疯狂开枪!
秦朔川已然往旁边敏锐撤去,继而身形极快上前!
在于滨再次调转枪口之前,手中的尖刺直接快狠准刺断肋骨贯穿他的胸口!
于滨发出死前最后的凄厉惨叫——就像他几个小时之前丧心病狂杀害自己同伴时那样,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秦朔川一手将尖刺拔出,手腕一抖登时洒落一地鲜血!
他立即去捡枪,但几个训练有素的打手连忙上前一脚踢飞了于滨的那把枪。
段江言来不及为尸体震撼,因为那把枪被踢到了自己脚边!
在枪飞过来的瞬间,他不再伪装正要挣开绳子,却突然被身后的壮汉伸手抓过来。
——秦祥宗刚下了命令,杀了这个医生。
段江言眼看着刀刃近在眼前,一切都像是慢动作,秦朔川面色陡变,但已经来不及了!
秦祥宗则悠闲坐在椅子上观赏这医生如何血溅三尺。
刹那之间,段江言猛然起身!
他一脚踢翻椅子,身上的绳子陡然松开!手中弹.簧.刀灵巧一转,动作快准狠,他不仅最清楚人类心脏的位置,更清楚如何避开人坚硬的肋骨!
一刀毙命!
这是段江言第一次杀人,刀尖刺破心脏的恐怖感受令他登时茫然空白。
他毕生所学的医术和临床经验是用来救人的,从没想过会用来找人命门。
不,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正当防卫又何尝不是在救人。他压抑住心的惊慌恐惧,在飞溅的鲜血中拔了刀。
他的左边肩膀被秦老爷子一棍子敲的八成骨裂了,现在根本使不上劲。
他立即低头捡枪,秦朔川却朗声道:“江江!都是假的,就那一把是真的!”
段江言一愣,他怎么知道的?哪一把,于滨那把是真的?
几个船员反应过来,一拥而上上前去拦他,忽然又是一声枪响!夹杂着玻璃碎裂的声音!
窗外不知何时,在雨夜中静悄悄出现一艘没有亮灯的船。
——是狙击手。
段江言终于明白秦朔川刚刚为什么进屋后第一件事是开灯了。
一人被精准狙击爆头,剩下的胆子不多的船员们随即就怕了,连忙散开抱头鼠窜远远离开货仓破旧的窗户。
窗外又是几枪狙击,几个作乱的杀人犯船员当场被击毙。
段江言捡起那把枪,什么枪栓上膛和保险他根本分不清,没用过真枪,这样的危急关头显然也不会有准头。
有自知之明,他抬手果断把它扔给秦朔川,秦朔川一手拎着尖刺,上面的血往地上一甩,略一回头直接凌空单手接住!两人的默契不言而喻。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秦朔川实弹射击,手法极快近乎不用瞄准。砰砰砰几枪下去,直接把仍旧试图上前劫持段江言的船员全部放倒。
人质和绑匪的距离太近,窗外的特警和狙击手根本无法开枪。见劫匪都被正当防卫的受害者击毙了,人质平安无事,众人登时长舒一口气。
秦祥宗原本还好整以暇看着,眼看着事态不对,房间里的活人越来越少,他登时站起身!
“这不可能……我已经切断了信号,整艘船根本发不出报警讯息,你怎么联系上外援的?!”
此时又一个训练有素的悍匪直接飞身扑上前,秦朔川一扣扳机!
没有子弹了。
这把枪装满应该有十七发子弹,但少了至少十多发——都用在了在睡梦中无辜被害的那些船员身上。
秦朔川怔愣半秒,手中的枪立即狠狠砸出去,径直把对方砸了个头破血流。
另一个打手直接冲向段江言。
段江言把枪扔给秦朔川了,此时手中只有一把不算长的刀,何况他左侧肩膀完全动不了,只能侧身艰难往旁边躲。
秦祥宗怒道:“杀了那个医生!”
锋利的刀刃登时刺了过来!段江言堪堪躲了几步,后背猛然贴住墙!
那锋利的匕.首直接扎向心脏!
段江言瞳孔地震,却退无可退,千钧一发之际,秦朔川一手攥住刀刃,直接把对方掀翻在地!
对方随即拽住他的腿,另一人冲了上来!
“杀了秦朔川!”
危险关头被地上的人牵制着,刀锋出鞘,径直对准秦朔川!
段江言须臾之间迸发出史无前例的速度!
他冲上去对着歹徒的后心,再次精准无比的一刀!
对方原本要刺向秦朔川脖颈的姿势随即一滞。
可是紧接着,最后的一股劲却突然迸发,段江言来不及再拔刀,一切仿佛慢动作,那长而闪着寒光的锋利匕.首刹那间没入秦朔川腹部!
“秦朔川!”段江言的声音几乎劈了叉。
他猛然一拔刀,那悍匪终于倒在地上没了气息,但他已经顾不上了,见秦朔川闷哼一声,一手攥住腹部的刀柄直接往外一拔!
刀尖一转,直接将地上的最后一个歹徒毙命!
房间内除了早就恐惧的抱头蹲在角落生怕被狙击的船员,只剩下孤身一人的秦祥宗。
杀他可不是正当防卫,他心里很清楚秦朔川不能动他,因而睁大怨毒的眼睛死死看着两人。
秦朔川踉跄了几步,他的唇角溢出鲜血,捂住腹部的伤口倚靠着墙勉强站直。
窗户已经在狙击时全碎了,窗外海风灌进满屋子血腥中,天边泛起鱼肚白,海上的朝阳露出一点红色的边缘。
秦祥宗发着抖,不知是终于畏惧了还是仍旧愤怒。
他拿出一个遥控:“你以为我没有准备么……本来我就打算好,如果有意外,让这艘船上所有人陪葬的,里面全是炸药!”
下一秒,秦祥宗毫不犹豫按下按钮。
段江言面色一变,但秦朔川已经转头拉着他从窗上翻了出去!
“秦朔川!船上其他人——”
“都已经撤出去了……这艘船是空的了,”秦朔川声音虚弱,腹部的伤口还在冒血,“别怕,我抱着你——跳!”
在他们跳下海面的瞬间,身后的巨轮陡然在惊天动地的巨响中被炸开!
咸涩的海水灌入口鼻,段江言被秦朔川牢牢护着,即使从那么高跳下来也并没有传说中跳在水泥地上的力量。
海水冰冷刺骨,秦朔川的体力也已经在整场激战中达到了极限。
更不必提还受伤大量失血,又被海面重重一拍。
在落入海水的瞬间他就失去意识了,殷红的血液在海水中扩散开来,不断流逝。
段江言连忙拽住昏迷的秦朔川,眼看着那边的特警已经快速放下救生艇划了过来。
“醒醒,秦朔川你别睡!”
在警察们的帮助下把他扶上救生艇,段江言连忙双手颤抖着给他的伤口做处理。
但他是医生,最清楚这样的伤不是轻易就能止住血的,而秦朔川的脸色已经白得近乎透明,没有一点生机。
段江言憋了整整一整晚的眼泪终于彻底释放了,无声但疯狂的流淌,如一种释放又如新的恐慌,热泪砸在秦朔川的额头上、眼窝处,不断哽咽抽泣。
秦朔川的睫毛突然颤抖了一下,继而缓缓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就是江小狗还在哭的一塌糊涂。
他抬手给他擦了擦眼泪,艰难地虚弱笑着哄他:“哭什么?刚才摔晕了而已……现实版游戏刺不刺激,别怕……我枪法比在网上怎么样……”
人就是经不住安慰。
原本还能忍忍,被这样哄一哄,段江言差点要哭出声了:“你说呢!一点也不刺激!呜呜呜呜——”
“小狗变小火车了?”秦朔川继续哄他,“你看那边……海市蜃楼……”
昨晚一切风平浪静时,秦朔川还哄他早点睡,说早睡早起去看雨后的海市蜃楼。
没想到一语成谶,竟然在救生艇和这样的处境里看到了。
段江言的大脑宕机,让他看他就下意识转头看去。
不是几百年前的书中所写的碧瓦飞甍了,但天边高楼林立,恍然如天上宫阙,大片盛景堪称震撼人心。
段江言顿时目瞪口呆。从来没见过传说中的真正幻境,这一切惊心动魄的经历更像是梦了。
但紧接着他就意识到不对,连忙回神。
秦朔川攥着他的手缓缓松开,一声不吭再次陷入昏迷之中。
第55章 第 55 章
海市蜃楼的奇观不久就消散了, 但此时段江言已经坐在了抢救室外,并没有从开始看到最后。
游轮无声改了航线调头靠岸,但距离京城也实在是相当远。
秦朔川的伤太重, 根本就来不及回京城。
医用直升机在海上悬停已经是人力所能及的最快速度,都仍旧让心急如焚的段江言感觉度日如年。
手术室的门推开, 段江言连忙站起身:“情况怎么样!”
医生边比划边说了一些听不懂的语言, 见段江言艰难又焦急茫然的试着理解, 于是转而磕绊着用英语试图表达。
急糊涂了,忘了这里不是国内。
非英语母语国, 英语难免各自带着口音不太好理解,但看医生点头的动作,段江言终于松了一口气。
万幸那一刀没伤着内脏,但失血太多情况不太好,心脏还没有完全养好因而承受的压力非常大, 但只要能苏醒就万事大吉至少不会有更严重的后果了, 预后不错就已经是万幸。
段江言磕磕绊绊听着时不时用英语问几句, 查一查翻译。
秦朔川已经推出手术室了。
“上帝保佑,希望病人在二十四小时内能醒。”
段江言没说话。在一定的时间内醒不过来, 本来就是非常危险的症状。
万幸这里可以全程陪同,至少让他一直看着秦朔川、安心一些。
段江言的肩膀不出所料果然骨裂了,他自己也是伤员,医用直升机空间有限制只能上一个家属,他并不是最好的人选。
毕竟唯一的家属有太多事情要第一时间处理完、忙碌着跑上跑下,而段江言应该跟着其他人一起回京城,好好治疗好好休息。
但刚遭遇了这么恐怖如噩梦的事故, 他是如何都不会现在和秦朔川分开的。
秦朔川无意识中都依旧攥着他的手,他又怎么可能不紧不慢自己回国, 不敢相信等到秦朔川苏醒后发现自己不在时会多么迷茫。
异国他乡,夜色一点点吞噬掉落日余晖,段江言不敢睡,坐在病床边趴着打瞌睡。
睡着了就会反复做噩梦,梦到游轮炸毁的瞬间掀起如有千尺高的巨浪,梦到尸体和血,梦到没入秦朔川腹部的利刃。
他太累了,趴在床边也不住打瞌睡。
惊醒后又连忙看时间。秦朔川依旧昏迷不醒,脸色白的如同与纯白色的床单被套融为一体,安静的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机。
旁边的仪器屏幕上显示着他极为虚弱也极为糟糕的生命体征。
段江言站起身,摸了摸他的脸,又用棉签沾着水轻轻润了润他的发白干裂的嘴唇。
秦朔川的手是冰凉的,为段江言而空手接白刃时右手又受了伤,旧伤刚好又添新伤,他这只手多灾多难仿佛是八字犯冲。
身处异国他乡,即使亲朋好友想过来陪他也要走手续办入境手续,段江言对秦朔川既心疼又担心他有事,恐惧后怕又委屈,恍然生出噩梦仍在持续的恐慌。
段江言的眼眶红了,片刻后无声掉下一滴两滴三滴泪水。
又不敢哭的太大声以免半夜影响上下左右的其他病房,于是埋头枕着秦朔川的胳膊给自己擦眼泪。
不知过了多久,冰凉的指尖在段江言的脸颊上轻轻抚过。
段江言又困又累已经哭得麻了,半天也没反应过来,反而抓住那只手用力蹭了蹭自己断线珠子一样的更多泪水。
几秒钟之后,段江言忽然停住。
他疑惑低头看了看这只不属于自己的手。
终于回神,猛然站起身,秦朔川半睁着眼睛,目光柔和看着段江言,似乎想说话但氧气面罩扣在脸上有些阻碍。
“醒了?”段江言猛然站起身,帮他摘下面罩,“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晕吗,冷不冷?”
