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拜见新主
梁错很有可能还活着。
刘非立刻提起精神, 道:“快,派兵去寻找,在陛下中伏的地方, 仔细寻找。”
他似乎想到了甚么,道:“尤其是草丛, 一定要找草丛!”
刘非十足执着于草丛,因着在梦境中,他看到的,便是梁错倒在血泊之中, 而他的血水染红了草丛,这是唯一可以辨识的地方。
将士们面面相觑, 山谷地形复杂,最不缺的就是草丛,若是树林还好说, 总有一个方向,可是草丛……
“是!”将士们连忙道:“卑将们这就去找!”
刘非一面让士兵去搜寻梁错的下落, 一面又指挥将士追击灵童,灵童被打得抱头鼠窜, 根本不敢靠近紫川山, 更不要说偷袭他们,躲藏起来还来不及。
“刘非……”刘离劝说道:“歇一歇罢,你已然三天都未有合眼了。”
刘非身子本就羸弱, 别说是他了,便算是身强体壮的将士们,三天三夜不合眼, 也有些受不得,更何况是刘非呢?
刘非摇摇头, 道:“无妨,我有分寸。”
刘离没好气的道:“你有甚么分寸?我难道还不知你么?”
刘非一直没有回应梁错的表白,在外人看来,或许梁错更喜欢刘非一些,但刘离心里清楚,“身为刘非”,内心都是偏执的。
刘非想要辩解,只是他刚一开口,突然觉得吐息凝滞,眼前一片混黑,竟是没能说话,一头栽了下去,陷入了昏迷。
“刘非!刘非!”刘离一把抱住刘非,没有让他磕在地上。
梁任之连忙冲过来,道:“他怎么了?”
刘离担心的道:“必然是累坏了,快去叫兹丕公来!”
刘非脸色惨白的昏迷着,兹丕黑父快速赶来给他医治,果然是累坏了,竟然昏睡了过去。
兹丕黑父道:“太宰身体虚弱,让他睡一会子罢。”
刘非陷入了昏暗,身体疲惫,他想要睁开眼目,但怎么也睁不开,仿佛被拉下了泥沼,越是挣扎,便越是昏沉。
【黑色的朝袍。】
【不同于太宰花纹的金色滚边,朝袍之上绣着龙纹。】
【——象征着大梁天子权威的龙纹!】
【刘非双臂一震,展开袖袍,黑色的龙纹在他的衣袍上盘踞,仿佛随时会冲天而起……】
刘非惊讶的头看着自己的衣着,黑袍?龙纹?
这是……天子的服饰?
四周明亮,并非是甚么山谷,这里他十足熟悉,那是北梁丹阳宫的朝议大殿,但凡朝参都会在这里举行。
【“陛下。”】
刘非听到一声呼唤,这样的呼唤,一般都是在唤梁错,而此时,这称谓竟是对着刘非呼唤的。
刘非抬目去看,是赵舒行。
【赵舒行手擎冕旒,象征着天子地位的冕旒,轻轻落在刘非的头上。】
【“拜见新主——”】
【一时间,四周山呼高昂,臣工们扑簌簌的跪在地上,叩头道:“拜见新主!大梁万年——”】
新主?
是谁?
刘非看着自己的龙纹衣袍,耳边听着冕旒的清脆敲击。
是我?大梁的天子……
“唔……”刘非发出一声轻轻的呻#吟,慢慢从梦境中苏醒过来。
“刘非?刘非……”
刘非睁开眼目,立时对上了刘离关切的目光。
刘离急切的道:“你醒了?身子可还好?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刘非虚弱的摇摇头,道:“没有……我只是……做了一个梦。”
“预示之梦?”刘离虽然说的是问句,但语气十分了然。
刘非道:“梁错找到了么?”
刘离沉默不语,微微摇头。
刘非似乎知晓是这个答案,并没有半点子惊讶,因着如果梁错找到了,也不会出现预示之梦的场面。
在梦境中,刘非于丹阳宫朝议大殿即位,百官顿首。
刘非沙哑的道:“难道……他真的死了么?”
“太宰!!”梁翕之的嗓音传来,匆匆忙忙冲入营帐,道:“出大事了!!”
又出大事了,简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好似大事都会接踵而来一般。
刘非撑起身子,道:“甚么事?”
梁翕之焦急的道:“陛下驾崩的消息传了出去,各地的诸侯都听说了,纷纷带着自己的兵马,准备入丹阳城,说是要驰援国都,抵抗灵童!”
甚么抵抗灵童?虽灵童的确在作乱,但还没有胆子去打丹阳城,他若是去打丹阳城,便是自投罗网,自取灭亡!
各地的诸侯,分明是听说梁错驾崩的消息,又知晓梁错没有子嗣,因此想要入驻皇城,第一个进入皇城,掌控丹阳宫之人,必然便是大梁的新主!
这仿佛一场龟兔赛跑,先到先得,如此大好机会,试问有哪个诸侯想要放弃?
梁翕之道:“那些诸侯,实在太不要脸了,听说陛下驾崩的消息,不管陛下是死是活,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姓梁,都快马加鞭的往丹阳城赶去!太宰,这可怎生是好?”
刘非眯了眯眼目,因着预示之梦的缘故,他并不惊讶,也不觉得意外,反而十足镇定,看向梁翕之,幽幽的道:“侯爷呢?你乃是梁氏正宗,不想做大梁天子么?”
众人立刻看向梁翕之。
这个天底下,如果梁错死了,梁错又没有子嗣,没有人再比梁翕之更为正统,梁翕之乃是大皇子的独子,若他继承天子之位,名正而言顺。
梁翕之目光一动,点点头,干涩的道:“想,我做梦都想当天子!”
梁翕之之前误会梁错杀了他的父母,一直很是痛恨梁错,做梦都想将梁错从天子的宝座上拉下来,然后自己登上人主之位。
“只可惜……”梁翕之的眼神落寞下来,自嘲的道:“我自知,自己不是做天子那块料。”
梁翕之秉性冲动,若不是他这般冲动,也不会误会了梁错这么多年。
梁翕之的性子又十足义气,在赵河与赵舒行一战之时便能看得出来,他认刘非是他的友人,为了刘非可以牺牲千千万万的性命,而作为一个天子,一个国君,是不可以如此的。
梁翕之笃定的道:“我若是做了天子,必然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昏君,我的阿父阿母若是黄泉之下得知,会骂我的。”
晁青云沙哑的道:“太宰,侯爷,当务之急,是必须立刻赶回丹阳城,若是让那些诸侯先入城,届时生灵涂炭,大梁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刘非眯起眼目,沙哑的道:“即刻启程,回丹阳。”
*
丹阳城,九座城门紧闭。
丹阳宫卫尉屠怀信有令,关闭城门,一兵一卒都不得擅入丹阳,否则以谋逆论处。
“屠将军!”士兵冲入朝议大殿,额头上都是汗水,急切的道:“将军!城门快要管不住了,诸侯都到了城下,叫嚣着要咱们开门。”
屠怀信冰冷道:“谁也不得开启城门!”
屠怀佳皱眉道:“哥,我去城门看看。”
屠怀信拉住他,道:“佳儿,太危险了,你留在宫中。”
“屠将军!”一声大笑传来,有人走入了朝议大殿。
屠怀信抬头去看,不只是一个人,许多臣工都走了进来,司理署的、司马署的、司农署的、司空署的、大谏署的,甚至连医官署的卿大夫都到了。
那带头走进来之人,身材肥胖,需要两个人合力搀扶着他,才能迈过门槛,正是之前君子醉闹得很凶之时的河兴侯。
屠怀信眯眼:“不知诸位今日前来朝议大殿,所谓何事?”
河兴侯道:“是我叫他们来的,今日有大事,需要大家伙儿一起议一议。”
屠怀信道:“甚么大事?”
河兴侯道:“自然是——立大梁新主一事!”
“你放肆!”屠怀佳呵斥:“河兴侯,陛下驾崩的消息是假,太宰已然明确传来消息,陛下生死不明,大敌当前,你竟说甚么大梁新主?”
河兴侯道:“我如何放肆?我也是为了咱们大梁!国不可一日无君,更何况,是大梁这样的泱泱大国!北燕动乱,不正是因着他们的国君被毒杀,北燕没有国君主持大局么?难道你想看着咱们大梁,也如同北燕一样,国将不国,被灵童顽弄于鼓掌之中么!?”
“是啊是啊!河兴侯说的对!”
河兴侯显然是招来了一堆托子,他一开口,臣工们纷纷应和。
河兴侯又道:“城门外可都是各地诸侯的大兵,他们嚷嚷着要进城驰援呢!屠怀信,你是丹阳宫的卫尉,也算是我们老梁人了,你清楚的,外面那些诸侯,多半都是异姓侯,有几个姓梁的?没有几个!若是叫他们冲入丹阳城中,到时候,大梁便要改头换姓了!”
他说罢,拍着自己的胸脯子,道:“但是无妨,我姓梁啊!我是正儿八经的老梁人,与其便宜了那些异姓侯,不如……你们推举我为大梁新主!只要坐上了新主的位置,甚么丹阳宫卫尉啊,我立时封你为大司马!掌管天下兵权!”
屠怀佳气得脸色涨红,道:“你休想贿赂我哥!就凭你,也配做大梁的天子?”
“你!”河兴侯指着屠怀佳,道:“狗崽种!你一个南赵的亡国皇子,你还当自己个儿真的是大梁之人么?我们老梁人谈话,你插甚么嘴!”
屠怀信立时眯起眼目,道:“佳儿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
“再者……”屠怀信冷声道:“若我没有记错,你已然被褫夺了侯爵之位,根本不是我大梁的诸侯。”
“屠怀信!”河兴侯愤怒的跺脚,他身材庞大,跺得地面哐哐作响,道:“你不要给脸不要脸!我的兵马就在外面,信不信我叫他们一拥而上,跺了你和你这个小白脸弟弟!”
屠怀信全身戒备,伸手搭在腰间佩剑之上,将屠怀佳护在身后,幽幽的道:“陛下令我守丹阳,岂容尔等造次!”
