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万万没想到这么大一个人会这样毫无征兆就晕过去了, 段江言登时愣住,心跳都停了半拍,
即使病人突发晕厥的状况在医生看来并不少见, 但真的面对这样感情关系复杂的病人,还是不一样的。
生气归生气, 看秦朔川这样的时候, 揪心也是真揪心。
段江言连忙三步并做两步匆忙上前, 伸手去摸秦朔川的心跳和呼吸,发觉他浑身都是冷的。
秦朔川的心脏本就没完全恢复好, 还真是货真价实的“玻璃心”,生气不得也累不得,所以段江言一看见他不舒服的按胸口的动作,顿时脑子里就警笛长鸣。
见他睫毛抖了抖似乎还有一点残存的意识,段江言立即按照规范轻拍他肩膀:“秦朔川, 能不能听到我说话, 哪里不舒服?”
秦朔川眼前一阵黑一阵白, 想说没事,但全身脱力灌铅似的动不了, 虚弱中意外发现自己居然是被段江言搂在怀里的。
——其实病了也挺好,小江医生总算关心我了。
秦朔川于是默默靠在了段江言怀里,珍惜这来之不易甚至以后可能都没有了的机会。
段江言还在紧张摸他心跳,他于是虚弱笑了下:“你急了?”
段江言:?
不急,一点都不急,要不还是掐死吧,别救了。
见过波澜不惊的, 没见过人都晕过去了,恍惚涣散中还能不慌不忙说这种话的。
尽管秦朔川还想再多得到一点段江言的关系和照顾, 仿佛让他有江小狗还爱他的错觉,但实在是不舍得真把某人急坏了。
他缓缓闭上眼睛,哑声坦白:“没事,就是低血糖了……心脏还好……没事。”
从昨天中午突然被断崖式分手到现在,完全忘了吃饭这档子事情。胃病的确是最明显的情绪病,胃疼了快一天一夜,什么都吃不下。
段江言不想理他,只是狠狠把他按住,快速按照流程一步步检查,所幸应该是情绪太激动导致心律失常,心脏本身没出大问题就好.
病房安安静静,秦朔川只是清醒了片刻就又晕过去了。
段江言默默仔细的反复检查了几次,确定他真的没生命危险之后总算放下心来。
简直吓死个人,应该只是血糖太低血压也太低,加上身体精神都太疲惫了才昏睡过去一直没醒。
从昨天中午到现在,秦朔川近乎一天一夜没吃任何东西也没合眼,昨晚通宵一夜到处找人。
就算是铁打的身体都得晕过去,何况某人金贵的大少爷体质。
段江言坐在床边,静静看着躺在病床上脸色惨白、几乎和纯白色的枕头被套融为一体的秦朔川,最终无奈叹了口气。
说不清到底在为自己叹气,还是为他叹气。
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样的魔幻鬼畜风格了,段江言垂下眼眸,习惯性把自己温热的手覆盖在秦朔川冰凉的正在打吊针的手上给他暖着。
秦朔川忽然蹙眉,不知道是难受还是做了噩梦,有些不安的动了动继而喃喃自语到:“江江……”
段江言于是又叹了口气。
医者仁心,他本来也不是多狠的性格,看着某人把自己折腾到晕倒,现在还惨兮兮的叫他名字,心里的确有点动摇。
但是可怜秦朔川不如可怜一下倒霉的自己,明明只是想网恋一个勤劳温柔的打工人,招谁惹谁了要被上帝视角唱着双簧欺骗和观赏。
整整大半年的感情付出,人生中第一次这样“特别喜欢一个人”,想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给对方——却发现对方根本就不存在。
努力工作想养活北山,省吃俭用想给他更好的,结果他是身份显赫的秦家家主——而且还一直安静无声的默默俯视着市井小民的努力。
哦对,还伙同周围所有人一起观看、一起把他骗的团团转。
段江言想到其他人的视角,简直尴尬的头皮都发麻,恨不得满地找头然后找个地缝钻进去。
尤其是自己居然还曾经夸下海口、大手一挥说“我薅资本家的羊毛养你!”——真是羊毛出在羊身上的具体化展示,真不知道首富先生是多么强的信念感才没嘲笑出声。
光是想一想,段江言就忍不住要掀起枕头捂死秦朔川,作为是这场过家家游戏里唯一的小丑,一切都要拜这个混蛋所赐。
结果他倒是好,自己还没要死要活呢,他倒是先把自己折腾的惨兮兮的。
这混蛋还不如绝情一点或者只是为了好玩,现在这样活像被抛弃的可怜大狼狗似的,存心让自己心疼纠结又进退两难。
段江言拉住他的右手去翻看,果然掌心有一道还没完全恢复的深深疤痕。
难怪圣诞节那天之后秦朔川就总是断断续续的发烧,原来是一直身上有伤还反复感染,又不敢让他知道,就那么硬生生扛着。
第三次叹气。段江言觉得自己要变成楼底下每天晒着太阳唉声叹气的小老头了。当恋爱脑也不太好,遭遇了诈骗都没法快刀斩乱麻说断就断,毕竟之前曾经特别特别喜欢“北山 ”。
摸索把玩着这只触感熟悉的冰凉的手,段江言安静守在旁边陪他坐了许久,继而起身给秦朔川仔细盖好被子,又烧水去倒了杯热蜂蜜水放在床头的柜子上。
直到见他呼吸越来越快、不安蹙眉像是快要醒了,这才快速站起身离开房间,悄悄关上门仿佛从来没进来过一样。
——狗都嫌你尽管继续演,大不了咱一起当演员,看看最后谁更难受,反正对我来说最坏的情况已经发生了,也不可能原谅你了.
秦朔川睡得不算太久,意识模糊中似乎一直在做梦。梦到自己找不到段江言了,就循环往复掘地三尺一样发了疯的找。
转头一看,却见段江言就站在旁边。亲昵挽着陌生人的手微笑对他说:“秦董,这是我男朋友,给您介绍一下。”
梦里的秦朔川登时心头一震,却一声都发不出,只能焦急看着段江言踮起脚尖去亲对方,却也看不清那人的脸。
“您是我的客户。”段江言礼貌而文质彬彬,这冰冷温和的一面只给陌生人,“北山是我最有默契的游戏搭子。”
秦朔川依旧说不出话,越来越急,一阵尖锐如刀绞般的胃痛登时让他痛的近乎颤抖,冷汗涔涔落下。
随即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冷汗打湿了枕套,胃疼不是做梦,是真的在疼,秦朔川疼得下意识低低闷哼了一声,钻心似的上不来气。
眼前黑白模糊,竟然生生从昏睡中疼醒过来。
病房中安安静静,死寂的让人害怕,秦朔川紧紧按着腹部费力坐起身,周遭一个人都没有。
段江言不在?
可是最初是个很好的梦,他梦到段江言就那么坐在椅子上,甚至真实的仿佛自己的手被段江言温柔的手牵住暖着似的。
睁开眼睛失望发现什么都没有,心理落差有些大,秦朔川勉强靠在病床上,第一件事就是拿桌上的手机去看。
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昨天北山和江小狗不那么愉快的对话。秦朔川沉默片刻,冰凉的指尖几次滑动对话记录,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究竟被甩了原因是什么。
到底是怎么一夜之间惹恼了江小狗?
他起身披上外套想出门,却发现手背上仍旧挂着碍事的吊针,放在平时,秦朔川必然随手就拔针走了,根本不会在意药水还没打完。
但这次正要动手,余光一瞥却看到桌上有一张纸条放在玻璃杯旁边——“没输完液禁止拔针”。
是段江言的字迹。
秦朔川立即珍而重之拿起纸条仔细保管起来,想到之前被撕碎的曲奇盒上的贺卡,心脏抽了一下似的疼。
自从昨晚经历了满世界找人的恐慌,现在秦朔川一眼看不到他都不安心,醒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江小狗.
刚下了电梯,迎面就遇上了段江言的母亲。
在江妤的认知中,秦朔川从最初就一直是段江言的男友,没同居之前都要长期打游戏煲电话粥那种,简直是如胶似漆的腻歪小情侣。
现在一看秦朔川居然一个人打着吊针就出门乱走,脸色白得病态,她不由得惊讶:“这是怎么了?和言言吵架了?”
秦朔川沉默摇了摇头。好消息,没吵架。坏消息,直接被分手了。
悄悄用马甲和段江言谈恋爱的代价就是即使被狠狠甩了,也是悄无声息却震耳欲聋的,有苦说不出。
江妤见秦朔川不想说,心想小情侣这样吵吵架磨合一下也正常——当妈的肯定是向着自己孩子,看这个样子,言言没吃亏就好。
周年庆典设置成了晚宴的形式,距离开始还有一段时间,江妤刚准备完,正打算去想想还有没有纰漏。
刚要走,秦朔川却突然道:“想问您一下,言言半年前——出过车祸?”
其实这并不是个很复杂的问题,无非是客观发生过的“是”与“不是”。
但江妤在听到这句话时,表情极其不明显的躲闪了一下。
秦朔川的观察力何等敏锐,立即就看出了她的细微异样。
江妤道:“确实是不小心被剐蹭了一下,不太严重。”
秦朔川:“不严重?”
他的眼睛是纯黑色的虹膜,这样垂下眼睛看人时不露情绪,如深不见底的古井,登时让人心理压力倍增。
江妤不自然微笑:“对啊,外面那些谣言不能听的,一点芝麻大的小事也能传的西瓜那么大。”
只是一眼,秦朔川就看出她说谎了。
如果是旁人在他面前说谎,他自然不会留什么面子。但江妤不是旁人,这是自己未来得好好争取表现的岳母。
段江言的长辈就是他的长辈,总不能去揭穿她。
秦朔川于是略一点头,不再多问,见她似乎急着走,于是绅士做了个请的动作。
一件客观发生、不牵扯现在生活的陈述事实,为什么要隐瞒说谎甚至明显不想提?
江妤勉强笑了笑就立即离开,一路步履匆匆开门进了房间。
阳光斜斜从走廊的窗户里洒落进来,映在脸上也洒落在地上,一阵风吹过,叩击着窗棂发出长簌声响。
江妤始终没回头去看秦朔川,不知道他是不是还站在原地。
其实她心里一直藏着一个秘密——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孩子在那个初夏的夜晚早已经没了。
江妤自己也是医生,几十年来经历过大大小小的医学奇迹,但却从来没有一种奇迹是死后几个小时、整个人已经冷了僵硬了之后,突然起死回生。
所谓抢救,其实每个医护人员都知道在这类情况下,这不过是告慰生者的一场仪式,对生命的最后尊重和挽留。
那天晚上丈夫出差去参加学术会议了,她第一眼看到儿子的尸体时就已然崩溃,但记忆却十分清晰,确定以及肯定当时孩子连带颅骨都碎的不成样子,甚至不敢去回忆手脚不正常的恐怖折叠角度。
但是,当抢救毫无悬念宣布失败、盖上白布要送到太平间的时候,“医学奇迹”发生了。
——段江言掀开白布迷茫坐起身看着惊恐的众人,半夜值班参与抢救的所有人登时面面相觑,不约而同怀疑自己的记忆出了错。
段江言的身上只是轻微擦伤。
那样一辆高速飞驰的车,结结实实撞上血肉之躯,车头都深深凹陷进去挡风玻璃都裂了,怎么会只是轻微擦伤?
但除了“记错了”,也没有更好的解释,医生的天职是先治病救人,总不能再把大难不死的人捆在马路上再撞一次恢复成记忆里该有的样子。
江妤一开始也怀疑过是自己在惊吓崩溃中记忆失常了,但很快她就发现言言和以前不一样的生活小细节。
知子莫若母,当妈妈的永远是最了解最熟悉自己孩子的。
即使儿子长大了平时只有逢年过节才回家、和他们老两口联系不太多,她也一样清晰了解。
江妤曾经痛苦崩溃于自己孩子的死亡,又无法对外人诉说,毕竟旁人只会说“你儿子这不好好的活蹦乱跳的吗?”
也在悲痛之下曾经短暂冒出过怨恨段江言在鸠占鹊巢的念头,但江妤毕竟是明事理的,冷静下来一想,知道现在这孩子是无辜的、与这场悲剧的发生无关。
这本来就是两件事,第一件事从车祸那晚就已经尘埃落定,无论现在这孩子有没有出现,她的儿子死亡的结局也已经是注定了不会改变的。
江妤没告诉任何人自己心中的这个秘密,甚至连段江言本人都不知道她已经知情了。
她能看出来这个孩子是个很乖巧懂事也很小心翼翼的人,勤快又十分孝顺,而且明显比普通人更珍惜拥有家庭和拥有父母的机会。
算了,难得糊涂,就这样糊涂装不知道吧。
就像他们都签署了器官捐献书,医者仁心,总希望即使死后也能多救助一个活着的生命,现在这样承载住一个吃过很多苦又漂泊无依的灵魂也算是一种成全。
江妤叹了口气,心想谁的嘴巴这么大,车祸的事怎么让秦朔川知道了。
她对外一直都说“只是轻微擦伤”,就是为了默默帮段江言保守住这个起死回生的秘密.
大厅里,高承哲正襟危坐,无所事事玩手机——不是他想坐这么板正,而是脖子被段医生掰正之后弯不了了,他弯如蚊香的人生从来没这么被迫笔直过。
正刷着交友同城419软件刷的喜滋滋,看照片挑选漂亮的小男孩,忽然感觉头顶有一片阴影似的令人脊背发凉。
他一抬头,随即就看到秦朔川正居高临下面无表情看着他。
高承哲现在一看到这位瘟神就毛骨悚然,觉得脖子咯嘣响,见状顿时吓了一跳:“我的妈啊,您走路是没声音的吗!”
秦朔川面无表情看着他,似乎在确定他这幅呲牙淫.笑的样子是不是在和段江言聊天。
高承哲立即识时务者为俊杰,双手合十道:“秦董我错了,我之前不该口嗨造谣说言言喜欢我,他其实可讨厌我了!真的!我再也不说他是我小媳妇了,您放过我吧。”
秦朔川披着西装外套,左手手背上还打着吊针,膀大腰圆的魁梧保镖在一旁给他扶着吊瓶架。
他转头朝另一个保镖抬了一下手,紧接着,一叠砖头一样厚的崭新的百元大钞就被呈到秦朔川面前。
显然是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他呢。
高承哲目瞪口呆,什么意思,秦朔川该不会要用钞票砸死我、和我说“离开我的人”吧?
不是……您都是首富了、这么有钱了,用支票多方便啊,这一摞砖是要显得更排面?还是用来当砖头砸我的时候更狠更解气?
秦朔川语气却出乎意料的温和:“钞票花怎么叠?”
高承哲迷茫:“啊……?您是说我之前给言言、啊不,是给您的段医生叠的那个?”
秦朔川略一点头,看神情显然并不是再来扭他脖子的,只是平静甚至有几分虚心的学习的意味
高承哲哪敢说自己其实根本懒得叠,其中有一大半都是秘书代劳的,“深情亲手制作”不就是个海王骗人用的人设嘛。
万幸他是真的会叠,只好抽出一张百元大钞,从来没想到自己的手艺能够这样用上。
“您看,就这样、这样再这样——”
话痨即使脖子动不了,嘴也是闲不住的,高承哲结合前因后果,小心试探道:“您二位吵架了?”
秦朔川冷冰冰看了他一眼。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高承哲思忖片刻,他并不知道两个人硬是谈出三角恋又翻了车的复杂关系,只是用自己多年来养鱼、多次被抓包的经验以己度人:
昨天大佬肯定是在抓“奸夫”,自己虽然被误伤,但肯定真有这个人的存在——
高承哲立即神秘兮兮凑到秦朔川面前道:“我知道了,我知道您要找谁算账了。”
实际上秦朔川谁也不想找,但只要是和江小狗有关的事情,他还是淡然示意:“说。”
“我跟您讲哈,那天圣诞节的时候言言去孤儿院做志愿服务,当时还有他另外几个朋友——其中有个男的和言言走的特别特别近!”
秦朔川:……
“真的!您信我!我看到他喂言言吃蛋糕,言言还靠在他怀里睡觉!他还趁机捏了好几次言言的脸!”
“肯定是这个狗男人在勾引了言言!您不能就这样放过他,您得狠狠扭他脖子!”至少得比我现在惨吧。
秦朔川:…………
秦朔川面无表情,冷漠道:“那是我。”
这次轮到高承哲缓缓打出一串省略号了,场面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秦朔川叠出两朵玫瑰,得心应手了,见高承哲在旁边实在聒噪,抬手示意他哪凉快哪待着去,吵的他头疼.
段江言溜猫逗狗几圈,巡视了一下最近医院花园里新添的几只小流浪状态还不错、一段时间不见又圆润了不少,可见日子滋润,这才放下心了回来。
上三楼去巡视某人有没有又作妖,结果刚一下电梯,就看到空荡荡的走廊里,秦朔川眉眼低垂安静坐在那里,正认真叠钞票花。
他神色相当认真,像是在做什么重要的事情,甚至力求每一朵玫瑰都能完美展示。
段江言:?
这是因为……因为自己昨天随口说了句喜欢高承哲是因为他会叠钞票花、显得心灵手巧?
因为手上的吊针还没打完,针头阻碍着让秦朔川的动作有些吃力,看起来笨拙又有些惨兮兮的,简直比刚刚的流浪猫猫还可怜。
段江言无奈,心想自己不过是挑着什么话能气死人就说什么罢了,高承哲这个死渣男实在没什么可夸了,只好说他手巧。
某笨蛋怎么真的当真了?
找不到他生气的真正原因、就开始逐字分析他每句话然后开始努力?
段江言于是大声清了清嗓子,随即走了过来。
秦朔川没想到他还会回来查自己房,顿时心虚,想藏起这些手工艺品已经来不及了。
段江言露出礼貌微笑:“秦董您在……叠钞票花呀?”
秦朔川登时警惕,完了,他是跟北山说的,现在叠玫瑰的却是我,现在要怎么解释?
没想到段江言若无其事道:“是不是上次看到高承哲叠的那束,启发了您的灵感?您是打算叠好了送爱人吗?”
秦朔川不动声色错开目光,根本不敢看段江言的眼睛,面上却是淡淡道:“嗯。”
段江言于是虚假微笑着凑上来:“是不是吵架了?”
这已经是第三个人问“吵架了吗”,秦朔川垂眸片刻,忽然不经意似的随口请教段江言:“段医生,你一般在什么情况下会突然和你男朋友吵架?”
“……一般是他做错哪件事的时候?”
段江言歪头:“很乐意为您解答,但是秦董您忘了么,我没有男朋友。”
“……”
“假如。假如你有的话,你会因为什么生气?”
段江言闻言微笑不语。
这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配上他直勾勾的眼神,秦朔川登时心慌到心率猛增,仿佛被江小狗看穿了灵魂。
段江言的嘴角如机器般保持上扬:“我啊,我永远不会生气——我的男朋友一直都只有您,我是个打工人,怎么能对我的雇主生气呢,对吧。”
这话听着似乎没有问题却又隐隐透露着不对劲,秦朔川一时分不清是不是自己心虚导致的判断失误,毕竟段江言平时也经常对讨厌的“狗都嫌”阴阳怪气。
当人紧张的时候,往往会假装他很忙,于是秦朔川一言不发,沉着脸继续低头叠玫瑰花。
段江言心里“哼”了一声。装吧,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多装了多久,将来把你吊路灯上的绳子就粗多少。
秦朔川又叠出一朵完美的玫瑰。
他不经意似的说:“和男友吵架之后别急着扔了他,捡回来教育一下,或许还能用。”
段江言温和道:“不能了。您不了解我‘前男友’,他在一个坑里摔倒——”
“还会再重复摔倒?”
“会为了掩饰自己掉进坑里的事实,在里面打滚,然后滚得更脏兮兮的满身泥……我横竖一想,扔了吧不能要了,重新找一个得了。”
秦朔川沉默了。片刻后淡漠的语气中有些不易觉察的谨慎:“他可能……并不知道自己踩在坑里了。”
段江言盯着秦朔川的眼睛,笃定道:“他知道。明知故犯罢了。”
秦朔川欲言又止,实在是搜肚刮肠都想不出究竟是踩在哪个坑里了、还一而再再而三的一直犯错。
思来想去根本就没有。
想问段江言又没法开口,憋了半天最终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您怎么老给他说话?”段江言缓缓转头,用一种怀疑又不确定的目光看着秦朔川,“您该不会认识他、和他有什么联系吧?”
秦朔川立即冷着脸道:“我只不过是也恰好也和爱人发生一点小矛盾,感同身受而已……”
“段医生,我建议你骂他一顿,让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段江言“噢”了一声。
他忽然一拍脑袋,转头对秦朔川说:“有道理!感谢秦董的启发——我决定!择日不如撞日!我现在就给他打个电话,亲口把他骂一顿,万一他真不知道错在哪里了呢?”
段江言说着,立即拿出手机去翻微信准备打语音电话,边翻边说:“我跟您讲,我就怕自己吵架的时候一激动、发挥不好吵不赢,我专门打了草稿背诵呢!”
秦朔川:……
我又不还嘴,你怎么吵都会赢的。
好在自己设置了长期静音,就算江小狗在他面前打电话也不会露馅,顶多是打不通。
平时他忙起来开会或者应酬的时候,手机静音时段江言也打不通,问就是在送外卖没听到,打不通也不会引起怀疑。
正想着,就见段江言忽然露出一个堪称邪恶的微笑——某一刻特别像自己前两天手滑点开的“邪恶摇粒绒”小狗视频。
段江言缓慢转头,对着秦朔川阴森森笑道:“我跟您讲,我男朋友平时工作特别忙,每次打电话都有一定概率听不到。”
“所以我决定就打这一次。如果他现在恰好没在忙恰好接了,就是连老天爷都觉得我们能好好沟通一下。”
秦朔川忍不住担忧蹙眉:“如果他没接?”
“如果他没接——那我也永远不会打第二个。这肯定是连月老都不看好我们、不给他机会,我正好打算换下一个人了。”
这话一出,秦朔川无波无澜的表情登时要绷不住了演不下去了。
他立即道::“等等!别现在打!”
段江言:“为什么。我就要现在打,这是男人的直觉,第六感告诉我必须现在打。”
“不行!因为……”因为我现在在你面前,我没法接电话!
秦朔川眼看着江小狗熟练翻出他的账号、手指快速一点随即放在了语音通话按钮上!
下一秒就要拨出去了——
“嘶……”秦朔川忽然倒吸一口冷气。
他随即按住胃部、紧紧蹙起眉继而痛的闷哼了一声。
段江言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跳,赶紧放下手机去看他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什么老天爷的玄学,本来就只是逗秦朔川玩而已,看他有苦难言、只能绞尽脑汁拼命找补的样子,实在是太有趣太大快人心了。
自己还没用十成功力呢,某玻璃心还玻璃胃的人这就碎了?
“怎么了秦董?胃痛吗?您松手让我看看。”
秦朔川沉默低着头不动也不吭声,没有任何配合医生的打算。
段医生总归不能不管病人,尤其是他这样的隐忍性格,如果能表现出疼成这样的状态,必然是相当严重不能放任。
他直接强行出诊,伸手去摸秦朔川的颈侧温度,又掰开他的手去按压试探他的腹部。
段江言对他已经相当了解,有时候只是一个下意识动作就能感觉到他不太舒服。
但是摸了摸,虽然打着消炎吊针但低烧仍旧没退,但是……胃好像暂时还好?
秦朔川的手常年都是冰凉的,但他胃疼的时候会连带掌心乃至全身都温度冷的可怕。段江言摸着隐隐约约的温热,不确定地抬头去看狗都嫌先生——
我靠,这个混蛋为了能阻止我打电话,急眼了甚至开始装病了?
好,您就演吧,谁演的过您啊,这信念感真是堪比奥斯卡影帝。
段江言于是“关心”问:“秦董?您怎么突然胃疼?”
秦朔川垂着脑袋不吭声,但试探性往旁边不经意似的挪了一下,显然是暗搓搓希望段江言能坐在他旁边。
但是,小江医生只是面无表情掰开他的手,然后用力狠狠“触诊”了一下,对着他的胃直接按了下去!
秦朔川随即真的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弯下腰半天没直的起来。
——不要惹医生,不然让你体验什么叫力度刚刚好,懵逼不伤脑,混蛋狗都嫌我看你能装多久。
当客户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作为私人医生的起码职业素养在,自然是不能这时候和男友打电话吵架。
秦朔川一边演,一边悄悄看着段江言终于锁上屏幕收起手机,心中绷紧的弦总算松开,默默长舒一口气。
他的经验很足,知道胃疼不会开关一样随时开启随时结束。
因此即使目的达到了,也只能任由段江言蹲在旁边问:“我扶您回病房吧,走廊冷容易受凉,胃病就是这样一凉了就不舒服。”
哼哼,为了暂时假装真的信了,看我对你多好,犯病的理由都帮你找好了。
等着吧,混蛋狗都嫌。
保镖在后面收拾未叠好的钞票玫瑰,段江言凑过来去扶秦朔川。
没想到这人居然真的弱柳扶风的往他身上贴——
亲爱的北山先生,原来不仅是我,你也是个隐藏的贴贴怪啊。
段江言扶着他走了两步,忽然停住。
秦朔川于是疑惑低头去看,却见段江言阴恻恻在他耳边,语气恐怖道:
“秦董您看,您怎么又在泥里打滚呢。”
话音落下,空气登时陷入死了似的安静。
第42章 第 42 章
秦朔川震惊:“你……”
段江言话音落下,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心跳仿佛都随着周遭骤然死寂的环境而停止了跳动,紧接着陡然一阵心悸。
段江言却反而像是被秦朔川的反应吓了一跳似的, 莫名其妙又无辜问:“怎么了?您这是什么表情?”