“江江……去休息……”秦朔川嘴唇动了动,几乎发不出声音,只能勉强辨认口型。
“不不不,我不困,你别说话了。渴不渴?还不能喝水,我用棉签给你沾一点好不好?”
秦朔川:“乖。”
见段江言不动,依旧坐在床边,秦朔川麻醉药劲还没完全消散,勉强往往旁边挪了挪:“你是不是害怕……不敢睡……?”
段江言如实点头:“睡着了做噩梦。”
“上来。”
“这怎么行呢,医生挤在病人的床上,回头给你挤地上了怎么办?”
秦朔川没说话,安静看着他,又往床边挪了挪。见段江言不动,他垂眸道:“就当是我怕,你陪我……现在不是医生,是家属。”
两人对视许久,段江言默默爬上床,钻进秦朔川的被窝。
他全身冰凉,段江言小心绕开他腹部的刀口给他暖着,埋头靠在他肩膀上小声道:“护士来了会制裁咱们的,会挨骂的。”
“没事,语言不通听不懂。”秦朔川呼吸逐渐恢复,说话也不那么吃力了。
只是依旧很虚弱,精神一阵一阵恍惚随时都会再次晕过去,努力撑着一口气想先哄睡了江小狗。
“你知道咱在国外?”
秦朔川笑了笑:“我又没伤着脑子。”
离着京城十万八千里,总归不能是时空迁跃传送回去的。
段江言闷闷“哦”了一声,靠在秦朔川怀里开始犯困。
他已经几天几夜没怎么合眼了,眼看着秦朔川醒没事了,悬着的心一松,紧绷的精神缓缓舒展,一沾枕头就沉沉睡着了.
翌日再醒来时,竟然已经是傍晚了。
难得没有做噩梦,而是梦到鱼儿在水里和他招手,巨大的魔鬼鱼表情微笑着游来游去。
段江言迷茫起身,看向窗外的夕阳,这是哪我是谁……哦哦哦!医院!
随着他弹坐起身的动作,秦朔川跟着睁开眼睛。
秦朔川的精神好了很多,虽然脸色依旧苍白病态,但目光却不再混沌涣散,很清醒看着段江言。
两人对视几秒,片刻后都笑了起来。
段江言又躺了回去。
幸好这病床的尺寸足够大,自己这小身板不至于把秦朔川挤去地上。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医生护士来制裁他,居然没把他叫醒了扔到陪护床去?
秦朔川但笑不语。
“喝水吗?禁食禁水的时间过了,我给你倒点水去。”
秦朔川道:“不用,一会叫护工……我看看你的肩膀。”
小江医生并没有自己也是伤员的自觉,肩膀上固定着绷带,这位置也没法打石膏,万幸伤得不重,只有动的时候会有一点点疼。
秦老爷子岁数大了,虽然超雄似的但力气欠佳,没给段江言砸出个好歹。
再养两天,秦朔川的生命体征稳定了就可以办手续回京城了。
段江言躺在床上不轻不重咬着手指——咬着秦朔川的手指,转头问他:“不是有信号屏蔽器吗,你是怎么联系到警察的?”
秦朔川道:“上船之前我把安保系统改成了每小时回传一次消息,如果信号消失超过两小时就会自动对失联位置报警。”
段江言恍然大悟。居然谨慎警惕到这个地步,能睡觉都枕头下面压着刀的人就是和一般人脑回路不一样……但是也幸亏他警惕,不然现在自己的命已经没了。
“你出门去取药之后我突然发现手机和卫星电话都没信号,但当时已经来不及了。”
段江言闻言歪头想了想,两人大概是晚上十一点左右睡的,当时有信号,大概凌晨两点多秦朔川突然身体不适,也就根本没注意手机能不能用。
秦朔川当时立即意识到这是被摆了一道,难怪会病的这么突然。
忍着高烧和剧烈的胃痛快速在脑海中把人员过了一遍,立即就锁定了人数不对、据说是“调班”的船员们。
秦老爷子了解他,他也一样了解秦老爷子。让他犯病、把段江言骗出去劫持了当人质,情况好逼着他转出所有产业再杀了段江言,情况差的话——秦祥宗那个疯子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能炸了整艘船。
一开始秦朔川提出拖延时间、先撤出整艘游轮上所有乘客的时候,警方并不赞同这个方案。
因为人数众多、半夜又事发突然,随时有可能惊动绑匪——没想到最后,居然真的做到了安静无声而速度令人惊叹的有序全部撤离。
更没想到秦朔川居然料事如神,绑匪真的直接炸船同归于尽。
段江言闻言也咂舌震惊,整整一艘游轮那么多人,从他被劫持到秦朔川现身,为了不让秦祥宗起疑心,中间至多半个小时,安静无声而有序,愣是静悄悄就在警方的接应下下了船。
秦朔川道:“如果素不相识的普通游客,我确实做不到。”
一艘正常的游轮上乘客素质良莠不齐,文化程度和认知水平也不同,可能有舍不得财物行李或者不信邪的市井粗人,亦或是尖叫吵闹的熊孩子。
单单是沟通和信息传递,想让所有人信任,乖乖半夜从床上爬起来然后冒着狂风骤雨十分钟内下船就是个不可能的事情,而且百分百会惊动绑匪。
万幸这艘船上的人要么是段江言的亲朋好友,要么是为了更热闹而当做集团福利凑人数的秦氏集团员工。
只需要悄悄上船的警方说一遍“不要收拾行李,带上手机穿上保暖衣物立刻下船!”,有秦朔川的威信在,所有人甚至不需要质疑更不需要担心财物损失的报销问题,毫不磨蹭起身就安静逃跑。
段江言长舒一口气:“幸亏你想到了,那个老疯子居然直接炸船要拉着所有人同归于尽,这是什么歹毒行为啊呸!”
他想了想又问:“那你怎么知道那些枪都是假的?他有个手下当场打了一发子弹杀了一个船员呢,完全没想到就只有一发子弹。”
“国内禁枪,想装配那么多把枪以及子弹必然需要海外途径,动作大了我会发现,”秦朔川道,“而且如果真能开枪——”
如果能开枪,以秦祥宗的恐怖性格,会在秦朔川露面的瞬间,当场举枪给段江言四肢各来一枪,然后用他的惨叫声中当背景音和秦朔川谈判。
当时秦朔川之所以脸色很差,不完全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是因为他在恐惧,他不得不露面,否则秦祥宗会撕票,但露面可能就是他们伤害江小狗的信号。
他再料事如神也不是神仙,他太恐惧段江言受伤出事了。
那把伞抽出来的刀刃,其实并不是用来以一挡百打退匪徒。
秦朔川用遗嘱捆绑住集团产业做要挟,如果真的来不及制止秦祥宗撕票段江言了——那把刀是万不得已时,以命做最后的筹码,给他自己准备的。
不过他要是说出来,肯定会被江小狗狂骂。
秦朔川想了想:“对了,我另一份遗嘱放在咱家的保险柜。如果我有什么意外,遗产都是留给你——唔!”
段江言抄起枕头,兜头就是狠狠砸在秦朔川脸上!
砸了一下还不够,又捏住他的脸腮赶紧道:“呸呸呸!不许说!”说罢又给了他一枕头。
秦朔川无辜看着段江言:“完了,被小江医生打坏了,突然头好晕……”
段江言怒道:“滚滚滚,头晕是因为失血过多的后遗症,说这么晦气的话,我看你是挨打挨得轻了!不许提那个字,你多年轻啊现在想这种事!”
秦朔川无奈一笑:“其实我昏迷那段时间,是有一点意识的,我能感觉到你在我旁边。我当时就在想,如果我没撑过去,你又不知道那份遗嘱在哪里怎么办?答应了当聘礼给你的。”
段江言阴森森问:“你还想再挨一枕头?狗都嫌,给你吊路灯上你就不这么多话了是不是?”
他就是做做样子,舍不得打秦朔川,这样都捧在手心生怕声音大一点都震碎了。
秦朔川虚弱中有些委屈:“你骂我。”
“骂你怎么了?嗯?”段江言又轻轻去咬秦朔川的手指,“等你好了我还打你呢。”
“被小江医生多骂一句,就多胃疼头晕伤口疼一点……”秦朔川垂下长睫,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倒了,“除非小江医生能哄哄我,好难受,心脏跳得好痛。”
段江言被他这幅样子吓得赶紧去看监测仪器的屏幕,生命体征恢复了很多,完全不是他表现的这幅样子。
段江言:…………
完了,学坏了,真是彻底学坏了。
段江言没办法,即使知道他是撒娇却也还是吃这一套,心软了轻轻亲了他一口:“好好好,哄你,我看看亲爱的北山哥哥碎成几块了,我给你拼起来好不好?”
秦朔川闭上眼睛,面无表情道:“你只亲左脸,右脸的心也要碎了。”
段江言又亲了他一口。
“额头也伤心了。”
段江言磨磨牙,深吸气提醒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他是病人、他在发烧、他刚醒……
这次直接把左边右边额头鼻梁眼窝全部盖章一样亲了一遍。
秦朔川满意睁开眼睛,眸色清明,完全不是刚刚差点就要晕倒的样子。
他严肃陈述的语气仿佛在宣布什么郑重的事情:“这就是爱的力量,如果每天被江小狗亲亲,我就会好的更快。”
段江言瞪大眼睛贴着他脸颊使劲看他:“秦董,您猜我信不信呢?”