“好啊!”河兴侯尖声道:“我的兵马呢!杀进来!!把这两个不识好歹的,剁成肉泥!剁成肉泥!今日,我便要即位,我便要登基,看谁能拦我!”
踏踏踏——
河兴侯话音一落,大军立刻开入丹阳宫朝议大殿,瞬间将大殿团团包围起来。
屠怀信低声道:“佳儿,一会哥哥拦住他们,你去调兵。”
屠怀佳知道事态的眼中,点点头,道:“好。”
河兴侯道:“快!给我杀了他们!剁成肉泥!不要让他们去搬救兵!”
嗤——!!
士兵们瞬间拔剑出鞘,一个个执剑而立,面容肃杀。
“杀啊!!”河兴侯嘶吼:“杀了他们!别磨磨蹭蹭的,快啊!”
河兴侯催促着,而那些冲进来的士兵,竟毫无反应,还是执剑而立,严阵以待的模样。
“做甚么呢!”河兴侯道:“你们都是痴子么!?为何不动手?快动手啊!”
“为何不动手?”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道:“或许是下令的人不对。”
那声音从朝议大殿之外传来,众人立刻转头,看向大殿之外。
刘非一身太宰衣袍,步履平稳,一步一步走入大殿。
“刘……刘非!?”河兴侯震惊。
刘非轻轻挥了挥手,甚至没说一句话,那些黑甲士兵突然调转矛头,剑尖指向河兴侯,瞬间将河兴侯团团包围。
“啊!”河兴侯大叫一声,瞪眼道:“刘非!你要做、做甚么?!”
刘非幽幽一笑,道:“看罢,果然是下令的人不对。”
这些兵马,并非是河兴侯准备的兵马,河兴侯的兵马,全都被刘非扣押住了,而冲入朝议大殿的兵马,是刘非带回来的精锐。
屠怀佳狠狠松了一口气,跑过去道:“太宰!太好了,你没事就好……”
他说着,有些小心翼翼的询问:“陛下呢?”
刘非没有回答,眼神稍微有些有些暗淡,这么多天了,梁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完全没有下落。
“刘非!”河兴侯尖声道:“你这是做甚么?你要造反么?这里可是朝议大殿,你的兵马开入大殿,还这样对着我们大梁臣工,意欲何为?”
刘非淡淡的道:“非常时机,自然是非常之法,如今诸侯大兵就在丹阳城之外,朝议大殿又如此这般的热闹,自然要委屈各位了。”
河兴侯颤抖的道:“你……你……刘非!你一个姓刘的,难道……难道也想窥伺大梁天子之位不成?”
刘非没有说话,目光幽幽的凝视着河兴侯。
河兴侯焦急大喊:“梁翕之!你可是我们老梁人!我可以不做这个天子,那你呢,你就甘心么?”
梁翕之冷笑一声,道:“怎么,现在与我这般亲切了?别提我,我与你根本不熟。”
河兴侯慌张的转头,看向宋国公梁饬,道:“国公爷!您也是大梁正统啊!当年您的祖父屡立战功,你若做大梁天子,羣臣必然信服!!国公爷,您难道也甘心么?!”
梁多弼抢先道:“现在倒是很谦让了,一肚子坏水儿!”
河兴侯不甘心的大吼:“刘非根本不是老梁人啊!他甚至不是梁人!你们都怎么了?怎么了!!为何会被他蛊惑?”
梁饬沙哑的道:“的确,刘非并非老梁人,但身为太宰,他为大梁所做的,远比你这个蛀虫,要多得多。”
梁翕之难得如此严肃,沉声道:“如今大梁、北燕、南赵混乱,被那个灵童搅得天翻地覆,各地诸侯并起,为了争夺天子之位,蠢蠢欲动,随时都会攻入丹阳城,届时……百姓如何,天下如何?”
“倘或……”梁翕之道:“倘或真的国不可一日无君,我梁翕之,愿推举刘非为大梁天子!”
梁饬道:“梁饬亦然。”
“疯了!!”河兴侯嘶喊道:“疯了!你们都疯了!他不姓梁啊!他不姓梁!他只是一个外人!”
刘非眯起眼目,幽幽的道:“我刘非,不姓梁又如何?不是梁氏宗室……又如何?”
河兴侯刚刚还在嘶吼,一时间竟被刘非那轻飘飘,却笃定而冰凉的语气震慑住了,忍不住瑟瑟发抖。
纵使河兴侯犹如山一般,比刘非不知高大多少倍,却没来由的心生惧怕。
说罢,刘非一甩袖袍,转身往朝议大殿最上首的龙座而去。
刘非站定在龙座跟前,站定在台阶之上,俯视着众人,沙哑的道:“今日大梁有难,诸位可愿随我一同,守住大梁?”
众人立刻跪倒在地,山呼道:“臣愿追随新主,守卫大梁!”
河兴侯挣蹦着大叫:“屠怀信!屠怀信你可是老梁人啊!陛下临走之前,将丹阳城托付于你,你怎么能任由刘非这个奸臣,在这里作祟呢?快!快把他抓起来!”
屠怀信看向上手的刘非,他的面色镇定且冷漠,并没有理会河兴侯的叫嚣,缓缓跪下,拱手道:“卑将愿追随新主,守卫大梁,誓死一战!”
一时间,跟随河兴侯而来的臣子们,有些举棋不定,朝议大殿被包围,河兴侯的人马也被截杀,此时的河兴侯,与外面那些进不来城的诸侯一般无二,根本没有甚么可取之处,若是再跟随河兴侯,岂不是自取灭亡?
臣工们瞬间倒戈,纷纷拜下:“拜见新主——”
刘非幽幽的睥睨着朝议大殿之中跪拜的众臣,轻声道:“既然梁错回不来,非便帮他守住这片天下。”
第142章 他还活着
丹阳宫的朝议大殿中, 传来阵阵的山呼之声。
“拜见新主——”
“大梁万年——”
梁任之站在朝议大殿之外,他带着兵马,并没有进入殿中, 只是负责在殿外包围,以免有人逃窜。
刘离不放心他, 也跟着一起在殿外守着。
刘离的目光看向梁任之,道:“你为何不露出真面目?你若是出现在臣工面前,他们定然以为你便是真正的梁错。”
“真正的梁错……”梁任之轻笑一声,道:“你也说了, 我并非真正的梁错。”
刘离蹙眉道:“若是梁错真的死了,你……便是真正的梁错。”
梁任之摇摇头, 道:“我早已死了,让一个影子做国君,朝不保夕, 再者……刘非的能力已然足够,他可以震慑住大梁的朝纲, 我信他。”
刘离听着这一声“我信他”,心窍突然开始波动, 三十九次, 他都没有等来这样的话,反而等来了一剑穿心的下场。
刘离收回目光,怔怔的有些出神……
殿中朝拜新主, 有人道:“陛下,这……丹阳城外的诸侯,该如何是好?他们都……都带着大兵, 守在城外,便算是新主即位, 他们也……也不一定会离开啊!”
“是啊是啊!若是他们合力打入城中,这可怎么办?”
“哈哈哈!!!”河兴侯突然大笑起来,猖狂的喊道:“刘非!城外有好几个老梁人,你猜他们听说你即位,会不会联合起来出兵?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坐多久的皇位!”
刘非眯起眼目,平静的道:“你倒是提醒朕了。”
刘非已然开了口,身为天子,自称为朕。
刘非道:“摆驾丹阳城门,朕不但要亲自会一会这些诸侯,还要在他们的面前,即位、加冠!”
众人面面相觑,刘非要去城门即位,这岂不是要惹恼了诸侯,到时候更加没办法收场。
刘非指着河兴侯,道:“一并子押解到城门。”
“是!”屠怀信没有多说,言简意赅的应声。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从丹阳宫的朝议大殿出来,往丹阳城门而去,距离城门还有一段路程,便听到呐喊之声。
“我们是来保卫丹阳的!”
“是啊!快开城门!”
“丹阳城有难,身为老梁人,我们理应相助!再不开城门,我们便——”
“便如何?”刘非的声音陡然响起,诸侯们立刻抬头往高大的楼堞上看去。
刘非还穿着一身太宰的黑色金丝官袍,拔身而立,站在楼堞之上,如此醒目扎眼。
“是刘非!”
“怕他甚么?”
“不过一个异姓,都不是老梁人,他还能登基不成?”
刘非嘲讽的一笑,朗声道:“今日大梁有难,诸侯围城,刘非不才,却愿意为大梁分忧,即刻即位,登基为帝!”
“甚么?!”
“刘非要即位?”
“他根本不姓梁!连老梁人都不是!凭什么即位!”
“我们如何围城了?我们是来保护丹阳的!”
“无错!我们是来保护丹阳的!”
就在诸侯的喊声中,只见刘非展开双臂,刘离走上前来,将一件黑色的龙纹朝袍披在他的身上,乃是大梁天子的制式!
如今时间紧迫,根本没有功夫赶制适合刘非的天子朝袍,因此这件衣袍,其实是从梁错的衣柜中取出的,稍显宽大,此时此刻,披在刘非的身上。
“陛下。”赵舒行捧着玉珠冕旒,一步步走上前来,为刘非加冠。
黑色龙纹朝袍,象征着天子权威的冕旒,全部昭显着刘非此时的身份,乃是大梁的天子!
“刘非!”诸侯们气恼叫嚣着:“你敢穿龙袍,戴冕旒!你这是造反!!你要反了不成?”
刘非站在高位,睥睨着楼堞之下的诸侯,幽幽的道:“今日朕临危受命,登基为帝,若是有不服之人,大可以与朕试一试。”
诸侯们登时躁动起来,道:“诸位,刘非不过一个黄口小儿,他能有甚么能个儿?”
“是啊!不如咱们联合起来,攻入城门,直接杀他一个片甲不留,我看他还怎么坐稳帝位!”
“无错无错!联合起来,攻入城门!”
“攻入城门!杀了这个胆敢造反的奸臣!”
诸侯们群情激动,站在楼堞上的臣工们一看,全都吓怕了,连忙颤声道:“陛下,您快想想办法,诸侯若是打进来,这可……这可怎么办啊!”
