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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天界来了封战书


    许是这几日万灵泽的心情都不算好,小雨淅淅沥沥灌溉供给上田地,迎着春日,菜园里的种子发了嫩芽。


    宋御舟见雨水实在够了,若再让万灵泽这般心情不好下去,估计都快能水漫金山了,他又整天换着法子想哄小魔头开心。


    前几日教给林三的手艺发挥了作用,这几天下雨,夫妻俩也在集市上摆起了小摊卖豌杂面,赶上落雨,路上行人匆匆,路过时饿了便能吃上一碗,收益非常可观。


    宋御舟帮着忙了几天,也跟着挣了不少钱,不过钱还没能拿回家,便又在集市上东一家西一家的花了出去。


    他买了许多樱桃和杨梅,吃不了的就打算做蜜饯,又买了酿酒的红曲米粉、白曲米粉,就不信美酒佳肴、甜点蜜饯齐上阵还哄不好区区一个小魔头。


    宋御舟将新鲜的樱桃和杨梅洗好,先端到了房间内,放到万灵泽面前让其品尝,却见对方竟终日抱着那只以往看都不屑看一眼的大白鹅,好像真当了宠物似的。


    “小美又不会跑,要不你先吃点水果?”宋御舟刚想把扬着头仿若通了灵性,一副鹅仗魔势的小美揪下去的时候,便横遭万灵泽拦截。


    “若师尊实在无事,倒不如去修炼。”万灵泽冷冷道,对那鹅却不放手,鹅便也安逸地趴在万灵泽怀中,像个皇宫中得宠的贵人似的。


    宋御舟不理解也并不尊重,直接把一盘水果都撤了下去,“那我要做蜜饯了,到时可没新鲜的吃了。”


    话落,鹅却扑腾扑腾站了起来,冲着宋御舟“鹅鹅鹅——”叫了几声,万灵泽就仿若听懂了似的,竟忽拿起盘子里一颗水润的大红樱桃,递到了鹅的嘴边。


    鹅伸着脖子衔过樱桃,看得宋御舟更加震惊,还真是今时不同往日,鹅贵人如今得了宠,竟连樱桃都吃上了!?


    宋御舟又赌气般往自己嘴中扔了几颗,最终却还是把那盘樱桃搁回了桌上叮嘱道:“这很贵的,你也吃点。”


    小魔头听不听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宋御舟忙着做蜜饯,又返回柴房,将剩余的杨梅樱桃该焯水的焯水,该去核的去核。


    樱桃去核后放入罐中用白糖覆盖,杨梅也洗净焯水,再放入冰糖翻炒,将炒出的杨梅汁倾出,同样和腌渍好的樱桃一起用油纸铺平烘烤,再放入院中晾晒。


    准备好了蜜饯,宋御舟已经忙了一天,又趁月色摘下一捧桃花,物尽其用,开始做桃花酿。


    将糯米与桃花一层层铺好,上锅蒸上半个时辰,出锅后冷水过滤两三次,直至温和,再加入酒曲,将中间挖出个小酒窝,观察出酒情况。


    做完这些步骤,将桃花酒密封,盖上被子保暖。


    春天忙碌过后,到了夏天既有蜜饯又有酒的日子便会过得相当潇洒,宋御舟干劲满满,早备了重头货,将酿的蓬莱酒埋入了桃花树下。


    逢莱酒的年岁越高味道就越醇厚,如今的宋御舟是神仙之躯,起码能活很多年吧?


    拍上松软潮湿的泥土,静谧的夜空中有繁星闪烁,桃花瓣阵阵被风吹落,此番意境,当真是良辰美景。


    就是不知他和万灵泽还要住在一起多久?


    宋御舟抬头望那广阔的星辰,知道小魔头并不喜爱这样一日三餐的日子,对方每天都郁郁寡欢,毕竟魔界迟迟不得解脱,身为魔尊的万灵泽也很焦虑吧?