算了,反正自从马甲掉了、秦朔川彻底放飞自我了,简直是不加掩饰画风越来越奇特。
从他第一次开口毒舌段江言,完全不按霸总的套路出牌,段江言就知道他八成是个喜欢地狱笑话的混邪乐子人。
病床再宽也到底是双人的,有些挤,两人紧紧贴着躺在一起凑得很近。
两人打闹了一阵之后都默契的不说话也不动了,默默的彼此拉住对方的手。
对于劫后余生而已,能这样安静而岁月静好的依偎着,本身就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发生这么大的事,两人还没回国,消息一出就已经足够震撼所有人了。
警方的案情通报寥寥数语言简意赅,秦朔川也懒得控制舆论撤热搜,也没什么可瞒的意义。
【我的个妈啊,炸船?炸船?不是,这是在说汉语吗?给他一架飞机,他是不是就能去大洋彼岸撞双子塔了啊?】
【还好转移的快,不然这一船那么多人呢,家人们得多伤心】
【看细节通报,船员们除了反水变歹徒的,其他的都被杀了呜呜呜呜】
【所以那个老疯子是怎么做到策反这么多人的?】
【这种高消费豪华游轮最容易见识阶级差异,更容易走偏容易或者生出阶级怨恨吧】
【据说嫌疑人交代是被做了一个网赌的局,一开始都不信,结果人均赢了二十多万,比他们在海上风吹日晒一年多工资还多呢,就传染病一样都开始玩,等到开始赔钱了也不收手,反而疯了】
赌博之所以能摧毁一个人,并不是简单的让人抱侥幸心理,更是模糊人们对牌桌上筹码的概念。
十几块钱一斤猪肉,几块钱一斤的大米,一个月几千一万的工资,在牌桌上十万二十万却是个很小的简单数字,十几万十几万的赢,几十万几十万的输钱都只是“小额”。
等到冷静下来看看欠款金额是毕生积蓄、亦或是未来二十年工资时,就已经晚了。
一个小时前还做着成为有钱人了的春秋大梦,一小时后就人生就陷入深渊,仇恨不甘心乃至疯狂在瞬间就会蒙蔽一个人,尤其是在海上的环境本就是闭塞的.
船炸毁之后,几个水性好的船员全部被逮捕归案,犯下的罪行谁也别想逃,而且由于性质恶劣影响巨大,还故意想借钻公海的空子,全部从重判刑。
让段江言感到最惊喜激动和欣慰的是,当时在他面前血溅三尺当场‘死亡’的保镖并不在名单通报中,而是放在了重伤那一栏。
那枚击中保镖的那枚子弹竟然奇迹的穿过颈部但没有碰到脊椎气管以及颈动脉等等一系列重要位置,警方通报时,人已经完全没有生命危险了,甚至还拍了一张呲牙笑的照片——
一方面笑自己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另一方面是听说秦董支付给他一笔相当高额几乎天价的医药费以及奖金,后半辈子生活都有保障了。
段江言长舒一口气。他只在文献中看到过类似于击穿大脑但存活的案例,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在自己身边发生。
这两天他一直感到惴惴不安,想到当时血溅三尺的那一幕,作为医生挽救过那么多人,从没想过有一天会有“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沉重枷锁。
没事就好,都没事就好。
至于秦祥宗,当场就淹死在了海里。
或许是恶有恶报,直到沉船打捞之后才找到他的尸体,已经泡的不成人形又被深海里各种来路不明的鱼给咬的乱七八糟,缺胳膊少腿最后连个全尸都没有。
他这样传统的人最讲究完完整整入土为安,现在看来是没有机会了。
当警方问及身为“家属”的秦朔川要如何处理尸体的时候,秦朔川正好被段江言用轮椅推到花园晒太阳,温和又残忍回答:“海葬。”
淹死在海里,顺便永远感受一下冰冷的海水。
秦朔川挂了电话,段江言坐在旁边的长椅上吃冰淇淋,边吃还边用脚勾着轮椅免得滑走了。
秦朔川无奈笑道:“我能走。”
某人脚崴了的时候非要小丧尸一样瘸瘸拐拐的,自己的腿好好的反而被按在轮椅上,想反抗就会被抡一枕头。
段江言哼了一声,捏起嗓子重复他:“‘能走~’……啊呸!能走个屁!”
昨天才能下床,今天早上一时没看住他,秦朔川自己睡醒了也不叫人,扶着墙去洗漱之后,还试图研究怎么洗澡——
结果直接惊天动地摔在地上,甚至直接就自己把自己摔晕了,伤口都裂了。
秦朔川道:“那是低血糖了,不是能不能行走的问题。”
段江言道:“那亲爱的秦董,请问您为什么会低血糖呢?低血糖会惩罚每一个没食欲都饿的头晕了还逞强的坏孩子。”
不过嘴上这么说,实际上小江医生比谁都心疼他,当天就火速磕磕绊绊和当地人用各自带不同口音的英语,借了甜品店的烤箱和食材给秦朔川做了一大袋子曲奇饼干。
秦朔川不吃当地的甜品,所有甜品店里的产品都好像打死卖糖的了所以糖不要钱似的,甜的他生理性感到恶心反胃不舒服,一口都不肯吃。
段江言拎着曲奇饼干回来的路上还顺便给自己买了个甜筒冰淇淋。
秦朔川看着他的甜筒:“我也要吃。”
“不行,我吃过了。你这样会间接接吻。”
秦朔川神色淡淡又无辜:“咱们直接接吻的次数少吗。”
段江言:……
段江言:“好吧,只许尝一点点点,当心又要胃疼。”
秦朔川倒也不是真馋冰淇淋了,只是觉得段江言抱着甜筒坐在阳光下懒懒晒太阳的样子很可爱,凑近了还能看到段江言的脸颊在阳光下细细的绒毛感。
说是吃冰淇淋,其实等他凑过来了,秦朔川轻轻亲了一下他的脸。
花园里人来人往,都是金发碧眼的面孔,多看几眼也主要是因为身后加强几倍的安保和小情侣的互动。
两人乐得清闲,在国内知名度太高了,所有人向日葵一样看过来还悄悄拍照,多么外向的人都会有点不好意思,现在无拘无束,甚至坐在花园里顺便喂喂鸽子。
秦朔川见他蹲在地上和鸽子玩了好久才回来,闷闷道:“你很喜欢投喂小动物。”
段江言拿起一片曲奇放进他嘴里:“乖。我也喜欢投喂一米九的大型动物。”
第56章 第 56 章
因为秦家突然的风波和混乱, 秦家夫妻的葬礼暂时推迟了几天。
秦朔川在国外养伤暂时未归,蜂拥而至的媒体记者为了能找更多素材,第一时间再次把镜头对准了秦家唯一能找得到又乐意接受采访的人, 秦锦。
秦锦面对长枪短炮的镜头,垂下眼眸娇弱道:“爷爷一直不喜欢我, 我几乎没有和他说话的资格……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大哥一直是他唯一心仪的继承人, 他一直说大哥和他各方面都很像。”
一句和秦老爷子“不熟”,第一时间就撇清了和杀人犯之间的关系。
炸船、引导杀害那么多无辜的船员, 至今为止船员家属们声泪俱下的哭诉视频都依旧在大众视野范围内。
无论是被害人还是行凶者,都曾经有美满的家庭,是孩子的父亲是妻子的丈夫,噩耗陡然传来无数个家庭分崩离析,秦祥宗甚至不是普通杀人犯那么简单, 而是一己之力毁了无数人生活的丧心病狂歹徒, 堪称穷凶极恶。
小白花和这样的恶徒快速割席, 顺便又把锅重新甩给秦朔川。
秦朔川才是这种恶徒的一手栽培的同类,是秦祥宗的继承人。
秦锦又在媒体面前低声垂泪:“请大家不要再责怪我的家人们了, 我替他们道个歉,我们家族内的权力斗争导致无辜的人被害,对不起大家。”
说罢,在媒体面前虔诚鞠躬。
似乎怕自己的心思不够昭然若揭似的,又补充道:“希望大家不要再责怪我大哥,毕竟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段江言看完视频,磨磨牙恨不得能把手伸进屏幕扇秦锦一个巨大的耳光。
明明秦朔川是受害者, 被他这么春秋笔法一搅混水,就好像他和秦祥宗这样的歹徒是同类, 两人的斗争导致普通人遇难似的。
竟然还假惺惺说什么替秦朔川给大家道个歉,照这么说,要是歹徒抢了银行导致有人伤亡,难道错的不是歹徒,而是要银行出来给大家道歉、表示自己不该存这么多钱吗?
受害者有罪这一套真是被他玩的明明白白。
舆论是经不起煽动的,很快就吵起来了。
【天啊秦家这小少爷好可怜啊,刚没了父母都没来得及下葬,家里又闹出这么大的事,只留他一个人孤零零在国内替大家道歉,可是他做错了什么?】
【秦朔川应该亲自道歉!难道船员们的死他没责任吗,真是个懦夫啊,现在还在国外玩,让弟弟当挡箭牌】
【不是……你说的是人话吗?他现在是在国外玩吗,他中了一刀差点死了好不好。他为什么道歉啊?他只是带着爱人在游轮上办个派对庆祝生日,犯天条了?】
【对啊,煽动利用船员的不是他,杀人的更不是他,反而还是他拖延绑匪给船上所有人争取时间,不然你以为伤亡人数会只有这么点?】
【切,如果他们豪门别这样抢产业抢控制权,和和平平的不就没事了,要不是他把秦祥宗逼急了眼,秦祥宗会绑架和杀人?】
【楼上,你肯定说过‘都怪这女的穿个吊带太暴露太不检点,活该被人强.奸?’这种话吧,受害者有罪让你玩明白了,真恶臭死了】
【我倒是觉得这个秦锦不是好人,哪有这样说话的?看着是维护他哥,我看他是陷他哥于不义吧,真绿茶】
【人家孩子真心诚意道个歉怎么就绿茶了,发生这么大的事情,秦锦一看就富家小少爷不懂事而已,有点言差语错很正常,你挑什么刺?】
【我也觉得秦锦不像好人。秦朔川快回国收拾他!】
【所以说起来,每日一问,秦董醒了吗,伤好些了吗?到底什么时候和咱段哥一起回国啊急死我了】
……
护工保镖等人都到到岗了,秦朔川派人去给段江言买了不少鸽子粮,第二天在花园里散步晒太阳的时候让他喂。
但段江言此时正气鼓鼓刷评论区去看还有没有更愚蠢更被煽动的言论。
本想换小号上去怼那些过激言论,但境外的ip地址本来就少,此时两人所处的又是个小国家更小众,很容易就猜到是谁,于是只得作罢。
算了,不理他们,
段江言扔开手机,忽然发现一只鸽子竟然飞起来停在了秦朔川的轮椅上,然后慢慢跳上他的手腕歪头看着他。
绝美抓拍角度,正好也该给大家报个平安了。
段江言连忙重新拿起手机去按快门,正好拍下那只纯白的鸽子在秦朔川的手臂上振翅欲飞的live图。
照片中的穿着病号服秦朔川坐在轮椅上,垂眸看着不远处出神,金色的阳光洒落下来,他的长睫和高挺的鼻梁与眉骨洒落下淡淡的阴影,如完美的雕塑一样安静坐着。
虽然脸色苍白虚弱而且轮椅旁边还有吊瓶架,但精神状态很好,live的最后一秒他觉察到段江言拍照的动作,于是对着镜头略抬眸微笑。
段江言反复欣赏了几遍照片,不得不感慨自己是个天才摄影师。
这样的光影氛围,象征着和平与生命的鸽子与金色光影中秦朔川淡淡的不明显笑意,竟然拍出了一种若有若无的慈悲的神性。
“我好棒。”段江言确信的夸自己。
秦朔川无奈:“小江医生开心了,不继续气鼓鼓看手机了?”