他歪头疑惑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什么?”
秦朔川艰难保持冷静:“你刚才……说什么?”
段江言道:“嗯?我问您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所以您吃午饭了吗?您吃了什么会胃疼的话要记住了以后尽量别吃。”
秦朔川蹙眉,现在他完全不想关心什么吃不吃饭。
他刚刚听到的绝对不是这句。
绝对不是。
段江言见状却似乎更疑惑了:“怎么了, 您是听成什么了吗 ?怎么搞的像是我刚讲了个一句话鬼故事, 还是很恐怖那种。”
身后的保镖正在收拾钞票花, 而且这趴在耳边的音量根本就只有他两人能听到。
段江言的表情如此真诚坦荡,让人完全无法怀疑, 但越是这样才越是如恐怖鬼故事一样离奇又让人胆战心惊。
我不可能听错。
应该不会听错吧?
难道……我真听错了?
秦朔川迟疑松开段江言的手,不再趁势往他身上蹭了,默默往旁边挪了又挪,最终清了清嗓子底气不足道:“走吧。”
全程错过目光眼神飘忽,根本就不敢多看段江言一眼。
人在心虚的时候会装得很忙, 秦朔川倚靠在病床上打开笔记本电脑, 面无表情低头看着, 仿佛已经忘了刚刚那个“不重要”的幻听小插曲。
段江言把他押送回病房之后也不着急走,刚rua完流浪猫猫狗狗说要借着病房里的卫生间洗了洗手。
秦朔川从来没这么希望能离江小狗越远越好, 再多共处一室一秒,似乎都要心律不齐到呼吸困难了。
段江言洗完手了,忽然推开门,边走边说:“秦董——”
然后眼睁睁看着被他这平平常常一句叫完,秦朔川猛然不自觉颤抖了一下,明显是被吓到了。
段江言无声挪开目光,事不关己的看向远方, 再多看某人一眼,他都要忍不住幸灾乐祸笑出声来了。
——嘻嘻嘻, 还是不相信自己听错了对吧?怀疑又不确定的感觉是不是很纠结很煎熬?害怕就对了,心虚就更对了。
说谎的人要受惩罚吞一千根针,秦董您今晚也不用睡了,继续忐忑的慢慢回想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吧。
秦朔川尴尬清了清嗓子,在想清楚这件事之前,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装,佯装不耐烦蹙眉问:“干什么?”
段江言道:“哦,我就是想说您这瓶打完了,还有最后一瓶小的就可以拔针了。”
秦朔川冷淡点了一下头。
偏偏方才那句话本来就声音非常小又含混不清,在场还没有第三个人听到,人的记忆往往是这样越使劲想越模糊不真实,仿佛就只是错觉。
一句随口聊天的话,揪着江小狗反复拷问他当时说了什么就太此地无银三百两了,也不会有新的答案。
而且那个答案他根本不敢面对。
此时段江言已经上前来换了新的药水,俯下身细心摸了摸秦朔川的手背:“这瓶可能有一点疼,要是实在不舒服的话跟我说,我给您再调慢一点。”
秦朔川于是一动不动盯着他。
他的态度是那么正常温和。
依照江小狗那暴躁脾气,如果真的知道他就是北山了的话,怎么可能还这样好声好气和他说话呢,就算现在猛然抽出枕头、愤怒地狠狠扇死他,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我听错了。
我不可能听错。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紧张不安的情绪就会生根一样往生生往心脏里钻。
秦朔川此时一看到江小狗就一阵阵心悸,偏偏段江言完全没有要离开病房的意思,给他挂上药水之后就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玩手机,距离近到能看清小狗的睫毛。
“你别坐在这里。”秦朔川冷声道。
段江言虚假微笑:“嗯?”
“……你,”秦朔川声音弱了几分,面无表情道,“那边沙发比较舒服。”
想到万一江小狗已经知道真相了现在正在演的可能性,重话都不敢说了。
段江言“噢”了一声:“沙发太重了,我拖不过来。”
——你就非得坐我面前么?
秦朔川绝望闭眼,如果条件允许他宁可自己主动离远一点去坐那边沙发,奈何打着吊针动不了。
偏偏江小狗就像存心要折磨他似的,每当秦朔川暂时忘了心虚和怀疑,他都是突然随便说点什么,几次吓秦朔川心里一哆嗦。
段江言眨眨眼睛,玩手机哪有玩秦朔川有意思。
趁着某人短暂变成易受惊体质限定版,就像戳一下就一个激灵的一惊一乍大鸵鸟似的,玩弄他实在是太有乐趣了。
秦朔川为了平复心情转移注意力,找了本晦涩难懂的名著的电子版在电脑上看。
距离上一次吓完他,段江言默默等待了一会,感觉时间差不多了于是故技重施——
病房安安静静,段江言突然猛地往前伸头迅速凑到秦朔川面前!
秦朔川的肩膀登时不易觉察抖了一下,随即不自然错开视线,状似冷着脸呵斥道:“你又要干什么!”
段江言微笑问:“我就是问问您好点了没,胃还疼吗?”
秦朔川绝望扶额。
本来是装的没错,但自从“幻听”了那句话之后,他紧绷的精神忐忑着不断自我怀疑,胃部已然灼烧着绞痛起来,加上最后一瓶消炎药似乎也刺激胃,装着装着就真疼了。
“已经好了。”秦朔川嘴硬道。“庆典什么时候开始,你就没有别的事情要忙么。”
段江言认真眨眨眼睛:“作为您的私人医生,拿着工资怎么能在您生病的时候去开小差做别的事情?”
“我给你放假。”
“我父母都已经准备好了,没事情可做了。”
秦朔川深吸气,行,说了也是白说。
他忽然想起来:“我刚刚遇到你母亲了——你五月份的时候出了车祸?怎么回事?”
段江言闻言眨了眨眼睛,表情中闪过一丝不自然,迟疑了几秒之后若无其事笑道:“是啊,小意外。”
实际上他自己也不是很确定。
刚穿书过来的一周似乎灵魂和躯壳还没融合好,一直在发高烧,之后半个月都是精神恍惚的,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记得段家父母是很好很温柔的人,而对于原主身上发生的事故详情,不知为何没有任何人提起,偶尔提到了母亲也会快速岔开话题,而当晚参加手术的医生们则露出堪称茫然的目光。
甚至就连事故是“车祸”而不是什么别的,都只是段江言在穿书之前在小说上读到的只言片语的印象,只知道原主车祸死了之后,大半年后段家的医院也破产倒闭。
读者们不会在意小人物的家破人亡,因而也没有更多笔墨去描写,车祸的时间地点人物一概不知。
不起眼的炮灰角色即使死亡,也十分可悲的只有只言片语,草草概括生死大事,甚至或许创作者根本就懒得去设计具体死因。主线剧情需要原主下线,原主就稀里糊涂获得“他啊,他出车祸死了。”的潦草一句。
段江言想到此事难免感同身受。
因为他也是无人在意给人当衬托的细小尘埃,不仅死法差不多,而且原主至少有亲朋好友,而自己死后估计都没人收尸没人处理丧事,幸好刚成年就签了器官遗体捐献书,也算是最后救死扶伤一次。
抛开感同身受的悲悯,总之面对秦朔川的问题,段江言连原主的车祸发生在哪里、时间地点都不知道,难免心里没底、表现的不自然。
秦朔川立即捕捉到他这种异样。
本来秦朔川也只是想要随便找个话题、让自己暂时不要再去想江小狗的话了,免得一会自己真的要紧张到犯病了。
没想到却意外发现这场车祸似乎有什么蹊跷,让每个人都遮遮掩掩。
平时他向来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八卦爱好,但是如果对方是他的小江医生,他忍不住想要再了解的多一点、关于他的每一件事都能知道的更详细一点。
秦朔川盯着段江言的眼睛,继续问:“当时——”
话没说完,段江言猛然站起身:“哦哦哦!想起来了,香槟塔的位置好像没摆对!我得赶紧下去再调整一下!”
秦朔川虽然刚刚一直忐忑迟疑、暂且希望他离得远一点,但看他真要走却舍不得他离开视线。
秦朔川波澜不惊淡淡一瞥吊针:“可是我这瓶药快打完了。”
“您自己拔一下针。”
“刚刚谁说作为我的私人医生,不能去开小差做别的事情?”
段江言:……
混蛋狗都嫌,我要留下的时候你让我走,我现在要走,你这贴贴怪又不想让我走了。
给你吊路灯上就老实了。
他于是阴恻恻转头,露出充满邪恶的微笑:“那我还是继续在这里守着您吧,秦董您千万别嫌我烦人就行。”
秦朔川顿时噎住,面对这诡异的笑容想到心中的忐忑,立即错开目光抬手道:“去吧。”.
香槟塔们被摆放的好好的,自然不需要段江言去蚂蚁搬家,他在医院花园里无所事事转了几圈,径直走向父母办公室。
段规前段时间摔断脚之后,到现在也走的不太利索,人年纪大了伤筋动骨一百天都不够,估计得二百天。
江妤见儿子来了,招手让他来:“言言快过来看!他们送了蓝莓礼盒,第一次看到有枣这么大的,正要洗一洗给你们拿过去点呢。”
段江言笑道:“下次您就别专门跑一趟了,打个电话让我下来拿就行。这些蓝莓我去洗一洗,您和爸吃了就是,总是什么好东西都只留给我。”
但待到真的洗完了,夫妻俩却只是看着,想让孩子吃。许多父母都是如此,无论穷富买不买得起,看到什么稀罕的零食也都想自己少吃点,多投喂孩子。
段江言硬把果盘塞到母亲手里,江妤却顺手投喂了他一颗最大的蓝莓:“哦对了,之前遇到秦董了,你俩吵架了?”
“没……”段江言局促搓搓手,“算是吵架了吧,但是没和秦朔川吵,嗯……说来话长……”
江妤道:“我就说嘛。问他他就说没吵,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可不像没吵。”
段江言局促搓了搓手,欲言又止半天,还是决定开口:“妈,其实我俩——不是大家以为的情侣关系。”
“其实我是他的编外员工,他雇我给他当个名义上的男朋友……我俩在他别墅也不是同居,就是假装情侣的居家常驻医生,平时分房间睡,也不怎么说话。”
“然后按照居家医生的价格,他又加了几倍算的出诊费,前段时间给您和我爸的那些用来暂时缓解燃眉之急的钱,就是他给的工资。”
江妤讶然道:“什么?可是你俩之前不是天天打游戏煲电话粥吗?我以为你们感情很好——”
段江言无奈又羞耻的捂脸:“这是个意外,说来话长。但是总之,其实我俩一直都没恋爱,我喜欢的大概也‘秦朔川’……反正我以后也不想和这个混蛋死骗子谈恋爱。”
江妤更吃惊了:“你们不是这种关系?可是他已经投资了咱医院,不仅平了债务补上了资金链,还把咱医院未来一整年的支出预算全都几倍拨款确保资金链稳定……这,这……”
段江言闻言也震惊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江妤道:“你回来给他办出院手续那天……他说不要告诉你,免得你有心理负担觉得欠他人情。”
段江言瞪大眼睛:“他投了多少?”
母亲看向父亲,向来沉默的父亲在旁边默默比划了一个数字,一个对段家来说天文数字的数字。
这不是普通的人情,这得是天大的人情了。
段家医院的亏损和欠款状况实在是太惨烈了,金额大到不可思议,段家的结局就像是书中必死命运的角色们一样堪称回天乏术,没想到他俩竟然都给对方改了一次命。
难怪那天他来医院帮他办出院手续,秦朔川却非要跟着。但是还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北山是他的马甲,只莫名其妙与狗都嫌为什么要寸步不离的死死粘着他。
没想到就算粘的这么紧,还有时间能抽空去投资。
段江言扶额。
他不惊讶秦朔川会这么做,毕竟最近已经发现秦朔川居然是纯爱战士的本质了,挤兑了他几句想气气他,他都能自己把自己折腾的惨兮兮晕过去。
但是段江言始终觉得自己应该是不喜欢“秦朔川”的。
什么是喜欢?应该是在北山温柔耐心的呵护中,觉得自己幸福的要起飞了,荷尔蒙疯狂上涌甚至想立刻趴在他怀里亲吻他、甚至想和他做点成年人的某些事情。
但自从知道了真相,每次一看到秦朔川,段江言只觉得既想一枕头捂死他,解被欺骗了当了那么久小丑的怒火,转念又一看到他就觉得尴尬羞耻,像是时刻被提醒自己做了什么蠢事。
单单是想一想,就恨不得要免冠徒跣以头抢地……反正和面对北山的时候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段江言沮丧得到结论,我果然不喜欢他,我只喜欢北山,现在不幸丧偶了。
他不想和秦朔川在一起,本想着等他身体养好一点、多逗逗他吓唬一下,等解气了就一刀两断,反正谁也不欠谁,很公平的交易。
——现在却欠了天大的人情。
江妤显然也在同时想到了这个问题,实话实说道:“其实那天他走了之后我和你爸认真探讨过。你俩要是感情好打算结婚也就罢了,毕竟以后是一家人,但如果你不喜欢他,我们绝对不能卖儿子赚钱去保住产业。”
段规在旁边点头:“对。既然你不喜欢他也不打算和他过,那咱不要他的钱。无非是申请破产,欠的钱我们慢慢还,一家人健健康康的,日子怎么样都能凑合过下去。但要是强迫儿子用幸福换钱,我百年之后都不能原谅自己。”
父母的态度柔和却坚定,甚至没有一丝一毫为了保住产业而让他试着接纳一下秦朔川。
被爱被坚定选择的感觉实在是太幸福,段江言垂下眼眸,但片刻后忽然改口,他笑道:
“害,其实我就是说说,吵架了闹别扭嘛……我很喜欢他的,还是想和他结婚的,您放心吧。”
毕竟是原主给了他再活一次的机会,他想多替原主尽孝,而且父母又对他这样好。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他深刻知道“贫困潦倒”那入骨三分的恐怖,更知道钱的意义,实在做不到为了自己的倔强骨气就强硬让秦朔川撤资滚蛋、然后眼睁睁看着父母一辈子的心血灰飞烟灭。
江妤自然不信:“真的?言言你不要——”
“真的!”段江言拍拍胸脯,“我可喜欢他了,要不然也不会天天和他打游戏嘛!”
话音未落,他敏锐的听觉隐约捕捉到,走廊远处似乎有脚步声传来。
不管脚步快慢都莫名有不疾不徐的从容感,一听就是某充满绅士修养的矜贵少爷做派。
算算时间估计是吊针打完了,狗都嫌最近已经升级为贴贴怪了,时刻都不是找他就是在找他的路上。
段江言立即灵光一闪,拉开门果然看到秦朔川。
狗都嫌先生此刻淡然的神情中,若隐若现有被抛弃后的淡淡忧伤和什么复杂情绪,不知在想什么,边走边找人。
段江言立刻如劫道土匪一样开门横在走廊上,抓住秦朔川的手腕就薅进了父母办公室。
父母不信他“喜欢秦朔川”说辞,正担忧对视着彼此想再劝劝儿子,却见儿子直接就把“不是恋爱关系的雇主先生”一把捞进门来。
后者虽然有些茫然,但丝毫没有反抗动作,任由段江言摆布,甚至还低头十分认真看着段江言,像是在等着被指使。
“真的,信我!毕竟秦董有大房子,而且您看他长得多帅啊,您知道的我最喜欢帅哥了。”段江言说着,转头见秦朔川脸上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
即使知道江小狗是在父母面前演戏、借他当工具人,秦朔川还是一被小狗夸夸就瞬间把自己哄好了,不去酸溜溜想“高承哲那蠢货居然都被夸了但我本体却没有”的事了。
段家夫妻露出将信将疑的表情,相互对视。
段江言立即踮起脚伸手去搂秦朔川,然后在他脸颊上“叭”的响亮亲了一下,犹嫌不对称,又在另一侧也盖章似的叭了一下。
秦朔川的脸登时肉眼可见的迅速变红,从被亲的位置一路往上红到耳朵尖,又往下红到脖子。
段江言自己都没想到还有这特效开关,心想幸亏两边都亲了,不然不对称岂不是难受死强迫症了?
父母的表情从怀疑和担忧转变为呆如木鸡,没想到这俩能腻歪到说亲就亲,显然也发现秦家的家主先生居然脸红了。
即使脸红成这样都依旧不现喜怒也看不出情绪,看来真的表情少,而不是对言言冷淡不够上心了。
江妤率先捂住眼睛笑道:“行了行了,你俩自己出去慢慢亲热,哪有在我和你爸面前这样的。”
段江言于是嘿嘿嘿笑了几声,转身要拉着自己的“大道具”出办公室,江妤不忘说:“等等,回来拿走蓝莓!”
段江言已经光速出门:“您俩吃,别把好东西都留给我!走了!”
说罢带着秦朔川一路快步冲刺,直到远远离开办公室的门、父母看不到了。
秦朔川的脸还泛着红,他的手正与段江言十指相扣。
小狗的手非常热,捏一些掌心很柔软,和他的嘴唇一样柔软……
段江言终于停住脚步,然后触电般迅速松开秦朔川的手。
抱拳礼貌微笑道:“感谢秦董,十分感谢您配合演出。”
“没关系。”秦朔川面无表情道。
他心想能不能多演几次,最好能一直在段家夫妻面前出现,然后就能一直演……
正想着,就见段江言自然而然拿出一包手帕纸,抽出一张,开始认真而用力的反复擦嘴,相当专注。
此处的嫌弃之情简直无声胜有声。
秦朔川:…………
这套动作,完美复刻了一遍当时他咬了江小狗的耳朵之后,他的一系列丝毫不给人留任何面子的无礼举动。
动作指导正是他自己。
段江言见秦朔川不存在的大狼狗耳朵似乎都缓缓耷拉下来,心里顿时想笑。
面上却真诚而无辜的补刀:“秦董,您也擦擦脸吧——真的特别感谢您刚刚配合我,这包纸巾都送您了,多擦擦,擦得干净。”
于是秦朔川的尾巴也无声耷拉了下去。
小江医生对北山可不是这样充满嫌弃的,不过如果他知道了马甲和本体的关系,以后是不是两个身份都只有这个待遇了。
段江言见他不动,于是直接把纸巾塞到他手里:“快擦吧,哦对,要是您需要湿巾的话,咱去我办公室拿,湿巾擦得更加干净,保准您满意。”
秦朔川:…………
他本来就在反复惶惶然左思右想,觉得段江言就是已经知道北山是他马甲了。
不敢想不愿信,却又不得不被一点点推向真相。
看着手中的纸巾——我到底之前惹他干什么?
安静的空气中仿佛有“咔嚓”的四分五裂声,秦朔川觉得自己已经碎到拼不起来了。
第43章 第 43 章
秦朔川只好僵硬接过纸巾, 神情仿佛在说还不如直接把这张纸巾吃了算了。
段江言见他一副即将碎掉的样子,一时没忍住差点笑出声。
算了,看在他好歹是乖乖陪自己演戏了, 段江言心想别真碎成渣渣了,哄哄吧。
于是主动伸手拿回来纸巾:
“秦董, 我给您擦吧。”
秦朔川闻言立即配合低头, 凑到了段江言面前。
段江言象征性用纸巾轻轻擦了擦他的脸, 指尖不经意碰到秦朔川的皮肤时,发觉原本褪去的红色重新又浮现。
两人离着这样近, 相互看着彼此,时间仿佛在这一刻短暂静止,只有秦朔川怦然的心跳。
有那么一秒,来自荷尔蒙的最原始冲动仿佛一瞬间冲击四肢百骸,他凝视着段江言的嘴唇, 心底翻涌起强烈的想要扣住他肩膀和后脑勺搂住他亲吻的欲望。
不想只被嘴唇碰一下脸颊, 想要尝一尝更多的滋味, 想要更深入的拥有段江言。
但此时段江言已经擦完了他的脸,也默认哄完了人, 收起纸就快速后退了一步:“时间差不多了,您要不要去换上西装?”
秦朔川惊觉自己方才走了神。
他并不是个很重欲的人,从没想过有一天会仅仅只是看着一个人的背影,都抑制不住想去紧紧搂住他的冲动。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安静在走廊里前行着,秦朔川的脑海中仍旧是方才的画面和段江言温热的指尖轻触皮肤的感觉。
理性与直觉交叠,秦朔川的心中忽然响起一个声音:段江言或许真的已经知道北山是谁了吧。
许多细碎的蛛丝马迹散落四周,其实早就可以拼凑在一起好好推断, 但秦朔川的确是不愿想也不敢想。
他了解段江言的性格,欺骗行径发生的时候就已经踩在了钢丝上, 伙同众人一拖再拖唯独把当事人蒙在鼓里更是在戴着镣铐走钢丝,早晚有一天得付出代价。
秦朔川全程都没敢说话。在段江言的注视下,默默脱了方才倚靠在病床上弄得有些皱了的衬衫,重新拿出一件新的。
“你就这样看着?”秦朔川已经脱了上衣。
段江言撑着腮帮子:“没事,我早就见过了。”
这位先生,精神损失是很难弥补的,您就肉偿吧——以前还不好意思盯着秦朔川色眯眯使劲看,即使单身,也有个即将在一起的准男友。
而且当时秦朔川也有个心尖尖小男朋友,盯着别人老公看不够道德。
但现在不一样了,对于美好艺术品的欣赏是人之常情。
看完正面还要看背面,看完背面还想多看点姿势,段江言静静看着,忽然想起来,天啊,所以他所谓的小男友就是我,所以我是自己当了自己的挡箭牌?
其实他最生气的“欺骗”,一方面是北山从一开始就没说实话,自己坦白了职业和家庭背景,结果某人又是合租舍友、又是送外卖,单子很多甚至还卖惨没钱买药吃,害他心疼又担心。
好好好,就算是因为首富先生身份敏感,面对网上不知是人是鬼的网友需要保持一定的距离和警惕才伪造身份吧。
那之后呢,之后发现“讨厌的段医生”就是“江江江”之后呢?
不仅没坦白,反而还诈骗升级2.0版本,伙同众人一起演,甚至去策反自己的表妹加入他的“北山大剧组”。
给了他那么多坦白的机会,到现在了还在壮大剧组的力量大家一起演。
段江言心里哼了一声。
也不知道他发现了自己就是他网恋对象的时候,会不会也觉得五雷轰顶,尤其是发现花钱买来的人肉挡箭牌就是正主本人的巨大乌龙时候,真想知道他当时是怎么个心情。
段江言安静观赏着秦朔川一颗颗扣上衬衣扣子,由衷赞叹道:“秦董,您真是个信念感极强的人。”影帝级别的。
这句话说的没头没尾,放在平时,霸总先生对这种话可能完全不会探究也不会理。
但此时江小狗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或许是大半年来的默契相处,秦朔川瞬间就感受到他在说什么,眸中明显闪过一丝不自然。
那种“段江言已经知道了”的感觉又强烈了几分,秦朔川默默穿上西装,全程努力不看段江言更不和他有任何交流。
“还差一条领带,”段江言歪头,“您领带呢?”
秦朔川心想,本来是等着小狗送他的,可是由于犯了错,显然是不会收到了。
段江言站起来审视秦朔川这一身,狗都嫌这身材就是好,宽肩窄腰真适合穿西装啊,什么都很好,就是前襟空空的差一条领带。
秦朔川于是用藏着隐秘期待的目光看向他。
却见他原地踱了两步,一拍脑袋道:“您先用我的吧,我一会去问问我妈还有没有别的,她肯定有多准备。”
秦朔川弱弱问:“那天你不是在商场买了么?”即使悬着心担心自己小命都不忘去买的礼物。
段江言意味不明看了他一眼,没搭理他,只是默默解开自己的领带递给秦朔川。
没想到秦朔川的脸皮也是顶级厚,直接往前略探了探身体,低头示意段江言帮他系上。
“咱今天还是演情侣,”万恶资本家先生理直气壮说,“薪水我打你卡里。”
段江言面无表情回答:“不用薪水,本来就是我们家医院的事情,感谢您拨冗参加并且没有要出场费。”
两人再次对视,气氛安静。
段江言本想再呛他几句小小报复一下,但一提到钱,他又想到方才与父母在办公室的交谈。
心情转了几度,段江言最终叹了口气,欲言又止片刻后还是软化了态度:“秦董,我刚刚听我爸妈说,您投资了我们医院……谢谢啊。”
好苍白的一句感谢。段江言心想。
但他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身无长物,除此之外该说什么。
拿人钱财,给人办事,本来谁都不欠谁,现在反而陷入进退两难。
他最不喜欢欠人什么,只有公平才有平等,才能让他即使只是个小打工人,也可以不卑不亢的站在首富先生面前,做什么都问心无愧。
他做不到极有气节的说一句“混蛋骗子,拿着你的臭钱滚蛋,我不需要!”,因为用了原主的身体替他尽孝是应该的,父母一生心血不是他小情小爱的过家家和自私的打闹。
秦朔川自然知道段江言在想什么,也正因如此才希望段家夫妻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段江言,他不想让骄傲小狗觉得亏欠抬不起头。
“谢什么?段医生,这只是一个商业行为而已。秦氏集团对医疗领域涉猎不多,你们医院很有发展前景。”
段江言眨眨眼睛:“您当我傻嘛,单单是京城内就有太多更好的选项,最差的选择大概就是这个负债累累行将就木的空壳。”
秦朔川是个底色浓郁的商人,不该做这样的亏本的不聪明买卖,这显然是天文数字,又该怎么还呢,硬着头皮对不喜欢了的人以身相许?