    强大的神仙不愿帮魔界的忙,他这个愿意帮忙的却也就只会做做饭,若这世间有两全其美的事就好了。


    宋御舟正感叹世事无常,却忽见漆黑夜空中划下一颗璀璨的流星,顿时间惊喜无比,虔诚地双手合十许愿道:“我希望三界和平……”


    话落,再睁眼,那颗流星竟然离宋御舟的方向愈来愈近,星星之火,微光愈亮,如城中喧闹灯会上炸开的烟花,直朝宋御舟眼前砸来。


    “我许的也不是什么天理难容的愿望吧?!”宋御舟震惊,立即从桃花树下退向房间,可还没来得及推门,就听身后的流星“啪叽——”一声摔到了脚边。


    退却光芒,一只瘦小至极的小火凤凰如同山间野鸡似的摊在了地上,活像块肉饼,那尖尖的嘴中还衔着一封有金纹印记的信。


    宋御舟吓了一跳,他一介凡夫俗子,更没见过此等物种,脚步在原地彳亍了半天,万灵泽就忽地破门而出,小魔头察觉出了动静,如今一眼就瞥见了他脚边的小凤凰。


    还未等万灵泽说话,宋御舟就先求助道:“徒弟,天上掉下来只野鸡……”


    话落,那坨在地上摊着的小凤凰忽地跳了起来,连信也不叼了,叽叽喳喳一副对宋御舟的说辞非常不爽的模样,却忽对上万灵泽凶煞的目光。


    小凤凰许是被吓了一跳,小爪子后退两步,又衔信飞到宋御舟身旁,将信递到面前。


    宋御舟不明所以,礼貌接过那信封,却不知该如何打开,就被万灵泽施了一诀,信中金字忽然跃到眼前,在漆黑的半空中显现。


    【玉鉴仙君,许久未见,我自昆仑山修行百年而归,却得知你竟下界而去,难不成你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如今派灵宠而来,是告知喜讯,自昆仑修行,天时地利,我已寻得上古弱水剑,也是提醒玉鉴仙君别误了时机,似怕了我一般,早些回来与我叙旧吧!


    ——左松月。】


    那落款洋洋洒洒几笔,似签名般张扬,转瞬信纸就已被万灵泽一把业火点燃,也烧尽了半空中的字迹,如烟而散。


    宋御舟却没太看懂,更不认得这左松月是谁,只感叹对方竟能找到翠华山来为他送信,当真是个厉害的小神仙。


    没想到下一刻小魔头便淡淡而道:“师尊,上界迎战吧。”


    “啊?!”宋御舟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表情一愣,便对上万灵泽清冷的血眸,对方蹙眉道:“左松月下了战书,已找到了这里来,师尊若不上界迎战,以他的性子,打上翠华山都有可能。”


    “他、他是谁啊?”宋御舟可不擅长打架,特别又是要与神仙打,自己就更加胆怯,只听万灵泽冷道:“师尊的手下败将,一个不自量力的小仙罢了。”


    话落,那递信的小凤凰又开始不服气地叽叽喳喳,似是在为自己的主人抱不平,宋御舟却心虚道:“可今时不同往日,我不是那小神仙啊!能不去迎战吗?”


    这蜜饯才刚刚晾上,酒还没喝到嘴,宋御舟还不想赴死,万灵泽就笑着道:“好啊,如果师尊想让左松月下界来将翠华山夷为平地的话,可以不去迎战。”


    “……”


    宋御舟一时语塞,能将翠华山都夷为平地的身手!?之前的小神仙到底都惹上了多少麻烦事啊?


    他又为难道:“可你也知道我的实力,他那么厉害,我怎么可能打得过……”


    “有我在你还怕什么?上界迎战便是。”


    话毕,万灵泽瞥了一眼已将两人对话尽数听去的小凤凰,忽然抬手冲着那凤凰进攻。


    一股业火释出,尽管小凤凰飞的够快,却还是被业火烧秃了羽毛,尾巴尖冒起烟来。


    它慌乱逃窜,叽叽喳喳个不停,万灵泽的手就被宋御舟迅速拦下,阻挠道:“迎战便迎战,你忽然伤这小鸡做什么?”


    话落,果然又让小凤凰一怒,便听小魔头幽幽开口道:“它听见的太多了,为了防止向天界泄露你的身份,该死。”


    宋御舟见小凤凰长得弱小,如今又冒着烟落到了他的肩头寻求庇护,实在可怜,便动了恻隐之心,道:“它连话都不会说,又如何能泄密?万物有灵,你就不要再杀它了。”


    万灵泽手中的业火只能因为宋御舟的阻拦而渐渐熄灭,小凤凰倒是机灵,应着宋御舟的话柄努力点头,又拿小脑袋贴了贴宋御舟的脸颊,以求示好。


    宋御舟顿时心软,将小凤凰接过手心,就被万灵泽提醒道:“你最好不要后悔。”


    宋御舟便坚定道,“不会的。”


    万灵泽又危险地眯了眯眼睛,小凤凰便如受到了惊吓一般,转身从宋御舟手心中飞走,火光没一会儿便消失在了漆黑的夜色中。


    如今送信的灵宠飞走,万灵泽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解决,便不甚在意,转手立即拽宋御舟回房。


    万灵泽似乎已想好对策,如今严肃:“天亮我们便需启程,今夜就不必睡了,若被发现了身份,师尊在天界的敌人就将不计其数,你还需伪装的更像他些。”


    宋御舟顿时紧张,也站直了身子,小心翼翼问道:“小神仙得罪了很多人吗?”