刘非面色依然镇定,平静的注视着诸侯们,包括他们的兵马,突然笑起来,道:“是啊,一个侯爵的兵马,是绝对不够打入丹阳城的,但若你们所有的诸侯联合起来,那必然可以轻轻松松的攻入丹阳城,让朕好看!”
“然……”刘非话锋一转,道:“问题是,你们谁做前锋?谁先出力?冲在最前面的人,必然吃亏,损兵折将,少不得一番恶战,等到攻入城中,这个人虽功绩最大,但他的兵力绝对受损,在其他偷懒,或者干脆没出力的诸侯面前,是最为吃亏的,你们谁想做这个冤大头?”
“是你么?”刘非抬起手指,虚指着楼堞之下的诸侯,道:“还是你?让朕看看,谁是那个无私奉献的冤大头?”
“不要听他的挑拨离间!”诸侯大喊起来:“他就是想要分化咱们!大家伙儿一起上,杀了这个奸佞!”
“无错无错,不要听他的挑拨离间!”
“我们大梁的诸侯,愿意团结在一起!”
诸侯们口口声声,愿意团结,但说完之后,竟然就完了,所有人全都踟蹰起来,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喊口号的时候十足响亮,但出兵的时候,一个个往后稍息。
刘非说的对,攻城总是需要损失的,尤其刘非身边带的都是南巡盛典的精锐,这些精锐以一敌三绝对没有问题。
诸侯们想要攻击进来,必然损兵折将,冲在最前面的,无疑功劳最大,但他决计不可能是新帝,反而被唤作……炮灰。
诸侯大老远的跑来,谁愿意充当炮灰?都是报着宏图大志来的,便算做不了新帝,也不能交代在这里,不是么?
所有人都犹豫了,举棋不定,互相推诿:“你打头阵!”
“你来,你是梁氏诸侯,你打头阵!”
“你是公爵,都高我们一等,合该带领我们讨伐奸佞!”
城下“谦让”,楼堞之上,河兴侯被五花大绑押解着,大叫道:“你们在干甚么!!合力打进来啊!!刘非算个甚么的东西,他根本不姓梁!怕他做甚么?!”
河兴侯怂恿着众人,城下又是一片躁动。
刘非并不着急,摆了摆手,道:“是了,朕有一份见面礼,要送给各位诸位。”
屠怀信押解着河兴侯走过来,河兴侯瞪着眼睛,满脸不屑,嘴巴一鼓便要去啐刘非,刘非先他一步,一把按住河兴侯的脖颈。
嘭!!
“啊——”
河兴侯才叫一声,他的脸面整个压在楼堞凸起的垛子上,别看他肉多,但娇气极了,磕得颧骨生疼,大叫:“刘非!!你这个孙子!老子早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刘非一笑,道:“朕乃大梁新主,你侮辱新主,以忤逆论之。”
说罢,轻飘飘的吐出一句,道:“将他从楼堞上,扔下去。”
“甚么?!”河兴侯嘶喊:“我是老梁人!我是大梁的侯爵!你敢!!你敢?!!”
刘非冷声道:“你看朕,敢不敢?”
随即又重复道:“扔下去。”
“是!”
屠怀信连眼皮都不眨一下,一把拽住河兴侯的后脖颈,手臂用力。
“啊啊啊——!!”
嘭!!
嘶声力竭的惨叫,伴随着一声巨响,丹阳城的楼堞,乃是大梁最为高大的楼堞,放眼南赵和北燕,也没有一座楼堞,能比得上丹阳城巍峨。
这么高的距离,河兴侯又被绑着双手,惨叫之后戛然而止,诸侯们吓得连连后退,以免被肥大的河兴侯砸到。
巨响之后,城楼前化开一大片血迹。
“嗬!!”
“河兴侯!”
“河兴侯死了!”
“竟被刘非从城头扔下来了!”
刘非看向诸侯,道:“胆敢犯禁者,犹如此贼。”
诸侯们本就商量不好谁先出兵,如今又被刘非下马威,吓得连连后退,面露惧色。
冲锋陷阵,最忌讳的便是心怀惧怖,如今诸侯们被吓怕了,完全不成气候,更是逡巡不敢进。
僵持了大约一个时辰,便有诸侯坐不住了,率先带兵撤退,离开了丹阳城,有一个打头阵离开,第二个诸侯也跟着离开,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
很快,拥挤的城楼前一片空旷,所有带兵的诸侯全都撤退离开。
“呼——!”梁翕之狠狠松了一口气,道:“还是太宰……不对,是陛下有法子!”
刘非收回目光,严肃的道:“立刻传朕的命令,路寝召开廷议。”
“是!”
刘非从楼堞下来,一刻也不能耽误,他们最大的对手根本不是诸侯,这些诸侯完全就是跳梁小丑,如今最重要的,是如何退敌。
众人齐聚在路寝殿中,刘非也不废话,开门见山的道:“如今灵童作乱,他手下的杂牌军,多半是普通的子民,被毒药所蛊惑,不得不听命于灵童。”
刘非顿了顿,道:“北宁侯。”
“臣在。”赵舒行上前拱手。
刘非道:“朕令你负责此事,搜查毒药,将所有毒药烧毁,朕倒要看看,没有了毒药,他还如何蛊惑子民。”
“是,”赵舒行道:“臣领命!”
刘非缓了缓,又道:“除了灵童杂牌军之外,最难对付的,便是北燕的军队。”
燕然也在廷议现场,不由蹙起了眉头。
北燕的军队都是精锐,黑甲军十足出名,尤其是祁湛调教出来的兵马,对比起灵童的杂牌军,黑甲军才是最重要的助力,这也是为何,灵童一定要毒杀燕然的缘由。
燕然沙哑的道:“若梁主能送我回北燕,我可助梁主一臂之力,收归黑甲军,让他们勿受灵童蛊惑。”
梁翕之嘲讽的道:“甚么叫你助我们陛下一臂之力?燕然,这黑甲军叛乱,都是你这个燕主管制不当造成的,对也不对?你自己说对不对?”
燕然脸色沉下来,的确,如果北燕没有被灵童占领,那么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混乱,如今不只是北燕生灵涂炭,子民遭殃,大梁和南地,也跟着遭殃。
燕然并不想承认,但他无法不承认,虽有千千万万的借口,但作为一个国君,一次两次的被人推下国君之位,燕然的确存在问题。
哑了咬嘴唇,燕然沙哑的道:“倘或……倘或梁主愿意助我回国,等待平定灵童之乱,我……我北燕,愿意归顺大梁,成为附属。”
他这话一出,众人立刻喧哗起来,全都看向燕然。
燕然如今身在大梁,就和一个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他需要刘非的帮助,才能回到北燕一雪前耻,如果没有刘非的援手,他就算发狠,也无法去与灵童厮杀。
燕然看向刘非,目光中露出一丝恳切,道:“梁主!请助我回国!”
刘非也看向燕然,燕然的性子,其实不适合做国君,他偏宠祁湛,性子偏激,很多事情都做得很偏颇,便算能堵住北燕一时之口,也堵不住一世之口。
但燕然很适合做诸侯。
北燕归顺大梁之后,燕然便只是一方诸侯,而这个天下,南赵与北燕,都会成为大梁的附属之地,放眼六合,莫非王土!
刘非道:“朕答允你。”
燕然惊喜的道:“你……你答应我了?”
刘非点点头,道:“除了你,北燕再无名正言顺之人,你若是不回北燕,北燕也会如同方才的丹阳城一般,诸侯群集,兵临城下,这不是你想看到的,也不是朕想看到的。”
燕然沙哑的道:“多谢你……”
刘非看向祁湛,道:“燕司马最了解北燕的兵力,便由燕司马护送燕然回国,务必要将掌控在灵通手中的黑甲军,重新夺回来。”
祁湛沉声道:“是!”
烧毁毒药,和夺回黑甲军的事情,都是一刻不能耽误的要紧事,廷议结束之后,众人很快分头行动,而刘非,则是负责稳住这个朝廷。
祁湛连夜到司马署调兵,屠怀信将兵马交接给他,第二日一大早,甚至天色还没有明亮起来,燕然与祁湛便要启程,赶赴北燕,刘非亲自来到城门口送行。
燕然面色有些复杂的看着刘非,他从没想过,刘非竟然是自己的亲哥哥,然而这个亲哥哥,又是祁湛心中磨灭不去的朱砂痣。
刘非道:“有一有二,绝不能有三,燕然,把北燕夺回来,别让朕看不起你。”
燕然道:“放心,我绝不会失利!”
刘非又对祁湛道:“保护好燕然。”
祁湛拱手道:“是,请陛下放心。”
祁湛顿了顿,又道:“也请陛下,保重身子。”
刘非点点头,道:“放心罢。”
燕然看着刘非和祁湛,心里有些酸溜溜的,但并没有出言打断,而是翻身上马,让他二人说话。
践行完毕,祁湛也翻身上马,大军启程,浩浩荡荡往北燕而去……
祁湛保护燕然很快回到了北燕,其中还有派遣往方邑,抵挡灵童叛军的蒲长风相助,北燕的黑甲军顺利回归到燕然的掌控之中。
失去了黑甲军的助力,灵童的杂牌军简直不堪一击。
“报——!!”
“捷报!捷报!”梁翕之亲自举着鸿翎,一路打马飞驰,冲入丹阳宫,跑入路寝殿。
“陛下!捷报!捷报!”
刘非正在忙碌的批看文书,这些繁复的文书,平日里是刘非最不喜欢批看的,总是偷懒交给梁错,而如今,梁错下落不明,生死不知,这些劳什子的文书,只能由刘非来批看。
刘非将文书放下,道:“如何?”
梁翕之兴奋的道:“黑甲大军已然重新回到燕然手中,灵童叛军节节败退,从北燕被驱逐,而咱们大梁这边,蒲长风将军率兵阻击,俘虏何止千人!”
“还有,”晁青云道:“北宁侯禁毒初见成效,灵童的毒药匮乏,已然无法控制叛军,很多叛军纷纷溃散。”
“完全不堪一击!”梁翕之道:“陛下,派我出马!让我带兵,去围剿灵童!”