段江言上了号编辑照片,简单配了一句对大家报平安的文字,发了出去。
前几天虽然也想发,但当时秦朔川身体状况太差,坐在轮椅上散步的工夫都能悄无声息昏睡过去,他皮肤本来就冷白,这样一折腾更是白的近乎透明吓人,这样的照片还不知道会被揣测成什么样子。
现在这张就很好,瞬间就让关心他们的众人安心了。
【呜呜呜段哥你终于来了!】
【这照片卧槽直接封神,秦董你看看,老婆视角拍照就是好看!】
【好好好,你俩没事就好,好好过个生日招谁惹谁啊,画个圈圈诅咒罪犯们给你俩挡灾,我磕的cp从此都要幸幸福福的!】
【是的没错,期盼回国,顺便悄悄问一句那个秦锦到底啥成分啊,我的直觉告诉我他绝对不是好人】
【加一,秦董快回来收拾这个小绿茶】
……
秦家夫妻的葬礼最终定在了秦朔川回国的前一天。
或许是因为秦锦怕被他抓住杀人的把柄,怕秦朔川要求重新验尸继而发现夫妻体内的安眠药成分证据。
也或许还能顺便再扣一个“故意晚回国一天,缺席父母葬礼”,让他本就有舆论争议的名声变得更差。
但秦朔川对此并不在意,把从海里捞出来的没留全尸的秦祥宗也顺手安排在了同一天火化。
不设灵堂没有葬礼,只是字面意义上随手扔进炉子里烧一烧。
如此“孝顺”的秦锦如果想继续风光大办父母葬礼,这边随便被烧的祖父该怎么办,就是他该考虑的事情了。
下了飞机,踏在祖国土地上的感觉就是好,身边也终于不是一句听不懂的小语种和晦涩难懂的口音版英语。
而自家医院就更好了,为了庆祝劫后余生和给段医生骨裂的肩膀补一补,亲朋好友们恨不得人人都拼命投喂段江言,尤其是母亲,甚至连炖了三只鸡做汤。
段江言叼着鸡腿疲惫望天:“妈,我会不会胖成球?”
江妤心疼道:“明明是瘦了!再瘦就不水灵了!”
秦朔川在旁边面无表情附和:“而且会被台风吹走。”
没想到江妤立即转过来,上下打量他:“朔川你这瘦的更多啊,不行不行,更得好好补营养,都不许吃饼干零食冰淇淋了,明天给你们做西红柿炖牛腩,还有他们刚送来的黑山羊。”
有一种瘦叫你妈觉得你瘦了。
更恐怖的是有一种贫血叫你妈觉得你贫血。
秦朔川嘴角微微抽了一下,当天晚上面前就摆满了各种补血补铁的花式炒猪肝、红参鹿茸药粥、黑芝麻红枣糊糊……而这已经是自从回国以来的每一顿必备。
秦朔川吃的想吐,觉得自己也要变成一颗巨大的红枣。
段江言没流血所以不被强迫吃这些,趴在旁边嘿嘿的笑。
秦朔川虚弱道:“江江,帮我吃点吧……”
“不要。除非你求我。”段江言道。
“好宝贝,过来帮我尝尝味道好不好?”秦朔川道,“亲爱的?……小江哥哥?”
两人对视几秒,片刻后都笑了起来。
段江言起身走过来,他不挑食,张嘴让秦朔川喂了几口炒猪肝:“这不挺好吃的吗?加油哦秦董,咱妈一会还会回来检查的。”
对于极度挑食的秦董来说,虽然捏着鼻子吃有点煎熬,但是却又是以前没有过的幸福。
他出生就没有母亲,也没有得到过家庭的温暖,这还是第一次被慈祥的长辈在乎着关怀着。
一开始还有点不适应。毕竟贫血也不会要命,头晕嗜睡在以前的判断标准里只是“矫情事多”,这点小毛小病竟然被“母亲”担忧又认真的关心着,他只能局促不安沉默着。
在最初得到和段江言一样的待遇,被一起照顾的时候,堂堂秦氏集团董事长差点都要立正坐好了。
不知所措又茫然,只能面无表情冷着脸低声说“谢谢”。
段江言在旁边哈哈大笑。
待到江妤走了,还忍不住模仿他的样子,秦朔川耳根发红,立即把他掼在床上警告他:“再笑亲你。”
段江言笑得几乎要捶床,要不是秦朔川腹部有伤,他俩立刻就要搂着脖子进一步贴贴。
两人在一起亲热了一会,段江言捏住他的脸:
“没事,我一开始也不习惯,但是真的很幸福对不对嘛?看在你也没有妈妈的份上,我大方点,分你一半,咱们是一家人,你不要紧张。”
局促慢慢消散,几天过去之后,秦朔川总算是在家庭的温暖氛围中放松下来。
面对味道实在难以忍受的红参鹿茸汤,他试着小声问:“伯母,我能不能不喝了——”
江妤闻言于是又认真端详他的脸色:“不行,你看你这脸色多差,一看就是还贫血。”
秦朔川一本正经平和道:“我长得白。”
段江言在旁边忍不住又要笑起来了。
江妤无奈,只好道:“一会我让他们给你开个单子,明天早上空腹去抽血,要是指标合格了咱就不喝了,好不好?”
秦朔川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仅是因为难喝,而且那汤药实在是太补了,补得他哪里都燥热。
何况他和段江言睡在一张床上,几碗汤药下去,段江言睡觉时脚不小心轻轻勾一下他的腿都会让他那里精神起来。
可是只能精神着,小江医生很严格,在他伤好之前禁止他做少儿不宜的事。
半夜秦朔川养在床上,闭上眼睛心想等到出院之后,要把这些天积攒的念头一夜还给江小狗。
自己被蹭的燥热到完全睡不着,小狗倒是在旁边睡得香,而且还继续无意识手脚并用摸索着点火。
翌日护士进来给秦朔川抽血,见他俩躺在一张床上已经见怪不怪了,甚至VIP病房的床都为此专门换了个大的。
段江言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要做的检查不少,指尖血不够,要足足抽三大管子血。
眼看着暗红色的血液流入静脉采血针,段江言忍不住有点心疼,本来就贫血这么一抽血更少了,看来今天中午得多给他灌点补血的汤药。
护士一关上门离开,秦朔川刚刚还面无表情,冷漠坐着伸胳膊抽血。
此时房间没别人了,他立刻弱柳扶风靠在段江言肩膀上:“江江给我按着止血棉。”
结果因为太大只了,得努力往下挪了挪才终于缩起来靠住段江言。
段江言笑道:“撒娇没用。今天得喝两碗红参鹿茸汤,来,秦董,先把这杯枸杞泡水喝了。”
秦朔川直接往后一栽倒在床上,对于段江言训斥“别这么大幅度的动作!小心伤口!”充耳不闻。
结果也不知道是憋太久了火气太旺,还是真的只是京城气候干燥,秦朔川中午喝完药没一会就流鼻血了。
段江言连忙手忙脚乱给他止血,自言自语道:“难道真的补太狠了?”
秦朔川温和道:“今晚可以不喝了吧。”
两人正说着,上午来抽血那护士突然敲门道:“段医生!秦董!”
“发生什么了?”
“就……就是,咱今天早上抽了三管血对吧,”护士道,“我带了三个空管,不可能记错啊。”
段江言点头:“怎么回事。”
“我送去分析室的时候,小王正好去洗手间了,让我放下就行,他三分钟回来,”护士道,“结果刚刚都出结果了,他和我说我放桌上的只有两管血。”
段江言蹙眉。
病人的血样也不是什么宝贵值钱的东西,没有一百年脑血栓的人都不会偷这玩意,一般也都是放下就行,当了这么多年医生就没听说过平白无故少了一管血的情况。
秦朔川又不是唐僧,他身份再尊贵,血和肉也没有让人长生不老的奇特功能。
总不能是霸总先生的狂热粉丝拿走的啊……等等,血样。
血样是做亲缘鉴定最有效的样本,远远比头发烟头之类的更行之有效。
——是秦锦。
秦朔川略一眯眼,沉默着没有说话,显然也是想到了此事。
两人都神色肃然若有所思不说话,护士顿时慌了:“怎、怎么回事,要是秦董的血样丢了会怎么样,我……对不起……”
秦朔川淡淡道:“没事。辛苦了去忙吧,不要紧。”
护士只好战战兢兢关上门,估计他们要说什么话,自己不方便听。
段江言问:“怎么办?他就这么明火执仗直接偷?”
舆论已经够乱了,秦朔川虽然从来不吭声,但是从他这几天除了吃饭睡觉之外所有时间都在工作和接打电话来看,显然秦氏集团目前并不稳定。
一方面要收回秦祥宗手中剩下的那一部分产业,重新整合集团,另一方面接连发生车祸、绑架又死了两代人,股价的波动幅度也相当大。
本来就已经是多事之秋,秦锦如果这个时候宣布秦朔川并不是秦家人,还不知道混乱的局面又会出现怎么样的变化。
舆论已经发酵的乱七八糟,万一此时再爆出一家整整三代人唯一只剩下秦锦一根独苗,而拿到几代人产业的既得利益者居然是狸猫换太子的身份不明者……
秦朔川只会被当做窃贼,又能有几个人问问当年尚在襁褓中的孩子想不想选择傀儡的生活,又想不想因为上一代人的恩怨而生来就有“赝品”的烙印,无法活在阳光下和任何一个普通孩子一样。
一家子神经病,都觉得秦朔川欠他们的似的,想想就来气。
秦朔川抬起手正给小狗顺毛说“没事”,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过来。
是秦锦。
“哥,中午好啊,”秦锦的态度还是小白花似的人畜无害,“发现自己丢了什么东西了吧?”