    同样被得罪过的万灵泽一挑眉,反问道:“你说呢?”


    宋御舟低下头沉默,就忽地被面前的万灵泽捏起了下巴,仰起了头,对方凝眸,看着宋御舟。


    “他的眼神和你的太不一样了,从现在开始,你要目中无人,谁都不应该怕。”


    宋御舟抬眼,对上小魔头那双认真的眼,对方眼里又有多少情绪是在透过他,寻找那位小神仙的影子?


    到头来他也需本末倒置,要学占用过他身体,那小神仙的模样……


    第二十二章 宋御舟重拳出击


    满山洋洋洒洒的桃花如今开过了最盛的时节,开始凋零。


    粉嫩揉进了灰褐色的泥土中去,烈日悬空,宋御舟忙着收拾前几天晾晒的蜜饯。


    没想到万灵泽却忽然靠近,将那百宝囊中的铜镜递到宋御舟面前,且主动道:“师尊,帮我戴上魔息面饰。”


    此话竟让宋御舟有些恍惚,他收拾蜜饯的动作一滞,就被万灵泽催促道:“快点,难道你想被天界发现端倪?”


    宋御舟反应过来,又念诀将铜镜中的弱水召了出来,很快面饰的形状便在手心中显现,他有些胆怯地递到万灵泽面前。


    小魔头却嫌宋御舟动作太慢,又俯身向前,一只手抓住了对方的手腕,将那面饰贴在了自己脸上。


    随即又冷声质问道:“这几天的训练如何?到了天界可知道怎么表现?”


    宋御舟立马正了正衣襟,又故作一副高深姿态,仰了仰头,冷道:“本君何时会让人失望?你且放心。”


    没想到刚刚还严肃的万灵泽忽然被他装正经的模样逗的勾唇一笑,又将在脚边溜达的大白鹅抱进了宋御舟的怀中,叮嘱道:“在天界也要好好照顾她。”


    宋御舟当即破防,刚刚的高冷模样瞬间烟消云散,他捧着白鹅,不解道:“若到了天界也还需带着它?”


    万灵泽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自然,若把她扔在这,她饿了渴了怎么办?下雨了怎么办?跑丢了怎么办?”


    如今小妹的魔珠就在鹅的身上,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让魔珠离开他的视线,让鹅出一点差错的。


    不明所以的宋御舟却大失所望,要是小魔头能把对鹅的无微不至放在他身上半点就好了,那样他也用不着整日提心吊胆的生怕惹魔尊大人不开心。


    宋御舟拍了拍怀中静静趴着的鹅,反抗无用就只好默默接受,他也把刚刚收好的蜜饯装入了百宝囊中。


    若到了天界,一时回不来,起码尝到了蜜饯,不算做一只馋死鬼。


    师徒二人启程,如今快要入夏,似乎连天界也热闹了许多,仙梯一路彩云攀升。


    刚踏进天界的云层中去,驻守在仙梯旁的两位天兵就铿锵有力道:“恭迎仙君回归!”


    宋御舟被吓了一跳,刚想客气回应,就被万灵泽及时拉住了手,目中无人似的一路向玉光殿走去。


    “上了界,师尊除我之外谁都不必应答。”万灵泽在前叮嘱,这一路杳霭流玉,依旧看的宋御舟眼花缭乱。


    “那样会不会太没礼貌了?”宋御舟虽做问句,却还是点头听话,便见走在前面的万灵泽忽然顿住脚步,和宋御舟站在了一起。


    “对师尊嫉妒心急者无数,你若再礼貌些,那么不礼貌的可就是他们了。”


    万灵泽在宋御舟耳畔说明,如今快到了玉光殿,遇到的人多,便更不能露馅,他拍了拍宋御舟的后背,示意对方往前走。


    “接下来就要交给师尊了。”


    宋御舟接收到信号,立即清了清嗓,虽然怀中抱着白鹅,却还是一副气势十足模样迈入自己的宫殿。


    转眼便迎面撞上一名匆匆忙忙的仙女,那仙女手中端着蟠桃,见到宋御舟这张脸,更是吓得连魂都飞了。


    “玉鉴仙君!?您……您回来了!?”仙女吓得眼神左右闪躲,垂着头,手捏着玉盘,盘中的仙桃都在抖。


    宋御舟见对方如此害怕,刚想上前安慰,就听身旁的万灵泽顿时呵斥道:“这是我师尊的宫殿,你为何出现在这!?”