刘非眯起眼目,他很清楚灵童,灵童是自己的另外一个影子,是无法被杀死的,杀死他反而令他逃脱。
刘非沉声道:“梁翕之,朕要你活捉灵童,你可有这个能耐。”
“活捉?”梁翕之虽不明白,为何一定要活捉灵童,但还是道:“陛下要我活捉,我便将他活捉回来,进献给陛下!只要陛下一声令下,便没有我梁翕之做不成的事情!”
“好……”刘非刚要下令。
嘭——
路寝殿的大门被匆匆推开,刘离蹙眉走进来,道:“刘非!”
刘离行色匆匆,必然是大事,刘非道:“可是发生了甚么?”
刘离手中握着一封移书,面色复杂得交给刘非,道:“这是我刚收到的,有人将移书射入了宫墙,事关重大,你有必要看一看。”
刘非疑惑的接过来,移书的信封上甚么也没有,拆开信封,才看到里面的文字,十足简单。
——梁错在我手中。
刘非豁朗一声站起身来,沙哑的道:“梁错……还活着。”
刘非这几日很想做梦,做预示之梦,如此一来,他便可以看看梁错是不是还活着,很可惜,刘非因着忙碌,睡眠的时间都很少,抽空眯一会儿,也是沉沉的睡去,完全没有做甚么的梦,更何况是预示之梦?
刘非死死攥着移书,看着移书的落款,沙哑的道:“是灵童。”
“甚么?”梁翕之震惊的道:“陛下……陛下还活着?”
晁青云一句戳到了重点,道:“陛下在灵童的手中。”
梁翕之焦急的道:“那、那可怎么办啊!这移书上有没有说,该如何换回人质?”
移书的背面还有字,刘非平静的道:“灵童提出在方邑释放人质,交换的条件是,让朕去签订退兵盟约,且……是一个人,三里之外,不得驻兵,否则便会对梁错下毒手。”
梁翕之再一次震惊,道:“这太危险了!灵童让陛下你一个人去,分明没安好心,还不能驻兵!”
晁青云道:“而且,如今陛下是不是在灵通手中,还未可知,万一是陷阱,灵童只是想要空手套白狼,实在太危险了。”
刘离点点头,道:“我也觉得此举,太过危险。”
刘非看着移书,哗啦一声,将书信攥的稀烂,沙哑的道:“立刻派人去给灵童传话,朕要见梁错的信物,若没有信物,朕是不会去谈判的。”
*
“报——!”
“梁人打过来了!”
“北燕也打过来了!”
“我们又丢了一座城池!”
灵童神军的隐蔽大营之中,到处都是嘈杂的喊声。
黑洞洞的营帐,有人躺在榻上,他身材高大,却极其虚弱,便是连吐息都十足费力。
高大男子稍微一动,汗水从额角上流下,他用尽全力撑起身体,疼的倒抽一口冷气,连忙压住自己的心口,胸膛前的箭伤又撕裂了。
滴答、滴答——
鲜血顺着指缝流下来,染红了床榻。
高大男子挣扎着下了软榻,跌跌撞撞的打算离开营帐。
哗啦——
帐帘子突然被打起,灵童从外面走了进来,借着暗淡的篝火光芒,那高大男子的面容终于袒露了出来,惨白而俊美,是一直下落不明的梁错!
灵童幽幽的凝视着他,道:“又想逃跑?真真儿是徒劳顽抗呐。”
灵童稍微一伸手,戳在梁错心口的伤口之上,梁错甚至听到了鲜血迸流的声音,疼得咬紧牙关,额角上青筋暴突,一个踉跄,嘭的重新倒回榻上。
灵童哈哈而笑,道:“我就知你,若是伤口好了,一定会逃跑,你的武艺那么高,我可拦不住你,所以我才用了这样的伤药,伤口总是半好不好,稍微一动就撕裂,要不了你的命,却让你也跑不了。”
梁错粗重的吐息着,一双狼目,反顾的瞪着灵童。
“你瞪眼的样子,”灵童痴迷的道:“真好看。”
灵童沉浸在自说自话之中,道:“我本想与你双宿双飞,可惜……可惜你竟是如此冥顽不灵,我分明就是刘非啊!”
“你?”梁错沙哑的道:“你也配?”
“梁错!!”灵童怒吼:“你真是给脸不要脸!好啊,既然如此,我便用你来要挟刘非,看看在刘非的心中眼中,你到底占多少分量!”
第143章 他在骗你
灵童走进营帐, 梁错听到脚步声,但完全没有力气,只是睁开眼目, 冷冷的瞥了一眼,很快又闭起双目。
灵童笑眯眯的道:“看来, 你在刘非心中的分量,也不如何。”
梁错根本不睁眼,似乎没有听到灵童说话一般。
灵童道:“我让人去给刘非送信,说你在我手里, 你猜如何,他是如何回复我的?”
梁错自然不接话, 灵童自说自话完全不觉得无趣,道:“他根本不担心于你,还要信物才肯相信, 在他心里,你早就死了!已然是个死人!”
梁错还是不搭理灵童, 灵童走到榻边,轻轻的抚摸着梁错的鬓发, 道:“梁错,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梁错终于睁开了眼目,一把甩掉灵童的手掌。
他失血过多,脸色惨白, 这个动作消耗了他大量的力气,惹得梁错滚下一头冷汗。
灵童道:“在我与刘非之间,选择我, 只要你选择我,我甚至可以送你回国, 让你重新做回大梁的天子,如何?”
梁错终于开口了,沙哑的道:“滚。”
灵童眯起眼目,耐着性子,道:“梁错,你看看我啊,你看看我,我不就是刘非么?你还在执着甚么?我就是刘非!”
灵童说着,突然倾身过去,竟是要亲吻梁错,梁错拼尽全力,猛地一偏头,灵童根本没有碰到梁错的一根头发丝。
灵童愤怒的尖叫:“梁错!!我到底哪里不如刘非?我就是刘非!”
梁错冷声道:“虽我不知,你为何与刘非生得如此相似,但你不是他。”
灵童怒极反笑,道:“好!!好啊!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让你亲眼看到,刘非死在你面前!!!”
灵童当着梁错的面,道:“来人!将梁错染血的介胄,当做信物,送到丹阳城去!”
“是!”
“报——”
丹阳宫之内,士兵一路猛跑,咕咚跪在路寝殿之中,呈上一只巨大的锦盒。
“陛下,这是灵童叛军送来的信物!”
众人立刻围过来查看,他们都有些急切,又有些踟蹰,想要立刻打开查看,但又不想要打开。
刘非伸手去碰锦盒,刘离连忙道:“小心有诈。”
灵童可不是省油的灯,若是在里面放了机关暗器,刘非这么轻易的打开肯定会中招。
刘离道:“还是让我来罢。”
梁任之此时却站了出来,道:“让我来。”
刘离看向他,梁任之轻笑了一声,道:“放心,我中过那么多箭,若这里真的有暗器,也不少那么一支。”
不等刘离反对,咔嚓——
梁任之抽出腰间佩剑,直接挑开了锦盒。
锦盒敞开,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是一件染血的介胄!
银色的介胄,胸口的位置有箭伤的痕迹,完全穿透了介胄,这是……
刘非睁大眼目,道:“这是梁错的铠甲!”
刘非一眼便认了出来,这的确是梁错的铠甲无疑,再加上上面的箭伤,简直和扈行士兵描绘的一模一样。
刘非沙哑的道:“梁错真的在他手里。”
梁翕之焦急道:“这下可怎么办啊!那个灵童,心狠手辣的,他不会折磨陛下罢?”
刘非眯起眼目,道:“去传话,朕要与灵童谈判。”
“陛下!”晁青云连忙:“万万不可,实在太危险了!”
“是啊,”梁翕之应和,道:“灵童让你去谈判,完全就是想要你自投罗网,三里之内不许驻兵,这一看就知晓满肚子坏水,你这要是有个好歹……”
晁青云沙哑的道:“陛下初登大宝,丹阳城内乱平息,那些诸侯都是怕了陛下的手段,这才撤兵,倘或陛下真的出事,那些诸侯岂不是要揭竿而起,再乱丹阳?”
刘非眯起眼目,他都知晓这些,可是刘非已然下定决心,必须要亲自前往方邑,将梁错平平安安的带回来。
梁翕之转头对赵舒行道:“北宁侯,你倒是说话啊,劝一劝陛下!”
赵舒行沉思了片刻,终于开口道:“臣能做的事情不多,但陛下的每一个决断,都可以放心去做,臣永远会站在陛下身后。”
“你!”梁翕之气得跺脚,道:“北宁侯,是让你劝解陛下,必让你怂恿陛下去谈判啊!”
赵舒行却道:“陛下的决定,无人可以改变,且这件事情对陛下而言,是重要之事,既然如此,我等何不尽力将这件事情的危险,降到最低呢?”
刘非有些感激的看向赵舒行。
刘离沉吟道:“让我去罢。”
众人全都转头看向刘离,梁任之第一个反对:“不行,太危险了!”
刘离却道:“我与刘非生得一模一样,只要换上衣袍,谁能看得出来端倪?让我去方邑,帮你把梁错接回来。”
“不可。”刘非蹙眉,道:“你我虽相似,但是你别忘了,对方是灵童,他能看出你我的差异……”
灵童是刘非的另外一个影子,他十足了解刘非,自然能看出刘非与刘离的差异。
刘非道:“那个灵童狡诈,又心狠手辣,若是你被他发现,说不定你与梁错,都会有危险。”
“可是……”刘离焦急的道:“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犯险!你难道忘了么?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你周全,如今正是我尽力的时机!”
刘非摇摇头,却道:“当初你来到这里,的确是为了护我周全,但你我相处这么长时日,早就改变了,不只是你要护我,我也想护你周全。”
刘离深深的看着刘非,眼神波动,眼眶突然有些发酸,抿了抿嘴唇,一言不发。
刘非道:“朕心意已决,决定亲自前往方邑谈判……”
“陛下……”梁翕之还想劝说。
刘非抬起手来,打断了他的话头,道:“无需多言,再者……”
刘非眯了眯眼目,道:“朕倒是有个法子,不一定会中了灵童的道。”
众人都有些好奇,道:“陛下,是甚么法子?”