秦朔川语气平和道:“已经穷到去当小偷了?外人会以为我破产了——给你转二十块钱,去工地吃个盒饭吧。”
混邪乐子人永远能在“气死人大赛”中轻易把对方气的脑溢血。
如果毒舌有七成杀伤力,那么紧接着秦朔川垂眸点了一下手机——
紧接着,秦锦那边传来“支付宝收款,二十元”的字正腔圆朗读音。
直接拉满杀伤力。
段江言刚才还在气鼓鼓,此时直接没忍住笑出了声。
秦锦恼羞成怒,又一听旁边还有人,八成是搅乱一切的罪魁祸首段江言,更是怒不可遏:
“你嚣张什么?!我只是暂时没钱,这些都是我的!是我的!你占了属于我的东西,你就是个小偷!”
但这只能充当背景音。
段江言见秦朔川这样平静还有心思气人,也就放下了担心转而没心没肺嘿嘿的乐,于是秦朔川也忍不住淡淡一笑,秦锦的怒吼只能锦上添花一下。
秦锦又道:“我已经把血样送去检测机构了,加急的话最快八小时就能出结果!秦朔川,或者说应该叫你没有名字的野种,你以为你还能嚣张多久?!”
段江言小声道提醒:“诶,嗓门越大,脑子就会逐渐变得越小,因为太大声会震的脑容量缩小,科学家证明大吼大叫会显著影响智商水平。”
秦锦下意识停顿了几秒。
话都到嘴边了,显然对继续保持高音量还是抹开面子降低音量迟疑了半秒。
秦朔川捏了捏段江言脸:“哪个科学家?著名的江小狗先生?”
段江言一本正经点头:“对啊。你看,智商不高的人真的信了,他刚刚真的纠结音量了呢。”
两个毒舌的人凑在一起,秦锦顿时被气的差点背过气去。
他咬牙切齿又怒道:“等着吧秦朔川,你尽管再嘚瑟一会,今晚之前我就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不过是个鸠占鹊巢的野种,你也根本就不配姓秦!”
秦朔川淡淡问:“让所有人知道什么?证明你不是我的亲弟弟?还有呢。”
段江言闻言眨眨眼睛,忽然醍醐灌顶!
或许真的是秦老爷子平时总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不积攒福报,秦家子嗣单薄,当真是“既无伯叔,终鲜兄弟”,到了这一代竟然只剩下兄弟两人,连旁支都没有。
既然只剩下兄弟俩,证明了他俩是异父异母之后呢?
没有之后了,仅此而已。
秦朔川温和道:“杀了人很心虚吧,匆忙把父母火化了。秦祥宗的骨灰我也派人撒海里了——秦锦,该怎么判断谁才是秦家人呢?”
秦锦闻言登时噎住。
不聪明的人永远都是疏漏的,其实秦朔川人都没回国就先安排了秦祥宗和夫妻两人同一天火化,让秦锦“孝顺”的人设添堵只是其次的,用来掩人耳目。
真实目的早就已经算好了这一步。
“你……你……”秦锦半天说不出话,他突然道,“可是我父母没海葬!有骨灰——”
段江言在一旁咂舌道:“你可真是哄堂大孝,你要掘你爹妈的坟掏他们骨灰啊?你不是最孝顺么?”
“那又如何?”大不了这名声不要了,再说大不了就再哭一哭去卖惨,身为主角身为天命之子,众人总能原谅的。
段江言遗憾道:“作为医生,我不得不告诉你,骨灰是提取不出DNA的,也做不了亲缘鉴定。”
鉴于刚才因为脑子大小问题受了骗,秦锦这次立即道:“不可能!”
“这次是真的,”段江言笑道,毫不避讳的在免提模式面前道,“怎么办啊秦朔川,我后悔了,不应该告诉这个大孝子,应该等他掘了坟之后再告诉他诶。”
第57章 第 57 章
两人如若无人一唱一和, 秦锦差点要被气晕。
他气急败坏许久,终于找到突破口:“可是爸妈的遗物还在,牙刷和梳子之类的上面都有DNA!”
段江言问:“啊哈?你又不是从他们身上薅下来的头发, 你说是就是啊?你明明是随便找了陌生人头发去和秦朔川比对DNA呢,你怎么证明这是他俩的呢?”
秦锦觉得自己快要翻白眼了, 半天没上的来气。
此时手机又传来字正腔圆的朗读声:“支付宝收款, 三元。”
秦朔川淡淡道:“报销话费。乞讨的时候记得找个人少的地方, 别给秦家丢脸。”
秦锦彻底气疯了。
什么伪装修养都顾不上了直接一顿含妈量极高的输出,但骂完才发现秦朔川打完钱就挂了电话了, 根本懒得听他输出。
电话这边。
段江言一阵疯狂爆笑,狗都嫌先生绝对能荣获气死人大赛的蝉联冠军,这毒舌的本事不去参赛都是暴殄天物。
待到笑够了,才想起来问秦朔川:“我刚刚是不是真不应该提醒他啊?要是能看着他挖坟可就有意思了。”
秦朔川闻言略一挑眉:“你想看他挖坟?”
段江言:“最好能给他来个直播挖坟,他不是最喜欢名声吗, 让大家一起看看大孝子多么哄堂大孝的话我真的会高兴死的。”
秦朔川看着段江言黑而亮的大眼睛, 思忖几秒后道:“也不是不行。”
段江言歪头, 凑近了问:“这位先生,你又不是电视台台长, 还能控制放什么节目?”
秦朔川淡淡一笑。
秦锦这边,挂了电话后又是一阵愤怒的咒骂,刚骂完就接到了血缘鉴定那边的消息:
“已经收到血样了,一般是三天出结果,您要求加急的话,咱们这边需要一个加急费用,技术上最快八小时出结果。”
秦锦深吸气。
原本这是他的筹码, 用来威胁秦朔川。但现在这成了秦朔川威胁他的筹码,现在如果鉴定出他俩异父异母, 秦朔川倒打一耙说是他才是外人怎么办?
加急用最快的速度证明自己不是秦家人?
秦锦沉默了。
对方又说:“然后加急费用是两万,您看转账还是——”
“两万?!”秦锦不可思议,“开什么玩笑,外面鉴定费用才几千。”
虽然不至于去乞讨,但他早就已经断了经济来源许久,甚至几次试图经商都被秦朔川打击的失败,至今还有贷款。
又不能去变卖房产物品之类的太丢面子当整个圈子的笑柄,别说两万了,堂堂秦家的少爷,竟然窘迫又可笑到一万的现金都没有。
秦锦深吸气。这种所谓高端服务私人保密的机构真是漫天要价。
“秦朔川那份血样能不能保存,计划有变,我看看怎么办……哦对,骨灰可以做样本吗?”
他还是不信段江言。
明明都是人身上的一部分,怎么可能烧完了就不行了,说不准就是因为可以,所以段江言心虚了才坑骗他说不行。
对方安静了几秒,似乎信号不好,断断续续刺啦了一阵。
片刻后,对方礼貌说:“也可以的。秦少爷,您选择我们机构实在是选对了,这是德国去年研究出来的新技术,在国内没几家公司拿到能检测骨灰的设备,但是我们可以!只是价格上嘛……”
“真的可以?”秦锦心中顿时燃起希望,又狐疑道,“但是我的一个医生‘朋友’说不行,你们是不是在骗人?”
“怎么会呢,这项技术很多年前就有研究,您如果不方便去外网查找资料,也可以去知网看一看相关论文,而且前段时间的很流行的骨钻广告相信您也看过了吧?”
“什么骨钻?”
“就是从人的骨灰中提取出的碳元素可以合成人造钻石的那个技术。”
秦锦沉吟片刻,他的确看过,而且也见过其中宣传的好像就是把死者的DNA永远保存下来?
“技术上您不用担心的,不信的话您可以亲自来看,”对方又说,“骨灰就是人体组织,想做基因鉴定当然是可以的,只是因为是新设备和新技术,价格——”
“知道了!”秦锦怒道,“钱钱钱就知道钱!钱没问题!行吧,先留着秦朔川的血样,骨灰的事情……我想一想。”
秦锦不耐烦挂断电话。
果不其然是段江言在欺骗他,那么大一个人,不就是烧一烧吗,怎么可能会留不下DNA,警察办案的时候只要凶手摸一摸碰一碰都能提取出来呢。
想到这里,秦锦放心了一些,却仍旧谨慎存疑。
不完全放心。他早就作的没有亲朋好友了,这种事情不能大张旗鼓去四处打听骨灰能不能行,思来想去干脆把头号大舔狗樊宇叫了过来。
樊宇的确是随叫随到,一个电话,半小时就屁颠屁颠赶了过来。
“小锦你别伤心,秦朔川这个混蛋怎么能倒打一耙?没关系,正义一定会到来的!咱再想想办法。”樊宇手忙脚乱安慰着哭的梨花带雨的白月光。
秦锦擦着眼泪哽咽道:“我问了一个机构,说可以用我父母的骨灰,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是看我傻乎乎的好欺负,才骗我钱。”
樊宇摸摸脑袋:“我帮你问问专家?”
“不行!不能让更多人知道这件事!”秦锦连忙道。
搞不好之后就得挖坟,现在绝对不能声张。
樊宇又道:“那……那咱们上网查查?”
两人查了一下,百度百科上都是好多年前的答案了,都说骨灰的确不能做亲缘检测的样本。
“但他们说这是这两年的新技术,百度这玩意真是越来越难用了,全都是七八年前的玩意。”
“机构说可以去知网查。”
樊宇又摸了摸脑袋,尴尬道:“什么是知网?”
两人面面相觑。
两个不学无术的学渣凑在一起,二世祖纨绔子弟每天就知道花天酒地,秦锦也不知道什么是知网。
秦锦手底下有几个“亲信”,他思考了几秒,决定派他们去打听一下,反正秦家夫妻的车祸的局都是这几个亲信协助完成的,再挖个坟也不算秘密。
半小时之后,秦锦一边吃着樊宇这个傻逼冤大头买回来的山珍海味,一边看到亲信们发来的汇报结果。
他们办事就是靠谱,很快就发来了传说中“知网”的相关文献,以及这个机构的一些成功案例,以及德国这项技术的运用对于刑侦的报道。
秦锦终于放下心来。
果然是段江言在诓骗他,害得他多浪费这么长时间来求证此事。
不过正好把樊宇这个冤大头叫来了,既能掏钱当钱包用,而且还能帮他一起去取骨灰。
再次打电话过去一问才知道,这项技术的价格居然八万。
秦锦顿时震撼。
他转头看向樊宇。
樊宇的表情有点不自然,也看向他,像是没想到要帮他花钱一样。
这个蠢货废物,难道要我自己尴尬的提出吗?难道他不应该主动花吗?