    他这一声冷淡质问,顿时把仙女吓得跪倒在地,玉盘里的仙桃在云雾中滚了一地,仙女几滴泪倏地啪嗒啪嗒掉落下来。


    “仙君……我实在是拦不住揽月仙君……”小仙女哭的泣不成声,瘫倒在地,宋御舟就无法再坐视不管,立即撂下了自己身上一副高冷架子,将仙女给扶了起来。


    “你别怕,是我这徒弟太凶了,但他人很好,不是有意吓你的。”宋御舟又将滚落在地上的蟠桃尽数捡起,放到了仙女端着的玉盘中。


    仙女更是顿时不知所措,她从未见过如此温柔的玉鉴仙君,慌张地抹了抹眼泪,这才能继续说话,“是、是小仙失职,揽月仙君他非要来玉光殿做客,小仙无能为力,也只能服侍着了……”


    话落,万灵泽却怒意横生,“这个不识天高地厚的左松月,岂敢来此造次!?”


    小仙女又一轮哭泣,见到玉鉴仙君如此温柔,她也卸下防备,依靠宋御舟,立马再跪下来求情。


    “求玉鉴仙君饶了我家仙君吧!他就是年轻气盛,是认可了仙君您强大才总是纠缠于您的,求您不要再伤他了……”


    宋御舟并不清楚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与左松月怕是有很深的过节,否则对方不能约战于他,万灵泽也不至于一听到对方的名字就一脸鄙夷。


    他又梅开二度将跪在地上的小仙女扶了起来,轻声安慰道:“放心,本君此次回来不是为了打打杀杀的,你先退下吧,不要再怕了。”


    小仙女从未听过玉鉴仙君如此温柔的说话,更未见过这张极为清冷的脸上绽放出如此温润的笑意,顿时间羞红了脸,终于不再哭了。


    “多谢玉鉴仙君。”


    她垂眸告退,一张可人的小脸哭的梨花带雨,脸颊微红,更是看呆了宋御舟。


    果然是天上的仙女,连哭起来都这么漂亮,之前在街市上见到的画像都要在真仙面前逊色不少,谁又有铁石心肠,惹仙女落泪呢?


    心中正有所想,宋御舟的思绪就被凶神恶煞的万灵泽打断,小魔头见到走远的仙女和看得出神的师尊,顿时铁石心肠般怒道:“好色之徒!”


    宋御舟立马回神,又急忙替自己辩解,“我那是见不得人哭,若你哭了,我也会安慰你的。”


    话音未落,他立马收到了万灵泽不屑的一记白眼。


    万灵泽显然还有比指责师尊更为重要的事,又立马迈着步子进入宫殿,果然见到纱幔之后一个翘着二郎腿,吃着蟠桃的人影。


    他立即快步走去,一把拽了那罗纱帐,左松月的身影顿时映入眼帘,对方长着副少年模样,穿着件洁白如月的长袍,却玩世不恭,如今啃着仙桃,正倚在宋御舟的榻上。


    见到万灵泽,左松月倒是先不满起来:“放肆!你一介名不正言不顺的狗徒弟,竟敢冒犯于我!?”


    宋御舟震惊,从未见过何人竟敢跟万灵泽这般说话,一口一个“狗徒弟”,怪不得万灵泽一听到左松月的名字就如此生气。


    不过这是在骂他徒弟还是在骂他?


    不管了!骂他徒弟不就等于骂他吗!?宋御舟最不喜欢没礼貌的人了,还不等万灵泽动手,他就放下鹅,一把拽上了左松月的衣领。


    许是之前种地刨坑锻炼出来的力气,宋御舟一把就将左松月从榻上给狠狠拽到了地上,“你也休在我徒弟面前放肆!”


    这一下足矣摔得左松月不可思议,他很快又拄着榻爬了起来,依旧一副目中无人的态度。


    “玉鉴仙君?你也太会翻脸了吧?你不是巴不得我们多骂骂你这不服管教的魔头徒弟吗?现在又装的什么清高?!”


    万灵泽在一旁听得快要将银牙咬碎,手中的拳头攥得愈发的紧,左松月却全然不怕道:“早就说过,这魔族就像狼狗,训好了能当狗,训不好就是匹白眼狼!你给他戴了这么久的口笼也不见他听话……!”