刘非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眯了眯眼目……
*
大梁,方邑。
方邑自从归入大梁之后,愈发的安定下来。
但方邑夹在大梁与北燕之间,一面还临着鄋瞒,方邑的地理位置,让方邑注定是一个多事之地,灵童叛军侵扰,方邑乃是重灾区。
刘非火速抵达方邑,蒲长风一直带兵在方邑反击灵童叛军,听说刘非前来,立刻率兵赶过去。
“拜见陛下!”蒲长风跪在地上叩首。
刘非道:“不必多礼了。”
他似乎很是着急,一刻也不能耽误,道:“让你的兵马,安排在三里之外,朕要亲自去与灵童谈判。”
“陛下……”蒲长风沙哑的道:“灵童狡诈,叛军诡计多端,纵使卑将的兵马,只在三里之外,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陛下恐怕……”
刘非平静的道:“朕知晓。”
蒲长风见刘非的面容十足平静,当即道:“是,卑将谨遵陛下诏令!”
说罢,对身边的士兵道:“全军听令,三里之外驻兵!”
“是,将军!”
蒲长风带大军离开,刘非一个人往灵童指定的地点而去。
灵童指定的地点在方邑与鄋瞒、北燕的交接之处,这里乃是三不管地带,马匪横行,几乎没有人烟,便是路过的商队,也是形色匆匆。
就在这一片茫茫的戈壁之中,刘非拔身而立,平静的目视着昏黄的天际。
狂风卷着沙土,不停的抛洒,冲上高空,将昏昏然的日头蒙蔽,黄土几乎迷住了刘非的眼目,不停的撕扯着他的衣襟。
“快看,那里有人!”
一支商队行色匆匆的经过。
“他怎么一个人站在哪里?最近灵童神军在周围横行,他一个人怕是要遭殃!”
“嘘!你敢说神军,不要命了?”
“快走快走,别多管闲事。”
商队加速经过,很快消失了踪影。
眼看太阳便要落山,四周一片昏暗,突听“哒哒哒——”的声音,是马蹄声,一片尘土扬起,快速朝刘非逼近。
好似马匪,但又不是马匪,穿着灵童叛军的服饰。
那些人纵马来到刘非身边,猛地停下来,轰然大笑着围着刘非,道:“看看啊,他果然还是来了!”
“带走!”
一个叛军阴阳怪气的道:“梁主,当真只有你一个人?旁边没有埋伏兵马?”
刘非平静的道:“的确只朕一人,你若不信,大可以去查看。”
叛军挥了挥手,让人前去查看,那些人纵马跑了好远,又折返回来,道:“的确无人!”
“好啊!”叛军道:“没想到梁主还是个贼大胆子,竟敢只身前来。”
“为何不敢?”刘非淡淡的道:“你们胆小如鼠,以为朕也是如此么?”
“你!!”叛军愤怒的道:“好好好!既然梁主胆子那么大,就劳烦梁主,亲自跟上来,我们这里马匹少,没有梁主的代步马匹。”
说罢,一拉马缰绳,打马朝远处飞奔,扬起一捧沙土。
“咳咳咳……”刘非剧烈的咳嗽起来,捂住口鼻,看着策马奔驰的灵童叛军,眯了眯眼目,但很快抬步跟上。
刘非走在戈壁之中,一脚深一脚浅,叛军反复打马在刘非面前经过,故意扬起沙土,刘非的衣襟瞬间变得灰扑扑。
“哈哈哈!快看啊,这就是梁主!”
“这就是北梁的新主,也不过如此!”
“咱们灵童,很快就会变成天下之主,一个北梁算个屁!”
刘非跟着马匹,叛军故意疾驰飞奔,让刘非追上来,他嗓子肿胀充血,热汗滚滚而下,终于……
在偏僻之处,看到了一片营地,这便是灵童叛军的大本营。
灵童叛军的大本营本在北燕之内,但因着燕然与祁湛的归回,北燕精锐纷纷重新回到燕然手中 ,俨然对灵童叛军赶尽杀绝,一时间灵童叛军夹着尾巴逃窜出北燕,找了一个隐蔽而偏僻的地方安扎营张。
刘非深深的看着那片营地,终于找到了,藏得如此隐蔽,怪不得蒲长风一直都寻不到灵童的营地。
刘非擦了擦额头上滚落的汗珠,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入营地。
嗤——
叛军抽出佩刀,全部严阵以待,用刀尖指着刘非。
刘非在明晃晃的刀光之下,一步步平稳的走入营地。
“哈哈!看看,这是谁?”阴阳怪气的嗓音响起,虽与刘非的声音极其相似,但总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古怪。
刘非顺着声音看过去,是灵童。
灵童在叛军的簇拥之下,缓慢的走出来,谱子很大,排场不下。
“刘、非!”灵童一字一顿的叫出他的名字,道:“你真敢来呢?为了梁错,你竟真的只身犯险?”
刘非冷声道:“少说废话,我要见梁错。”
灵童喋喋一笑,道:“好啊,这就让你见到梁错。”
啪啪!
他拍了拍手,身边的两个叛军立刻行动起来,来到牙旗跟前,一拽牙旗上绑着的绳子。
哗啦——!!
牙旗招展,旗帜遮蔽了甚么,叛军一拽绳子,绳子瞬间放长,便将一个人从牙旗的遮蔽之后显露了出来,从高耸的牙旗上快速下坠。
“梁错!”
是梁错无疑,刘非看的清清楚楚。
梁错双手被捆在一起,绳子将他吊在牙旗上,随着叛军一拽绳子,梁错从高空坠落下来,眼看着只差一点点,便要摔在地上变成肉泥。
唰!
绳子到头了。
梁错的手腕被狠狠一崩,撕扯着他胸前的伤口,“嗬……”梁错低声闷哼了一记。
滴答——滴答……
有血液从他的胸口流下,这么大的牵力,梁错的伤口又涂了阻止愈合的药,立时撕裂,不停的烫着血水。
“哈哈哈!”灵童放肆大笑。
叛军拽着绳子,又把梁错拽回去,拉到牙旗一般的高度,让他高高吊在牙旗之上。
“梁错!”刘非又喊了一声。
因着疼痛,因着失血过度,梁错脑海中昏昏沉沉,眩晕不停,还有伴随着失血而来的恶心与无力感,他隐约听到有人在唤自己,是刘非的嗓音。
但又很不真实,毕竟那个灵童,总是想要冒充刘非,为了冒充刘非,无所不用其极。
梁错忍着剧痛,从昏沉中勉强睁开眼目,垂头去看,只见高耸的牙旗之下,有人担忧的看着自己,他双眼赤红充血,说不出来的关切。
“刘……非……”梁错沙哑的开口。
真是刘非,梁错终于清醒过来,看清楚刘非,又看到身边的叛军,提起一口气,焦急的道:“刘非?快走,走……”
滴答——
血迹又流下来,顺着牙旗的木杆,将牙旗染得猩红。
刘非怒目而视,道:“你既要与我谈判,竟还如此苛待于他?”
灵童微笑道:“刘非,你可冤枉死我了,我也想对梁错好一些,我与他说了,只要他肯同我欢好,同我双宿双飞,我便给他医治伤口,可是……”
灵童的脸色阴沉起来,狰狞的道:“可是……他给脸不要脸!是他非要拒绝我的好意!我只能将他吊在这里,让他好好的吹一吹冷风,希望他可以清醒!”
梁错拼尽全力,虚弱的道:“刘非,快走,走……别管我……”
“走?”灵童哈哈而笑,道:“走哪里去?你还不知晓罢?刘非是一个人前来的,我的神军已然检查过了,他身边没有带任何人,三里之外都没有驻兵,我若是现在杀了他,你猜猜看,你们北梁的军队,会多久才能赶过来?”
梁错紧紧咬着牙关,一双狼目愤恨的盯着灵童。
灵童轻笑,表情十足愉悦,道:“实话告诉你罢,刘非,我让你一个人过来,就没打算放过你。”
刘非并不惊讶,平静的看着灵童。
灵童又道:“你和梁错,只可以活着一个,你说,是你替他死,还是他替你死?”
“或者……”灵童幽幽的道:“或者你们都为了活下来,出卖对方?”
梁错冷声道:“你以为如此挑拨离间,便会有人信你的鬼话么?”
灵童阴阳怪气的道:“挑拨离间?梁错啊梁错,你与刘非之间,还需要我来挑拨离间么?你对他这般殷勤备至,可知晓,其实……刘非一直在骗你!!!”
灵童说到最后,突然睚眦尽裂,瞪着眼目,仿佛一个癫狂的疯子:“他一直在骗你!你还不知晓罢,其实刘非真正的身份,乃是北燕的四皇子!”
冷汗迷住了梁错的眼目,迫使他眯了眯眼睛。
灵童又道:“他是北燕的四皇子啊!他根本不是南赵人,一直在骗你,欺骗顽弄与你!将你摆弄在鼓掌之中,看着你为他掏心挖肺,欢欣雀跃!而现在……”
灵童指着刘非,道:“他顽弄够了,觉得腻了,你猜怎么样?他把自己的亲弟弟燕然,送回了北燕做天子,而他自己,则是趁着你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之时,迫不及待的带着他的那些爱慕者,回到了北梁的丹阳城,在丹阳城的楼堞之上,当着天下诸侯的面子,登基为帝!摇身一变,变成了大梁的天子!!”
刘非没有说话,梁错也没有说话,昏黄的天地之间,只剩下灵童的嘶吼与狂笑。
“梁错!你被骗了!他根本不在意你,他想要谋夺的,只是你北梁的江山!你心心念念的刘非,已然是大梁的新天子了!”
梁错眯起眼目,还是没有说话。
灵童的语气带着一股妖冶的蛊惑力,幽幽的道:“如何?梁错,你恨么?你一心想着他,念着他,而你最在意的刘非,根本不在意你,甚至利用你,背叛你,踩着你的血肉抢夺了本该是属于你的大梁天子之位。”
“杀了他……”灵童怂恿道:“用利剑,穿透刘非的心窍!杀了他!”
第144章 心仪于你
“杀了他!”
“像你杀他三十九次一样!”