秦锦咬牙切齿,但表面上只能忍了又忍,小声道:“宇哥,你能不能……借我一点钱……”
樊宇面露难色:“小锦,我爸前段时间给我把他副卡冻结了,我现在一共就剩了十万的零花钱,估计这个周都过不下去。”
而且之前买车买表买奢侈品,次次说要还,但次次也没还。
秦锦登时哭了起来,嚎啕大哭上气不接下气,这浮夸的阵仗吓得樊宇目瞪口呆。
“你这样说是也瞧不起我现在穷了吗?我名下的房产是父母留给我的,是我们生活的痕迹,你是想让我卖掉吗!”
秦锦说罢,又刚柔并济低声抽泣着:“我去卖掉,连最后的念想也要没了……如果能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产业,我就会有很多很多钱的,我会还给你的,这点钱对于秦氏集团来说只是九牛一毛。”
——哪里有什么房子可卖。
当年秦义那个废物一点也不讨老头子喜欢,在外面过得贫困潦倒,靠着用秦朔川换钱的方式才总算回来换了点分红,房子也是秦祥宗暂时给他住的。
秦义这个一点都不会理财的蠢货,继续铺张奢侈的生活,现在人死了,钱也没攒下,不仅没存款,连套房子都没有。
樊宇思考几秒,赶紧又道:“小锦你别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只要能帮到你就好,我过得拮据一点其实也没什么的……给,这十万都给你,剩下两万你再看着自己买点什么吃的,最近都瘦了。”
秦锦这才破涕为笑,破天荒抱住他:“谢谢宇哥,呜呜呜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对我好的人了。等我拿回了集团的产业,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樊宇不尴不尬笑了笑没说话。
鉴定费用有了,那么唯一的问题也就只剩下骨灰了。
骨灰。
这件事赶早不赶晚,一定要尽快,趁着现在舆论还在,秦朔川还被放在风口浪尖讨论的时候爆出惊天大料才有效果。
最快的话……最好今晚就去.
月明星稀,墓园内一片肃静寂寥,深冬之中无数树木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扭曲伸向空中的明月。
秦锦自己不敢来,但是又不能带太多人。
除了秦锦之外,他也就只带上了两个最有能力最会办事的亲信,尤其是那个叫杜明的,办事又稳又快,白天的时候关于骨灰做样本的相关报道和资料也是他找的。
几人站在墓园外,此时已经是深夜,京郊地区又是个让人害怕的和殡葬相关的区域,没人会大晚上往这里走,安安静静的。
秦锦望向已经锁起来的厚重铁门,那么高就连翻都翻不过去,怎么进园内成了一个难题。
樊宇在旁边问:“咱试着能不能把锁撬开?”
秦锦:“你会撬吗?”
“……不会。”
秦锦在黑暗中悄悄翻了个不耐烦的白眼,不会撬还说个屁。
他转而问杜明:“有没有什么办法?”
杜明认认真真上前研究,然后回答:“这种锁芯是普通工具撬不开的,但是咱们刚才来的时候,我看到那边的栅栏好像矮一点,我觉得咱们试着从那边进去。”
秦锦点点头:“行吧。”
于是他和樊宇,以及两个亲信跟班,又拎着铁锨一路跟着杜明指的位置往墓园的北侧走。
这边的栅栏虽然矮,但让人失望的是上面满是尖刺,并不是做做样子的艺术类,而是相当锋利而尖锐。
秦锦蹙眉有点泄气。
他必须今晚拿到骨灰,而且必须在关门的时候进去,不然所有人都要看到他刨坟了。
秦锦烦躁打转,思考着要不要去弄液压钳之类的东西去剪断一截铁栏杆,但是那就声响太大了。
而且这种消防队才有的东西,失去了秦家小少爷的身份他只是无业游民、什么都没有的废物,去哪里弄来工具都是个难题。
正想着,一抬头突然发现有一节栅栏明显要宽出来不少。甚至好像能容纳一个人通行。
杜明也发现了,在旁边道:“要不……您试着能不能钻进去?”
樊宇这巨大的体格是肯定钻不进去了,另一个亲信还不如樊宇。
杜明倒是挺瘦的很有希望,但是只有杜明自己的话恐怕连碑在哪里都找不清楚,万一再挖了别人的坟,秦锦也不放心。
于是思考良久,秦锦决定和他一起钻进去。
医院这边。
段江言正趴在秦朔川肩膀上哼哼着表达不满。
秦朔川笑道:“是我不能吃晚饭,小江医生怎么比我还气?”
段江言怒道:“混蛋秦锦!属老鼠的嘛就知道偷!”
血样不够,明早还要再抽一次血,今晚秦朔川不能吃饭也就算了,本来就贫血还得再被抽一管子,段江言很心疼他的每一滴血。
秦朔川于是抬手给小狗顺毛:“不气不气,我少吃一顿饭而已,没关系。”
段江言心疼道:“可是空腹太久伤胃啊。”
狗都嫌先生的玻璃胃他是知道的,空腹这么久肯定是隐隐作痛但他又不吭声当没事。
讨厌的秦锦,一巴掌扇死得了。
秦朔川笑了笑,看了一眼表继而拿出手机道:“过来看直播。”
平时两人这个时间都是打一会游戏的,段江言歪头:“嗯?谁直播?”
是一个三无号的新人直播间,但是不知道是平台的关系户还是钞能力了,直接占了最醒目的位置,而且还多平台联合推送。
屏幕里有些暗,但是类夜视镜头似的有补光,还有手电筒的光来回闪烁,大半夜的看着瘆人,却又让人忍不住想点进来继续看——毕竟它压过所有头部主播横空出现,太不寻常了。
段江言一看这画面,连忙往秦朔川身后缩:“什么?是看鬼片吗?啊啊啊不看!”
秦朔川笑道:“不是。是‘电视台台长’给他男友点播的节目——挖坟节目。”
直播间里的越来越多,开始扣问号。
【这是什么?我主页推送了个什么东西?】
【啊啊啊大半夜的,这是探灵冒险吗?】
【不是,你们都不看直播间名字吗?‘独家定制,大孝子的挖父母坟之旅’】
【哈哈哈哈这谁起的标题啊,好有鬼畜冷幽默感啊】
【等等……所以这真的是直播挖父母的墓吗?不是,现在的网红是想红想疯了吗?】
镜头最初是发黑摇晃的,但是很快就清晰了。
拿着镜头的人在往期走动,许久后停了下来,“好心”在旁边拿着手电——并且清晰照亮秦锦的脸。
【卧槽?!啊?不是,这这这秦锦啊?】
【秦锦是谁?】
【村通网啊,就那个三天内死了父母又死了爷爷的秦家小少爷啊,他不是很孝顺吗?什么没了父母太伤心了,不吃不喝每天以泪洗面……】
【我还在评论区安慰过他,觉得他好孝顺好可怜,他还说什么恨不得和父母一起走,哭着问为什么不让他一起死的样子真的楚楚可怜】
【这么孝顺还挖坟啊?】
【可能是另有隐情呢,再说他父母的坟,他想挖就挖,你们管什么?】
【啊?不是哥们,你……你演的吧,这么抽象?将来你孩子也挖你坟,你别半夜站他床头就行。】
杜明口袋里放着摄像头,拿着铁锨适时开口:“少爷,这么做会不会不太好……”
秦锦一愣,没想到这个办事妥帖从来不多嘴的亲信居然感质疑他,怒道:“你这是什么话?”
“不是,我就是觉得令尊令堂才刚下葬,讲究一个入土为安,您这样半夜进来偷骨灰——我有点害怕,您不怕吗?”
“废物!你就这点胆子吗!”秦锦说着,一铲子已经下去了,“这俩玩意死都死了,都烧成灰了有什么可怕的?我怕个屁,他俩怎么死的你不知道?”
杜明只好拿起铁锨:“可是……”
“没有可是!我敢弄死他们一次,就敢挖他们的坟第二次,闭嘴!赶紧干活!”
【卧槽……卧槽……这是秦锦吗?啊?这要不是直播,我都得以为是后期做的。】
【妈啊,这才是他本来的声音吗,在记者面前夹的娇滴滴的,嗓子都夹冒烟了吧】
【太不可思议了,他居然这样趾高气昂这么刻薄吗,还骂人】
【不是,你们是不是搞错重点了?重点是他大半夜的挖他父母的坟啊,他要是不亏心的话他会半夜挖?】
【卧槽我真心诚意在微博安慰过他好久,完了真成赛博案底了,这真是给大家看的哄堂大孝了】
【我有点好奇拍视频的是谁,是说话的另一个人对吧,他的手下反水了?】
【这不重要,什么叫反水,人家是正义勇士好不好,给大家揭露小白莲的真实丑恶嘴脸】
【没人说吗?是我听错了?什么叫‘我敢弄死他们一次,我就……’所以他父母怎么死的?】
【卧槽太恐怖了,该不会是他杀了他父母吧……这可就不是刻薄丑恶的问题了,杀人犯啊法外狂徒是要偿命的】
……
秦锦这边挖了几铲子,见杜明动作有些慢正要继续骂人,此时远处传来脚步声,顿时把他吓了一跳。
正要躲起来,见是樊宇来了,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呀,宇哥!你怎么进来的呀?”小白花重新捏起嗓子温柔问。浑然不知自己在直播间里表演了大变脸。
樊宇有些得意道:“我心想你能进来的话,我挤一挤说不准就也能,果然成功了。”
秦锦训狗似的给他甜头夸奖他:“好棒诶!多亏你来了,这铁锨好重啊……我的手好像磨出水泡了。”
樊宇的脸也出现在了直播间画面中。
他挽起袖子道:“我帮你吧。”
或许是周围太安静了,又或者他来这里本来就为了提条件,樊宇道:“哦对了小锦,等你拿回了集团和产业,之前我们家那几个一直被秦朔川卡着的推不动的项目,就那个光伏和——”
秦锦根本就不懂商业,什么也听不懂,随口道:“都听你的,宇哥你现在是我唯一的家人了,以后秦氏集团的事情也有你一份呀。”
樊宇于是挖的更起劲了:“好!我之前就看出集团有好多问题需要改进……”
一串拽文拽武又自以为专业的装逼术语,把人听得云里雾里。
屏幕这边,段江言看着直播,转头看秦朔川。
秦朔川似乎想严肃一点,毕竟修养和社交礼仪告诉他嘲笑蠢人不礼貌,但听着这串持续不断的愚蠢见解和混乱术语迷惑发言,他实在是没忍住笑。
幸亏秦义夫妻也不懂商界,也和秦锦一样能被这些话忽悠的一愣一愣的,这要是站在秦祥宗坟前说,能把秦祥宗气的揭棺而起给他们俩一人一个大嘴巴子。
【不是,我真的要笑了,有生之年我居然能看到直播版白莲大变脸】
【他俩也太逗了吧,这俩已经讨论起来怎么管理秦氏集团了?问题是谁需要他们管理啊哈哈哈哈】
【这个随地大小爹的是谁啊?这就开始指点江山了,其实说的都是屁话,秦氏集团要是交给他们那可真是要分分钟破产】
【樊宇?草,这小子平时和我们喝喝酒吹吹牛也就算了,全靠他老子养活,这牛逼吹的啊。大家有没有录屏的,我给哥几个发群里一起乐】
【楼上惊现京城的富二代了?樊是那个樊家吗?就是搞电子化工的那个】
【应该是了。原来这就是普信男的真实写照啊,那么普通又那么自信,他居然在‘认真’指点秦朔川哪里需要改进】
【哥们这波是在弹弓打空间站啊?叫来哥几个一起欣赏了。咱小时候秦家大少爷就是传奇级别的天才,现在秦老爷子那个段位的都干不过他,别说你了,你父母看到他都得恭恭敬敬的,你还指点上了】
【笑死我了,秦锦还假装一副很崇拜的样子一直点头夸他,哈哈哈哈不行,我真的半夜笑得捶床了,年度笑话】
【我突然想到,有没有一种可能,秦董本人也在看?毕竟全平台推送的钞能力和实力,不是一个普通反水的正义勇士能有的】
【哈哈哈哈哈那就更好笑了,不敢想秦董现在的表情,现代版班门弄斧】
……
樊宇一边挖一边在秦锦的夸赞声中陶醉的继续指点江山,越说越兴奋,把毕生所学听到的那一点点墨水全部绞尽脑汁胡乱倒了出来。
乍一听十分高级,实际上不知所云。
正陶醉着,手机突然就响了。
他竖起铁锨:“靠,谁这么晚给我打电话?”