    话音未落,宋御舟却一拳冲了上去,瞬间打在左松月脸上,迫使对方闭了嘴,又向后几个趔趄。


    宋御舟显然没听过如此满带恶意的话,蹙眉气的脸红,“你、你欺人太甚!”


    左松月恍惚,捂着脸,看宋御舟的眼神都发狠,“你凭什么打我!?要打也该是你我比试的时候!”


    万灵泽的怒火却顿时被替他出气的师尊浇灭了不少,又冷静下来,转身拽上左松月的衣袖,将人往殿外扔去。


    “那就等比试的时候再滚到我师尊眼前来!”


    砰——


    宫殿大门瞬间被关闭,门外左松月叽叽喳喳的声音已听不太清,只知道那语气中还是不服不忿,万灵泽全当犬吠。


    打完人后宋御舟自己却蔫了下来,他攥着那只捶人的拳头,又默默问道:“那小仙君一直如此?”


    看出师尊在为自己着想,万灵泽的气忽然消了,又从容道:“早就习惯了,以前的师尊可不会替我说话,小心暴露。”


    “一时冲动。”宋御舟垂眸解释。


    万灵泽却问:“后悔了?”


    他摇摇头,举着那刚刚打完人的拳头,委屈道:“就是手疼……”


    没想到下一刻就换来万灵泽的无情嘲笑,“你也算是替我之前的师尊遭了报应,左松月常年在宫殿乱吠,骂我的话他全当听不见,折煞我本就是他们共同的乐趣。


    直至有一天,左松月骂到了他的身上,他却瞬间急了。


    两位仙君打的你死我活,当年左松月惜败,逃到了昆仑养伤,如今敢再回来挑衅,想必是法术又有了长进。”


    见万灵泽竟对刚刚他都受不了的辱骂云淡风轻,还有心情说风凉话,宋御舟揉着手就更加委屈了。


    “想不到我宋御舟死了一千年,命中竟还有此劫,不过这两个小神仙也太欺负人了,你都不生气吗?”


    万灵泽却笑道:“师尊都已经替我出气了,我还怎么生气?”


    “不过让师尊打疼了手,我这当徒弟的,怎么也要替师尊报仇吧?”他本就没想放过左松月,现在正有了合适的理由。


    “让我来迎战吧,师尊且看分晓。”


    第二十三章 小魔头超级厉害


    天界浮光谷——


    连接蓬莱仙山一座索桥,谷中色彩斑斓,幽静中闪烁点点流萤,这里像被天界遗忘的山谷,已然成为了神仙打架的风水宝地。


    占用宋御舟躯壳的那位小神仙其实很矛盾,他待人极为冷血无情,看着自己的徒弟被羞辱也无动于衷,可这样的人,却是三界和平的功臣。


    他决策了许多天界规则,再不容许神仙之战影响人间分毫,可以说有他存在过后,从此人间才彻底告别了如三界大战那样的无妄之灾。


    三界被划分的格外清晰,神仙无法再随意干扰人间,用宋御舟的理解来说,就是哪怕神仙打架,也要躲到山坳坳里偷偷打。


    这不,着急约战的左松月早就来了,此刻正叉腰站在那索桥之上,天界神光普照,五光十色映在他洁白的衣袂上,却全然没有丝毫仙人之姿。


    宋御舟弯眼,怀中抱着已经昏昏欲睡的鹅,只觉得左松月是个欠管教的小孩,通常揍一顿就好了。


    对方到哪都是一副少爷做派,此番会战,乘仙轿而至,周围还站着不少青衣仙女,看上去威风极了。


    万灵泽却不管其他,拽着宋御舟从山谷上飞身下落至索桥,冷笑道:“带这么多人来,是怕死了没人给你收尸吗?”


    “跟你有何关系!?仙君之间的对战,你这狗……”余下的话音还未能说出口,便见对面的宋御舟眼神凌厉,此刻又捏起拳头看着他。


    左松月才刚挨过揍,打心里还有对宋御舟这张脸的恐惧,又转变话锋道:“咳,徒弟先到一边儿去!”


    万灵泽皮笑肉不笑,依旧站在师尊身边道:“就你?你配和本座的师尊打吗?”


    一听到对方直接上称呼,左松月更加恼羞成怒,“真是百年不见,是玉鉴仙君脾气好了吗?轮到你在这跟我耀武扬威!?”