秦朔川却认真道:“不是你欠我。你忘了么,是我欠你的,没有你我早就死了。”
段江言道:“您给了我您集团今年的体检项目,已经不欠了。”
段家这个即将倒闭的小医院,如果是公平竞标的话不会有机会接这么大的项目。
甚至因为承载力有限,面对巨大人数甚至不得不错峰体检好多天,显然不是合理选择而是秦朔川有意照顾。
见江小狗心情低落下来,秦朔川立即哄他。
秦朔川清了清嗓子,不可思议般略一挑眉道:“我的命就只值一年的体检钱?段医生,看在我还要面子的份上就帮它涨涨价吧——即使是这样也不够,剩下的我先欠着你。”
段江言自然听出他在哄人开心,于是无奈笑了笑。
没想到狗都嫌先生居然还挺细心挺照顾人感受的,当秦朔川好好说话的时候,经常让人感觉他和北山的重合度特别高,温柔绅士又耐心,有点像冬日里无声的柔和而不刺眼的暖阳。
段江言最终主动伸出手,帮秦朔川把领带打了一个漂亮简单的温莎结。
秦朔川于是清了清嗓子,小声问:“袖扣……”
段江言斩钉截铁狠心说:“没有!”
秦朔川耷拉下耳朵:“哦。”.
周年庆典是酒席晚宴的形式,业界不少受邀前来的大佬。
开场时宾客都已经陆续入座,偌大的厅堂内一桌一桌布置着精致菜肴酒水,请了专业策划公司做布置,每个细节都考究到位,舞台上主持人也已然就位,灯光璀璨。
场面事情显然是已经做到了百分之二百。
先前业界内都知道段家的医院气数已尽,甚至不少人本来以为熬不到年底就得申请破产关门大吉,没想到它居然还能撑这么久。
于是又有“懂行人士”评价:“什么二十周年庆典,估计是‘遗体告别会’了,最后风风光光一次吧,马上就要倒闭了。”
“未必,我怎么听说最近还有扩建的打算,医疗设备也重新升级采购了最新的。”
“对对对,而且还重金挖过来不少泰斗级的医学界大牛呢。”
“真的假的,我怎么听说薪水都要发不出来了,高利贷都上门讨债了,段家那房子都抵押给银行准备法拍了。”
“你这消息也太落后了,你看最前面那一桌,看到那个穿黑西装的人了吗?”
于是众人转头看向第一桌,段家的小少爷正眨着眼睛认真看乐队走上舞台演奏,一个气质很出众的男人正坐在他旁边默默给他挑鱼刺,顺手往他塞甜品。
“看不清啊太远了……所以是谁啊?据说段江言是弯的,所以那是他男朋友?看着衣服倒是像情侣装。”
“我刚刚特意假装上厕所,路过了两圈去看,是秦朔川!”
“啊?哪个秦朔川,秦家的家主?”
众人立刻露出或震惊吃瓜或羡慕的表情:“这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找了这么个靠山男友,段家这次看来是稳了。”
秦朔川的出现显然是给医院上下全体员工吃了一颗强有力的定心丸。
秦氏集团旗下的产业太多了,投资的项目更是不胜枚举,但一个周年庆典能让董事长亲自出面的实在是不多——能让董事长坐在旁边安静挑鱼刺、含笑看着他吃东西的人就更少了。
“他俩感情真好。”一人羡慕道。
“他们怎么认识的啊,感觉好像也没什么交集吧,突然就在一起了——难道是一见钟情?”
“据说是有一次段江言给别的客户出诊,穿着恐龙睡衣实在是太可爱了,所以一下子就被霸总爱上了!”
这话一出,吃瓜众人顿时嘘了一声:“你这是哪里听来的谣言啊,秦家家主那样的大人物什么人没见过,怎么可能这么肤浅被一件恐龙睡衣征服,再说哪有医生会穿的毛绒绒出诊啊!”
“我姐就是段家医院的护士,我这个版本保真!他俩是打游戏认识的,大半年前就认识了,当时段医生经常住在医院里,晚上路过他房间经常能听到他和一个男的打游戏,声音还挺好听那种。”
“后来秦董病了去住院,大家一听,诶嘿,这不就游戏里那位网友嘛!他俩是网恋奔现的!”
众人发出了更大的嘘声:“你这版本比恐龙睡衣还离谱!秦家家主能每天和不认识的网友打游戏煲电话粥?他一看就不像是会打游戏的样子。”
“说不准是段医生技术特别好,能带秦董飞,所以秦董一下子就爱上他了呢?所以我现在学打游戏还来得及吗?”
虽然人其实还没在一起,但两人的爱情故事已经版本众多,连英雄救美、八字玄学、前世今生虐恋情深版本都出来了。
幸亏坐在舞台前面的都是各界泰斗,这些爱吃瓜的都分在礼堂中比较偏远的桌次位置。
不然这么精彩到魔幻的八卦版本,段江言这个爱吃瓜的得坐过来当同人文故事听了。
言归正传,因为是父母在管理的产业,段江言其实也没有太多要忙的事情,也不需要应酬宾客,只需要充当吉祥物和大家打个招呼,之后无非是坐在秦朔川旁边默默猛吃。
秦朔川把挑好的鱼刺不动声色放在江小狗面前时,小狗还在认真看舞台上的暖场表演。
自然而然接过碗吃了两口鱼,忽然看向桌子上的原始的、有刺的鱼,又看了看手中白嫩的鱼肉,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太投入了,这道菜原来不是本身就是这样的。
段江言心里有点高兴的哼哼了一声,投桃报李给秦朔川剥了几个虾。
秦朔川:“你——”
“我戴手套了!”段江言摊开自己白生生的手和透明手套。
秦朔川心想我不是要说这个,而是这么一个台风天容易被吹走的人,为什么可以先吃了一碗米饭又吃了一碗面,现在又要去吃饺子呢?
段江言也意识到他憋着没说的话,于是凑到他耳边似乎很亲昵,实则阴森森道:
“秦董,您是不是又想说‘段医生,你是真饿了’?憋住不许说,我记仇。”
秦朔川立即听话做了个给嘴上拉拉链的动作。
段江言见他居然这么配合,都不好意思再故意翻旧账挤兑他寻开心了。
段江言忍不住笑起来,然后塞了个剥好的虾堵住他的嘴。
因为手套边缘沾满了酱汁,登时糊了秦朔川满嘴满脸。
段江言只好赶紧摘了手套去抽了餐巾纸给他擦嘴擦脸。
这个动作实在是太自然而然了,甚至擦的时候凑在秦朔川面前、把手撑放在他大腿上了都完全没有避嫌。
联想到今天在办公室里说亲就亲的动作,秦朔川心中的疑云随即又密布了几分。
已然是风雨欲来,但他仍旧倔强催眠自己似的尽量不去想。
之前江小狗完全不是这个态度的。
别墅里暖气非常足温度很高,段江言穿着恐龙服有时候觉得热,就会把裤腿撩起来露出白白的两条腿、坐在二楼客厅里边看电视边晃来晃去。
或者叉着腿歪着仰着各种奇葩姿势,甚至撅着屁股拱在沙发上用一种非常有柔韧性的姿势玩手机。
但是只要秦朔川回家了,即使是在一楼或者在书房,他也会快速放下裤腿,把自己包裹严实了避嫌坐好,要么就干脆回房间。
大概是因为两人本来就取向都是男,而且又各自有男朋友,段江言甚至比秦朔川还更注意避嫌。
所以,他是什么时候突然就不避嫌了?
这种凑得特别近的姿势,江小狗只对北山做过。
当一点点蛛丝马迹出现的时候,人会下意识选择性只看自己想看的东西而忽视,但蛛丝马迹太多了,完全变成一整张巨大的蛛网了,想闭着眼睛不去承认都难。
秦朔川立即心虚垂眸躲过段江言的目光。
段江言给他擦了擦嘴,也没多想就自顾自继续吃饺子去了。
秦朔川如坐针毡。
煎熬了许久后,他瞥了一眼段江言咬开的三鲜饺子,里面隐约能看到不少鱿鱼碎。
秦朔川眯起眼睛,随即就有了办法。
他思忖几秒,试探问江小狗:“饺子好吃么,给我夹一个尝尝。”
秦朔川坐在段江言右手边,那盘饺子在左边,所以段江言“噢”了一声也没多想他为什么不自己动手去夹。
段江言拿起秦朔川的筷子正要伸手,却又忽然顿住。
“超级好吃,”段江言把筷子还给他,“但是里面有鱿鱼你不能吃。那个虾饺味道也还行,在你那边,你自己去夹。”
——有鱿鱼所以不能吃。
秦朔川没说话。
也没动筷子。
密布疑云的心在层层叠叠的气压低沉中终于还是一言盖棺定论,降下电闪雷鸣的暴雨。
忐忑怀疑的种子被按了又按还是被浇透了继而拔地而起。
秦朔川缓缓转头去看了一眼旁边的段江言,坚持了许久的摇摇欲碎,在这一刻终于彻底碎了。
因为段江言并不知道“秦朔川”对鱿鱼过敏。
秦家的家业实在是太庞大了,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作为唯一的继承人,秦朔川留学的时候名字身份是假的,从小连过敏原都是被完全保密的,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段江言碰巧知道北山对鱿鱼过敏。
两人刚一起打游戏的第一个月,那时候秦朔川刚接手秦氏集团,还处处被秦老爷子掣肘,又被秦义用血缘身份做要挟无法轻举妄动。
秦锦从小都处处压着秦朔川这个“野种”一头,看到他继承集团之后嫉妒的发疯,每每见他处理工作、谄媚讨好他的人越来越多就更是不允许。
记不清是什么摩擦了,但记得结果是秦锦的嫉恨终于爆发,悄悄往海鲜粥里放了本来应该是厨房禁忌原材料的鱿鱼。
秦朔川对其他海鲜不过敏,鱿鱼煮完又被捞的干干净净时也分辨不出——结果差点被一碗粥毒死,住了好几天院。
父母包庇秦锦,最后追责时只有无辜的厨子倒了霉。
这是题外话,总之两人打游戏时恰好被段江言发现他住院了,连忙问是怎么回事。
秦朔川只轻描淡写说“我合租室友不知道我对鱿鱼过敏……别担心,已经没事了。”
段江言对北山对鱿鱼严重过敏、吃了得住院的事情记忆深刻,而对他的狗都嫌雇主并不了解。
秦朔川深吸一口气,不得不承认这个惊悚的事实——
其实我的马甲早就已经在江小狗面前掉的干干净净了。
难怪小狗的态度突然变得忽冷忽热。
热的时候自然而然接触仿佛完全不避嫌,熟练又习惯,但冷的时候要么是突然战斗力极强,像是要咬人的小疯狗。
想到自己在他面前还在为了护住马甲而努力进行拙劣的表演,秦朔川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一边在网上努力讨好,一边在现实生活中假装事不关己、自己给自己说好话劝架。
还有那些犹如人格分裂的发言,难怪江小狗会锐评“您可真有信念感”……
很难想象段江言是怎么做到没笑出声的,难怪经常在自己说完话之后,他会突然无端露出诡异的微笑。
秦朔川闭着眼睛,满脑子都是那个早已洞察真相的戏谑微笑。
完了。
正想着,却见段江言又凑了过来,歪头问:“怎么了秦董?”
不就是让他自己夹个虾饺吗?他怎么就悲痛壮烈的像是下一秒就要扛着炸药去炸碉堡了?有这么难过吗?
“算了算了,我给您夹吧,”段江言见桌子转了过来,随手夹了个虾饺要放在秦朔川的盘子里。
没想到秦朔川的大脑已经完全宕机了,现在恐怕就算段江言说要把他吊路灯上,他都能洗干净脖子去自助上吊。
见段江言夹了一个晶莹剔透的虾饺递过来,他想都没想,立刻就攥着段江言的手腕、借着他的筷子,低头咬住饺子囫囵就往下吞。
段江言:……?
他连忙抽出自己的手,嫌弃甩了甩,警惕道:“干什么这么亲热!秦董您是有家有室的人,注意一点男德。咱又不是很熟。”
秦朔川这才反应过来,差点被虾饺给噎死。
——对方演员抛来一段戏让你接住,但你完全不敢接了。
面对段江言的谴责的目光,秦朔川登时汗流浃背:现在我到底应该说点什么,接着演还是怎么办?
会场内人声鼎沸,只有秦朔川完全被一片凝固的死寂包围了。
他终于彻彻底底体验到了段江言当时的极度尴尬和羞耻,现在恨不得想把自己脑袋插进沙里默默假装一只鸵鸟。
第44章 第 44 章
秦朔川被掐住声带似的安静如鸵鸟许久, 在段江言的瞪视之下,清了清嗓子缓缓严肃道:“好多人看着咱,咱要演的更像情侣一点。”
段江言挑起一边眉毛, 狐疑看着秦朔川。
他转头去看周围,发觉比如说一个其貌不扬的戴眼镜胖小伙子, 已经在他们面前来回走了三次, 每次都假装不经意但实际上在看他们, 眼神中满是八卦探究。
隐约记得宾客名单里这好像是一个学术泰斗的孙子,他那一桌小孩桌还有更多目光投射过来。
见他看了过来, 桌上的众人顿时噤声:“嘘!段江言是不是在看咱们!他转头了!”
“哎呀那么远他应该听不见吧,快讲快讲,拍卖会上那瓶香水之后怎么样了?”
“瞧你们这八卦样子,不像我,那场拍卖会有线上直播跟进——我可是看过那场直播而且还存了视频的人!”
“什么?有着好东西你不赶紧拿出来?来来来, 咱加个微信好友, 咱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随行家属这一桌原本相互不认识的后辈们甚至借着两人爱情的捕风捉影, 直接相互加了好友,边吃喝边八卦。
当然, 中年组也不逞多让,把两人的感情好坏看做了段家医院能否存续的佐证,正在一个劲研究。
从没有任何恋爱经历经验、单身至今的两个人,未来能不能谈还不一定,吃瓜群众们倒是已经替他们脑补了各种故事细节了。
下一秒恨不得就直接按头送入洞房。
唯独作为当事人的两个正主正气氛凝固,段江言瞪视着秦朔川:“就算他们看着,您也不用演这么像吧?那是我的筷子我的手!”
秦朔川咽下虾饺, 略带无辜,却又淡定而十分有信服力的看着段江言:“演的更像一点, 他们才不怀疑。”
两人对视几秒。
“那好吧,”段江言忽然清了清嗓子,十分担忧的认真道,“秦董,您这样做,难道就不怕您的男朋友吃醋吗?到时候我可怎么和他解释?”
对方演员又抛过来更多戏让他接了。
秦朔川:……
他发现自己在演戏方面的信念感其实也并不是很强。
秦朔川汗流浃背,躲避开段江言的视线垂下眼眸——要不还是吃几个鱿鱼饺子,然后安安静静的眼睛一闭不睁了吧。
段江言乐此不疲逗弄狗都嫌先生玩,从第一层套娃“他知道我是谁”、第二层套娃“我知道他知道我是谁”。
虽然他暂时还没意识到秦朔川已然发现自己掉马,套娃也已经升级成了第三层“他知道我知道他知道我是谁”了,不过这除了让秦朔川更加窘迫尴尬之外,并不影响段江言的好心情。
此时突然有手机振动的声音,秦朔川登时如听到救命稻草的声音似的松了一口气。
屏幕上是他一个下属的来电显示,他垂眸心想很好,回去就给发奖金奖励一下。
秦朔川似乎依旧淡然平和:“你慢慢吃,我出去接一下电话。”
段江言道:“我要喝易拉罐环可乐,您帮我去门口贩卖机买一个呗。”
秦朔川点头,边接电话边走出大厅,已经习惯性无视周围如向日葵一样同时转向他的注目礼。
“秦董,”电话那边的人小声道,“请问您现在说话方便吗?”
是他放在老爷子那边的人。
秦朔川道:“说。”
“慈善晚宴那三位丢了太大的面子,回去之后二少爷可能是越想越气,就像疯魔了一样来老宅闹,软的硬的各种手段用尽了,甚至演了一场以死相逼,一口咬定您的身份……”
秦朔川淡淡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
“可能是二少爷的态度太反常太坚定了,面子都彻底豁出去不要了,秦老爷子在家琢磨了一天,昨天晚上在书房亲自联系了一家高保密的私人检测机构。”
如果是想做手脚,越是正规的摆在明面上,流程一多经手的人多,反而容易操作。
恐怕秦祥宗这是又重新起了疑心。他这人一向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宁可错杀都不会放过。
就算这次秦锦不闹,他也可能过段时间会重新做亲缘鉴定。
也就是说,其实秦锦这堪称是毫无意义的一套操作下来,什么好处都没有多得,只是平白无故去挨了一顿耳光和殴打。
顺便还丢尽了人,估计再过几天就要在圈子里传开了成了茶余饭后新笑话。
但蠢人是一蠢到底的,即使鼻青脸肿趴在家里动不了,他也只是洋洋得意宣布着幸好他足智多谋用苦肉计做了牺牲,如果不是他急中生智破釜沉舟,又怎么可能如愿去揭穿秦朔川?
秦朔川淡淡轻笑了一声,如果是之前的处境这的确是危机,他也的确被牵制着,但现在可就不好说了。
秦祥宗这么个多疑谨慎的人,其实当年尚且年幼的秦朔川被从秦家夫妻那里接回老宅时,第一件事就是做血缘鉴定。
二十几年前,想伪造血缘的操作空间远远比现在更大上太多。加上秦朔川长得实在是太像他“母亲”邢芝了,从一开始秦老爷子就放松了警惕,看管并不是极其严。
根本就没人能想到,邢芝竟然会有一个被她蛊惑煽动而最终早逝的双胞胎妹妹,榨干最后的价值,还会留下一个差不多年纪的孩子可以用。
秦义年轻的时候,纨绔子弟虽然经商一塌糊涂,但贼眉鼠眼的小聪明相当多。
既要用孩子换老爷子给的分红,又得用把柄永远控制这孩子。他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如秦朔川这个选项好——当年那小孩的夭折究竟是意外病逝还是人为,至今都是个谜团。
秦朔川的生母体弱多病,但他出生时很幸运的非常健康。
于是,秦义为了能确保他能和真正的孩子更像一点、每个细节都做的非常到位,把他送去老宅之前大把给他的灌药,把他灌的病殃殃的,甚至还曾经失手搞错剂量,差点直接毒死年幼的秦朔川。
身体不好作为挡箭牌,正好掩盖了秦朔川实际上比那个夭折的孩子年龄小的事实,问就是“总生病所以长得慢”。
后来在秦家一众佣人营养师医生对金贵大少爷、唯一继承人的看护下,秦朔川终于慢慢养好了身体,只是伤了底子,总归比普通人差一点。
在老宅固然没有歹毒夫妻的折磨,但严苛而不近人情、极端要求他达到完美的秦祥宗,显然是另一个噩梦。
老爷子以前是灰色地带起家,见了太多血腥也相当喜欢滥用暴力,秦朔川稍有差池都会被往死里打。
甚至生病发烧了都不许影响做事,胃痛也不能吭声,最后生生痛到昏厥也会把他用冷水泼醒,责骂他是意志力不够才会晕。
不过这些已经是过去式了。
秦朔川垂眸,并不是很关心为时已晚才开始被怀疑的血缘,只是问:“段江言呢?”
“您放心。您和段医生的转账交易记录和关于雇他演您爱人的聊天记录,已经想办法透露给老爷子放在集团的人了,他现在已经‘发现’段医生是假的了,正到处找真的。”
在秦祥宗看来,他培养的继承人是不可能走“恶心的歪路”的,如果误入歧途,一定是外面的男狐狸精勾引了秦朔川、一定是那个小贱人的错。
既然这么喜欢男人,那弄死了不就没得喜欢了、不就迷途知返了么?
秦朔川早知道他是个什么性格,所以最初保护住江江万无一失,才会想到雇一个挡箭牌的想法,不曾想竟然闹了大乌龙。
倒是正好灯下黑了。
秦朔川不咸不淡道:“知道了。让他继续找‘真的’去吧。”
挂断电话,他还惦记着江小狗想喝可乐,于是从贩卖机买了一瓶。
——然后随即就想到了自己为了装穷、又想送戒指,于是用易拉罐环当戒指的糗事。
秦朔川尴尬的默默捂住脸,试图让自己忘记这些丢人行为。
但当走到段江言面前,一看他那双持续含着微笑的大眼睛,秦朔川顿时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段江言随手捞走了可乐:“谢谢秦董。”
秦朔川面无表情安静坐下。
段江言“呲”一声拉开易拉罐,看着这易拉罐环,立即也想到这件事了。
断崖式失恋的愤怒江小狗是不会放弃任何挤兑罪魁祸首的机会的,他立即故意凑到秦朔川面前:“诶,秦董我跟您讲哦!我男朋友可浪漫了!您看这个易拉罐环,像不像戒指?”
秦朔川一听到这话就知道又要糟,于是目不斜视,完全不转头去看段江言套在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把目光投向那盘刚好转到了自己面前的鱿鱼饺子。
看着这根手指在面前晃,都不如被江小狗喂几个饺子,然后倒头一睡不醒。
段江言做出深情怀念的样子,看着自己的手:“我前男朋友虽然穷,但是他答应我以后有钱了就给我买鸽子蛋大钻戒——他可真是个好人。秦董,秦董您说句话啊,对吧?”
秦朔川:……
秦朔川努力挤出最后一点信念感,回答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画饼的男人不靠谱,你不要被骗。”
段江言于是又露出微笑的表情。
两人相互对视,秦朔川立即撤回目光躲闪着不敢看他.
段江言吃的差不多了,又喝了一听可乐溜缝,坐在座位上撑着腮帮子看舞台上的交响乐队表演。
一个实习医生快步走过来,小声道:“您二位准备一下,主持人一会就要请您俩一起上台了。”
段江言点头比划了个OK的手势,其实需要上台的是新投资人秦朔川,不过他俩穿了情侣装又爱情故事广为流传,坐在下面傻看着显然不合适。
段江言用胳膊肘轻轻捣了一下秦朔川:“您准备一下。”
秦朔川:“我好像缺一副袖扣。”
段江言:“……”
这茬事算是过不去了是吧。难怪前段时间总觉得自己放在客厅茶几旁边的礼物盒好像摆放位置不太一样,还以为是佣人收拾卫生时挪动了位置。
看样子是这个狗都嫌的混蛋自己偷偷拿出来看了,八成是拿出来试戴过好几次,原本紧的得用力掀开的珠宝盒都丝滑了不少,段江言还以为它自己进化了。
段江言翻了个白眼:“不好意思秦董,咱这边不提供的呢。”
秦朔川也不说话,只是垂下眼眸失落而目光涣散无光。
他本来就皮肤冷白,加上前一晚没休息好白得近乎病态,眼尾略带淡淡阴影,与垂下来的长睫相互映衬着。
——弱小无助又可怜。
“没事,”秦朔川嗓音低而温和,声线与北山的重合度逐渐增加,淡淡道,“毕竟是要送你男朋友的,我现在先戴了的确不太好。”
段江言:…………
少装,你不知道“男朋友”就是你自己,犯了错误还妄想得到礼物?
可是秦朔川太了解江小狗的心软特点了,见他嘴唇都没有血色了,一副即将碎了的样子,无奈从拎东西的手提袋里拿出了那副被秦朔川心心念念的袖扣:
“算了,暂时借您戴一戴,一会要还给我。”
秦朔川立即从容却快速的收下,边戴边温和问:“你这样借我,你男朋友不会介意吗?”
段江言:……
谁的绿茶撒了成精了,真是茶言茶语、茶香四溢,您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是吧?