“杀了他!让他死在你的剑下——”
灵童的模样, 可谓是疯癫,嘶声力竭,振臂狂呼, 尽是说一些梁错根本听不懂的话。
梁错被吊在牙旗之上,垂头看着疯癫的灵童, 与平静的刘非,终于开口了,沙哑的道:“我为何要杀了刘非?”
“你说甚么?!”灵童疯癫的笑声戛然而止,瞪着眼睛, 不敢置信的道:“梁错!你在说甚么?他是北燕的四皇子,他一直欺瞒你, 甚至抢夺了你的梁主之位!难道你不恨么?你的真心,全都打了水漂,喂了狗!他根本——根本不在乎你!”
梁错冷笑一声, 道:“刘非若不在乎我,为何会只身出现在此处?”
灵童一愣, 梁错又道:“你让他只身前来方邑,且兵马停驻在三里之外, 分明是要刘非羊入虎口, 若刘非不在乎我,为何会站在这里?”
梁错看向刘非,眼神变得柔和了许多, 道:“还要多谢你,让我知晓,刘非有多在意于我。”
“你……你……”灵童的嗓音颤抖, 他没想到,梁错在听到刘非登基为帝的消息之后, 竟如此的平静,如此的镇定,没有丧失理智,反而条理清晰。
梁错幽幽的道:“这些日子,我一直下落不明,又没有子嗣继承梁主之位,那些姓梁的,不姓梁的诸侯,怕都像是闻到了血腥的豺狗一般,刘非……多谢你,多谢你稳住了大梁的局面,没有叫丹阳城的百姓,生灵涂炭。”
刘非嗓子滚动,仰头看着梁错,道:“梁错,你不是一直很想知晓非的心意么?那今日,非告知于你……”
刘非语气平稳,十足笃定的道:“我刘非心仪于你。”
“啊啊啊啊!!!”灵童一声惨叫:“不应该如此!!不——不应该如此!!”
“你们互相厮杀!!”
“凭甚么——不能如此!!”
灵童发狂的吼叫了一通,凸着眼珠子,恶狠狠的道:“好啊!你们如此情深,好啊!梁错,那我就让你亲眼看着,刘非是如何被万箭穿心的!”
灵童扬起手来,道:“弓弩手!!”
唰!
叛军的营地中,早就准备好了弓弩手,瞬间就位,全部对准刘非。
刘非根本不会武艺,纵使身怀武艺,也不一定能在这么多箭矢下存活。
“刘非!!”梁错大喊:“快走!别管我!走!”
“想走?”灵童狞笑:“来不及了!今日刘非必须死!因为……只有他死了,我才可以摆脱影子,变成真正的刘非!”
灵童大吼:“放……啊!!”
“放箭”二字还未说出口,灵童突然惨叫一声。
只见被吊在牙旗之上的梁错,突然发狠的挣扎,鲜血如柱,滴滴答答的流淌而下,他脸色惨白,却咬紧牙关,发狠的绷紧手腕。
啪!
一声脆响,梁错手腕皮肉绽裂,竟是生生绷断了绳子。
梁错顾不得自己崩裂的伤口,流血的手腕,身子快速下坠,猛地一踹牙旗,借力跃起,一下将灵童踹倒在地上。
灵童惨叫一声,大吼:“放箭!!放箭——”
嗖嗖嗖——
弓弩手立刻放箭,全部对准刘非。
“刘非!”梁错大喊一声,不顾一切冲向刘非,一把搂住刘非的腰身,将人向后一带,躲开射来的箭矢。
箭矢实在太多了,铺天盖地,仿佛下雨一般。
梁错眯起眼目,将刘非往后一推,身形仿佛猎豹,突然冲出去,一把掐住灵童的脖颈,呵斥道:“都住手!否则我拧断他的脖子!”
弓弩手瞬间停止了放箭,面面相觑起来,一时犹豫不决。
“哈哈哈!!”灵童被挟持,反而大笑起来,道:“梁错,你太不了解我了,我是灵童啊!灵童!你便是掐断了我的脖子,我也可以重生!我是不死之身,你根本杀不掉我!”
叛军之所以追随灵童,正是因为灵童是不死之身,很多人目睹过灵童身死,但灵童又奇迹般的走了回来。
梁错皱起眉头,灵童道:“杀啊!给我继续放箭!我今日,一定要看到刘非惨死,不必管我!快放箭!!”
叛军一听,立刻不再犹豫,果然开始放箭。
梁错脸上划过一丝狠厉,再次扑向刘非,似乎想要为刘非挡箭。
“刘非……”梁错抱住刘非,用自己的后背给他做肉盾,沙哑的道:“是我无能,今日怕是要连累你,死在这里了……”
刘非伸手搂住梁错的腰身,也回抱着梁错,仰起头来,划开一丝微笑,道:“谁说你我都要死在这里?”
“刘非?”梁错一阵迷茫。
刘非道:“还要多亏你,帮我找到了这枚玉佩。”
刘非说着,从怀中掏出一物,竟然是那枚可以逆转时空的白玉玉佩!
灵童看到玉佩,陡然惊叫:“快抢下玉佩!”
但已然来不及了,刘非举起手来,狠狠将玉佩砸在地上,冷笑道:“再见了。”
啪——嚓——!
玉佩砸在地上,四分五裂,伴随着碎屑,时空仿佛凝滞了一般,紧跟着飞速的后退,刘非瞬间陷入黑暗之中,昏厥了过去……
“唔……”刘非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梦,箭矢仿佛下雨,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猛地睁开双眼,刘非定定的看着黑暗。
这里是……
方邑的府署?
刘非立刻翻身而起,玉佩倒转了时光,只有砸碎玉佩之人,才会拥有时光倒转之前的记忆,而其他人都不会拥有这段记忆。
他连忙冲出屋舍,大喊着:“刘离!刘离!”
众人听到刘非的呼喊声,赶紧出来查看。
“陛下?”蒲长风带着士兵已经赶到,道:“可是有刺客?”
刘非却道:“快,准备笔墨,朕要将灵童叛军的营地舆图画下来。”
蒲长风一怔,道:“陛下已然查到了叛军营地的位置?”
刘非利用最后一枚玉佩,走这一遭,其实就是为了探查灵童叛军的大本营位置。
方邑的周边地形十足复杂,又是三不管地带,即使是蒲长风,也没有查到灵童的大本营在何处,刘非以身犯险,为的就是这张舆图。
刘离赶过来,他虽也没有倒流的记忆,却道:“快去准备笔墨!”
“是!”
刘非被叛军带入军营,是追着马匹,一路跑进去的,当时叛军很是欢心,还不停的嘲讽刘非,但他们哪里知晓,他们这样做,正中刘非下怀,刘非本还怕他们会蒙住自己的眼目,没想到完全便是多虑了。
刘非火速画下舆图,沙哑的道:“叛军人数不多,大抵只有百十来人,但他们都配备了兵器,还有大量的弓弩,弓弩用的并非铁制,而是骨制,也有一定的杀伤力,不可小觑。”
蒲长风听得一愣一愣的,完全不知刘非是如何弄到如此多的内部消息,就连叛军的人数,用的武器竟是一清二楚。
刘非又道:“兵贵神速,今夜点兵,天黑之前,务必扑到叛军大营!”
“是!”蒲长风当即应声,道:“卑将这就去点兵!”
蒲长风快速离开,刘离眼神有些疑惑地看着刘非,突然恍然大悟,道:“你……用了玉佩?”
刘非点点头,笑道:“正是,我见到梁错了。”
刘离道:“他还好么?”
刘非眯了眯眼目,眼底闪过一丝冰冷,道:“他的伤势很严重,失血过多,那个影子完全没有给梁错医治,只是吊着他的一口气。”
顿了顿,刘非轻声道:“梁错他知晓了我的身份,他知晓我如今已然登基成为梁主。”
“那他……”刘离追问:“他如何反应?”
刘非看向刘离,道:“他说相信我。”
刘离狠狠松了一口气,突然有些庆幸,又有些释然,沙哑的道:“那便好,那便好……”
刘非道:“没有时间了,玉佩只能倒流一点时光,我们必须趁着谈判赴约之前,杀灵童一个措手不及……”
罢了,刘非喃喃的道:“该结束了……”
*
灵童的叛军大营中。
哗啦——
灵童掀开帐帘子走进去,看向躺在榻上,面无血色的梁错,道:“你的介胄已然送过去了,你猜猜看,刘非是如何回答的?”
梁错睁开眼目,狠狠瞪着灵童。
灵童愉悦的大笑:“刘非马上便要来谈判了,只他一个人,不带一兵一卒,所有兵马都驻扎在三里之外!哈哈哈——梁错,你马上便要见到刘非了,欢心么?”
梁错冷声道:“你休想伤害刘非。”
“是么?”灵童道:“梁错啊,你还是管好自己罢!”
“来人!”
灵童朗声道:“把梁错给我绑起来,吊在牙旗之上,我要送给刘非一份大礼!”
他说完,营帐静悄悄的,竟没有叛军走进来。
灵童提高了嗓音,道:“来人!!我在叫来人,没听见么?!”
哗啦——
终于有人走了进来,一个叛军,跌跌撞撞,脸上甚至还染着血迹。
“不好了!不好了——”
灵童奇怪的道:“怎么回事?”
“有……有人……”不等叛军说完,“嗤——!!”一声,一支冷箭突然射入营帐,直接扎入叛军的后心,箭镞穿堂而过,鲜血飞溅了灵童一脸。
“啊!”灵童惨叫一声。
叛军轰然倒在地上,登时一动不动,竟然死了!
灵童大吃一惊,道:“怎么回事?!”
回应他的,并非是叛军的回答声,反而是营地杂乱的大吼声。
“不好了!粮仓着火了!”
“有人偷袭——”
“有人夜袭……”
灵童心头一震,喃喃的道:“怎么可能?绝不可能,我的营地如此隐蔽……”
梁错听到外面的嘈杂声,牟足力气,踉跄的翻身下榻,灵童想要来阻止梁错,冲过去就抓他的手臂。
梁错早有准备,反擒住灵童的手臂,狠狠一甩。
“啊!”灵童惨叫一声,狠狠撞在营帐的墙壁上。
梁错继续向营帐外面冲去。
“抓住他!!”灵童高喊:“别让梁错跑了!给我抓回来!”