    “是你脸皮太厚,需要本座惩治。”万灵泽一双红瞳冷若刀锋,左松月看着对方脸上戴着的魔息面饰,更加张狂冷笑。


    “哈哈哈……你就打算用你那被尽数压制,空能燃起抹业火的魔息跟我的弱水打吗?”


    左松月见对方不怕,又立即施诀召出弱水剑来,剑引昆仑弱水,云层间忽照下一束光来,包围在他身上。


    那把弱水剑宛若游龙,顿时在熠熠生辉的太阳下凝聚,被左松月拿在手上,剑指万灵泽。


    万灵泽不止没有被唬住,反而悠哉倚靠在万丈高的索桥绳索之上,漫不经心抬眼,“若你拿弱水剑都打不过本座,就更不必与本座的师尊较量了。”


    左松月早就等不及,见这次宋御舟竟让万灵泽说这么多废话,顿时不爽道:“那你也要哀求你师尊把那口笼给摘下来吧?要不然本君岂不赢得不光彩?”


    他不住嘲讽,深知宋御舟有多看不上万灵泽,他就是骂的再脏再狠,这里也是天界不是魔界,没人会替魔尊说一句话的。


    “不过本君好像记得,玉鉴仙君不太喜欢你这徒弟吧?口笼一戴就是五百年,又何时解开过?可怜……”


    下一个可怜还没等左松月明嘲暗讽的说出口,只见宋御舟的手却已不假思索地触上了万灵泽脸上的魔息面饰。


    瞬间,魔息面饰摘下后融水消于手心,万灵泽那张精绝的脸庞顿时映入眼帘,他勾唇的弧度似乎都带着不加修饰的张扬。


    “那估计是你记错了。”话落,万灵泽忽然猝不及防向左松月瞬移过去,光是还没出招的这一下,就已引得周围仙女惊呼。


    左松月没想到宋御舟竟会忽然发癫,摘下了那魔息面饰。


    但他好歹是做足了功课才来约战的,如今换万灵泽打,他更有信心赢,又不紧不慢地挥出弱水剑,一击打在了万灵泽不知何时召出的水门上。


    两面水帘相交消融,万灵泽的魔息属水,左松月的弱水剑正好与之相克,他顿时大喜,自信道:“魔界之水岂能比得过昆仑弱水!?”


    万灵泽本就被弱水所做的面饰封印魔息,此番又怎敢胆大包天的迎战?!


    宋御舟在一旁看得紧张,无论如何,这场比试也是万灵泽凶多吉少,一旁的仙女们也看得紧张兮兮,其中还有方才替左松月求情的仙女。


    她又见到宋御舟,就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走过去主动与宋御舟攀谈,“玉鉴仙君,求您徒弟放过我们仙君吧,我们就这一个仙君,可不能再让他出事了。”


    宋御舟拍着怀中睡着的鹅,见众仙女都在为左松月求情,可自己的徒弟也不是一样在比试?


    他又严肃道:“可我也只有这一个徒弟,这只是正常比试罢了,你们莫要忧心。”


    话音刚落,只见万灵泽不知何时已在索桥上将左松月围困,众仙女们见状,又立即跪下请求,“玉鉴仙君!我们从小和揽月仙君一起长大,他虽然顽劣,可并非坏人,待我们极好,上次您将他打伤,他在昆仑百年才养好了伤,这次真的不能再受伤了……”


    宋御舟被跪在地上的众仙女纠缠哀求,而索桥上交战的二人却是势均力敌,战况激烈。


    左松月执剑,优势显然比两手空空的万灵泽大了太多,若这都要仙女们来为此求情,未免也太不公平了些。


    “本君知道各位对揽月仙君的关心,可既是比试,就没有中途停止的道理,一句顽劣就可勾销他的妄言吗?大家都成仙了,应该也明白没这道理。”


    宋御舟语气温柔,说出去的话却是不容反驳,“大家就是太好了,所以才让揽月仙君太过娇纵,欺人太甚就总要有人去会会他,我们这些做长辈的,看着便罢了。”


    仙女们知道求情无果,再纠缠下去也怕宋御舟生气,又都默默站了起来,紧张兮兮地去看交战的二人。


    宋御舟见她们实在坐立难安,又好心安慰,拿出百宝囊中自己准备的蜜饯,递到了仙女面前。


    “别紧张,这是本君在人间做的蜜饯,要不我们边吃边看?”