段江言微笑:“不会呢,因为他还没来得及变成我男朋友,就已经被永久剥夺资格了。我是想留着它送下一个男友而已。”
身高足有一米九的大只但娇弱绿茶精顿时吃瘪,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舞台那边准备就绪,主持人隆重有请了赋予医院新生的投资人先生。秦朔川拉住段江言的手,带着他一起走上舞台。
一路红毯铺就,华灯璀璨,灯火映衬在脸上仿佛给人是在结婚的恍惚错觉,台下原本专注吃喝、对节目和致辞都不感兴趣的众人此时同时抬头,同时看向两人。
——更像结婚了。
段江言很少被这么多人这样瞪大眼睛仔细看,又有媒体的闪光点在台下疯狂闪烁。段江言两辈子加起来也很少这样当瞩目焦点,实在是没法不紧张,下意识去紧紧攥住秦朔川冰凉的手去缓解压力。
秦朔川察觉到他的不安,立刻细心的安慰似的回握了一下他的手,继而绅士环住他的腰让两人凑得更近一些,把他护在身边。
这动作极大程度缓解了紧张,段江言靠在他身上,手悄悄攥住他的衣角,忽然从他身上确确实实感觉到了北山的影子。
因为两人的性格表现实在是差距过于巨大,仿佛是秦朔川靠着伪装,凭空捏造出一个虚拟的形象。
因此当马甲破碎,段江言才格外难受,觉得自己丧偶了一样,又气又伤心直接当场落泪。
段江言转头悄悄看了秦朔川一眼。
他忽然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北山本来就是他性格的一部分,只是他对生活的防备心太重,不轻易展现温柔的这一面出来而已呢?
两人这样看似亲昵的走上台,对于外界宣布的关系不言而喻。
坐在前排桌次、远离吃瓜现场的一个老教授推了推眼镜:“为什么他们两个这样手拉着,衣服还颜色不同款式相似啊?”
难道现在时代日新月异,投资人和被投资的少东家都是用这种方式表达商业友好关系?
旁边的人回答:“人家俩是一对情侣呀,刚刚主持人介绍的时候您指定没仔细听,秦家家主先是‘段医生的家人’,然后才是投资人呢。”
老教授“噢!”了一声恍然大悟,又推了推眼镜道:“确实挺般配。”
台下那些心思隐秘想看热闹、幸灾乐祸等段家的医院倒闭的人自然也绝了念头。
舞台上仍旧有两三台阶,不仔细看不太明显。段江言正紧张着,又想着北山的事情,没注意脚下,骤然被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幸好在一旁的秦朔川反应快,连忙稳稳把他捞起来扶住,带到中心位置,低声道:“一会往回走的时候记得这台阶,别踩空了。”
说着,顺手还摸了一下段江言的脑袋。
段江言以前打游戏的时候,的确听北山说过一个有趣的说法:摸摸脑袋能压惊,把飘出来的魂儿按进去。
他当时还笑道“可是摸摸脑袋也长不高啊”,小小恋爱脑说完又一想,要是能被亲亲爱爱的北山摸摸脑袋,长不高就长不高呗。
谁曾想一语成谶,在这种局面下倒是实现了愿望。
主持人简单介绍完,把时间留给秦朔川,邀请他介绍一下关于对段家的医院的投资项目。
当时拿到这主持词的时候还相当震惊,这得多大的项目才能劳驾秦董亲自介绍,这可绝对是太特殊的待遇了,据说是秦朔川本人授意的。
段江言是个医生,术业有专攻,他对于商业只是站在旁边似懂非懂听着。
又自己摸了摸刚刚被秦朔川摸过的脑袋——等一等,狗都嫌先生怎么越来越放飞自我,他本体摸我干什么,他不装了吗?
这混蛋之前充满信念感努力演戏的时候,那真是神仙都难分辨。
段江言和北山打了那么久游戏、又在秦朔川的别墅里二十四小时当医生,中间还和他出去约会,愣是完全看不出这是同一个人。
是什么让他的信念感崩塌了?
是他得用放大镜找找才能看到的良心让他迷途知返,还是他终于在挤兑和忐忑中意识到自己马甲掉了?
秦朔川恰好讲完这项投资相关,平静放下话筒。
段江言试探性攥住他的手,轻轻挠了挠他的掌心开玩笑,他和北山约会时次次都这样。
秦朔川垂下眼眸,觉察出段江言这是在用与北山之间的小暗号试探他回不回应。
一边是岁月静好,假装不知道自己已经掉了马甲,至少能再苟延残喘一段时间,一边是干脆开诚布公,悬崖勒马不再继续错下去。
秦朔川思忖几秒,在旷日持久的马甲保卫战中终于举起了白旗,心一横,选择了后者。
他攥住段江言调皮划着他掌心的手,用指尖勾住并且轻轻捏了几下,两人之前出去约会时他一直都是这样回应的。
段江言被捏的怔愣了几秒,瞪大眼睛去看秦朔川。
两人在台上目光相接,彼此相互对视,段江言瞪大警惕的仿佛是在说:狗都嫌该不会是发现自己马甲掉了吧?他这是不小心穿帮了还是想要摆烂不装了?
秦朔川垂下眼眸不敢看他。
要不是现在还在台上被众人行注目礼,估计江小狗能图穷匕见当场暴起,即使是这样,段江言也忽然就“不小心”挪动了一下,然后狠狠一脚踩在秦朔川脚上。
主持人似乎又说了些场面话,介绍完了商业相关,就该是这个喜气洋洋的氛围中比较轻松的话题了,两人明晃晃公开的感情自然是不能避而不谈的。
主持人清了清嗓子,打趣道:“我们在座的各位,什么时候才能有荣幸能参加两位的婚礼、喝上一杯喜酒呢?”
说罢,径直把话筒递到两人面前。
段江言正踩秦朔川的脚呢,没想到还有这一环节,顿时高度怀疑这是秦朔川授意夹带私货的结果。
于是更用力的踩了踩,同时不得不接话:“婚礼的话,暂时还没……”
秦朔川迅速接过话筒,温和而绅士却抢答:“感谢大家关心。其实我还一直在努力追求段医生,也很希望自己能够有荣幸得到他的认可,办一场最盛大的婚礼。”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磕学家们登时兴奋,要原地冒粉红泡泡了。
这是什么概念啊,秦家家主当场主动示爱、甚至坦然展示自己才是处于低位、正在努力追求的那一方,反而把选择权一直都放在段医生手中。
这是什么神仙爱情!我就说相信爱情准没错!
先前那些对于段江言“爬床出卖身体去讨好大佬换资源换资金”的难听谣言,登时就不攻自破了。
站在段江言一方的众人登时高举胜利大旗,简直比自己被示爱了还激动——我就说我们段医生品质刚正,才不是你们说的那种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现在被打脸了吧?
秦董说了,他才是努力追求的一方!
秦朔川说完之后,坐在舞台前排的桌次甚至能明显看到秦朔川垂下眼眸小心观察段江言的反应,看他有没有生气。
段江言无奈抬头瞪视了他一眼:混蛋死骗子,还想着结婚呢,你的诈骗行为已经让你征信不良、在我这里从此直接出局了,谁说要和你这种人结婚?
秦朔川这次终于没有回避段江言的实现,态度非常认真甚至称得上虔诚。
他拉住段江言的手,终于彻底摊牌了不演了,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说:“江江,对不起,我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让‘秦朔川’再重新追求你一次,好不好?”
没想到秦朔川竟然会把姿态放这么低,甚至还细心关上了话筒、不让他在众人的目光中被胁迫着做选择被迫答应。
即使早有心理准备,段江言也依旧有点目瞪口呆。
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相互看着许久,段江言干巴巴小声谴责:“你、你怎么能突然就罢演了,这么没演员的信念感和操守——你别看我!再看抠你眼珠子!”
马甲一脱彻底坦诚相待,这回连最后的一层遮羞布防线都没有了,一时间不知道谁做的蠢事更多、谁更羞耻一点。
段江言也跟着汗流浃背了,到底应该叫他北山还是秦董?扭捏暧昧喊北山哥哥还是恶狠狠叫他狗都嫌?
所有身份此刻算是真正合而为一了,最后一点缓冲兜底的马甲都没了。
秦朔川听话闭上眼睛不再看段江言,却又垂下头略弯腰搂住他,把下巴放在他肩膀上小声哀求:
“给我一个改邪归正的机会吧,小江医生。”
第45章 第 45 章
秦朔川紧紧搂住他, 仿佛稍微一松手就会被段江言扔掉一样。
他的脑袋埋在段江言肩膀上,整个人几乎完全把段江言给包裹住。
段江言顿时无奈,抬起手想推开他, 但是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回去再说吧。”
秦朔川的声音闷闷传来:“你是想回去就和我分手,对么。”
段江言:“我就没和你谈过!”
拜托不要再提之前的暧昧过程了, 恋爱中的羞耻肉麻话和行为简直让他想一头撞死, 或者把地上撞一个坑然后脑袋钻进去。
秦朔川搂得更紧了, 像是预感到自己已经要失去他,所以恨不得死死的搂得更久更久一点, 把他完全融进自己的灵魂。
但毕竟台下还有宾客,为了不让段江言为难,秦朔川最终还是艰难地十分绅士后退一步,松开了他。
秦朔川的眼尾有点不明显的红,段江言离得相当近, 看的十分清楚, 甚至能感觉到他的眼睛明显比平时湿润一点点——
如果我不给他个机会、和他一刀两断, 他不会真的哭出来吧?
段江言自己都被这个荒谬的想法吓了一跳,又忍不住笑起来, 这可是出了名寡淡薄情的秦家家主,怎么可能和失去心爱玩具的小孩似的说哭就哭?
结果就见秦朔川的眼尾更红了,在病态苍白的皮肤的映衬下,生出一种近乎妖冶的破碎感,垂着长睫一动不动看着地面,眼神完全没有聚焦。
段江言:……
作为一个对顶级帅哥没有抵抗力的无敌颜控,同时也作为一个心软的医生, 他感觉自己被某人拿捏的死死的。
段江言嘴角抽了抽,只好道:“行行行, 暂时不和你割席,你别哭……组织决定给你一个被考察的机会行了吧?”
秦朔川立即看向他:“真的么?”
“对对对。”
得到肯定的答案,秦朔川略一闭眼,然后唇角缓缓的、缓缓的上扬出一个不易觉察的弧度。
段江言顿时觉得自己遭遇了美男计诈骗,靠,他是不是装的?
“通过考察可不是那么容易,亲爱的狗都嫌先生,您最好能好好表现。”段江言立刻冷着脸补充。
商业上和感情上都讲完了,两人搂也搂了,发糖量超标差点把台下的吃瓜小组和磕学家们给甜上了天。
段江言于是立刻转头往台下走,想远离这个茶香四溢的大茶壶,而且到底还是有点尴尬不知应该怎么和秦朔川突然合二为一的两个身份相处。
不必说秦朔川,他自己都要先分裂了。
段江言一边想,一边大步往台下走去。
刚走到中心舞台的边上,抬起脚的瞬间忽然听到秦朔川在身后道:“等等!”
段江言一愣,但此时已经来不及了!
上台的时候已经被这铺上地毯装饰所以不太明显的台阶绊了一下,此时完全忘了这件事也忘了秦朔川当时的叮嘱——
“咚!”一声巨响!
段江言一脚踏空,直接从两个台阶上摔了下去!
台阶并不是很高,但伸脚踩空的姿势显然运气极差,浑身的重量全都压在了脚踝上。
在落地的瞬间,段江言甚至听到自己的脚腕处传来恐怖的“咯嘣”一声!
最初整个人都是摔懵逼了没感觉的,几秒钟后,扭伤的脚踝传来剧痛,随即如强电流一样直冲天灵盖!
“……嘶!”段江言登时倒吸一口冷气,痛的生理性的泪水都在眼眶打转。
秦朔川连忙上前,蹙眉相当紧张的要去扶他,见他痛的表情都皱皱巴巴挤在一起,又不敢乱动乱扶他了,轻轻伸手去挽起他的裤腿去看脚踝。
段江言半天才缓过来:“嘶嘶嘶……没事,我自己看看……”
他试着动了一下脚踝,还好仍旧是可以转动的,虽然很痛使不上劲,但万幸没有伤到骨头。
——去他大爷的,这到底是谁设计的楼梯,所谓更美观的隐藏式楼梯不如叫崴脚断腿楼梯算了,再不行就叫缺胳膊少腿楼梯。
他这重重一摔,台下登时震惊一片,满座哗然都抬起头伸长脖子去看怎么回事。
段江言见状连忙想起身,奈何实在是太疼了,几次试图挣扎着起身可是腿都是发软的,完全站不起来。
秦朔川小心翼翼躲避开他受伤的脚踝,稳稳把他打横抱了起来。
众目睽睽之下,他这么大一个人不是小孩了,被这样公主抱实在是太丢人了,段江言连忙道:“别这样!你放我下来!扶一下我就行,太丢人了。”
秦朔川垂眸见他白而细瘦的脚踝肉眼可见的紫红且肿了起来,立即心疼的恨不得替他摔这一下。
他的下巴轻轻抵在段江言脑袋上,低声道:“别乱动,不丢人的。”
“我没事!没骨折!蹦跶一下真的能走,哪有男人是被这样抱的!反正刘备不这样抱张飞。”
秦朔川于是低头轻轻吻了一下段江言柔软而略有些长的头发,发梢上有淡淡的香味。
“但是刘备也不能随便亲张飞。”
“狗都嫌!”段江言小狗似的甩头不许他亲,怒道,“注意你的分寸感,不然我要一头撞你胸口,让你知道什么叫共工怒触不周山!”
秦朔川一路把他抱回了席位上,段江言的父母从他摔倒时就双双站起身,担忧看了过来,此时已经上前,也紧张蹲下检查段江言的脚踝。
同时被这么多人围着关心,段江言甚至都顾不上脚疼,瞬间脸红起来了。
“没事,真没事,就扭了一下而已……”段江言有点局促往后躲。
以前被医闹砸的脑震荡时都无人在意,上面只记得他有替罪羊作用,现在轻轻崴个脚都有这么多人关心,顿时有点不适应。
母亲道:“怎么能没事!这都肿得有两倍宽了,赶紧去敷一下然后上药,可不能耽误了。”
父母的主场,来宾众多他们走不开。秦朔川道:“我带言言回去,您二位忙去吧。”
于是段江言又被用“刘备不这样抱张飞”的姿势被抱出了宴会厅。
段江言攥了攥秦朔川的衣领,感觉大腿后侧被他的袖扣硌了一下:“你得把袖扣还给我。”
秦朔川自从掉了马甲,已经彻底放飞自我了,垂眸委屈问:“这不是江江送我的么?我每天都看着它,在盼着收到礼物。”
“秦董,您这样有家有室的人要自重,”段江言微笑,“这是送我男友的,我男友是个温柔的打工人外卖员,而您甚至不会骑电动车。”
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勇气这样说谎,哪怕他说自己是个厨子呢,至少他会煎完美的鸡蛋。
秦朔川把段江言轻轻放在椅子上,取了冰袋轻轻给他敷上,无奈笑道:“段医生,你的男朋友托我照顾好你,希望你能早日原谅他。”
段江言哼了一声:“看他表现再说。”.
晚宴结束,段江言首先是记性很好的收走了袖扣,并且果断选择以后住在医院、坚决不想和秦朔川回家。
想到自己各种娇滴滴撒娇的矫揉造作样子,又是让亲爱的北山哥哥给他拧瓶盖、又是色眯眯摸手、甚至还枕着北山的大腿睡觉,现在恨不得一头撞死。
既没法和秦朔川的本体相处,也没法和他的马甲、原本的暧昧对象甜甜蜜蜜相处。
秦朔川自然不愿和他分开,立即就开始了对小狗的各种诱捕:
“我让管家又买了两箱车厘子,刚从国外空运过来,味道比上次更好。”
段江言想到上次以为是运气好、实则是故意哄他的车厘子自由,又想到车厘子放在嘴里一口咬下去,香甜如蜜的汁水中带着恰到好处的微微酸意调和,咽了咽口水,没说话。
秦朔川又道:“家里的影音室上了院线的最新片,他们刚派人送来了片源,你之前一直想看的那几部都有。”
段江言已经不说话,但明显开始思考。
秦朔川深吸一口气,终于决定使出杀手锏,俯下身贴着江小狗的耳朵说:“我给自己买了和你一样的恐龙睡衣。”
身为乐子人,段江言立即转头,睁大眼睛看了过来,挑眉的样子显然是不信又想看。
好家伙,完全不能想象秦朔川穿的毛绒绒的样子,他长得这么好看,气质还这么冷,穿上带着尾巴的可爱睡衣,绝对太值得一看了。
而且还有电影看、有车厘子吃。
段江言决定暂时摒弃前嫌,清了清嗓子道:“毕竟收了您发的薪水,您别墅的确缺一个医生。”
秦朔川淡淡笑起来,立刻把他从床上抱了起来,盖上外套围好了一路抱上车去。
段江言已经不试图反抗、让他自己走了。尽管他和秦朔川展示了自己的金鸡独立技巧和单腿跳能力,但秦朔川生怕他没站稳再摔倒,造成二次伤害,完全不让他走一步。
段江言趴在秦朔川的怀里,仰头看着他下巴完美漂亮的线条。
如果不算喝多了耍酒疯那次,上次被他抱着应该是在鬼屋的时候,当时秦朔川戴着那个驯鹿头套,段江言当时就在想,如果我偷偷隔着头套亲北山一下,他应该不会发现吧?
但到底是太羞涩了,到最后还是没好意思。
段江言眨眨眼睛,盯着秦朔川的下颌骨看了几秒。
秦朔川已经脱了西装外套,白衬衫外简单穿着一件极有质感的纯黑色大衣,他身上有十分考究的淡淡香水味,段江言默默埋头嗅了嗅,忽然能理解猫对猫薄荷的上头了。
看来教科书上说的对,人类的爱情不仅被理智吸引,显然更被荷尔蒙相互吸引,
即使现在两人的关系都尴尬成这般田地,如果实话实说,其实他还是有那么一点想亲这个混蛋一口。
不过作为被网络诈骗的倒霉蛋,这点气节还是有的,段江言默默缩起脑袋最后也没下嘴。
回了别墅,段江言立刻转头绕过秦朔川的肩膀,眺望是不是真的有车厘子——资本家老板是最擅长画饼的了,好在巡视一圈的确是真有。
“你脚不方便了,要不今晚跟我睡——”
秦朔川把他放在沙发上,想帮他解扣子。
段江言立即拍开他的手,不可思议道:“秦董,我只是脚崴了一下,又不是四肢都崴了瘫痪了,您可别动手动脚的,您男朋友知道了影响不好。”
秦朔川无奈投降:“回来的时候我让管家给你放温水准备了浴缸,一只脚站不稳不要洗淋浴,容易摔。”
段江言是真的觉得自己被保护的太过头了,作为一个从小野蛮生长的野孩子,区区崴一下脚而已,怎么至于这么小心翼翼捧在手心。
但浴缸已经准备好了,而且吴管家“不小心”就把水放在了秦董的主卧,总不能凭空挪到段江言住的客房。
段江言坚持扶着墙自己一蹦一跳往浴室走,证明自己绝对没有问题、千万别脱光了也继续要抱他了,不然他会羞耻死的——
结果刚一踩到卫生间的地面,就差点被滑了个底朝天,幸亏秦朔川跟在他身后一把搂住他。
还好霸总先生还是很绅士的,并没有趁人之危看人洗澡的歹毒癖好,在段江言脱掉最后一件衣服之前就转过身去不看了:
“洗吧,洗完之后叫我。”
段江言脑补了一下自己光溜溜被秦朔川从水里捞出来的画面。
洗完之后果断自己吹干头发、穿上浴袍,小心翼翼扶着墙、确保自己不被滑倒的蹦出了卫生间。
入夜。
两人依旧一墙之隔睡在两个房间,无论是在温泉酒店还是在医院病房,包括这段住在别墅的时间。
他俩就这样每天一墙之隔打着游戏聊着天,愣是一直都没发现对方就在隔壁,显然是太有素质了说话音量都太小了,而且实在是无巧不成书。
正想着,段江言刚钻进被窝拿起手机,就见北山发来消息:
【北山:江江最近在忙?几天没上线了,现在要不要打游戏?】
【江江江:唉,如果狗都嫌先生不气我的话就不忙。打游戏的事情得考虑一下你的诚意】
【北山:吃车厘子么?已经让观音菩萨给狗都嫌托梦,去买好了并且洗好了,放在你门口了。】
【北山:如果脚不方便的话,你就默念咒语隔空移物一下】
【江江江:什么咒语这么神奇?】
【北山:‘狗都嫌,赶紧给朕端进来!’念咒的时候需要大点声音】
段江言噗嗤一声笑出来了。
他一直都特别喜欢北山这种冷幽默夹杂着一点毒舌一点沉稳的性格,没想到某人对自己也这么毒舌。
片刻后,房间门被敲了一下然后打开,秦朔川真的如约穿上了毛绒绒睡衣,手里端着一大碗车厘子进屋放在了床边。
段江言正在抱着手机笑着看屏幕,仰头对秦朔川道:“我还没念咒语啊。”
秦朔川佯装面无表情:“你的男朋友帮你念过了。”
“噢,”段江言歪头道,“秦董,您觉得我男友和您谁更好一点?”
秦朔川认真思忖几秒,唇角略带笑意道:“小孩子才做选择。段医生成年了,可以都要。”
段江言没忍住,差点当场笑出声来。忍了又忍才严肃问:“买一赠一,是不是产品质量不好才搞的促销手段啊?”
秦朔川回答:“可以买回来试试,段医生不满意的话还有七天无理由退款。”
段江言又哼了一声:“我考虑一下吧。所以秦董您赶紧回去行不行,别打扰我和我男朋友玩游戏。”
房门关上,片刻后北山就上线了。
两人依旧开了个打丧尸的暗夜模式。
自从段江言发现这个图最适合躺赢、拿着霰.弹.枪站在安全位置扫射丧尸、被大佬带飞最爽之后,只要这模式到了开放的时间他都必要玩。
段江言卡好了位置,在丧尸出现的前十秒,北山已经干练从窗上翻出来,卡在楼体上回到他身边,把他喜欢的枪放在他面前。
段江言道:“所以北山先生,你到底怎么会想到玩游戏的?不许再说谎了,我要听实话。”
北山只好如实回答:“那段时间状态不太好,心理医生建议我去试试。试了两天觉得没用,第三天想着再打一次,就遇到小江医生了。”
段江言往丧尸堆里扔了一枚手.雷:“然后发现打游戏果然有用,所以就继续玩了?”
北山:“是发现小江医生很有用。每次听你说话之后都会觉得心理状态好了很多,遇到你那天,其实我已经三天三夜没怎么睡过了,有你之后好转了很多。”
“真的?我哪有这么重要……我就是个哀怨的胡乱吐槽傻逼客户们的打工人而已,你是不是在哄我?”
北山言简意赅,却很诚恳:“真的。”
从第一次接触江江江,就能感觉到他直击灵魂的、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勃勃生命力,即使吐槽也充满了对于生活的万物有趣感。
他甚至能观察到楼下的三花小猫和黑猫警长的悲剧爱情八卦,一窝小猫崽被如何几经波折,最终被他送到救助机构,他会因为挽救生命而喜滋滋骄傲挺起胸。
而且即使自己总是生病,理应被责怪被厌弃、做不到最好最优秀就不该被爱,江江也只是更细心看顾他,碎碎念嘱咐着关心着他有没有好好吃饭吃药。
这些都是秦朔川二十几年的黯淡的人生中从来没有过的。
两人陷入安静。
北山先生心想江小狗大概是不相信,仍旧以为自己是肉麻在哄他,于是心一横决定坦白:“其实……我以前经常偷偷录了小江医生的声音,戴耳机听着睡觉。”
段江言闻言顿时震惊。
其实他没有不相信,他只是觉得自己这样一个永远在生活中当炮灰的普通小人物,竟然在不经意间帮助过喜欢的人,有点受宠若惊不好意思,不知道怎么接话而已。
没想到某人居然不打自招,乖乖就供出了自己这令人震惊的痴汉行为。
“北山,你……你该不会一直暗恋我吧……?”
段江言一直以为是自己在暗恋北山多一点,还担心北山是直男怎么办——反正直男不这样,刘备不会偷偷录下张飞的声音听着入睡。
想到这里,他突然想起当时秦朔川命悬一线抢救时,之所以全医院所有人都认定两人是比真金还真的神仙爱情,是因为即使是心脏骤停的生死攸关,残存的一点意识还能让秦朔川喃喃自语叫着“江江”。
段江言当时还以为是巧合,毕竟江啊姜啊之类的字音太多,既可以是姓又可以是名,他的心尖尖恰好名字里有这个字也很正常。
何况大多数人都是叫“言言”,段江言根本没往唯一叫他“江江”的素未谋面外卖员先生这里想,没意识到竟然有人都要死了却还真心惦记着他。
——他竟然这么喜欢我?
听筒那边的北山安静几秒,语气非常认真道:“对,我一直暗恋江江,我爱他,我想追求他,我——”
段江言顿时脸红:“好了好了你不要再说了!我、我考虑一下!毕竟某人就算买一赠一促销力度很大,但是宣传与实物不符……连电动车都不会骑还敢说送外买,欺骗消费者还虚假宣传!”
听筒那边传来低低的无奈笑声:“那……要不你再念个咒语,把万恶资本家传送去你房间骂一顿?”