拿起手机才发现微信已经消息99+了,电话接通,秦锦在旁边不耐烦的催杜明:“你今天怎么这么慢?关键时刻别给我掉链——”
话没说完,樊宇听着电话突然露出见鬼一样的表情,表情丰富的仿佛是川剧变脸大赛,脸色一阵白一阵青一阵红。
他哆哆嗦嗦挂断电话,黑暗中不好人脸识别,他点了半天密码,几次输错才解锁开屏幕。
然后用几乎抖如糠筛的手指,点进了直播间。
第58章 第 58 章
樊宇哆哆嗦嗦点开直播间, 屏幕荧荧的光照在他的脸上。
这个场景显然黑色幽默极了,屏幕上的画面此时正是他本人。
高清的镜头清清楚楚,充当摄像头的杜明一动不动站桩, 像个稳定的摄影机器。
【哎呀,你发现了呢】
【晚上好哦, 普信男, 吹牛视频已经录好了, 发网上一份你记得回家再反复欣赏】
【我突然想到一个词,表子配狗, 天长地久,你俩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发现了发现了~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嗯?】
【快跟小绿茶说说这个好消息啊,你们火啦!太好啦, 可以直播带货啦!】
樊宇的脸色如同是打算挖完坟之后把自己埋进去, 哆哆嗦嗦整张脸都憋成猪肝色了。
秦锦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樊宇实在一言难尽、无法用人类语言概括发生了什么难以想象的史诗级社会性死亡事故,最终颤抖着手把手机递给了秦锦。
秦锦刚接过手机, 登时就看到了自己的脸。
杜明的确是个很靠谱的“亲信”甚至会跟着大家想看的内容移动机位。
秦锦最初没看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紧接着,他的脸色就唰的一下也变了。
弹幕已经要爆炸了,整个直播间里挤满了人,所有人呼朋唤友一起来观赏这场闹剧照进现实。
如果还有什么更损的事情,大概就是紧接着,屏幕上出现了金光闪闪紧接着五彩斑斓的动画特效——
用户“秦朔川”, 随手打赏了三十个最高价值带着特效的礼品。
秦锦:……
秦锦:…………
整个场面陷入死一样的寂静,而网上所有人已经要笑疯了。
【夺笋啊, 山上的笋让秦董给夺完了】
【我一直以为秦朔川是装逼款高冷霸总,原来他这么有意思吗哈哈哈难怪段哥喜欢他】
【据说他是很幽默但话少毒舌那种,这次算是看出来谣言不假了】
秦锦瞳孔震动,半天说不出话,看着一个个打赏特效漫天乱飞,屏幕忽明忽暗的光把他整张脸都照耀的一阵白一阵青。
最终是杜明打破寂静,非常礼貌地开口说:“谢谢老板额外打赏,这是我该做的。”
段江言已经笑疯了,倚靠在秦朔川怀里一边和他一起看手机,一边笑得捶床。
秦锦的表情甚至足够出成百上千张截图表情包了,但是不用他动手,自有鬼畜区各显神通的网友们。
秦锦颤抖道:“你、你……你是秦朔川的人……你们……”
杜明没有说话,只是深藏功与名的笑了笑,略一躬身示意。
樊宇终于反应过来,怒吼一声就要来追上他抢摄像头再暴打他一顿。
但已经来不及了,不远处无数保安和警察赶过来,手中拿着警棍,杜明故意停顿了一下身形,樊宇的拳头刚一碰到他,他就直接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当着警察的面打架斗殴故意伤人,樊宇立刻被冲上前的警察同志用力按在地上!
直播间更热闹了:
【诶嘿,真是洋相百出啊】
【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是个二百五】
【这种富二代都是没脑子的吧,求他爸的心理阴影面积】
【刚刚直播间了那个富二代小哥呢,快艾特他爸过来一起欣赏他儿子出洋相】
【哈哈哈哈秦锦更逗,直接在他父母坟前相当于在夫妻俩面前出洋相了】
【所以有没有人关心一下夫妻俩是怎么死的,我没听错的话,秦锦狼人自爆说是自己弄死的,是吧?】
【@京城公安,能不能去查一查?】
……
秦锦目瞪口呆,眼看着樊宇被按在地上,心想这个废物,场面已经这么混乱了,冲动打人不仅解决不了问题,还会自己把自己送进去。
没想到此时警察又大步上前,直接毫不客气狠狠按住秦锦!
或许是做了亏心事,秦锦登时激烈挣扎:“你们干什么!你们有什么权利对我!我说一句是我杀的人只是玩笑,你们就随便逮捕我?我要投诉你们!我——”
警察道:“老实点!《治安管理处罚法》,故意破坏污损他人坟墓或者毁坏丢弃他人尸骨骨灰,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你现在在干什么?作案工具还在这里,人赃并获!”
“那是我父母的坟,我是子女我——”
墓园的保安们都忍不住了:“真是法盲。”
杜明微笑着对两人招了招手目送他们离开。
秦锦直到此时才终于明白自己上套了,所谓的骨灰能提取出DNA的说辞不过是秦朔川的邪恶看乐子的把戏。从一开始就是个局,利用他急切到失去理智又心虚不敢声张的心理,轻易让他上套。
连打个电话都要扔几块钱转账,伤害性不高,侮辱性极强,这就是为了激怒他,为了让他更愤怒更不顾一切。
杜明从最初就是秦朔川的人,已经跟在自己身边几个月时间,也就是监视了他几个月,秦朔川明明什么都知道,却猫抓耗子一样只是若无其事淡淡看着。
简直和秦祥宗那个老不死的东西一模一样,阴森的在暗处幽幽盯着猎物,真是他一手栽培出来的好继承人。
秦锦出奇愤怒:“你们都是骗子!你!你这个门卫刚刚为什么不在!是你放我进来的!”
紧锁的墓园大门,恰好消失不在的门卫,都是为了上演这场好好戏。
门卫仿佛很无辜:“我只是去上个厕所。”
反正人有三急,这是不能指摘的,也没有人规定一个普通墓地的门卫不许上厕所,又不是银行的保险箱。
秦锦对着镜头还想狂喊,但已经被按上了警车。
杜明在直播镜头中用播音似的语气说:“感谢观看,祝您度过一个开心愉快的夜晚。”
段江言哈哈大笑,秦朔川于是跟着一笑,无奈道:“他这句话是和你说的。”
直播间内不好多提段江言的名字,但杜明显然知道这是给夫人点播的,甚至不忘最后漂亮收尾让夫人更开心。
那就更有意思了。
段江言越看越觉得解气,眼看着坏蛋都吃瘪了,总算心情大好。
段江言道:“秦锦怎么会认为这样有意思的人才能心甘情愿跟着他那种人呢?”
当一个废物配上一个非常得力的能力卓越优秀的亲信的时候,那么他就得好好想一想。
这样一个聪明的人为什么不良禽择佳木而栖,而会选择跟着一朵废物小白花。
睡前反复观看了几遍小白花的狰狞表情,段江言抱着手机,黑暗中被秦朔川捏住屏幕抽走:“好了,睡觉。”
“可是真的很好看,看一次笑一次,”段江言道,“你也太坏了吧?”
秦朔川温和问:“坏么?可是已经过了七天无理由退货期限,小江医生,你只能和坏蛋过一辈子了。”
段江言搂住他:“你这是欺诈消费者,我确认收货的时候可不知道某人又坏又会撒娇。”
秦朔川于是低头亲了亲他:“那你告我去吧。”
……
翌日清晨。
向来都是秦朔川睡眠少、醒得也早,睡醒之后为了不吵醒旁边的江小狗,都是静静躺在旁边看着他的睡颜。
没想到今天天刚亮时睁开眼睛,下意识要随手给段江言盖上被踢开的被子再把人搂回怀里欣赏,一转头却发现段江言是醒着的,正眼睛亮晶晶看着他,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两人一对视,段江言的毛绒绒狗耳朵都要支棱起来了。
秦朔川反而有点没睡醒,迷糊了几秒转身去搂他,嗓音半睡半醒的微哑:“怎么醒这么早?”
段江言道:“在病房捂了好几天了没事干,想去看热闹。”
“热闹?”
“小白花被抓进局子一晚上,今天早上傻逼一号要被家人捞出来了,应该会顺手保释他。”
秦朔川拿他没办法,笑道:“一天到晚就爱看热闹,有什么好看的?”简直像瓜田里的猹。
“多好玩啊!”段江言道,“简直大快人心,而且我真的忍了这对狗男男很久了!之前和你说过,他俩半夜不让我睡觉,抓我去酒店就为了给小白花看感冒、喝个三九感冒灵都能一边喝一边嘤嘤嘤的哭!”