    几位仙女面面相觑,都不敢拒绝堂堂玉鉴仙君,索性接过,含入口中。


    蜜饯的酸甜回味无穷,嚼起来口齿生津,清甜弥漫,仙女们也是第一次品尝,顿时不可思议,“想不到玉鉴仙君还会做人间的蜜饯。”


    “玉鉴仙君,你怎忽然变得这般好?”又有个看上去年纪更小的仙女道,就被身旁的仙女怼了怼,“说什么呢?玉鉴仙君一直很好。”


    宋御舟心虚地笑了笑,便听一早见过的仙女也惭愧地说:“仙君莫怪,只是您之前从不会看我们一眼的,今早却帮我收拾了蟠桃,所以现在我们才想……得寸进尺求您……”


    宋御舟好似又做了多余的事情要露馅,他立即心虚,又摆出高冷模样,冷道:“本君只是心情不错,如今休要再来打扰。”


    看着宋御舟转身离开,怀中还一直抱着白鹅,仙女们把它当灵宠,只觉得如今的玉鉴仙君特别温柔。


    索桥边的比试显然还没结束,原本以为几剑就可以结束战斗的左松月如今有些筋疲力尽,他只好用尽全力,释出一诀。


    指间的光芒霎时穿行到手中的利剑之上,激得万灵泽刚刚铸成的水门顿时被光芒刺破。


    万灵泽脚踩索桥,如今水门被破,他又顿时开启阵法。


    他念诀施法,彩云间竟异常落了雨,天空晴朗,流金溢彩,雨在太阳的光辉下犹如颗颗黄金般闪烁,疯狂砸在浮光谷中。


    左松月淋到那雨,脚下开始猝不及防的下陷,瞬间从索桥上掉了下去,在旁观战的仙女都花容失色,全去喊揽月仙君。


    左松月如今才感觉心慌,下坠瞬间腾飞,他却四面楚歌,又撞上万灵泽的水门,下一刻,就犹如被卷进了无边无际的大海中感受窒息。


    “左松月,你说谁是狗徒弟!?”


    深海中,他仿若见到了万灵泽那双深红的眼,却被窒息裹挟,完全说不出话来。


    霎时,水门又将左松月推出,他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却是在索桥之下的半空中继续下坠。


    万灵泽就再开一扇水门承接,这回又让左松月重重摔在地上,他一口鲜血喷出,就忽然被一双冰凉的手从身后捏住了下巴。


    万灵泽幽幽开口:“你说谁名不正言不顺?”


    左松月已然重伤,被水淹过,又狠狠摔下,如今大口大口喘气,又在止不住地咳血。


    万灵泽却又勾唇问道:“你觉得你是能训来当狼?还是当狗?”


    话落,又一扇门快将左松月的神识抽离,在其他人眼中,左松月被迫在不同的水门中不断穿梭,万灵泽将水门通通置于半空,哪怕对方能从水门中抽离片刻,也在浑身是伤的不断下坠。


    宋御舟是想看到左松月受到应有的教训,可若是要把人折磨死了可就不妥了,他当即阻拦道:“徒弟!够了,惩罚够了!你赢了,快放了他吧!”


    听到师尊劝阻,万灵泽这才意犹未尽,最后一扇水门将左松月带回了索桥之上。


    对方已然快要晕倒,手中还执拗地握着那把弱水剑,不甘心道:“不可能……我怎么会输给你?”


    他最看不上的魔界,一个有名无实的魔尊,摘了面饰后竟是他难以想象的强大,宋御舟究竟是如何控制住了这样的魔头,简直恐怖如斯。


    左松月死不瞑目道:“玉鉴仙君,你干嘛要摘他的面饰!?我、恨、你!!!”


    第二十四章 这个仙君不一样


    无端遭人忌恨,宋御舟也很无辜,他俯下身,本意是想把倒在地上的小仙君给扶起来,却不想对方输了也要傲气地翻身,躲开了宋御舟的搀扶。


    宋御舟哭笑不得:“是你要约战于我,又挑衅我徒弟,怎么如今输了就恨我?”


    躺在地上的左松月不服气道:“我是要跟你打!你却拿徒弟搪塞我!”


    “若换成师尊,你早就命丧黄泉,还有机会在此争辩?”万灵泽居高临下,看着一拥而上的仙女们对着左松月一通观察忧心,他就不屑一顾。


    偏左松月不知死活,趁没咽气就一直在万灵泽雷区蹦迪,怒骂宋御舟道:“哼!我看是百年不见,玉鉴仙君弱了吧?!捧着个灵宠闲逛,你还有什么能耐!?百年前还敢冲锋陷阵,现在竟躲在徒弟身后?你是不打还是不敢!?像被人夺舍了似的!”