江小狗早就识破了他的诡计:“不,我为什么要奖励他。”
两人边说着边打游戏,但并没有影响北山大神的发挥,很快就吃到鸡了。
又重新开了一局。
段江言忽然想起来那天在田莹莹她们学校时,两人在咖啡店的对话。
本来以为北山的身份名字职业都全部都是假的,只有自己傻傻的说了一半穿书重生的事情十分坦诚,秦朔川那所谓的上一代的往事和他惨烈水深火热的家庭背景不过是编造。
直到段江言那天随手上网一查——秦朔川的“母亲”,邢芝当年竟然真的是红极一时的影后。
他该不会没说谎吧……
段江言于是清了清嗓子,还是决定问出心中的谜团:“你那天说你母亲其实——”
“这件事是真的。”秦朔川知道他要问什么。
身世的真相对于前有狼后有虎环境中的小孩太残忍,让他陡然发现自己如一座水深火热中隔绝的孤岛,没有父母也没有真正的家人,只是孤立无援,踽踽独行。
这个秘密背负的太辛苦,他忍不住想向自己爱的人倾诉,想告诉自己唯一的精神救命稻草。
即使知道纸包不住火、马甲一定会掉,秦朔川从一开始也没说谎。
段江言默默揪起了心。
虽然秦朔川在咖啡店时只讲了一半故事,但他已经从秦家的一家子超雄神经病那里看到了剩下的一半。
难怪总觉得那一家三口才像是一家,秦朔川只是个外人似的根本无人关心他是不是病了会不会累,只会冷漠求全责备。
而且就凭秦老爷子那超雄的样子,估计当年对继承人的管束更狠毒更残酷。
难以想象年幼的秦朔川经历了怎样歹毒的虐待,当他发现自己生来就是工具、尚且年幼在水深火热中不得不默不作声时,又会是什么感觉。
段江言安静了许久,轻声问:“北山,你有没有什么咒语,能把你隔壁房间的医生传送到你那里去?”
秦朔川其实并没有想卖惨,万万没想到无意中得到了心软的小狗的同情,也算是天降惊喜。
他立即笑道:“好,我找找咒语——”
十几秒之后,段江言房间的门被打开,秦朔川一板一眼严肃道:
“段医生,你男友觉得脚受伤了不应该来回传送——所以他决定把自己传送过来给你暖床。”
段江言:……
他突然就后悔了。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刚刚秦朔川进房间的时候还穿着毛绒绒睡衣,像是一只人畜无害的可爱大恐龙,让颜控倍感精神愉悦——
他现在为什么把衣服脱了!
秦朔川身上纯黑色的开衫睡袍明显是随手披上的,衣带松松垮垮没系似的,深v一路开下去,甚至能若隐若现看到他流畅的肌肉线条和腹肌,两侧漂亮的人鱼线一路往下延伸……
段江言顿时警惕瞪大眼睛,心想果然鬼迷心窍心疼男人就是倒霉的开始!
大晚上的穿成这样,他真是一点男德都没有!
段江言咽了一下口水,忽然有点害怕:“我、我想退货了。请问秦董,什么咒语能把您送回去?”
秦朔川温和一笑:“晚了,快递已经下班了,段医生明早再退吧。”
第46章 第 46 章
段江言反应极快, 立即掀起被子缩进去,并且灵活在床上滚了两圈把自己完全裹住,只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盯着秦朔川:“不行, 雇主不可以睡在打工人床上!”
秦朔川问:“男朋友也不行?”
“您谁啊秦董,我单身的。”
秦朔川没有说话, 既然江小狗已经把自己打包好了, 那正好适合邮寄。
他直接把小狗牌寿司卷连着人带着被子抱了起来, 像扛起战利品一样把他抱去了自己床上,不管段江言如何挣扎扭动都脱不开。
放床上, 关灯,黑暗中隔着被子搂住,闭眼睡觉。
夜色深沉之中,秦朔川摸了摸他的脑袋,“只搂着, 我不对伤员做什么, 和我一起睡好不好?”
段江言扭动:“不好!秦朔川你摆清地位!我还没原谅你这个死骗子!”
秦朔川低声道:“我睡不着……每晚都做噩梦。段医生, 我难受……只有听着你的声音才会好一点。”
他从枕头边拿起一个很小的音乐播放器,上面插着有线耳机。
他递了一个放在段江言耳边, 里面正是段江言的声音。
秦朔川一遍遍循环着听着入睡,午夜梦回时幻想着小江医生就在他身边,比起听到声音,他更想把人抱在怀里才更有安全感。
耳机中传来段江言带着笑意的声音:“晚安哦亲爱的北山哥哥,好好睡觉,明天好像又要降温了,你记得换上厚衣服。”
哪有土匪把人质掳掠回床上, 却让人质自己听自己声音的。段江言顿时脸红,从被窝里拔出自己的胳膊推开耳机。
心软的特点又发挥了作用, 他想顺手也推开秦朔川,但最终只是摸了摸他的脸,无奈道:“仅限今晚原谅你一下。睡吧,希望北山哥哥不要再做噩梦了,晚安。”
秦朔川像一只巨大的什么小动物,尽管体型上能完全裹住段江言,但却只是用脸轻轻蹭了蹭段江言的掌心,垂眸道:“晚安。”
秦朔川本以为朝思暮想的人终于被他拥入怀中,愿望终于成真,脆弱的睡眠会再次失衡整晚睡不着。
但实际上,在段江言睡着之后的没多久,秦朔川闭上眼睛搂住他,感受着他趴在自己胸口一起一伏的平稳呼吸,没过多久就沉沉睡了过去。
一夜没有噩梦,甚至第二天竟然难得的睡过了头。
日上三竿时,秦朔川才缓缓睁开眼睛。
盯着自己房间的天花板,半睡半醒有点茫然,片刻后才彻底清醒,连忙转头去看段江言是否还在身边。
段江言正蒙头缩在被窝里,用后背靠在秦朔川身上玩手机,津津有味看着什么甚至忍不住很轻的笑了起来。
见秦朔川动了动,他立即转头去看。
秦朔川立即像一二三木头人似的闭上眼睛安静装睡。
不为别的,这种岁月静好的感觉像是做梦一样,美好又不真实。
不想让小狗现在起床,还想和他多躺一会。秦朔川想着,演技极高的闭眼不动,似乎还没有醒。
段江言放下手机,歪头见他还睡着,心想这都几点了还睡。
算了,难得睡一天好觉,爱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吧,都当资本家了还一天到晚这么辛苦,比先前刚见时瘦了不少,下巴都更尖了一点。
段江言想着,凑到秦朔川面前撑起腮帮子安静欣赏他的睡颜。
他这样安静躺着的时候,身上冷淡凛冽的强势气场不再那么拒人千里,骨相皮相都这样惊艳,鼻梁高挺眉目如画,真不知道当年女娲在捏他的时候怎么这么偏心。
多么令人垂涎欲滴的外表,偏偏是个诈骗犯狗都嫌。
被骗了那么久,要是现在只是被哄了一下、这么快就原谅他的话,那可就太对不起自己,混蛋休想。
段江言看了一会。
虽然不应该,但荷尔蒙暂时战胜了理性,反正不会有人知道,他悄悄的、悄悄的,凑到秦朔川的面前,亲了一下他的额头。
温热柔软的嘴唇贴上来。
段江言半夜睡得别扭,被子裹的太严实了还被秦朔川紧紧抱着太热,他梦游似的半夜起来把睡衣给脱了。
也就是说他现在是光溜溜的,还凑得这样近的去偷偷亲额头的。
秦朔川觉得自己好像要装不下去了。
因为他刚眯起眼睛去看,就看到段江言的胸口和什么不可描述的两朵粉红的花瓣,一股滚烫的冲动顿时就翻涌躁动起来。
段江言亲完,有点心虚的想看一眼秦朔川醒了没。
结果就见某些人看起来是睡着的,结果皮肤却肉眼可见的慢慢浮现起可疑的红。
睡着的人被亲了也会脸红吗?
段江言疑惑歪头,脑子里快速翻找教科书和各种经验,但好像的确没任何理论知识证明还有这样的奇怪生理现象。
秦朔川装睡装的太好了,他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
直到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往下面看去——
段江言:……
段江言:…………
秦朔川的脖子都浮起一丝微红,即使小小秦都已经精神成那样了他居然还在努力装睡。
好有信念感的演员。
所以我刚刚干了什么?我被他发现在悄悄亲他了——
天啊,而且他怎么一亲就开了什么开关似的啊。
看着挺绅士一个人,居然这么不正经。
正想着,终于装不下去的秦朔川默默睁开眼睛,然后掀起被子就迅速把小狗给裹起来捉住了。
“唔!秦朔川你这个混蛋!你!”段江言瓮声瓮气的被蒙住。
秦朔川隔着被子,绅士而认真的吻了一下段江言的额头:“早安。”
如果不是什么隔着被子硌他腿的话,可能会显得更绅士一点。
等到段江言从被窝里拱出脑袋,秦朔川已经快速起身去浴室洗澡,顺便解决生理问题。
一时间也不知道两人谁更羞耻一点。
但反正羞归羞,秦朔川洗完澡回来又默默爬上床搂着段江言躺下了。
“你洗的冷水澡?”段江言伸手去摸了摸他冰凉的胳膊,“真是胡闹!当你的医生得气死!”
秦朔川隔着被子抱住段江言,只是认真道:“今天不去公司了,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早饭。”
段江言无奈把他也裹进被窝里免得着凉了:“这个时间,你可能得做午饭了——要不咱们出去吃吧。”
“好,想吃什么?”
段江言道:“想吃上次那个法餐……能看电影那个。”
想了想,他又有点不好意思的清了清嗓子补充:“秦董您之前答应过要给我和我男友电影票的,我的准男友今天不用去工作,不知道他有没有时间接受我的考察。”
秦朔川把脸埋在段江言的被子上,低低笑了起来:“他肯定有,时刻为江江的考察做好准备。”
又赖了一会床,段江言才磨磨蹭蹭从床上爬起来洗漱换衣服。
秦朔川心情极好,甚至没叫司机,而是从车库里选了一辆金属灰蓝色超跑。
段江言好奇的摸了摸车身:“看不出来啊,秦董您还有这么年轻的一面。”
车上有已经给段江言准备好的零食饮料,毕竟京城的交通到哪里都得大半个小时起步,先垫一垫肚子免得饿坏了小狗。
段江言也没客气,先撕开果冻开始吃,边吃边撑着腮帮子看窗外的风景。
车刚开上高架,秦朔川的电话就响了。
他的手机连在车载蓝牙上,是相当超雄的秦老爷子打来的。
段江言瞄了一眼旁边储物格的蓝牙耳机,思考要不要帮他戴上,自己毕竟还没和他谈恋爱更没有红本本法定关系,听人家的家事不太礼貌。
但秦朔川显然并不避讳他,直接接起电话,任由他在旁边听着。
秦祥宗通了电话就命令道:“你这两天回去一趟,有事情要说。”
秦朔川面无表情回答:“最近公司比较忙。”
秦老爷子在那边阴沉问:“你今天没去公司,你去哪里了?你是不是在和那个男狐狸精约会?”
不愧是气死人大赛的蝉联冠军,秦朔川平静的语气让人永远都一拳打在棉花上:“您多关心自己就行,这样才更容易活到九十九。”
段江言心想也不知道秦老爷子听没听过小明爷爷的梗,但反正他在旁边已经要憋不住笑了。
忍住,忍住。
秦朔川见他憋着笑,于是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秦老爷子果然暴跳如雷,“你翅膀硬了是吧?我告诉你,最晚到大后天,必须让我看到你!否则——”
“需要见我的话找我秘书预约,我记性不好,容易给您忘了。”
“你!”
秦朔川淡淡勾起嘴角。其实从秦祥宗退让说“大后天之前”,显然两人都已经知道风向逆转,他除了吼叫之外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去管束秦朔川了。
不像当年他还小的时候,可以动辄用蘸水的鞭子、也可以用饿他三天不给他饭吃等等那么多简单的方式去让他服软妥协了。
“或者说您要是实在想今天见我,也可以去找我奶奶,”秦朔川绅士道,“然后您二位今晚就给我托梦,我给您多烧点。”
电话挂断,段江言终于忍不住狂笑:“哈哈哈你也太毒舌了吧!”
秦朔川笑了笑,单手握着方向盘侧过头问:“我的零食呢?”
段江言于是去拿蛋卷喂他,他却说:“我要吃你手里的。”
“那是我咬过的!”
秦朔川略张开嘴:啊——”
段江言把它快速塞进自己嘴里,然后用一根新的蛋卷堵住秦朔川的嘴:“摆正您的地位,只有我男友才能和我一起吃!”
秦朔川只好悲伤的嚼着被炫进嘴里的蛋卷,被噎的半天说不出话,艰难“唔”了一声:“……有水么。”
只有一盒被喝了一半的插吸管的椰子水。
段江言无奈,只好把它递给秦朔川,然后小声道:“嘘!可别让我的考核期准男友知道您居然喝我饮料,他会吃醋的!他会背后骂您‘狗都嫌’的!”
秦朔川于是清了清嗓子,声线温柔道:“晚了,我已经知道了。果然那个狗都嫌没存好心思,江江离他远点,以后和我约会吧。”
段江言于是又哈哈大笑。
恋爱脑是这样的,看什么都心情好,路过一只狗都想和它打个招呼。
两人腻歪了许久,段江言开始吃糖,随手塞了一个在秦朔川嘴里,被他轻轻一口咬住手指。
“秦董您看,我男友就这样,一吃醋就咬人,他肯定是属狗的吧。上次也这样咬我!”
秦朔川道:“草莓味的,很甜。”
糖是草莓味的,但一语双关,段江言有点不好意思的哼了一声。
片刻后,他又忍不住有点担心:“你爷爷叫你回去干什么,是不是小白花……是不是秦锦又质疑你身份了,怎么办?”
秦朔川道:“是,但是没事,我会处理好。”
段江言对他的能力并不担心。他撑着腮帮子看着窗外,忽然问:“秦朔川,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你会想过这样的人生吗?”
秦朔川淡淡道:“不会。”
段江言本以为他这样锦衣玉食的大少爷,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资本家,钱在大部分时候都是万能的。又有父母家人兄弟姐妹,应该是很幸福也没有得不到的东西的。
但实际上的命运显然满目疮痍,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好。
秦朔川的确想过很多次,如果他的母亲还在世,如果她不是听信蛊惑、为报答她姐姐的恩情而把孩子当工具生下来。
如果他也能有个普通完整的家庭,有普通的父亲母亲,每天下了班和和睦睦的在烟火人间,吃晚饭聊天看电视,讲讲一天遇到的趣事。
秦朔川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现在也很好。”
因为现在有江小狗。
段江言赞同的“嗯”了一声,以为他在说现在拿下秦氏集团了很好:“有钱花当然好啦!而且看那小白花一家气的跳脚也拿不到钱就更好了。”
秦朔川又从他手里叼走一颗糖,忽然问:“你……之前是不是还欠我半个秘密?”
在田莹莹学校那天,段江言关于孤儿身份的半个秘密是什么?
段江言顿时不自然清了清嗓子:“其实也没什么,说了你也不一定信。”
“我信,”秦朔川道,“但我可以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随时。”.
车停在庭院门口。
因为提前知会了徐井禾准备好观影房间和饭菜,于是服务生们也被一齐准备好了。
秦朔川刚一下车看到两排整整齐齐、双眼放光的服务生们,知道这些人是得了他们徐总的要求拿了奖金,要比比谁更大声的喊“百年好合”。
现在看着他是在等段江言下车了。
秦朔川无奈。
他拉开车门,俯下身一手撑住座椅小声对段江言说:“段医生,别要你男友了,要不要和我私奔?把秦氏集团当聘礼,下雨天会自己往家跑,不乱吃地上的东西那种。”
段江言嘿嘿一笑,也抬头看向两侧的服务生。
金碧辉煌的大厅里站着一个穿粉色花衬衫的男人,他猜就是上次没见到的那位徐总了。
此时徐井禾已经准备就绪,正一脸坏笑拿着手机准备给他俩录像,手里还有个朴素而接地气的竹筐,似乎准备亲自当花童给他俩撒花起哄。
“别搭理他,”秦朔川又道,“他就爱当氛围组,咱越尴尬窘迫他就越起劲。”
“江江,我数三二一,我抱你跑去抢他花篮,好么。”
那就有点好玩了,段江言时常有些小孩心性,闻言兴奋点头:“你抱稳了,不许摔着我!”
他总觉得秦朔川又冷淡又老成,心理年龄至少得比真实年龄年长好多好多。
现在却越来越发现除了对外人的沉稳那一面,其实也和凡人一样有各种七情六欲,会因为约而兴奋的亲自开超跑、地板油轰油门、居然还陪自己一起降智打闹。
下一秒,秦朔川一把就拉住段江言的手扶他下车,段江言默契的迅速双手去勾住秦朔川的脖子。
秦朔川头都没回,车钥匙往旁边的停车门童手里一扔,打横抱起段江言:“跑!”
踩着红毯一路冲过去,两边氛围组服务生们已经齐声高喊婚礼祝词并漫天撒花!
顶着一脑袋花瓣,秦朔川放他下来站住。然后直接按住了试图边录像边撒花的徐井禾,段江言一把抢过他的花篮,秦朔川直接把花瓣都撒在徐井禾脑袋上。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段江言站在原地海豹鼓掌。
徐井禾甩着脑袋:“好好好,你们俩给单身狗吃狗粮也就算了,还要夫夫混合双打撒花瓣是吧。”
徐井禾一身花衬衫,配上一脑袋红红粉粉的花瓣,社牛如小江医生,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他还是立即竖起大拇指夸奖:“搭配的很好看。”
秦朔川在一旁笑了起来,于是跟着段江言的动作鼓了鼓掌。
徐井禾见状顿感惊讶,清了清嗓子,字正腔圆道:“天啊,好久没看到秦董笑得这么开心了!”
秦朔川无奈:……
这就是看小说看傻了的后果,看到cp就想磕,徐井禾是圈内顶级八卦选手加磕cp选手。
徐井禾凑道段江言身边:“段医生!早都在网上看到你照片好多次了,真人比照片还好看诶!真的你信我,我认识他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他这么活泼,他真的又毒舌又严肃,从来不笑!啊!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段江言眨眨眼睛去看秦朔川,秦朔川被实话戳中了,顿时有点脸红的不敢看段江言。
徐井禾对段江言堪称一见如故,或者说是两个自来熟凑一起去了。
他拿出手机:“看!我今天早上还在看你俩同人文呢,这篇写的可好了!文笔也好剧情也好嘿嘿嘿!”
秦朔川想说同人文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结果没想到段江言居然好奇凑了过去,然后竖起大拇指道:“我今早刚看了这篇!我也觉得写的特别好!”
秦朔川:?
秦朔川:“这是什么东西,你又是什么时候看的?”
段江言道:“今天早上你还没睡醒的时候。”
秦朔川:……
难怪他当时抱着手机发出很诡异的静音版笑声,自己发出的恋爱邀请还没被审核通过,他倒是先看上同人文了。
徐井禾的注意力却在:“哦?你俩已经发展到一起睡了?哎呦秦董你不行啊,你怎么睡得比段医生还久,人家都去看文打发时间抒发感情了。”
秦朔川扶额:“好了,让你准备的电影和法餐准备好了没?”
一会给小狗饿坏了,被台风吹走了怎么办?
段江言最近想看的院线新片,恰好是个关于主角换了个灵魂、躯壳换了个芯子的故事。
大概是经历相似,看了一眼预告就很感兴趣,昨晚跟着秦朔川回家时是想在家里把这部电影给看了的,恰好别墅里也有影院专门派人送来的院线最新电影。
但是想到如果想和秦朔川在一起,这件事不是小事,早晚要坦白——不如和他一起看?
正好借着机会,鼓起勇气坦白一下这个对他来说最大的秘密,看看他能不能接受再考虑恋爱,免得造成更多事故。
段江言生来就没有父母亲人,在他的人生观中,之所以母胎单身至今、对爱人精挑细选,是因为他要认真给自己选一个共度余生的、最亲最近最重要的家人。
所以在恋爱开始之前,至少不能对另一半有这样的重大隐瞒,都告诉他再让他决定是去是留。
电影开场,这次他俩没一人坐在沙发的一侧,而是腻歪在一起,段江言饿了许久,风卷残云吃完了饭之后就靠在秦朔川身上懒懒散散消食。
秦朔川摸摸他的脸腮然后伸出胳膊让他枕着,又时不时投喂他一点水果。
段江言往他怀里拱了拱,因为他发现这个故事好像不是喜剧,而是有点恐怖血腥的复仇故事——对于胆子小的人来说其实是有点害怕的。
讨厌的预告片诈骗,把小狗骗进来杀是吧?
秦朔川于是拉过旁边的一次性毯子给段江言裹住,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把他吓飞了的魂儿按回去。
段江言却忽然幽幽抬起头,凑到秦朔川面前、近到下一秒就能咬住他的喉咙那样仰视着他:“秦朔川,如果我也不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呢?”
“如果我已经死了,其实是阿飘附身呢,你会不会害怕?”
秦朔川面对在黑暗中瞪大亮晶晶眼睛的江小狗,只是托住他的脸,稀世珍宝似的轻轻捧住,然后低头吻了一下他的额头:
“小江医生,不要把自己说的那么恐怖,而且其实我早就已经猜到了。”
段江言顿时不可置信:“啊?猜到了……?”
第47章 第 47 章
段江言震惊看着他。
“猜到……?你是不是逗我玩。我认真的, 不是开玩笑,我真的不是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我——”
秦朔川轻轻盖住他的嘴:“去年五月份的时候。”
段江言更震惊了:“你、你连时间都能猜?大学霸, 你能讲讲你的解题过程吗?”
这不亚于在卷子上画了一个矩形,可是没有题目也没有长和宽分别是多少, 对方却已经直接在空白的条件下面写了答案。
不愧是能掌舵这么大一个商业帝国的传奇天才, 这脑子转的实在是快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只要秦朔川想去探究, 那么一点点蛛丝马迹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秦朔川道:“高承哲是你发小,对你最熟悉的人之一, 他说你在那场车祸之后完全变了。而你本人和你母亲都很回避这个问题。”
普世意义上的好人经常是不擅长说谎的。
“那、那也可能是车祸撞坏脑袋了,我们临床遇到过很多术后性格大变的人,”段江言道,“你为什么要往最玄学最不可能的方向去想呢?”
“因为我派人去找那个司机了。”
司机刚被找到的时候是很懵逼的,但听说只是一个什么“采访节目”, 而且还可以有奖品领, 立即就放下戒备一五一十全都说了出来。
“那段路特别黑, 路灯和没有似的,没有人也没有车我就开的挺快——结果突然就感觉自己撞到了什么东西!”
“那个男生全身上下都是黑色的, 一套纯黑运动服,晚上根本就看不清,我挡风玻璃都被撞碎了,他当场、当场就在好远的地方倒下完全不动了,吓得我赶紧下车去看!”
“太恐怖了,我第一次看到人类能拧成那个弧度,全身骨头都软的一样, 地上还有白色的东西……好像是他的脑浆……”
然后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当场就被吓哭了,任凭谁也不会轻易有撞死人的经历。
这一看就死的不能更死了。
他不敢上去探鼻息, 赶紧打了救护车,万一自己这大老粗不懂,其实人家还没死、还能抢救一下怎么办?
“后来我就不知道了,”司机对着假装在采访他的镜头说,“他们都说撞了人不要亲自去医院……不是我冷血,是因为据说可能会被家属给打死,我害怕……我的车有保险,我也积极赔钱了!”
“然后邪门的事情就发生了,我当时还在后悔为什么只上了交强险,这可是一条人命啊,我都和老婆准备卖房子了,我俩抱头哭了他一晚上——结果医院那边说,只是轻伤。”
司机说着,忍不住比划起来:“轻伤!这、这怎么可能?甚至没有一点点骨折,就是全身淤青挫伤,流了一点血。我后来反复想了很久会不会是我太紧张了当时看错了,但是我的车都完全凹进去了、挡风玻璃都裂了啊,那个男生是血肉之躯总不能比钢铁还硬吧?”
最后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
毕竟总不能人家活蹦乱跳没有事情,自己上赶着非要去找打说“不对!我就是把你撞死了!”的,再说家里还有重病的老人和在上学的孩子。
这简直是救了他一家老小的命,从此都给车准备足够的保险,开车谨慎到只敢龟速爬行,好久不敢再碰方向盘。
“你母亲应该是知道这件事的,”秦朔川道,“她提到这件事时,表现很不自然,似乎在帮你隐瞒。”
段江言一愣:“什么……妈妈已经知道了么……”
有过那么几次,他都想对江妤坦白,但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灵异玄学,也不知道她是否会相信、又是否能在这样一个年纪接受失去唯一儿子的痛苦。
加上段家医院动荡存亡之际,本就是多事之秋,段江言面对她那双和蔼温柔的眼睛,实在是不住如何开口。
原来她已经知道了,只是悄悄选择了不去拆穿他的伪装。
也对,怎么会有母亲分辨不出自己的孩子呢。
她知道段江言不是她的孩子,却还是真心诚意的待她极好,视若己出。
段江言垂下眼眸,忽然发现身边原来有这样一份伟大而无声的善意,静悄悄保护着初来这个世界的迷茫的自己。
段江言叹了口气:“其实我也是因为遇到车祸才死了的。”
他无亲无友,可能连个给自己收尸的人也没有。
不过后来也想开了,人死如灯灭,死后如何其实也不重要了。
秦朔川闻言蹙眉,眸中的心疼遮掩不住,半晌后只低声问:“疼么?”