段江言控诉道:“然后傻逼一号还要大声训斥我‘为什么开这么苦的药!是不是嫉妒小锦!’药不是苦的总不能是草莓蛋糕味吧?哼,只有屎壳郎才会抢着吃屎,我记仇的很呢。”
秦朔川哑然失笑,给他顺了顺毛:“想去看就去吧。”
这些天他一直在养伤,他的江小狗也跟着没出去遛遛,在医院里已经要闲的发霉,所以现在更是什么热闹都想要凑上去看看。
段江言道:“好!不用叫护士了,咱俩下楼的时候顺便去抽个血,去局子门口看热闹。”
带住院部的病人越狱已经是轻车熟路了。
司机已经等在门口,没开秦朔川最近常坐的幻影,而是听老板的话换了一辆很低调的迈巴赫来接他俩。
本来以为已经起得很早了,结果记者们非常敬业,早就已经把门口围住了。
之前秦锦接受过多少采访扮演过多久的小白莲,现在孽力反噬就有多么巨大,层层叠叠的记者堵着警局门口外的大院,根本就看不到。
段江言探头探脑努力扒在车窗上,秦朔川摸了摸他的脑袋,让他把剩下的奶黄包吃完:“下车,进去看。”
于是两人堂而皇之走进了警局——用“长兄”的家属名义。
樊宇已经被保释出来了,低着头一看门口那群和他一样低质的狐朋狗友正吹着口哨用戏谑的表情看他,想到前一晚在满世界面前出了个大丑,根本不敢抬头。
樊宇惹了秦朔川事小,站队秦家兄弟的夺权事故可就事大了,而且不管秦朔川和父母的关系在外界是如何传言的,他去直播挖秦朔川父母的坟,简直是活够了。
樊家的气数八成是尽了,之前看樊宇不顺眼的那伙人,人人都能来踩他一脚。
樊宇的老爹刚把人捞出来,一耳光就响亮扇在他脸上!
此时正好段江言挽着秦朔川的胳膊走进门,老人家立即又对樊宇一阵狂骂,要不是警察同志拦着,他还得继续家法伺候。
秦朔川闲闲坐在旁边的联排椅子上:“滚,这一套对我没用。”
无非是演给他看的想求个饶恕。
于是老人连忙上前直接道:“秦董……他真的无意冲撞您,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我一定回去好好教育,他还小,您给他个机会——”
段江言坐在旁边不可思议问:“他他他……三十岁的孩子?啊?敢问他去医院都是挂儿科吗?要不你猜猜我们家秦朔川今年多大?”
秦朔川才不到二十七,太玄妙了,三十多岁的人了用年龄还小当托词,叫他傻逼一号那可真是一点都不冤枉,三十多岁的巨婴那可真是治好了都流口水。
门口来看热闹的纨绔公子哥们忍不住对樊宇发出了响亮嘲笑声。
樊宇顿时脸红到脖子根,怒道:“我做错了什么!秦朔川他根本就不是……我这是在维护正义!”
段江言礼貌提醒:“你只是眼馋秦氏集团了而已,巨婴先生。”
公子哥们笑得更欢了,秦朔川坐在原地淡淡转头瞥了一眼,那边连忙噤声缩回脑袋不敢再看。
樊宇的父亲一看他还敢胡说八道,立即又恨铁不成钢给了他一巴掌:“闭嘴吧你!”
秦朔川道:“别站这里碍眼,都滚。”
场子清净了,段江言抱着吸管杯边喝家里大厨送来的豆浆,一边张望看着秦锦被带了出来。
秦锦一只脚踏进会客室,段江言心想刚送走一头大喊大叫的驴子,又得来一头新的了。
结果没想到,这一晚上的羁押显然让秦锦的想法来了个大转变,竟然换了策略,一看到秦朔川就如看到家人一样假惺惺哭了出来。
“哥,”秦锦努力挤眼泪,“哥我错了,之前是我不好,我、我……我青春期叛逆!”
段江言忍不住想笑,怎么巨婴刚走,又来了个二十几岁的人了自称青春期的,你俩还真是破锅自有破锅盖。
秦朔川不为所动。
秦锦又道:“都是咱爸妈一直在灌输‘讨厌大哥’的思想,但这一晚上我也想明白了,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看在咱们小时候的情谊上,当年……”
秦朔川波澜不惊的表情终于有了些变化。
秦锦一看以为有戏,立即道:“当年我是唯一对你好的人,一个普通的包子我都舍不得吃,要你一半我一半……哥哥……”
秦朔川忽然笑了笑。
他俯下身看着半跪在地上试图去抱他的腿、哭的梨花带雨的秦锦,低声阴冷道:“你用着小锦的身体,打算继续装‘秦锦’多久?”
秦锦一愣。
什么意思?
秦朔川至多应该怀疑他长大了长歪了、学坏了,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什么叫“假装秦锦”——他怎么可能会这样想?
这样一个受过海内外最顶尖最优渥教育的人才,应该最不相信怪力乱神迷信玄学的。
他怎么会这样说,一个普通人怎么会突然有这样的设想?
如果秦朔川知道他换了芯子,那不仅不会有什么情谊可以求饶,甚至单单是占用他弟弟的身体这件事本身,都很难讲这样一个阴晴不定又本性恶劣的人会做什么。
“哥、哥你在说什么啊?”秦锦紧张道,“你看电影看多了吧,哪有占用身体的说法啊,你怎么会这样想——”
秦朔川居高临下看着他,并不愿与他费口舌,只是平静看着他。
气氛陷入死一样的沉默。
许久后,秦锦终于心理防线彻底崩塌,从秦朔川冰冷不带情绪的眼底读到了回天乏术。
他彻底自暴自弃,残忍道:“对!那又怎么样!我实话告诉你,你只不过是一本破书里的角色罢了,这个世界都是假的!低级又廉价!他们也只不过都是炮灰,我才是主角,这个世界本来就应该围绕着我转!”
说罢,他又道:“这不过是楚门的世界,你活在虚妄里自己骗自己罢了!”
秦朔川平静看着他,并没有如他期待的那样,在他说完这些话之后对自己对人生以及对世界产生什么怀疑。
段江言歪头:“你看看门口的纨绔子弟,你看看那边认真工作的警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喜怒哀乐,而不是在既定轨道上被控制着前行,你这个想法只能折磨你自己,时刻觉得自己被一群‘纸片人’包围,过得很不如意吧?”
秦锦顿时噎住。
他想了想,又残忍指着段江言对秦朔川道:“我告诉你,他也和我一样!他也是穿来这个世界的,对吧,段医生?”
秦朔川平静喝了一口桌上的红茶,语气没有变化:“我知道。”
“你不惊讶?”秦锦道,“你不害怕?身边的人是被鬼夺舍的尸体重生,你懂不懂!”
秦朔川用一种关爱智障的眼神怜悯看着他。
段江言装模作样瑟缩道:“不要说得那么恐怖诶,我自己都要害怕了,你以为你是鬼片导演啊?哦不,你是挖坟的大孝子,门外全都是等着你的媒体呢。”
秦锦以为自己保守的这个秘密已经是王炸,至少能让人san值狂掉,怀疑生命的意义。
但这个让他从来也不快乐、认为周围都是纸片人、从来没体验过喜怒哀乐人间真情的困扰,在两人这里从来都不是大事。
竟然只有他庸人自扰。
秦锦拼尽全力一顿操作却换不来一点水花,只有远处的警察走了过来,听他这个动静以为他疯了,来看看他的精神状态。
秦朔川道:“是不是纸片人的问题,你在监狱里有大把时间去想。我今天来这里是有个礼物要送你——你制造假车祸杀人完整证据链,刚刚提交上去了。”
在镜头前失言说“是我杀了他们”不算证据,但安插在秦锦身边的杜明早就已经在秦朔川的授意下收集了完整证据,已经提交上去,甚至连“坦白从宽”的自首减刑机会也不给他。
秦锦一愣。
他还在纠结自己能否拿到秦家的产业,陡然想到此事——他自诩比这个世界更高维度,在他眼中,弄死炮灰从来都不算弄死“人”,也没有什么愧色。
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无论是死刑,还是判了无期生不如死,这里的监狱过得是相当恐怖的日子。
秦朔川站起身,最后一次垂眸看向这张熟悉又陌生的面目全非的脸,这场旷日持久的闹剧该落下帷幕了。
秦朔川的眼中有一闪而过的不舍和落寞,却并不是看“秦锦”,而是透过他去看向当年善良爱笑的、唯一的亲人。
刑警从门外走了进来,手中拿着逮捕令。秦锦还没反应过来,就直接被按在地上!
什么小白花人设、什么富贵小少爷,在法律面前只有连杀两人且性质恶劣的穷凶极恶犯罪嫌疑人。
秦锦登时惊慌,情绪失控尖叫怒骂起来,毫无意义挣扎扭动着,再没有任何一点体面可言,歇斯底里狂喊着什么。
但已经不重要了。
秦朔川没有回头去看,微微用力攥着段江言的手大步离开.
又是寂静而平常的夜晚。
秦朔川有些失眠,段江言枕着他的胳膊靠在他身上,他轻轻摸了摸段江言的脑袋。
想到白天的事情,又想到很多年前,直到后半夜,天光微明,秦朔川才终于有了些睡意,朦胧中陷入梦中。
他梦到当年那个粉琢玉砌的小孩笑着朝他招了招手。
秦朔川一愣,将近二十年的时间,他几乎要忘记弟弟的样子了,此时也隔着一层薄雾,画面模糊如临水照花,荡漾着波纹看不清细节——
但他就是知道这是真正的秦锦。
梦中的秦朔川没有思考,立即就要追上去,但却被无形的屏障挡住。
秦锦的身形逐渐变大,变成秀气的青年,身上穿着简单的浅栗色毛衣和纯黑色长裤,并不像赝品那样相由心生的奸诈戾气,而是白净斯文又有点内向,眉眼间很柔和。
画面变得清晰,秦锦笑着对他挥了挥手:“哥哥!”
秦朔川张了张嘴,喃喃自语:“小锦……”
“好好照顾自己哦,”秦锦道,“和喜欢的人好好相处。现在哥哥有新的家人们了,一定要幸福一辈子。”
他说着,似乎离着秦朔川越来越远,像是隔着两个世界,声音也逐渐变得不清晰,无论如何也追不上去。
梦中秦朔川心底一动,终于停住脚步不再执着,低声道:“再见,小锦。”
秦朔川睁开眼睛。
天已经大亮了,窗外偶尔有鸟儿飞过,叽叽喳喳叫起来。
他的眼眶有些酸涩,抬手轻轻一摸,指尖微微湿润。
段江言迷糊着抬眼去看,见他眼眶发红,立即清醒几分:“怎么了?你……哭了吗?做梦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秦朔川没说话,转身把段江言揽入怀里,把脸埋在他柔软而带着清淡洗发露味道的发梢搂住,沉默不语也不动。
许久后才低声回答:“梦到小锦了。”
段江言眨眨眼睛,反应过来他说的不是现在的“秦锦”,而是曾经唯一待他好过的亲人。
他只好如安抚一只巨大动物一样,从秦朔川禁锢的怀抱中拔出自己的胳膊,抚摸着他的后背:
“看到你现在过得开心了,他也会开心的。”
很多年前,秦朔川的确从没敢设想过自己未来会有爱人、会被爱。
更没想过自己有机会感受父母与家庭的温度。
现在有了爱人也有了家人,的确没有什么比这样的生活更幸福开心。
只是有些空落落的遗憾。
秦朔川“嗯”了一声,转而把脸埋在段江言的颈窝处蹭了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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