梁错忍着胸口剧痛,忍着伤口撕裂,冲入营帐,刚一出去,便看到营地中火光冲天,黑甲大军鱼贯而入,仿佛潮水一般。
那打头之人,一马当前,正是刘非!
“刘非!”梁错看到刘非,满眼都是惊喜,按着伤口冲过去。
嘭——
梁错脚下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鲜血从指缝滴滴答答的流淌而下。
“梁错!梁错!”刘非冲过去,扶住梁错,大喊道:“兹丕公,快!”
兹丕黑父也跟着队伍,刘非早就让他做好准备,带着药囊,这会子果然有用,兹丕黑父冲上来,赶紧给梁错施救。
梁错满脸都是冷汗,虚弱的嘴唇发白,沙哑的道:“刘非……真的是你……”
划开一抹虚弱的笑容,梁错艰难的抬起手来,抚摸着刘非的面颊,喃喃的道:“我不是做梦罢?刘非,我还以为……再见不到你了。”
灵童从地上爬起来,追出营帐,一眼便看到了刘非,还有北梁的大军、北燕的大军,两股势力人数众多,毫无征兆的涌入营地。
“不、不可能!绝不可能!!”灵童使劲摇头,满眼的不敢置信:“我的营地十足隐蔽,你不可能知晓营地的位置!”
刘非眯起眼目,眼底闪烁着寒光,道:“给朕抓活的!”
灵童眼看着被大军包围,四周的叛军杂乱无章,还有粮草,燃着浓浓的烟火,一切全都完了,完了!
灵童突然大笑起来道:“梁错,你听到了么?你听到了对不对?刘非自称甚么?他自称是朕啊!!”
刘非下意识看向梁错,虽然已经经历过一遍,但梁错不是打碎玉佩之人,时光倒流之后,梁错并没有那段记忆。
对于梁错来说,他还不知刘非已然登基成为大梁的新主。
灵童放肆大笑:“梁错你还不知晓罢,在你生死不知,下落不明之时,刘非早就迫不及待的,带着他那些爱慕者,入主丹阳城,登基成为大梁新主!!你!你被刘非背叛了!你的天下,已然易主,变成了刘非的天下!”
灵童挑拨离间的道:“他抢了你的皇位,抢了你的大梁,抢了你的天下!梁错,你杀了他!杀了他!杀死这个背叛你的贱人!”
梁错的伤口止血,稍微恢复了一些体力,看向刘非。
刘非也正注视着梁错,他没有开口,似乎在等梁错开口。
梁错沙哑的道:“若刘非真的背叛于我,又为何,费劲心思来救我,让我死了,岂不是更好,更能坐稳大梁新主之位?”
灵童发疯的大吼:“梁错,你疯了?!刘非他抢了你的皇位,抢了你的皇位啊!不该如此,你杀了他!杀了他!就像三十九次一样,一箭穿心,杀了他啊!!”
灵童眼看情况不好,一面挑拨离间,一面眼眸狂转,似乎是想要自尽来逃跑。
刘非已然看透了他的想法,冷声道:“抓起来,朕要活的,当然……也别太活份,折断他的手臂和双腿,让他不能逃跑,无法自尽。”
“是!”
灵童暴起,想要逃跑,奈何已然被刘离的义子刘怖一把按在上。
“啊——!!”一声惨叫,灵童的手臂应声折断,瞬间冷汗涔涔。
“梁错!梁错……”灵童惨叫着,看向梁错,道:“你难道不想知晓,为何我会与刘非长得一模一样么?!”
梁错目光一动,他当然想知晓。
这几日被灵童囚困,梁错发现灵童很了解刘非,这点子十足古怪。
灵童大叫:“我就是刘非啊!”
他突然哭起来,楚楚可怜的看向梁错,道:“你难道不记得了?我才是你的大哥哥……当时你随君父出使北燕,与我相识,我们还曾经顽在一起!你不记得了么梁错?”
梁错目光一动,北燕?自己的确出使过北燕,当时与北燕的四皇子相识,还在一起顽了一段时日。
梁错记得,自己的确曾经唤北燕四皇子为……大哥哥。
“嗬……”梁任之身形一晃,突然跪倒在地,脸色一片惨白,就连身形也变得缥缈而不真实。
“梁任之!”刘离扶住梁任之。
梁任之苦笑一声,道:“看来……看来我不能陪着你了。”
刘离的眼眶瞬间发酸,紧紧攥着梁任之的手掌,沙哑的道:“梁任之!梁任之……”
梁错的记忆显然在松动,一旦他想起来,身为影子的梁任之,便会灰飞烟灭,从此消失在这个世上,便仿佛不存在一般。
灵童大叫道:“梁错你都忘了么?我才是你的大哥哥!猎场出现叛军,想要杀我,是你……是你救了我,如不是你,我早就死了,岂能逃出北燕?你为了救我,身受重伤昏迷过去,没成想你醒来,却把我忘得干干净净……”
梁错头疼欲裂,灵童所说的事情,的确是梁错经历过的事情,只是后来他受伤严重,便不记得情况了。
“梁错,”灵童哭泣道:“我才是你的大哥哥,我记得所有的事情,分明我才合该是完整的刘非!我才是刘非!你该是我的啊!是我的!”
第145章 长大后娶你
“刘非!”灵童沙哑的怒吼:“你抢走了我的梁错, 还不够么?你还要如何?!”
他说着,突然撞向刘怖的长剑。
刘离大喊:“不能让他死!”
刘怖反应迅捷,瞬间侧身让开。灵童发疯的冲向刘非, 大吼着:“便算是我死,也不叫你好活!!”
“刘非……”梁错虚弱的大喊一声, 挣扎起来想要保护刘非。
嗤!!
可惜晚了。
灵童竟然握着一把匕首,一下扎入了刘非的心口。
“唔……”刘非闷哼一声,只觉得吐息受制,完全呼吸不上来, 眼前发黑,不停的天旋地转, 咕咚一声倒在地上。
“刘非!”
“刘非……”
不知是梁错的喊声,还是刘离的喊声,有人大叫着让兹丕黑父去救刘非, 更尖锐的,是灵童嘶声力竭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
“我杀了他!”
“我杀了刘非!”
“我才是真正的刘非!”
“你最终——还是逃不过一剑穿心的下场!”
在这猖狂的大笑声中, 刘非彻底陷入了昏迷……
“大哥哥!”
“大哥哥!”
眼前的景象缥缈、飘荡,十足的不真实。
刘非迷茫的转过头去, 好似有人在唤自己, 那个声音奶里奶气的,又有点故作深沉。
刘非透过重重的迷雾,缥缈的景象终于平息下来, 他看清楚了那个唤自己“大哥哥”的孩子。
一个奶里奶气的小娃娃,年纪很小,大抵也就五六岁的模样。
一身小小的劲装, 腰间别着一把短剑,负手而立, 看起来挺拔又稚嫩,圆圆的的眼睛,黑亮亮的眸子,肉嘟嘟的婴儿肥两腮,还有犹如小红果一般的嘴巴,鼻梁倒是十分的高挺,从小便是个俊美的坯子。
刘非看着那小娃娃,他怎么……长得如此眼熟。
就好似……
“大哥哥!”小娃娃奶里奶气,却故作老成的唤着他。
“嗯?”刘非回应道:“你叫我?”
他这一开口,把自动都惊讶住了,连忙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与手掌,半大的孩童身体,手掌也小小的,仿佛缩水了一般,比眼前的小娃娃大不了多少。
“自然。”小娃娃道:“听说你是北燕的四皇子,正巧,我是北梁的幼皇子。”
北梁的幼皇子……
那不是……?
“梁错?”刘非仔细去看眼前的小娃娃。
无错,正是梁错,怪不得眉眼有些熟悉的地方,只是这个时候的梁错,实在太奶了,像是个懵懂的小狗狗,尤其是那双大眼睛,黑白分明,哪里像是狼目?
小娃娃笑起来:“原来你认识我,太好了!”
下一刻,小娃娃道:“那大哥哥,长大之后,我能娶你么?”
“甚么?”刘非一时有些惊讶。
小娃娃郑重的道:“你是我结交的第一个朋友,我们顽的如此之好,长大之后,我……我心仪与你,长大之后我能娶你么?”
刘非有些哭笑不得,道:“可我是男人啊。”
“男人怎么了?”小娃娃一脸懵懂,干脆道:“那这样罢!大哥哥你来娶我,好不好?”
“拉钩钩!”小小的梁错,对刘非伸出手指,道:“我们拉钩,便是立下了盟约,谁也不准反悔……”
刘非慢慢伸出自己稚嫩的手,只是二人还未碰到一起,小娃娃突然脸色一变,沉声道:“大哥哥小心!”
一抹银色的光芒一闪而过,刺面而来。
嘭——
小娃娃反应迅捷,别看他只是个孩子,一下子将刘非扑倒在地上。
几个黑衣刺客冲出来:“杀那个大的!务必得手!”
小娃娃将刘非推起来,大喊道:“大哥哥,快跑!”
刘非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竟然看到半大点的小梁错,为了保护自己,和几个黑衣刺客缠斗在了一起。
梁错从小习武,但他的年纪实在太小了,便是力气,也抵挡不过那些刺客,一声闷响,小梁错摔倒在地上。
刘非逃跑的脚步一顿,回头去看小梁错。
哪知小梁错一把抱住刺客的小腿,冲着刘非大喊:“大哥哥,快跑!快跑……”
刺客发狠,却被旁边的刺客拦住:“你疯了!上面只让咱们干掉四皇子,你若是杀了北梁的皇子,岂不是挑起战火?”
“那怎么办?”
“踹开就是了,一个孩子,又没看到咱们的脸。”
咚——
紧跟着是小梁错的闷哼声。
咚!
咚咚咚……
黑衣人踹着小梁错,但小梁错从小就有一股子倔脾性,死死抱着黑衣人的小腿不放手。
“放手!!”
“小崽子!放手!”
“找死!”