“还好啦,”段江言拍拍他的肩膀,“其实挺快的,我当时也开着车,旁边的大货车集装箱突然就倒了——然后我就扁了。”
一个非常阴间的笑话。
秦朔川完全笑不出来。
他忍不住把段江言搂在怀里:“现在没事了,没事就好。”
这怀抱实在是太紧了,段江言却没推他,反而轻轻啄了一下他的脸颊:“别担心。”
两人搂了一会,段江言从果盘里拿了一颗葡萄放进秦朔川嘴里,指了指电影荧幕继续道:“我不太一样,我不是重生在自己的世界……我当时其实在看一本书。”
“同事告诉我书里有个和我同名同姓的炮灰医生,我觉得很有趣就去随便翻了翻,没仔细看。”
他说完,有点担忧的观察秦朔川的表情。
这是一件很难接受的事情,甚至或许会让人生出一丝楚门的世界的荒诞虚无感,但段江言从穿来的那一刻就知道,这不是书中的世界,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平行时空。
因为每个人都是活生生的有思想的,而他们的命运也并非一成不变。
秦朔川沉吟半晌,接受度竟非常良好,只是突然问:“我原本应该死在心肌炎发作的那天晚上,对吧。”
段江言顿时露出震惊的表情。
和聪明人说话实在太让人预料不到了,他甚至可以跨越步骤解题。
“对。”段江言问,“你怎么知道的?”
秦朔川垂眸:“如果不是你,我不会注意到‘段医生’也不会有更多交集,更不会带他回别墅,估计得等第二天才会有人发现我的尸体。”
段江言只好点头,心里有点不忍。他的一辈子实在太短也太惨,竟没有过一天好日子。
当他水深火热多年后终于熬到黎明的曙光,接手了秦氏集团,成功与秦祥宗博弈、把一切理顺了拿到了对集团的真正控制权之后,却不过是替他人做嫁衣。
只是个短命又无人在意,寥寥几笔勾勒痛苦而沉默隐忍的一生的工具人。
段江言想了想,忽然道:“但是好像不太一样……秦锦不是这样的。”
“他待你很好,他们要用你的遗体做基因检测,不让你体面离开,但他是真心诚意为你力排众议,自始至终护着你的。”
虽然并没有太深的血缘,但不该是这样的。
秦朔川闻言缓缓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其实秦朔川并没有众人想象中的那样薄情冷血、无所不能,他也会有软弱和逃避的时候。
像是他不敢想也不敢面对段江言在发现他北山马甲后会不会离开,因而不断编制谎言维持现状,也会因为不敢面对自己马甲已经掉了的事实,而催眠自己不去想不去看。
如果这还是掺杂着相爱的人之间小小的调情,那么秦锦就是他最无奈也最不愿面对人。
会动动手指略施小计让他吃苦头,但秦朔川却始终也做不到下狠手——他想不通当年那个唯一给予他亲情的、让他觉得人生不那么晦暗孤独的孩子到底为什么变了。
或许是青春期叛逆,总会迷途知返的。
或许是被父母影响,长大了有自己的判断力就好了。
或许是中间产生了什么误会,总能说开的。
秦朔川这样的聪明本性,其实本来可以什么都懂,但他却始终都低垂着眼睛麻痹自己。他还是不相信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会彻底坏掉烂掉,变得面目全非。
当然,在段江言之前,他的确没想过世界上竟然真的有换了芯子的事会存在,只觉得秦锦性情大变。
如果是原本那个人变了,或许还能一定程度包容等他改过自新,但如果是一个歹毒的陌生人,秦朔川并不是个善良心软的人。
从两人都没有成年时,类似故意往海鲜粥里放秦朔川的致命过敏原、扔掉或者换掉他的药的行径不胜枚举。
再到越来越疯狂,给他下药再利用无辜幼女去陷害他,手段卑鄙阴险到像是换了个人——确实换了个人。
段江言于是摸了摸秦朔川的脸,得知唯一亲人早在很多很多年前就无声消失,这感觉必然很难受。
秦朔川垂下脑袋像猫一样蹭了一下去段江言的掌心,靠在沙发上把段江言搂在怀里,有点低落的没说话,只是把头埋在他肩膀上,像是给自己充电。
两人安静了一会。
就在段江言心疼的想着至少今天不挤兑他玩了、好好哄哄他的时候,秦朔川忽然抬起头,捏住段江言的脸然后用力亲了一下。
段江言:……
段江言:“先生,您是个吸盘成精吗?”
毕竟是两人的约会,秦朔川不想再提这些沉重的事情。
他弱小无助又可怜道:“高承哲说,你从小就答应了要嫁给他,那我算什么?”
“你已经知道不是我答应的了!”
秦朔川问:“那你呢,你想嫁给谁?我?”
“滚滚滚,我谁也不嫁!”
“那你娶我吧,”秦朔川说着,正襟危坐道,“我每天给你做完美的煎蛋,把秦氏集团当嫁妆。”
“不,”段江言斩钉截铁,非常严肃说,“因为你没有一辆拉风的外卖小电驴,我以前还幻想过你骑它带我去玩,我抱着你的腰,把脸埋在你后背上——可是你根本就不会骑!”
秦朔川辩解:“我只是没骑过,我可以学……我在留学的时候会骑机车。”
段江言翻出相册:“是啊。华人校草,鬼火少年,机车比赛冠军?北山哥哥,你还有这么teenager的叛逆时期呢?一定有很多少男少女为你一米九的大长腿倾倒吧?”
秦朔川立即脸红,捂住段江言的嘴不许他再说下去了。
又想抢手机删他的相册,但段江言直接亮出整整一摞从外网截出来的图片:“晚了,我全都备份了。”
秦朔川:……
他缓缓倒下,虚弱道:“突然有点头晕,江江你说什么,没听清……”
段江言于是又很坏的趴在他耳边说:“我还有一段你喝醉之后被丽莎他们涂指甲油的视频。”
秦朔川彻底闭上眼睛,也不知道是睡了还是死了。
这的确颠覆他对秦朔川绅士沉稳的印象,没想到竟然还会有这样的一面。
不过如果没有那些事情,如果他能生长在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或许秦朔川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而不是年纪轻轻的一点朝气有没有,心狠冷漠又警惕心重。
无论是现在还是留学时期,他的所有照片和视频也基本没有笑容,感觉并不高兴。
不得不说,这段时间倒是真的反而开心了一点,脸埋在段江言肩膀上还在轻轻的笑,搂着段江言不愿松手.
电影看完,段江言刚打开灯想着收拾一下回家,徐井禾就敲了敲门进来:“当当当当!两位先生,你们的礼物来了!”
段江言于是好奇伸头去看:“什么?”
秦朔川只看了一眼那个粉红色的盒子就捂住了段江言的眼睛:“别要他的礼物,不是什么好东西,别看。”
段江言从秦朔川修长的手指上扒拉出一条缝继续好奇,越不是好东西他越要看。
只见徐井禾打开盒子,拆出一套皮质的女仆装,兔耳朵,毛绒绒的尾巴和耳朵,甚至还有一个一看就价格不菲的项圈。
而盒子下面铺着整整一层爱情小雨衣。
段江言:!
连轻轻碰一下脸的亲嘴都会脸红的人,还停留在玛卡巴卡贴贴搂搂的纯情段位,哪里会想到会突然看到这单刀直入的东西。
他顿时脸一热,火速又把秦朔川的手指给扒拉回去,紧紧捂住自己的眼睛。
“我怎么可能穿这种东西啊啊啊——”段江言闭着眼睛,脑子里仍旧是那个兔耳朵。
秦朔川道:“他是要我穿给你看。”
段江言:!!!
段江言又默默扒拉开指缝,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然后悄无声息给徐井禾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就有点刺激了。
这次轮到秦朔川无奈打出一串省略号。
段江言扭伤的脚勉强能自己站着,只是肿的厉害无法行走,无论是用那个一看就不稳的拐杖还是单腿蹦跶,在秦朔川眼里都是相当危险的。
段江言趴在秦朔川怀里,被抱回车上:“其实走不稳也就顶多摔一下啦,我们医院骨科每天都有人摔倒,但不要紧,你太紧张了。”
他的怀里还抱着那个粉色的破盒子,秦朔川错开目光:“以后不带你来这里了,被徐井禾教坏了。”
徐井禾还站在门口开心挥手,把手比划成喇叭的样子大喊:“言言,我这里还有好多种类的衣服!他都能穿的!你喜欢的话随时来找我要哦!”
秦朔川轰的一踩油门,潇洒的单手倒车,面无表情把尾气甩了徐井禾一脸.
夜幕深沉。
段江言坐在沙发上打游戏,秦朔川在书房办公,书桌上摆着段江言刚用小狗形状模具做出来的曲奇饼干。
最高配置版本,这次不仅有巧克力有榛果,甚至还经过不断的技巧升级,精准控制着巧克力的落在小狗眼睛和耳朵上。
每一个都香甜可爱,秦朔川舍不得吃,拿着手机分别从前后左右正面侧面各种角度拍照。
段江言扔开手柄,打开手机一看,某人大概是想炫耀的心情达到了极点无法抑制了,发朋友圈都不够满足了,竟然直接用了自己的官方微博号。
——刚注册的。让人怀疑他该不会是为了这区区一盘点心,专门注册了一个账号吧?
一套九宫格发了出去。
人家其他富一代富二代们的微博有秀天价豪宅的,也有秀全球限量款跑车和顶奢珠宝的,再不够就炫耀一下私人飞机和游艇之类的——
首富先生呢?咱们首富先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盘破饼干拍了一摞照片。
段江言顿时捂住脸,一时间不知道给不给他点赞。
结果几分钟的工夫,转发点赞评论区就都一起大爆炸。
【天啊,我没看错吧?那个官方认证是真的吧,这是秦董的微博?】
【所以这是秦董的手?斯哈斯哈】
【看到深夜美食点进来了,这曲奇哪里买的,感觉好好吃啊给我看饿了】
【楼上你这怎么就知道吃啊!呔!这是咱能吃着的吗?这可是秦董都不舍得吃的!】
【什么,什么曲奇这么贵,真的假的秦董都不舍得吃,一片一套四合院那种?那肯定特别好吃吧】
【捂脸,这哪来的吃货……所以这是咱段医生做的吧?嘿嘿嘿好甜】
【众所周知杨利伟上太空也就拍了五张,而秦董却为了一盘饼干拍九张照片,秦董你真的超爱】
【不一定是九张,说不定拍了更多,最后精挑细选出这九张微博炫耀一下,天啊这反差萌,磕到了真的磕到了,狗粮管饱】
……
段江言顿时被煮熟了一样脸红,忍无可忍一只脚一瘸一拐扶着墙挪到书房,把脑袋伸进房间幽怨道:“秦董,请看看您干的好事呢!不好好吃就喂狗!”
要不是看在秦朔川自从心肌炎住院以来总是生病、一直都不怎么爱吃东西而且瘦了不少的份上,段江言才不想身残志坚的给他烤饼干吃呢。
刚烤好端给他的时候,秦朔川受宠若惊,饼干随手放在一边,第一件事就是立即让段江言脚肿了就不要乱走动。
把他扛起来平稳放置在了沙发上,又给他裹上毯子让他好好玩游戏。
还以为他是不喜欢吃曲奇了或者吃腻了呢。
结果可倒好,拍的照片比杨利伟登上太空都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宝物。
秦朔川还在拿着曲奇欣赏,片刻后假装哀伤又失落的垂下眼眸,沉声淡淡道:
“这是我第一次收到小江医生专门给我做的曲奇,毕竟我不如他男朋友得宠——你对我这么好,他不会吃醋么。”
段江言无奈扶额:“说的对,所以秦董您还是不要吃了,我先端给我男友吃,他吃剩了再给你。”
说罢,抢过曲奇转过身去。
他作势要走,但挪了几步,又重新转头,眯眼笑道:“北山哥哥你赶紧吃,咱们不给狗都嫌留,因为他翻旧账的样子好讨厌哦!小心眼!”
两人对视几秒,最终都没绷住,一齐笑了起来。
秦朔川起身把段江言抱到自己腿上坐下,段江言随手拿起一片曲奇喂给他,清了清嗓子道:“我还没通过你的恋爱申请,除非忍不住,不然不能这样抱我。”
秦朔川埋头在他颈窝上:“那我贿赂一下小长官的话,可以给我加速审核么?”
“我看看你的诚意。”
秦朔川于是抱着他打开电脑,点了几下,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游轮照片,灯光璀璨金碧辉煌,在汪洋大海之中如一座移动的豪华城堡。
段江言顿时就看得眼睛都直了。
他喜欢大海也喜欢这样的船,但是长这么大却也只在出差的时候匆忙见过一次海滩,船更是一次都没坐过。
“你快过生日了,”秦朔川道,“咱在这里过,叫上你的家人朋友们,以后你就不是一个人了,好不好?”
段江言顿时心花怒放。
他清了清嗓子,矜持道:“好吧,本长官收到你一点点小诚意。”
秦朔川于是轻轻咬了一下他的耳朵:“还有其他惊喜咱之后再说。”
段江言耳朵尖痒痒,忍不住笑起来,笑够了之后又塞了一个曲奇饼干在秦朔川嘴里:“你要是不好好吃饭,以后就再也别想吃零食了,就给你做这一次。”
比最早两人的经典恐龙睡衣见面场景,秦朔川实在是瘦了不少,段江言摸了摸他愈发分明的下颌骨和越来越尖的下巴。
之前还不知道马甲背后是秦朔川的时候,就想着如果以后在一起了,一定要好好给他养身体,至少不让他隔三差五就胃痛,一日三餐得规律起来。
秦朔川叼住饼干,又顺便咬了一下段江言的手。
有人说,旅游的乐趣不是登上山顶的那一刻,而是从收拾行李时、在路上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此话诚不欺人,虽然两人名义上还没恋爱上,但暧昧只是一层薄薄的纸,谁也不去捅破,但彼此心照不宣,反而隔着磨砂玻璃模模糊糊往那边看去,越看越让人心驰神往,别有一丝滋味。
入夜。
等到秦朔川忙完了工作,依依不舍吃掉最后一块曲奇,又垂眸愉悦看了一会微博评论区——
回房间就发现自己的床上像是被打劫过一样,只剩下自己孤零零的枕头和被子。
所以我那么大一个江小狗哪里去了?
秦朔川立即转向客房,见段江言正趴在床上继续看同人文。
大家手速真快,秦朔川这边刚发了曲奇的照片,当晚大家就已经做上厨房和书房的各种甜品play的饭了。
段江言喜滋滋看着,觉得也有那么一点道理,曲奇梆硬还噎得慌,下次弄点奶油蛋糕,奶油软软甜甜的还能到处抹。
秦朔川清了清嗓子:“小江医生。你怎么不和我睡?”
段江言歪头,憋着笑逗他:“干嘛?打工人和雇主睡在一起多有伤风化啊,咱们可没在一起哦。”
秦朔川于是温和道:“但我病了,需要你给我治。”
段江言心想能把我扛起来抢回房间的人,你现在看着可不太像需要治病的样子,但他还是配合问:“天啊,什么病严重么?”
秦朔川郑重又认真回答:“相思病。”
段江言:……
是谁教坏了他,站出来走两步,哪里学来的土味情话?
段江言痛心疾首道:“太可惜了,这病可没治了,你找个恋爱脑,然后同病相怜凑合过吧。”
说罢,往被窝里一钻,关上灯道:“睡觉,晚安,你赶紧一边去,给我关上灯。”
秦朔川“哦”了一声,居然真的就那么关上了房间的门走了。
段江言:?
今天的打劫戏份呢?切,不劫就不劫,正好不用明早被他顶着了。
结果片刻后,就有人重新打开门,抱着枕头和被子摸黑爬上他的床把他搂住。
秦朔川低声道:“看,你男友不来和你一起睡,罚他跪搓衣板。不像我,大晚上的还专门来打劫你。”
段江言哈哈大笑:“劫财还是劫色?”
秦朔川亲了一下他的额头,阴森森严肃道:“都要。没钱的话要么亲你男友一口,让他付钱。或者你现在亲劫匪两口,双倍肉偿。”
段江言于是主动亲了一下他的嘴唇,又对着他的眼窝轻轻落下一吻。
“就这样?”秦朔川的呼吸有些快,似乎在按捺着什么。
“不然呢?”段江言又亲了一下他高挺的鼻梁,“还有哪里没亲么?”
黑暗中,秦朔川忽然按住了段江言的后脑勺,继而猛然欺身上前,用力吻了上去!
“唔!”段江言登时措手不及,连忙想去推开他。
但已经来不及了,某人早有预谋,亦或是已经忍耐太久了,此时压抑已久陡然爆发!
唇齿交叠,段江言被他吻的近乎窒息,却又在荷尔蒙的作用下飘飘欲仙。
原本想推开他的手已经不舍得了,转而搂住他的脖子。
越搂越紧,近乎整个人挂在秦朔川身上。
第48章 第 48 章
夜色深沉。
这一吻如满目星辉下的广袤海面, 看似静谧,实则海面下是激烈汹涌的波涛,不断试图冲垮礁石的防线往更深处去。
……
许久后, 段江言终于推开秦朔川,感觉自己差点就要淹死在海水里了, 差点被憋死了。
急促喘息了半天才终于喘匀了气, 不轻不重给了秦朔川一脚, 低声道:“你这个混蛋!流氓!”
他的语气比平时更软也更不受控制的微微上扬,不像是骂人反而像是另一种小乐趣。秦朔川意味不明的低低笑了一声, 又去搂段江言。
段江言发现力量悬殊、而且越挣扎他就越兴奋了,于是不再反抗,而是趴在他耳边道:
“劫匪先生,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偷|情啊,我男友知道了多不好。”
秦朔川道:“反正你也迟迟不愿通过对他的考核, 他已经心急如焚, 不如干脆不要他了, 选我吧。”
段江言哼了一声。
怪不得今晚突然就兽性大发了,原来是这就急眼了。
但又好像没那么急, 秦朔川这完全是一边催促一边享受现在的暧昧状态——合着怎么样都愉悦,怎么样都是趁了他的心意。
秦朔川不愿松手,仅存的最后一点点绅士风度让他抱住段江言时隔着被子,但又顶着他。
两人就这样在黑暗中越抱越燥热、越按捺不住。
秦朔川承诺过不碰伤员,毕竟段江言的脚扭伤了,剧烈运动难免要踢被子踩床单甚至更多想不到的发力姿势,本来都快要能走了, 要是再一夜回到解放前就不好了。
“我去洗个澡。”秦朔川吻了一下段江言的额头。
段江言却一把拽住他:“别洗冷水澡。要不……要不……”
他的手攥着秦朔川的胳膊,握住上下动了动。
秦朔川登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其实秦朔川也没什么经验, 幸亏现在房间里黑,看不到他红透了的脸和手上手臂上完全因兴奋而暴起的青筋。
他思索了片刻,又默默躺回了段江言旁边,然后心跳怦然、有些紧张又激悦的按住他的手往下挪。
…….
第二天,段江言睁开眼睛,太阳已经要晒屁股了。
他迷迷瞪瞪往旁边看了一眼,旁边的秦朔川已经不见,变成之前惨遭嫌弃过的亲爱的驯鹿大玩偶。
段江言揉揉眼睛抱住玩偶,心想几点了,怎么睡了这么久——
突然就想到昨晚的事情了,他和秦朔川相互……
段江言顿时脸红,赶紧甩一甩脑袋不让自己去想这件事的具体画面和细节流程。
然后、然后好像洗了澡,他太困了,记不太清,但迷迷糊糊感觉秦朔川暂时把洗干净的他抱到了沙发上,换床单。
果然现在一看,身下的床单已经换了。
老天爷。段江言顿时捂脸。
幸亏秦朔川是正常人,不像傻逼一号二号那样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而且爱剥削打工人。要是那种癫公,绝对不会自己动手,非得半夜把佣人叫起来换床单。
那他会羞到原地撞死或者找一条绳子自挂东南枝的。
手腕已经完全抬不起来了。
段江言愤愤想,一点也不公平,自己绝对多完成了比他翻几倍的工作量,混蛋秦朔川,大清早的人呢?
起床洗漱穿上小恐龙睡衣,段江言气势汹汹但一瘸一拐的下了楼——很好,脚崴了瘸瘸的,现在手也过度劳累不太好用了。
真是相当对称。
听到厨房有动静,立刻气势汹汹加倍的推开厨房门。
秦朔川系着围裙,挽起袖子正在给他煎鸡蛋。
两人相互对视,下一秒气势全没了。
同时脸红耳热的错开视线,显然是想到了同一个画面,都彼此不好意思面对对方。
——纯情的像两个小朋友似的。
段江言只好清清嗓子,若无其事道:“……早安啊,你做早饭呢?”
秦朔川问:“手要不要紧?我看看手腕。”
段江言:……
你还好意思说,你看我还抬得起手吗?现在装的和个人似的像个好人,结果道貌岸然,晚上还会变身是吧?
早上依旧有完美的煎蛋,秦朔川在煮意面,段江言在旁边盯着他看:“爱妃,你真是颇有几番姿色。”
秦朔川笑了笑,随手把一颗配菜小番茄放进段江言的嘴里。
“今天得去公司一趟,”吃饭的时候秦朔川说,“我尽量赶回家吃晚饭,你想去哪里的话开我的车或者让管家去联系司机都行,脚还肿着少走路。”
段江言吃干净最后一根面条:“算了,走路和小丧尸似的出去也是吓人,在家宅着吧。哦对,我给妈妈订了些礼品,过两天到货了你陪我去给她送去行不行?我有点……”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母亲了。
想到江妤早就知道他不是原主却没拆穿,而且待他极好如亲生儿子那样,段江言就又感激又愧疚,甚至生出不敢面对她的逃避。
还是负荆请罪说清楚这件事比较好。
秦朔川起身去倒水:“好。别紧张,她不会怪你的。”
段江言闷闷哦了一声,转头见秦朔川似乎在快速的吃胃药又不想让他看到。
“怎么了,胃不舒服吗,”段江言立刻站起身,“是不是着凉了,最近吃饭挺规律的啊。”
昨天就感觉秦朔川好像有点食欲不佳,吃东西有点勉强而且坐在那里看书的时候,手也不自觉下意识搭在胃上。
看他晚饭几乎一口没动才给他烤了曲奇,问他是不是不舒服他就会嘴硬说没有。
秦朔川道:“还好。”
“好个屁!”段江言道,“你过来我摸摸。”
秦朔川无奈笑道:“你好凶啊医生,咱小江医生的手有检测功能?摸摸也好使?”
段江言不理他。只是摸摸他身上凉不凉,看看胃疼的严不严重。
他了解秦朔川,要是只有一点不舒服,这人是真的觉得“没事啊还好吧”,得挺难受了他才会认为自己该吃药。
两人顺便又腻歪了一会,秦朔川撒娇似的非要让段江言给他打领带。
段江言边系领带边说:“去上班吧,中午记得按时吃饭,不舒服的话随时和我说,知道么。”
恋爱脑的确和相思病是绝配,恨不得一直黏在彼此身上才好。
要不是段江言崴了脚走路不方便又脸皮薄不爱被他抱着,他恨不得把段江言打包去公司,然后摆在面前搂着办公,免得这么好的江小狗被谁给拐走了。
段江言见他脸色发白,又嘱咐道:“要是不舒服的话给我打电话。”
秦朔川点头,又亲了一下他.
没想到还没到中午,才和秦朔川分开两个多小时,段江言就接到小林秘书的电话了。
她做贼一样小声说:“段哥,你在忙吗?秦董他胃疼的厉害,吐了两次了,还非说没事,硬撑着不让我们告诉你。”
段江言立刻坐起身。
这个狗都嫌的混蛋,不是说了不舒服的话告诉他吗,一天到晚都和锯嘴葫芦似的闷着,非得给他把这个猫科动物习性改了,不到难受的撑不住了就一点都不吭声。
“您别说是我说的啊!”小林秘书继续做贼似的道。
段江言道:“好,放心。”
片刻后他一个电话打给了秦朔川。
秦朔川声音如常,只是有点哑,温柔道:“怎么了小江医生,想我了?要我下班的时候顺路给你捎点糖炒板栗么。”
段江言:“哼哼,一点都不顺路好不好——你吃午饭了吗?吃的什么?”
秦朔川顺畅报出几个菜名,还说自己在员工食堂吃的。
段江言默默翻了个白眼,你就装吧,谁能装的过你啊活爹,信念感影帝真不是吹的。
“哦,我给你熬了点红枣粥,还有点蓝莓山药泥,想让司机给你送去——我亲手做的,结果你已经吃饭了。”
秦朔川一听他失望的语气,立即改口,实话实说道:“其实还没吃,正打算一会吃……刚好今天想喝粥,红枣粥。”
段江言说:“你敢骗我?信不信我咬你!”
小狗隔着屏幕是不能咬人的,秦朔川笑起来,低声逗他:“这次咬哪里?我肩膀上还有你牙印呢。”
段江言:……
段江言默默挂断电话,等着吧,这就飞奔来咬你,影帝先生。
秦朔川倚靠在沙发背上,一只手按着胃,另一只手还勉强拿着文件在看。
——早点把事情做完了早点回家。
想到香香甜甜的江小狗还在家等着他,秦朔川就不想把工作带回家,只想撑一撑处理完了就回去。
止痛药的确比胃药更有效果,秦朔川看着看着文件就有些昏昏沉沉,即使胃疼的被滚烫的刀割着煎熬,竟然也会逐渐意识混沌昏睡过去。
秦朔川的别墅在京城最中心区域,离着集团总部很近,不到二十分钟。
段江言就盛好了粥,拎着保温饭盒风风火火站在秦氏集团总部门口了。
应该再带上鸡毛掸子,区区一个饭盒怎么够抡死不听话的病人。
小林秘书已经提前在楼下等了,贴心给段江言准备了一张秦朔川的最高权限电子磁卡:“秦董昨天让我通知他们去制卡给您,正好您今天就来了。我们的员工卡都有区域限制,您这个和秦董的一样哪里都能刷。”
段江言“唔”了一声,心想挺好的,田莹莹前两天还兴高采烈跟他说自己终于来秦氏集团实习了,同学们都可羡慕了,还问表哥你什么时候来看我啊。
正好一会教训完秦朔川去看看她。
——妈的混蛋秦朔川,电话都打不通了,简直急死人。
小林秘书通风报信之后心虚,不敢再靠近董事长办公室了,段江言直接独自上前,用卡刷开秦朔川办公室的门。
秦朔川脸色发白蜷缩在沙发上紧闭着眼睛,眉头仍旧不舒服的下意识皱着,手抵在腹部,手中的文件散落了一地。
手机也掉在地上了,屏幕上几个未接来电全都是段江言打的。
“醒醒,秦朔川?”段江言连忙蹲下,去摸秦朔川的额头,没发烧但是体温又太低了。
秦朔川被他摇晃加轻轻拍打着,勉强睁开眼睛,有点迷糊:“江江……?”
话没说完,又捂着胃闷哼了一声,疼得说不出话了。
段江言本来是来骂他的,结果一看他难受成这样,什么都舍不得说,只是佯装严肃道:“胃疼成这样为什么不告诉我?嗯?”
秦朔川撑了一下胳膊坐起身:“没有很疼,就是睡了一觉……你怎么来了?”
段江言怒道:“亲爱的秦董,我给您科普一下,这不叫睡了一觉,叫神经介导性晕厥,简称疼晕了,懂吗!你看看我给你打了几个电话,你要只是睡着了能听不见?”
秦朔川觉得自己真的要被从天而降的小狗咬掉鼻子了,连忙投降,虚弱又可怜道:
“你这医生态度好吓人,我也不想突然就胃疼……”
段江言把他按回沙发上躺下:“继续编吧狗都嫌。是‘突然’胃疼吗,嗯?疼多久了你心里没数?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还乱吃药,桌子上止疼片是你吃的吧?”
秦朔川默默闭上眼睛,拒不配合开始装睡。
段江言坐在他旁边,搓热双手帮他揉了揉胃缓解疼痛,又趴在他耳边说:“我给你准备了点小礼物哦!”
秦朔川立刻睁开眼睛:“什么?”
段江言有点坏的笑了笑——从手提袋里拿出一条非常非常显眼的红秋裤。
“连圣诞老人的红色衣带都辟邪,这个肯定更辟邪。”
秦朔川:……
秦朔川默默闭上眼睛继续装死。
“还有呢,你再看看。”段江言说着,又拿出一个毛绒绒的卡通小狗电热水袋——是一整圈围住腰的那种。
秦朔川嘴角抽了抽:“段医生,这好像不是给男性用的。”
不敢想象他的西裤里面穿着红秋裤,一坐下还能从脚踝处看到红色的边缘,然后白衬衣外面是这么个萌萌哒腰带,这得是多么惊人的画面。
段江言道:“切,暖和才是重点!你又犯胃病八成是着凉了,大冬天的洗冷水澡降心火,现在老实了么。”
段江言陪他坐着,耐心一下下给他揉着胃,专业手法的确很有效果,疼痛逐渐缓解,秦朔川靠在他肩膀上低头蹭了蹭脸。
“不舒服就第一时间和我说,”段江言戳了一下他的肩膀,“你怎么想的?胃疼不和医生说?”
秦朔川道:“我总生病,你就觉得烦了。”
陈述句的语气非常认真,甚至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都目光躲闪不敢面对段江言。
段江言无奈,忽然觉得靠在自己身上的某人像是一只被嫌弃的、长期缺爱又没任何安全感的什么大型动物,小心翼翼生怕被讨厌。
“我永远不会觉得烦,”段江言也认真看着他,“医生的天职就是治病救人,如果能缓解我喜欢的人的病痛,是我人生价值和意义的证明,人生病是很正常的不应该被责怪的事情,你不要怕。”
秦朔川低着头不说话,却搂段江言搂的更紧了。
他顿时觉得自己被一只八爪鱼给缠住了,只好拍了拍秦朔川冰凉的手:“你要勒死我呀?”
“你刚刚说你喜欢我了。”秦朔川闷闷的声音有些难以抑制的笑意,“你也喜欢我,你承认了,江江也喜欢我。”
段江言顿时脸红,一个鲤鱼打挺挣脱出他的怀抱:“谁说的!摆正你的位置啊,你还没通过考核呢!”
秦朔川只是低低笑了起来,指了指自己的肩膀——段江言昨晚实在太爽太快乐了,一口给他咬出整齐的小狗牙印。
段江言顿时脸红,转身抄起电子门禁卡就瘸着蹦跶着开溜,走之前还不忘说:“饭盒给你放在桌子上了,赶紧吃午饭,我一会回来检查!”
秦朔川立即道:“慢点!小心脚,看路好好走!”.
田莹莹作为初入职场的菜鸟,刚刚跑上跑下送完文件、又被派去给所有人取了奶茶外卖,气喘吁吁回来。
见表哥来公司看她了,她顿时心花怒放,甚至生出一种娘家人来撑腰的喜悦感。
段江言一看她这个状态,顿时震惊道:“你这是被人欺负了?你怎么也不跟我说,或者你直接去找秦朔川,他不会不管你。”
田莹莹耸肩笑道:“害,那不大炮打蚊子嘛。前辈传授经验,新来的多跑点腿,还行还行。”
“这……”
“这一批入职八个都这样,本来我简历就不够条件是破格录用,张扬搞特殊多不好,”田莹莹道,“哥你放心啦,要是遇到很过分的人,忍无可忍我就搬救兵!他们都不知道我靠山多硬呢,爽文都这样写的!”
段江言扶额:“行吧,随时找我和秦朔川。”
田莹莹神秘道:“而且,他们既然不知道我是谁,我还可以悄悄帮你盯着那些花花草草的,谁要是敢勾引我哥夫,我第一个打小报告!”
段江言笑起来,确实有点好奇:“那你侦查到了吗?真的有?”
狗都嫌,顾名思义,在外人面前那个烂脾气,还没来得及看到他本质的时候就已经被他给吓跑了或者气死了。
田莹莹摇头,表示哥哥也太不了解男神级惊人帅气和金钱的力量了,长得又高又帅又有顶级智商,连下一代基因都不用愁。
只有你以为他普普通通,扔出去绝对万人空巷的哄抢。
她神秘道:“还真有。我部门的经理,她平时最爱作威作福欺负新人,从来都指使我们给她取外卖还点单不给钱,但只要是秦董在楼下,她就会花枝招展扭着屁股亲自去!”
段江言:“会不会是巧合?”
“肯定不是!前两天秦董不在,她到处打听他哪里去了,但秘书姐姐们嘴可紧了根本不说。只有我知道!他在家和你撒狗粮嘿嘿嘿!”
“哦对,我听其他人说,以前总部团建包了飞机,她都要逼着实习生换位置,就为了坐离着秦董最近的位置!还特意换上超级低胸装使劲往他边上凑!她也是关系户,据说她爸是公司的高层副总之一。”
段江言顿时露出一个复杂的表情,小声问:“你说的人,是不是今天穿了一条黑色超短裙……”
“对对对!”
两人身后,正走过来一个踩着恨天高细高跟哒哒哒、黑色丝袜超短裙,在秦氏集团“统一深色正式服装”的边缘打擦边球,还非常醒目戴了一个红色发卡的女人。
女人一看到田莹莹,立即皱眉道:“让你取奶茶,看不到都洒了吗!”
田莹莹道:“外卖小哥送来的时候就已经洒了,我就是个下楼跑腿的。”
“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说你你还顶嘴,不知道重新给我点一杯一模一样的吗?你看看人家小朱也是新来的,人家比你会做事多了。”
段江言歪头真诚问:“让人家实习生不多的工资给你点,然后你把这杯洒了的找平台退单——连吃带拿啊你。”
崔婷一听这话,顿时蹙眉,谁不知道她爸是集团副总,甚至是老秦董时期的元老级人物,又是哪个新来的这么不长眼敢这样顶撞她。
“你新来的?”崔婷上下打量着段江言。
段江言使了个眼色让田莹莹先回去,这事和她无关。
然后缓慢从口袋里拿出久违的cosplay高冷医生用的眼镜,严谨道:“我是刚入职的秦董的秘书。”
崔婷并没有见过传说中的秦董的准夫人的照片,全网也都是一经上传立即被下架,段江言的脸被保护的严严实实不给更多人看了。
“秦董秘书?他什么时候招过秘书?”崔婷有些轻蔑不屑,傲慢的态度像是对待一条流浪猫狗,“老实承认自己到底是哪个部门的实习生!还不知道我是谁吧,我的消息多灵通,他招秘书我能不知道?”
段江言惊讶问:“你这么了解你董事长干什么?你是他站姐还是私生饭啊?”
崔婷登时怒道:“你到底哪个部门的!你被开除了,自己滚蛋还是我叫保安来抓你?”
声音有些大,人来人往的看了过来,但她仗着自己元老级副总的爹,已经横行霸道许久了,众人根本不敢吭声,只心想这个戴着眼镜看起来很年轻白净的男生要倒霉了,估计是新来的。
段江言推了推眼镜,没有搭理她而是认真思考起来。
田莹莹进的这个部门,工资很高,加班少而且工作相对清闲,本来是个很棒的岗位,但有的岗位一旦太棒了,就难免关系户多。
尤其是遇到一些战斗力比较强又没有道德的关系户,就容易出现非常差劲的职场风气。
秦朔川是整个商业帝国的掌舵人,平时忙得要命。
国内国外各行各业大小事务已经够他操心了,当然没什么时间去管理这种人际关系纠纷。
估计大傻子狗都嫌甚至没发现这位正在努力的黑丝短裙低胸装、加上制造各种偶遇的一套连招在勾引他。
堪称“忙,都盲,盲点好”的典范。
但毕竟崔婷的父亲是副总,又是之前秦朔川爷爷的老部下。
其中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也不了解,没必要在这里狗咬狗扯头花,太难看了,还容易制造麻烦。
回去问问秦朔川怎么收拾她吧,毕竟他是个记仇小狗,不可以轻易放过作威作福的私生饭。
段江言于是露出危险的虚假微笑:“你可以自己问问秦董,我是他‘破格录用’‘他求着我入职’的呢。”
崔婷自然不信,正要继续输出,手低下的人却正好急匆匆送了文件来,小声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段江言的耳朵已经多次展示超乎寻常的灵敏作用,他隐约听到一句“账对不上了”。
这个部门油水很足,负责采购相关,哪怕只是一点小项目,在巨大的集团体量面前也是一笔大钱。
看样子是拿了不该拿的钱,但即使这样还抠搜着习惯性压榨实习生给她点外卖,实在不是一般的贪心。
崔婷思忖几秒,立刻就想到了“好办法”:
她的部门最近不是新来了实习生么,八个人里总能选出倒霉去顶罪扛雷的,正好让刚刚那个田莹莹也一起卷着铺盖走人,人都被开除了,账目总归是没有对证的平了,反正这点“小钱”对整个集团来说沧海一粟。
崔婷上下打量着段江言休闲的浅色毛衣,忽然就明白他为什么敢这么拽,还敢撒谎说自己是董事长秘书了——他肯定不是秦氏集团的员工。
刚才在和田莹莹聊天,肯定是她的家属,刷她的卡混进公司的。
带闲杂人等进公司,罪加一等。
“我们集团可不是什么猫头狗耳朵都能进来的,”崔婷指着段江言的鼻子,盛气凌人道,“我们部门这笔账,田莹莹一经手就对不上了。她胆子真大啊竟敢挪用公款,你们就等着负责吧,谁也跑不了!”
段江言疑惑蹙眉。
这就是田莹莹说的“新人被挤兑一下也正常”?
这也太不正常了吧,也不知道这之前有多少倒霉无辜的替罪羊了,这么轻车熟路的贪污之后用实习生顶包,田莹莹的心实在太大了。
他立即用关爱的表情问:“你这么拽,你们秦董知道吗?”
“少废话——”
当医生的见惯了林子里的各种鸟,难免变得心平气和,段江言温和道:“稍等哈,我打个电话,问问他知不知道。”
“什么?你要给谁打电话?”崔婷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人不就是不穿工作服还瞎溜达、满嘴跑火车,一个破实习生的朋友吗?
段江言道:“嘘,我在告状,女士你去旁边冷静一下,医生提醒,你这样一惊一乍的容易中风。”
电话接通,电梯门正好在段江言身后的不远处打开。
秦朔川边接电话边到处找他亲爱的小狗,一眼就看到了正拿着电话的小狗本人。
江小狗转头,挥了挥手示意他过来。
第49章 第 49 章
电梯门打开, 秦朔川的长腿第一步迈出来的瞬间,崔婷堪称肉眼可见的川剧变脸。
刚刚还刻薄又盛气凌人的嘴脸顷刻就消失不见,转而甜美笑了起来。
段江言对她豁得出去脸的行为目瞪口呆, 眼看着她甚至故意把低胸装借着整理衣服的动作又更使劲的拉的更低了。
段江言温和的善意提醒:“他喜欢男的。”
崔婷立刻翻了个白眼:“你懂什么,那是因为他没遇到喜欢的女生而已!等他感觉到了更好的……”
段江言扶额。
崔婷只以为他是心虚无话可说了, 更乘胜追击:“打脸了吧, 你还敢假装董事长秘书说要给他打电话?吓唬谁呢, 没想到秦董亲自来了吧,你怎么不动呢, 害怕了?”
说着,她就要踩着她的恨天高,小碎步殷勤往秦朔川的方向跑,要用最显眼的方式给陛下请安。
段江言看她这样子,心想可别一会就表演一个踩高跷站不稳然后往秦朔川的怀里摔吧?给我们家狗都嫌砸坏了怎么办?
不过根据秦朔川双标时期的经验, 这混蛋肯定能身手敏捷的躲过去。
摔坏她医生专业目测下远超正常人体极限的比例的的q弹的假胸也不太好。
段江言无语, 推了推眼镜, 干脆对崔婷严厉道:“站住!”
崔婷随即被他吓了一跳:“干、干什么?”
段江言的眼镜反射着寒光牢牢盯着她,没有回头直接背对秦朔川抬手挥了挥手, 让他过来。
崔婷没想到,秦董见状居然立即就大步走了过来。
甚至在段江言挥手之后他还明显加速了几步。
“你……”
段江言摘下眼镜,保持似笑非笑道:“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我叫段江言,是秦董的私人医生。”
虽然没见过他的脸,但他的大名已经在秦氏集团是如雷贯耳的存在,崔婷的表情登时就变了:“你……你就是……”
段江言:“现在你得好好考虑怎么解释账目问题了, 推到我妹妹头上恐怕不太行呢。”
秦朔川上前,面无表情看了一眼崔婷。眼神中露出一丝不加掩饰的嫌恶, 显然是认识这个奇葩的。
他转头段江言问:“怎么回事?”
段江言耸肩,言简意赅道:“挪用公款,挤兑同事,滥用职权。你来得正好,她手里那份文件就是没对上的账目,还没来得及做假账。”
秦朔川很了解江小狗,刚刚给他打电话是因为吃亏了生气了。虽然挪用公款才是最严重甚至触犯法律的行径,但最让小狗炸毛的原因是被盛气凌人滥用职权的给惹恼了。
哪怕被欺负的不是他表妹,他也一样会生气。
一方面是因为他本来就是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正义性格,另一方面他本人就曾经一直是关系户职场氛围中备受摧残的替罪羊。
之前和北山打游戏的时候,他就经常碎碎念讲之前那些可恶的恶劣风气,最讨厌这种行为这种人。
言归正传。
秦朔川对崔婷冷冷道:“拿过来。”
“秦董……”
“手上的文件,拿过来。”
全集团上下都知道秦朔川不喜欢重复第二遍。
崔婷攥紧罪证,又那么一秒甚至想转身冲向碎纸机销毁了它,但转头却见保安已经过来了——很不巧,这正是她刚叫上来要赶走段江言的,结果搬着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秦朔川的指尖夹住文件,像是处理垃圾一样厌恶不愿碰。
刘秘书下了电梯一路小跑过来:“秦董。”
秦朔川随手把文件扔给她:“对账。把他们部门这几年报上去的账全对一遍,再去查开除过多少实习生,把她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
崔婷登时脸色一变。挪用公款还能怎么处理,这几年来那么大的金额,那还不得直接坐牢么?
“您不能这样!我、看在我爸是咱们集团元老的份上,而且他那么大岁数了才生下我一个女儿……”
秦朔川闻言,沉吟几秒然后淡淡看着她:“你说的对。”
崔婷见他语气平静认真,顿时生出一丝希望,毕竟她父亲可是秦氏集团资历最老的副总,果然秦董还是会给她一次机会的。
又或者也许秦朔川果然不舍得她,她暗送秋波、多次制造偶遇甚至到处打听董事长喜欢的类型,果然自己会被偏爱。
段江言忍不住要笑了。
因为他实在太了解秦朔川了,当狗都嫌先生露出这种淡淡的表情语气的时候,就是要又要毒舌了的意思。
果不其然,秦朔川紧接着就面无表情道:“说的对,所以很快就让崔副总去监狱里陪你,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的。”
崔婷登时震惊。
“不,秦董……秦董您不能这样,他可是您的……”
秦朔川问:“我前辈?”
崔建那个老东西已经不是第一次在酒桌上骄傲炫耀自己对秦氏集团的贡献,甚至大放厥词“就算是秦朔川都得叫我一声叔叔,他可是我看着长大的!”
在秦朔川刚走马上任董事长的时候,军心不稳,处处被多方势力阻碍,内外交困之中当然也包括这群自命不凡完全不服他的老东西。
人人都想给这个年轻又沉默的后辈一个下马威,自诩经验老道想给他上一课。
不过现在整个世界都安静了,碍事的人已经消失了。
短短半年时间秦氏集团现在已经变了天,明眼人都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了,尤其是秦朔川这样的,放在古代也堪称暴君。
他的确是天才,可是行事风格也太狠毒了,见大势已去,大部分识趣的都明哲保身纷纷主动退场,至少有后半生物质无忧体面从容。
不用面对监狱、精神病院之类的更惨淡结局。
笨的则是越来越狂妄,还在继续喝多了就吹嘘,没发现其他人在酒桌上都根本不敢接他的话茬。
已经一个又一个完蛋,大家就在等什么时候到盲目自信猖狂的他了。
他女儿的愚蠢程度堪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段江言摸摸脑袋,疑惑又真诚问:“该不会是你爸教你怎么做假账挪用公款的吧?牢底坐穿大法……也有家族传承啊?”
崔婷登时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青,活像是开了染色铺。
“秦董,秦董我求您……我不就是说了段江言几句吗,您这是私心包庇!这样段江言和我有什么区别!”
段江言诧异看着她,像是听了个年度笑话,简直是老天爷看他最近脚受伤了闷在家里无聊,给他找了点乐子。
于是段乐子人转头问刘秘书:“刘秘书,我用你的钱点过奶茶吗吃过外卖吗?”
刘秘书摇头。
不仅如此,段江言之前就自掏腰包给大家点过零食果切还准备过点心,亲自下楼拿了去分给大家。
段江言又问:“我狐假虎威对谁恶语相向、到处作威作福、找实习生顶包还想开除谁就开除谁吗?”
刘秘书又摇头。
段医生温柔又和气,总说打工人不要为难打工人,见人就笑,即使是董事长夫人也一点架子都没有。
而且段医生的表妹来了之后也踏踏实实工作,从来没用秦董是她哥夫的身份四处张扬,反而悄悄瞒着低调做人。
段江言转向崔婷:“最重要的是,不该拿的钱那是不义之财,一分也不要碰,你说对吧?”
崔婷顿时说不出话了,只是哭的梨花带雨求秦朔川网开一面,她这么年轻,还不想坐牢。
秦朔川充耳不闻,注意力没放在这里完全没听见似的,低头去看段江言的脚踝。
经过他的仔细观察,段江言每次站久了,脚踝都会格外肿几分,而且淤青也会看着更重。
田莹莹正在贼溜溜伸头吃瓜,海豹鼓掌无声狂喊表哥威武,最近刚一来总部,直接就把这个大家最讨厌又不敢惹的刺头给碾平了。
真是大快人心。众人也就是碍于秦董在这里所以不敢造次,否则恨不得当场来一首“是他,是他,就是他,我们的英雄——”
段江言逐渐青紫加重的脚踝露在外面,秦朔川垂眸,即将忍无可忍了。
尤其是江小狗只顾着兴奋看热闹,完全忘了自己看似双脚站着,但其实重心都在单脚上,一时兴奋重心往另一侧一挪——嘶!他原地趔趄了一下疼的差点跳起来。
秦朔川见状,干脆直接打横把段江言抱了起来,不敢再让他的脚受力,也怕他在趔趄一下会摔倒。
段江言一下就“飞”了,懵逼了两秒,随即扑腾起来:“秦朔川!这么多人看着,太不像话了!”
秦朔川无辜问:“我扛着你不是更不雅观么?”江小狗不仅不许他扛着,而且还说不许他背着,因为那样显得自己像个小老头似的。
段江言道:“我可以站着。连骨折的人打了石膏都能站住,真的,我在骨科见过这样的猛士。”
“敢问这种猛士的结局?”
段江言:“……”
结局是终于嘚瑟摔了,骨折的更严重了。
秦朔川笑了笑,完全不肯放他下来。既然江小狗不好意思,那回办公室就没人能看到了。
他边往电梯走,边头也不回的对刘秘书道:
“崔婷他们部门的高一级负责人都有谁、之前都有谁在包庇她、账是谁审核——名单出一份,通知他们来我办公室。”
看来不是完蛋一个人,而是一串人了。
被欺压的众人默默竖起大拇指。
同时被喂了一嘴狗粮,彻底感受到夫人的家庭帝位了。
无论崔婷她爸是谁,她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部门经理,在那一亩三分地作威作福而已,下面有的是人能负责,怎么会惊动董事长亲自处理。
明显是因为崔婷这次多行不义必自毙,踢到段医生这块铁板了。被秦董亲自处理堪称是最惨的事故——他的处理方式向来是最狠的,而且怎么求饶都一点机会都不会给。
这一点和秦老爷子非常像,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感谢段医生,真是让整个部门上下所有人长舒一口恶气,总算结束一条狗路过都要被崔婷踢一脚的日子了。
田莹莹默默海豹鼓掌,心想好极了,今天的同人文写作素材也有了,幸亏她哥不知道她也是磕cp联盟的重要成员,而且还是产量大户.
秦朔川一路把段江言抱回办公室。
段江言像警犬似的仔细检查了秦朔川喝粥没有,见他都喝了才总算放心:“胃好点了吗?还疼不疼了?”
回去就没收他的止疼片,治标不治本还越吃越伤胃,每一步操作都可以气的医生给他一脚。
秦朔川摇摇头。把段江言放在沙发上挽起他的裤腿,轻轻给他揉脚踝:“又肿了,我就说给你推个轮椅,电动的还能拐弯。”
段江言于是俯身用额头顶住秦朔川的额头,瞪着他问:“我不要面子?轻轻崴一下脚都坐轮椅?我可不是温室娇花,我当年打遍一整条街收保护费的小混混!”
“我还会用双节棍呢!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我超厉害的!”段江言比划着。
秦朔川立刻拉满情绪价值,附和鼓掌:“对,咱们江小狗超厉害!”能一个过肩摔狠狠抡翻高利贷的那种。
段江言得意笑起来。
他转头一看,就看到秦朔川的桌子上摆着那个金属的轮船模型。
之前两人还不知道彼此身份的时候,馋得段江言想玩的心情达到极点的那个。
经过很多天笨手笨脚的探索和尝试,秦朔川终于在空余时间努力拼了起来,现在只剩最后一点装饰。
段江言撑着腮帮子满眼放光观察它,由衷赞叹:“真漂亮。”
万万没想到童年的不可得之物会在这么多年之后,跨越了世界被人满足愿望,甚至是为了他而直接开启了整个停止的流水线机器。
秦朔川走过来,递给他一份合同,笑意吟吟道:“生日礼物之一,段总,你的玩具公司。”
本来他倒是想在生日当天给江江一个惊喜,奈何之前本体就已经在段医生面前说漏嘴了。
想到已经包了游轮给他庆生,在海上不方便,不如现在让他签了,算算时间生日当天正好能办完手续转到他名下。
段江言震惊:“啊?你、你把大一个公司送我?我是学医的也不懂管理啊,这得多少钱啊。”
是国内相当著名一个玩具公司,单单是以为秦朔川要把这个模型的生产链重启了送他就已经价格惊人了,居然还收购了这么大一个公司一齐给他。
秦朔川道:“股份在你名下,可以放秦氏集团帮你管理,你只收钱就行,赔了算我的。”
这么一家盈利相当不错的大公司,又要秦氏集团坐镇,其实是不会赔的,而且这些年的利润和之后的预估数字,在段江言看来堪称巨款。
“不行,”段江言摇头,“太多钱了我不能要,你把这个模型当生日礼物,你亲手拼的,我已经很开心了。”
秦朔川把他抱到腿上,亲了一下他的脸颊:“这有什么,整个秦氏集团都当是聘礼,都是小江医生的。”
段江言的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不行不行……”
秦朔川轻轻按住他后脑勺,免得把聪明的脑袋甩坏了:“不行的话我亲你了,亲到行为止。”
“这不是一个事情……”
“昨天晚上那种亲。”
“不、不行,秦朔川!”