小梁错忍着闷哼,口中吐血,仍然死死抱着黑衣人不松手,沙哑的道:“大哥哥……跑……”
“梁错……”刘非的双眼被迷住,有湿湿的东西夺眶而出,那是眼泪……
“我在呢,我在呢……刘非……”
刘非半梦半醒之间,似乎听到有人回应自己,他浑身无力,疲惫的挣扎着睁开眼目。
“梁……错……”刘非有气无力的轻声道。
“是我,是我。”梁错紧紧抱着刘非,因着刘非被刺,两个人身上都是血迹,看起来有些狼狈。
梁错沙哑的道:“没事,刘非,没事了。”
原来刘非并没有昏迷太久,这里还是叛军的营地,幸亏兹丕黑父就在身边,立刻给刘非施救,快速止血,这才保住了刘非的性命。
便在刚才,刘非做了一个梦,他梦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往事,那是……被刘非遗忘的往事。
“我……”刘非轻声道:“我想起来了。”
“甚么?!”在一旁被五花大绑起来的灵童,尖声大叫:“你记起来了?!你记起了甚么!?”
刘非虚弱的抬起眼皮,看向梁错,慢慢伸手,手指抵着梁错的手指,轻笑道:“我记起来了,咱们拉钩的事情。”
梁错的记忆只是松动,但并没有记起当时的场面,那时候梁错受伤太重,虽然没有刀剑伤口,但他被黑影刺客踹了那么多脚,小小年纪受了重伤,被医士救醒之时,已然完全失忆了。
“不!!你不能——”灵童惨叫着:“你不能想起来!若是你想起来,我怎么办?!我怎么办!!!”
灵童高声呐喊,紧跟着,他的身体开始缥缈,明显变得透明起来。
“不——”灵童惨叫着:“我不要消失!我不要……我还没有夺取这个天下!我还没有得到梁错,我不甘心!凭甚么——凭甚么……!!”
“哈哈哈哈——”转瞬,灵童又疯狂的大笑起来,道:“哈哈哈!刘非记起来了!他记起来了!那么刘离!刘离也要跟着我一起死!我便算是死,也不会叫你们好过!”
“刘离!你也跟我一起死罢!一起死罢!!你为了刘非,掏心挖肺的付出,可最后呢,只有刘非一个人可以活下去,哈哈哈!!活该!你活该,你……啊啊啊啊!”
灵童语无伦次,突然在一声惨叫声中,消失的无影无踪,哗啦——
捆住灵童的绳子,还有灵童的衣服轻响一声,掉在地上,而灵童仿佛一捧青烟,消失的无影无踪。
刘离平静的看着消失的灵童,喃喃的道:“终于……终于到这一日了么?”
刘离早就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肯定会消失,他试想过很多场场景,但是没想到会如此仓促。
刘离看向刘非,只是片刻之后,灵童已然化为乌有,而刘离还是好端端的。
刘离眼目有些发红,迷茫的道:“这是……怎么回事?”
刘非虚弱的道:“很是叫他失望了,我只是……想起了当年猎场发生的事情。”
刘离一脸惊讶,刘非刚才昏迷之时,只是想到了在北燕猎场,梁错为了保护自己,浑身染血的场面,他并没有想到更多。
灵童乃是那个时候的产物影子,而刘离并没有那段记忆,也就是说,刘非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灰飞烟灭化为乌有的,只有灵童一个人,与刘离无干。
“我……”刘离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我还……活着。”
梁任之捂住他的手掌,道:“太好了,刘离……”
灵童彻底消失,叛军变为一盘散沙,根本不堪一击,很快都被押解起来,整个叛军大营彻底被端。
刘非和梁错花了几日养伤,在这期间,梁任之帮忙清扫了叛军余孽,如此一来,大家便可以离开方邑,回到丹阳城去了。
“终于可以回去了。”刘离笑道:“方邑地处偏僻,能用的药材也少,你看看你,都瘦成甚么样子了,回去得补一补。”
刘非无奈的道:“我没事。”
梁错听着他们对话,眼眸微动,似乎想到了甚么,突然捂住自己的心口,夸张的倒抽一口冷气,“嘶——”
刘非连忙道:“伤口又疼了?”
“疼,”梁错一点子也不“谦虚”,直白的道:“特别疼,嘶……不知为何,又开始疼了,一定是还未彻底愈合,嘶……”
刘非担心的道:“梁错的伤势还未恢复,我看还是再休养几日,免得在路上撕裂了伤口,他的伤口本就反复,万一落下病根便麻烦了。”
刘离知晓他关心梁错,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若是往日里,刘非这般关心梁错,刘离一定会棒打鸳鸯,只是……
在时光倒流之前,梁错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刘非,梁错并不知刘非拥有玉佩,那一刻,梁错绝对是真心实意的。
刘离有些释然,很多事情已然脱离了自己的掌控,自己只是刘离,而不是刘非,不该替他做决定。
刘离道:“也好。”
“你答应了?”刘非欣喜。
“自然。”刘离没好气的道:“我有这般不讲理么?”
众人又修养了好几日,只是梁错的伤口依然不见好,也不知是何缘由。
兹丕黑父一日三顿饭的给梁错诊脉,查看伤口,梁错一直喊疼,也不知疼在哪里,把兹丕黑父喊得差点变成少白头,整日捧着医书,觉得可能是自己孤陋寡闻,因此才看不出病因。
“兹丕公,”刘非放下手中的文书,立刻过来道:“梁错如何了?”
“这这……”兹丕黑父一脸为难:“陛下,这……臣实在不知了,按理来说,伤口已然愈合了,不该如此疼痛才是,可……”
可梁错现在连床榻都下不来,整日里像小可怜一般虚弱无力。
兹丕黑父道:“伤口无事,恐怕便是中了毒。”
灵童已经彻底消失了,但他对梁错下了甚么毒,并未可知,刘非担心梁错的身体,蹙眉道:“为今之计,只有快些启程回丹阳,让医官署的医士一起来问诊。”
梁错听到他们的对话,道:“快些启程?可我……”
梁错面色变了变,道:“我这伤口,不方便启程。”
刘非安慰道:“你放心,我叫人将辒辌车铺得柔软一些,再令骑奴驾士放平稳,必不颠簸。”
“可……”梁错还有话说,道:“如此便会拖累脚程,若不然……你们先回丹阳,我在这里多休养几日。”
“不可,”刘非蹙眉:“你的伤势如此严重,必须要带你会丹阳问诊才是。”
兹丕黑父也应声道:“是啊!”
梁错瞪了一眼兹丕黑父,兹丕黑父一脸迷茫,不知自己哪里招惹了梁错。
第二日一大早,队伍便启程,梁错是被抬上辒辌车的,根本不需要他走一步路。
车驾稳稳的朝丹阳城而去,多用了三分之一的日头,大部队可算是返回了丹阳。
刘非作为大梁子新主,尤其刚刚又剿灭了灵童叛军,很是繁忙,他安顿好梁错,立刻去了朝议大殿。
“陛下剿灭灵童叛军!实在是我大梁神威啊!”
“是啊是啊!陛下神武!无人能及!”
“臣怎么听说……我大梁之主,天子梁错还活着!”
“我也听说了!”
“梁错乃我大梁宗室正统,如今梁错还活着,全没有姓刘的人来做天子的道理!”
“你这是要造反么?”
“造反?我看刘非才是要造反!”
“我大梁的天子回来了,刘非既然是临危受命,此时便该退位才是。”
“正是,可别闹得不好收场!”
刘非一言不发,静静的看着吵成一团的朝议大殿。
轰隆——
便在此时,殿门轰然打开,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那人身材高大,肩宽腿长,面容俊美,断眉、狼目,高挺的鹰鼻,正是羣臣口中,大梁宗室正统的梁错!
梁错一步步走进来,只是……
他架着拐杖,每走一步都有些跛脚。
“这……”
“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腿……”
刘非看到突然出现的梁错,也有些子震惊,大步冲下台阶,扶住一瘸一拐的梁错,道:“你的腿怎么了?”
梁错垂了垂眼目,道:“其实我早就想与你说,我并非是胸口的伤口疼痛,而是腿疼,我这双腿……怕是残废了。”
“甚么?!”
“我大梁的宗室正统,变成了残废?!”
“这可如何是好,身有残疾,如何能堪当一国之君啊!”
“这……这会被人耻笑的……”
梁错本就是断眉,按理来说,他是有面部残疾的,但是这些年来梁错以暴君著称,手段雷厉风行,没人敢说三道四,再者,其实断眉也不算太过残疾,乍一看根本看不出来。
然,腿疾不一样。
一国之君是个残废,这传出去,怕是要被人耻笑五百年。
方才反对刘非的羣臣,不甘心的看着梁错,但在他们的眼中,并没有担心,也没有关切,反而是嫌弃,仿佛是一件宝贝,突然变成了不值钱的破铜烂铁。
刘非顾不得他们,心急的道:“你腿疼为何不早说,快,去叫兹丕公来!”
兹丕黑父火速前来给梁错查看,依然没有看出所以然来,经脉通常,骨头正常,却不能行走,而且哪哪儿都疼,落下了终身残废。
兹丕黑父头疼不已,又抱着医书,与医官署的医士们一起去钻研了。
因着梁错突然变成了残疾,失去了成为大梁天子的机会,而刘非虽然不姓梁,但是他的能力出众,深得民心,又剿灭了灵童叛军,刘非又让梁任之,将在殿上公然侮辱梁错,说他是残疾之人的臣子们抓了起来,再无人敢说三道四。
刘非忙碌到很晚,一看天色,已然过了子时,也不知梁错休息了没有。
刘非便离开路寝大殿,往梁错下榻的偏殿而去。
是梁错主动要求的,说他自己现在不是天子,不能住在路寝殿,以免那些居心叵测之人,又开始传闲话,刘非堪堪即位,最不能要的便是闲话。
刘非来到偏殿,殿中已然熄灯,看来梁错早就安寝。
刘非轻轻推开殿门往里走,想要看看一眼梁错便回去歇息。
哪知晓……
偏殿的确熄了灯,但梁错并没有休息,梁错饮了口水,放下羽觞耳杯,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走到软榻上躺下来。
无错,站起身来,走到软榻。
梁错的动作自如,拐杖放在远远的角落,从案几到软榻的距离并不短,梁错的步伐完全没有出现跛脚的迹象。
刘非微微蹙眉,抿了抿嘴唇,心道:大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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