秦朔川不管,直接扣住段江言的脑袋低头吻了下去——
办公室内冷肃的工作环境,本就让这激烈的成年人行为在完全相反的格格不入环境中充满了背德感,令人心脏狂跳如在做贼般偷尝禁果。
而且门也没锁,门外脚步声时不时响起,仿佛随时都会有人推门而入似的。
段江言心脏狂跳,想推他又挣脱不开,身体已经可耻的不由自主产生兴奋感甚至微微战栗。
每次都在段江言快窒息的时候,秦朔川才会把他松开。
连续几次循环,从同样的青涩到逐渐轻车熟路掌握,秦朔川的节奏把握堪称令人沉沦。
彻底缺氧的段江言晕晕乎乎趴在他肩膀上,弱弱问:“秦董,您在拷打犯人吗?他招了吗?”
——其实羞耻的说,还是生理上很爽的,甚至有些意犹未尽。
不愧是谈判高手,秦朔川完全掌握了节奏和进退,不再强迫着吻他了,而是低声对趴在他肩上的段江言说:
“你什么都不肯收,我没安全感……江江,你不想要我对么?和我算的这么清,一直都把我当外人,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从来都不分彼此……”
说着,声音越来越低,竟然让人听到一丝错觉似的哽咽。
段江言连忙摸了摸秦朔川的脑袋,发现他的眼尾真的红了,低下头静静抵住段江言的颈窝不说话。
虽然怀疑这个戏精又是演的,但是段江言向来非常心软,一看他这委屈的样子就完全招架不住了,赶紧道:
“乖,你先别哭,我不是分的清也不是把你当外人,我就是觉得无功不受禄——”
秦朔川道:“如果未来没有你,我的生活也没什么意义,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段江言笑道:“我哪有那么重要?你之前不也好好活着?”
“以前没见过光,”秦朔川道,“现在见到了就回不去了,你得负责,小江医生,我要缠住你一辈子。”
段江言见这大混蛋又做出扣他后脑勺的动作要亲了,赶紧投降:“好好好,这就签字!以后我也是小老板了,嗯哼?”
秦朔川盯着他收下了礼物,眨眨眼睛果然收了刚刚泫然欲泣的样子,低声笑道:“段总?可以包养可怜的外卖员了么?”
段江言哼了一声:“如果他带我骑电瓶车的话我就考虑一下——实在学不会的话,机车也行。”
两人相互对视几秒,很快就谁也没说话,默默又搂着吻到一起了。
段江言承认爱一个人就是这样明显,哪怕只是与他相互对视,不超过三秒就会心绪旖旎,忍不住想做更多事情。
两人正搂着,忽然门口传来脚步声和敲门声。
段江言吓了一跳,做贼被抓似的连忙伸手去推秦朔川:“有人!唔……秦朔川!”
秦朔川不肯松开他,也完全不在乎门口是否有人,竟还恶劣趴在他耳边笑意淡淡说:“段医生,要是你男友知道咱俩在办公室偷情怎么办?”
电子磨砂玻璃门外站着的似乎不是一个人而是整整一群人。
段江言低下头一看,忽然发现自己的衣服被秦朔川没轻没重的扯得撕了,领口松松垮垮乱七八糟,落地玻璃窗外俯瞰帝都车水马龙,窗内却只有他通红的脸。
这外形、还坐在他腿上在办公桌前,外人看见了的话,自己还不如吊死……段江言的脚不方便行动,想闪现回沙发上已经来不及了。
不敢想一会那些人得看到什么画面,他连忙直接如泥鳅一样从秦朔川腿上滑下去——藏在了桌子下面。
完了,更像偷情了。
秦朔川疑惑看着他。
其实下属员工们不听到他说进来,是不敢贸然推门的,无非是在外面等一等。
江小狗怎么傻傻的,被亲坏了?
秦朔川道:“进。”
办公室的门打开,他顺手摸了摸段江言的脑袋,被段江言狠狠一巴掌扇开,还使劲掐了掐他手背以示警告。
太羞耻了。还不如不藏,真是越这样越像偷情。
下面空间太小,段江言抬起头就看到秦朔川的皮带和不可描述,根本不敢看,闭着眼睛直接强迫自己进入贤者模式。
以至于都没仔细听那群包庇崔婷的上一级管理层是如何处理,又被训斥的灰头土脸、连连道歉求饶。
秦朔川对下属和对他完全是两模两样,不近人情到了极点,最轻的扣掉了全年奖金,最重的等到查完了账再做定夺,开除不可免,搞不好得一起进去蹲监狱。
今天的场面甚至不过只是敲打一下他们,让他们各自回去忐忑着好好想,之后慢慢清算,心理承受差的这几天都不用睡了。
还有再想求情的,秦朔川冷冷道:“闭嘴,滚。”
许久后,办公室重新恢复安静。
秦朔川无奈弯下腰看段江言:“你在干什么呢?”
段江言认真道:“我在把你的左右两只脚鞋带系在一起,你一会和我一起蹦跶着走路吧。”
秦朔川问:“咱们的同人文是这样写的?”
段江言顿时脸红,想到许多关于办公室内的不可描述的文字场面:“秦朔川,你学坏了……你怎么也看了……”
“因为想知道小江医生平时都在对着什么傻笑。”
秦朔川意味不明的清了清嗓子,段江言知道他记性好,这八成是记住了哪一段想背诵,连忙从桌下钻出来扑他不许他说了。
第50章 第 50 章
两人打闹了一会, 段江言就蹦跶着趴在沙发上玩手机看同人文去了,秦朔川想把他抱回来继续坐在腿上,被严厉制止, 还遭遇了小狗的咬手警告。
“再看咱俩同人文我就抠你眼珠子,”段江言哼了一声, “你都学坏了。”
之前那个轻轻碰一下都脸红的北山哥哥哪去了?
秦朔川无奈笑道:“你这是只许州官放火, 不许百姓点灯。”
段江言道:“不听不听。”
说罢, 又孜孜不倦去吸取同人文的知识以弥补自己成年人走肾领域的空白去了。
他不得不感慨大家的创造力,甚至把cp名都想好了, 还创建了个名叫“江山”的cp超话——
合着这么多人都从“川”字联想到了“山”,只有自己傻傻的愣是没发现北山俩字就是秦朔川的名字。
更有意思的是,虽然秦朔川反应很快,已经迅速跨国把他在美国留学期间的照片和视频都下架了,但难免还是有极少数人找到了边角料。
其中一张他坐在卡座上弹吉他的照片刚一流出就被奉为神图, 私下悄悄流传, 段江言也跟着做贼一样混进cp粉群里, 成功收获到了这张照片。
【没想到秦董居然还有这样桀骜不驯的一面,我以为他应该是严肃安静弹钢琴或者拉大提琴呢】
【他好像的确会钢琴和大提琴, 但是大家不觉得这张挽起袖子弹吉他的更有狂野性张力吗斯哈斯哈】
【我也觉得!真是仙品,这个一不小心就会变成黄毛鬼火,但他坐在那里冷着脸安静弹吉他,有一种游侠和吟游诗人的桀骜清冷感啊啊啊】
……
那张照片明显是偷拍,光线差又有些虚焦,段江言本着欣赏美人的心情看了半天,但实在是不过瘾。
段江言歪头不怀好意笑道:“亲爱的北山哥哥, 你看这张照片,能不能给我复刻一个现场版啊?段老板马上就要有钱了, 赞助你一个吉他。”
秦朔川一看居然还有没下架干净的漏网之鱼黑历史,又见段江言眨巴眨巴的大眼睛满是戏谑,顿时窘迫,清清嗓子若无其事道:“我不会弹吉他。”
“拜托拜托嘛,”段江言道,“多酷啊!不许害羞,弹给我听!”
秦朔川红着脸不吭声。
几分钟后,段江言潜伏的那个快乐传递图片的群就被钞能力连锅端了。
愤怒小狗顿时怒目看着狗都嫌,后者云淡风气喝了一口温热的红茶,仿佛与此事毫无关系,更不会弹吉他,甚至十分无辜的看了一眼段江言。
段江言磨磨牙哼了一声.
日薄西山,段江言歪在沙发上盖着秦朔川的西装外套睡着了。
秦朔川终于忙完了工作,起身安静收拾东西,穿上大衣之后轻轻把段江言抱了起来。
他早就发现江小狗的睡眠质量相当好了,无知无觉被人拐上了车,直到上了高速,他才迷迷瞪瞪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正枕着秦朔川的腿。
秦朔川既没玩手机,也没工作,只是安安静静默默带着笑意凝视着他。
段江言“唔”了一声,揉着眼睛坐起身,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忽然想起那天在大巴车上,该不会就这样被秦朔川透过驯鹿头套看了一路吧?
秦朔川轻轻戳了戳他的脸腮:“睡醒了?带你去个地方好不好。”
还是有点困,段江言靠在秦朔川肩膀上迷糊点头:“好啊,别把我称斤卖了就行。”
天黑的很快,车最终停在了游乐场外。
段江言睁开眼睛往外看,发现居然是两人“第一次见面”并且甜蜜约会的游乐场。
他顿时眼前一亮。
大概是爱屋及乌,他对这里的印象非常好。
即使有点不如意的小插曲,可是单单一看到这个巨大的漂亮圆拱形大门在夜色中灯火璀璨,他的心情就跟着愉快起来了。
今天并没有像圣诞节那天是包场,在这样平凡的一天之中,人头攒动,不少满脸幸福的小情侣挽着手来这里约会。
秦朔川淡淡一笑,把手伸向段江言。
段江言嘴角上扬拉住他的手,就像任何一对幸福小情侣一样混入人群当中。
唯一不同的是,今天秦朔川并不是带着他排长长的队伍去挤那些娱乐设施项目的,而是在灯火阑珊中带段江言越过人群,径直走向那座高耸城堡一样梦幻的高塔。
那座城堡是整个园区的中心,此刻依旧闪烁着最璀璨的光。
上次还以为是工作人员疏忽忘了关门,才给了他俩悄悄溜上去的观景的机会。
这次段江言是亲眼看到有人在前面用磁卡刷开门,又对秦朔川鞠躬叫了声“秦董”。
两人上了电梯,段江言笑道:“上次我还以为咱俩是钻空子当贼呢,谁能想到是你监守自盗?”
秦朔川状似无辜,眸中却满是戏谑在逗他:“你上次和谁来过?咱们好像是第一次来吧。”
段江言于是哼了一声:“对哦,上次是和我差点成为男友的男友来的呢,您当然不知道了。”
两人下了电梯,本以为会和上次一样看到仿中世纪古砖的天台,结果却映入眼帘的却是满满的玫瑰鲜花。
段江言顿时睁大眼睛,整个城堡天台都被装饰着璀璨的灯带,映衬着玫瑰鲜艳,周围满是各种礼品装饰彩带气球,意外的不俗套而很有审美与浪漫氛围。
段江言眨眨眼睛,顿时有点脸红:“怎么弄成这样了——”
秦朔川已经把他带到天台围栏边,此时万千烟花登时同时绽放!夜空随即亮如白昼!
这次比上一次更盛大更辉煌,段江言在这壮丽的景象中呆呆看向天空。
所有游客也同时看向漫天烟花,同时惊讶彼此对视,被这盛景给震惊了,不知怎么会突然有一场这么壮观的烟花表演。
似乎和上次差不多,但是短短时间再次故地重游,一切又完全不同了。
段江言忽然若有所感,转头看向秦朔川,此时秦朔川也笑意吟吟转头看了过来,在烟花声中附在他耳边道:
“上次制止你表白,我后悔了好久。但后来一想正好我先表白,然后把主动权交给你。”
他说罢,轻轻吻了一下段江言的耳朵尖,继而后退一步,神情郑重朗声道:
“江江,小江医生,段江言,我喜欢你,我爱你,希望有有幸能成为你的男朋友。”
说罢,他单膝跪地,拿出一束玫瑰,目光灼灼直视着段江言的眼睛,似乎屏息凝神在紧张等待。
段江言最初完全是惊愕住了。
他想过秦朔川可能是想讨一个男友的名分,却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郑重这样严肃充满仪式感。
此刻秦朔川满眼藏不住的紧张期待,这是段江言完全没预料到的阵仗。
意料之外,却又幸福的差点要跳起来,嘴角几乎要与太阳肩并肩。
段江言眨眨眼,收下秦朔川手中的玫瑰,伸出手让他起身。
绚烂的烟花下两人拥吻在一起,寂静无声而又漫天巨响.
直到烟花落幕,两人重新上了车,段江言仍旧有些不可思议,没想到表个白也能表出这么重视而隆重的场面。
秦朔川终于名正言顺是段江言男友了,正俯下身贴在他的肩膀上无声轻笑,已经笑了一路。
秦朔川低声道:“其实,我本来准备的台词很充分……但是刚刚一紧张,都忘了。”
段江言闻言忍不住笑道:“秦董也会紧张?”
秦朔川歪在段江言身上,面无表情用淡淡的语气陈述:“如果你当时拒绝我了,我可能还会哭。”
段江言随即被他逗得哈哈大笑,心想论幽默还得是他。
这也太夸张了,这要是小报记者听到,是不是得来个标题:震惊,首富先生表白遭拒,独自天台落泪?
秦朔川捏住他的鼻子不许他笑,温和而无奈道:“真的。”
段江言双手投降:“好好好,我男朋友说什么都对。”.
秦朔川总算是获得了苦苦等待已久的名分,当晚就名正言顺的把江小狗抱回主卧。
此后几天最快乐的事情,就是用各种方法哄着逗着软磨硬泡听江小狗喊他男朋友,如果偶尔喊一句“老公”“亲爱的”,能把他快乐到嘴角持续上扬,安静微笑许久。
晚上两人靠在一个被窝里打游戏,段江言伸脚轻轻点了点他的腿:“咱明天去我妈那里一趟吧,早晚得去。”
这要是正常见家长,该紧张的应该是秦朔川。
但如果是去一五一十坦白从宽换芯子的事情,段江言想想都紧张,已经忐忑了不是一天两天了。
第二天上午,整整一车礼物被保镖们从车里拎出来,几个彪形大汉一齐去拿都险些人手不够,琳琅满目的各种礼品八只眼睛都看不过来。
段江言目瞪口呆看着,转头问秦朔川:“我怎么感觉你比我还紧张?”一紧张就想买更多东西送给未来岳父岳母。
秦朔川微笑:“没有,走吧。”
嘴上这么说,掌心却在微微冒汗,这算是第一次正式的见家长,据他所知其实自己一开始并不被段家夫妻看好,被一致担心他会欺负段江言。
两人拉着手,段规和江妤已经在门口等待了,见他们来了,于是和蔼笑着招了招手。
如果是放在以前,段江言一定会兴奋飞奔过去,但此刻却忽然有一丝鸠占鹊巢的不好意思,目光躲闪不敢看江妤。
江妤摸摸儿子的脑袋笑道:“人到了就可以,下次不要带这么多礼,秦董——”
秦朔川反应迅速:“伯母,您叫我大名就行。”
不然之后怎么跟着段江言改口叫妈,总不能家里和商界各论各的。
江妤一眼看出两人之间的氛围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之前总觉得他俩之间的氛围是别别扭扭的,有点拧巴夹杂着尴尬,现在显然让人放心了,一看就是如胶似漆感情极好的小情侣,手都牵着不肯放开。
“你们饿了吧?赶紧进来吃午饭,”江妤笑道,“早就盼着你们回家了,你爸一天到晚闷闷的也没个话,无聊死了!”
段规于是推了推眼镜辩驳:“我只是……”
江妤顺手把丈夫推进房间,笑着嗔怪:“年轻的时候就是个书呆子,也不知道我当时怎么看上你了,三脚踹不出个屁来。”
段规瘪嘴道:“言言你看,你妈妈真不讲理,她为什么要踹我三脚?”
段江言忍不住笑起来。
一顿饭和往日一样和和睦睦的吃完,甚至因为秦朔川温和绅士的举止符合了夫妻俩对于完美儿婿的一切想象,也颠覆了之前对他的可怕印象,场面愈发欢快。
刚吃完饭,医院那边就有个病人的情况需要和段规沟通,段规叫去医院了。
只剩下江妤和情侣二人坐在客厅。
段江言知道此时就是开口坦白的最好时机。
早晚都要坦白的,与其一直惴惴不安良心有愧,不如主动承认。
“妈妈,我其实一直有件事情想和您说……但是您大概已经知道了……”段江言低着头攥住自己的衣角。
母子二人相互对视,江妤下意识又看向秦朔川。
秦朔川于是垂下眼眸用目光询问段江言,段江言略做了个手势点了点头,秦朔川立即默契懂了他的意思,听话地站起身道:
“伯母,您和言言聊,我出去有个电话要打。”
江妤的笑容有些僵硬:“言言——”
席间段江言频频不自然转头看她,她就隐约感觉到他的念头和此行真正的目的,知道他想说什么了。
段江言清了清嗓子,低头道:“对不起我错了,我当时初来乍到,太紧张害怕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没敢第一时间开口。之后又舍不得您和爸爸对我的好,我第一次有父母,太贪心了,唯恐失去这一切……对不起……”
江妤的眼眶湿润了,心绪百感交集。
她想到与自己阴阳两隔的儿子,也想到现在的段江言。
无论做什么,人死都不能复生了,沉湎于亡者就是对现在活生生的人的最大枷锁。
她擦了擦泪水,温柔道:
“不怪你。不要说对不起,你代替他活在世界上总好过他被所有人遗忘,他也会希望有人能陪着我们老两口说说话,而不是我俩每天孤零零的,这也是给我们一个再看看他音容笑貌的机会。”
段江言低着头,做错事的孩子似的低声问:“我还可以继续叫您妈妈么?”
“当然可以,”江妤道,“我一直能分开你们,从来没把你当他的替代品,这对你对他都不尊重……只是你爸年纪大了,老古板可能接受不了这件事,咱们就不告诉他了,好不好?”
段江言点点头,小声道:“妈。”
江妤认真应了一声,坐到他面前摸了摸他的脑袋:“你是个好孩子,是妈妈的孩子。其实我早就想多了解一下你,却又担心贸然问你的过去会让你害怕,只好装着不知道,”
……
秦朔川打电话处理了手头的工作,昨天把崔婷移交给警方处理了,今天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她贪婪的、随意挪用公款的父亲也一起送进去了。
扳倒这样一个元老级别的高管的确不容易,甚至算是彻底收下秦氏集团,不留任何秦老爷子的人的信号。
他早有准备,这只是早晚的事情,崔婷踢到铁板和田莹莹的冲突又惹到段江言不过是导火索,她父亲早晚得监狱和精神病院选一个。
没让他选鲨鱼嘴里已经是秦朔川性格寡淡平和,这如果是秦老爷子做事,能直接让他当鲨鱼饲料消失的干干净净。
事情都处理完了,秦朔川还没被江小狗叫回去,他慢条斯理点燃了一支烟,低头去看生日派对准备的怎么样了。
只要段江言开心,即使是天上的星星都要给他摘下来,两人在一起之后第一次过生日,更要十二分的认真。
抽到第二支烟,还没来得及点燃 ,就被忽然出现的段江言没收了打火机。
“又抽烟!”他揣起打火机,“这位先生,你这是挑衅你的医生,知道吗?”
秦朔川只好乖乖把剩下半包烟也拿出来,上交到段江言摊平的掌心中:“聊的怎么样?”
段江言点点头,开心笑了笑。
他的眼睛有点肿,明显是刚刚哭过了,但是神色确实分外的轻松和愉快,甚至更多了几分幸福感和踏实。
终于不用总怀疑自己是在偷盗原主的幸福、反复因为怀疑自己不配而惴惴不安了,保守秘密太难,坦诚才是一剂良方.
之后几天的日子的都是平静度过,段江言宅在家里,肿成两倍粗的脚踝总算好了,至少走路的时候不像一只小丧尸了。
生日的前一天晚上,两人照例挤在同一个被窝里,一边打游戏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段江言歪在秦朔川身上,枕着他的肩膀靠住他的胸膛:“好累,收拾了一整天的行李,我起码累瘦了两斤,你得买两斤栗子给我补一补。”
秦朔川笑道:“不是说让管家和佣人收拾就好吗?看来这次得给你系根绳子,免得海风一大就吹走了,谁赔我怎么大一只江小狗?”
“出去玩的乐趣就是亲自收拾,从开始列清单准备要带的东西、一件件放进行李箱的时候,其实旅程就已经开始喽!”段江言道,“直接双倍延长快乐,不愧是我。”
秦朔川情绪价值拉满,认真点头:“对,不愧是咱小江医生,困不困,打完这局睡么?”
段江言道:“咱明天早上几点出发?我觉得我得激动到今天一整晚都睡不着了,我还没坐过船呢,第一次坐船居然就是豪华超大游轮!”
话是这么说,关了灯没过多久,段江言就搂着秦朔川的胳膊睡着了。
秦朔川睁着眼睛,轻轻想抽出自己的手臂,段江言哼哼了两声,脸颊蹭了蹭他的丝绸睡衣却不肯松手。
秦朔川缓慢的、缓慢的抽出胳膊。
然后干脆把段江言用被子裹住、打包成一个完美的寿司卷,管家吴叔轻轻推开门,段江言白天收拾好的行李已经放在车上了。
……
段江言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梦到自己变成了美人鱼,在海里咕噜咕噜吐着泡泡。
周围是摇曳的海浪,似乎还有海水的声音。
梦中的他立即转头去寻找秦朔川,结果就见秦朔川也变成了人鱼。
黑色睡衣变成有力的纯黑色尾巴,像平时把段江言打横抱在怀里那样,直接用尾巴托住了段江言,宽阔的胸膛温热而让人安心。
然后,梦就开始不对了。
梦中的秦朔川摇曳着尾巴,上下颠了颠他,两人的鱼尾相互交叠,秦朔川欺身吻了上来。
——变成鱼了,为什么还有那种成年人走肾的冲动?
这个结构也能做|爱么……等等!所以我为什么会平静接受自己是一条白色小鱼的事实呢?
段江言登时睁开眼睛。
天啊,居然做了这么个旖旎的春梦!
最近每天晚上彼此搂着睡觉,但因为秦朔川怕剧烈的成年人运动会再度扭伤他的脚腕,因而真的是盖被纯睡觉。
能搂着却不能进一步负距离交流,秦朔川虽然从来都不也说不吭声,实际上却火气太旺了,憋的舌尖都起泡了——
段江言还以为自己个贤者呢,没想到做个春梦都直接跨种族了。
等等。
我的老天爷,我现在还在梦里吧?
段江言震悚转头看向周围——
然后他就和一条微笑的魔鬼鱼对视了。
我,为什么会坐在床上,和一条鱼对视呢?
段江言差点要闭上眼睛重新睡,但仔细看向四周,整张巨大的床和海洋宫殿主题的华丽考究装饰,这个房间的四周竟然是水族馆。
如海底隧道似的弧形设计,厚厚的玻璃幕墙那边是各种游动着的小鱼。
天啊,我真的变成人鱼了?
段江言睡得迷迷糊糊,脑子还没完全清醒,瞠目结舌安静坐了许久,觉得自己CPU要烧干了。
躺在旁边的秦朔川略睁开眼睛,带着睡意声音低哑道:“还早,宝贝过来再睡会。”
段江言卡顿宕机的大脑试图运行。
他缓缓掀开盖在秦朔川身上的被子——还好被子下的是穿着纯黑色真丝长裤的大长腿,而不是一条鱼尾。
段江言又默默躺下了:“秦朔川,咱们这是在哪里?”
这是这艘游轮最特色最值得体验的深海主题房间。
整艘船只有这一个,不仅价格惊人,而且有钱都不一定有资格能体验,早就享誉盛名。
段江言当时在网上刷到的时候,也一眼就喜欢上了这里。
他本来就喜欢大海,更不必说这样猎奇又有趣的设计。
当时无意中和他亲爱的贫穷外卖员北山哥哥感慨了几句想去,只是随口一说,居然被秦朔川记得这么清楚。
“咱这是……已经在船上了?”
段江言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居然真的睡觉如此沉,被人拐走了都运出去这么远了,无知无觉还在呼呼大睡甚至做一些春天的梦。
秦朔川嗯了一声。
抬起手把段江言搂在怀里,捧着珍宝一样轻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生日快乐,我的人鱼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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