    众仙女是无论如何也拦不住左松月这张不怕死的嘴,下一刻,万灵泽就已化身正义使者,忍无可忍,一脚踢晕了左松月。


    “吵死了!”


    万灵泽怒骂,又是仙女们一阵叽叽喳喳的担忧,宋御舟也紧张兮兮问道:“他怎么不动了,你该不会把他踢死了吧?”


    “管他做什么?皮糙肉厚死不了。”


    宋御舟却好心上前把左松月扶了起来,对方只有晕倒了才不反抗,他又冲着万灵泽和气道:“他就是个孩子,你别与他计较。”


    万灵泽却冷笑道:“岂有孩子同他一般恶劣?他不过是嫉妒师尊,自己做不到,就靠挑衅找平衡罢了。”


    看着昏迷不醒的左松月,嘴角还挂着刚刚咳出的血,宋御舟又觉得自己与对方也算是无冤无仇,对方的辱骂也得到了教训,最终还是心软。


    他将白鹅转手交给了万灵泽,又把昏迷受伤的左松月抱了起来,起码小仙君也是被他徒弟打的,他不能坐视不管。


    “无论如何都先回宫殿,让小仙君休息一下吧。”


    在场的仙女们又对如此豁达的宋御舟心存感激,带着几人乘轿而归,可刚将左松月送回宫殿,左松月便挣扎着从宋御舟怀里醒了过来。


    他见被平时最冷血无情的宋御舟抱着,顿时吓得炸了毛,怒斥道:“宋御舟!你真被夺舍了?!”


    下一刻,脱离宋御舟怀抱的左松月便跌落在地,摔得头晕眼花,屋内养的小火凤凰顿时焦急地飞过来关心主人,却被左松月一把拍开。


    他又强撑着狼狈爬回榻上,嘴上功夫了得:“待我养好了伤,再与你一战!”


    万灵泽便将那弱水剑粗暴地扔到了左松月的床榻上,险些没砸到小凤凰,冷言警告道:“不想死就息事宁人,我们没空陪你玩。”


    左松月倚在榻上,依旧觉得浑身刺痛,万灵泽下手极黑,分明就是想往死里打他,只不过宋御舟却与以往大不相同,竟不气不恼还能送他回来?


    “看来你们师徒俩人间走一遭,关系匪浅啊?”


    左松月阴阳怪气,又冲宋御舟提醒道:“不过玉鉴仙君别怪我多嘴,这魔族就是祸害,他们抢掠人间,满口谎言,恶事做了这么多,早就死不足惜,封印都便宜了他们……”


    果然不等左松月说完,一旁万灵泽的怒火就已激起千层浪,左松月有意激怒,又顿时呵道:“想打我?!这话都是你师尊先前教给我的!你要觉得不对先打你师尊啊?!”


    宋御舟顿时慌乱,好你个左松月,真是一点人事不干!他好心把人送回来,对方惹恼了万灵泽却甩锅给他!


    “他是本座的师尊,你是个什么东西!?”万灵泽早已分得清“小神仙”和“宋御舟”的差别,不接受这种低级的挑拨离间,只觉得面前的左松月实在太欠揍了,他非要再毒打一顿出气!


    左松月眼看这巴掌又是冲自己来的,顿时眼疾手快拉下了幔帐,将小凤凰也护在了幔帐之后,求助道:“玉、玉鉴仙君!快管管你这逆徒!”


    宋御舟就算脾气再好,也要被屡次三番口出狂言的左松月惹恼,他实在不愿与这般胡搅蛮缠的仙君多言,又倏然拉开了左松月刚拉上的幔帐。


    这张脸光是冷淡一点,便有了威震八方,让众仙骨头一麻的架势,“揽月仙君,本君劝你今后好自为之。”


    左松月吞了吞口水,说不怕其实都是在硬撑罢了,可他这个人偏被惯坏了,嘴上不能吃一点亏。


    “那你们也不要太嚣张!我舅舅可是盛君!欺负我的人都不会好过!”


    怪不得左松月能如此嚣张跋扈,原来是上面有人替他撑腰啊?


    宋御舟不清楚天界,更不知左松月口中的“盛君”是何等人物,能让他这个做外甥的如此张狂。


    万灵泽却不留情面戳穿道:“盛君又是何许人也?我看你才是满口谎话,怎不在百年前就叫我师尊封印了去?”


    见万灵泽全然不信,言辞歹毒,左松月心高气傲岂能咽下此口恶气,又吩咐道:“小凤凰,去把本君的仙名录拿来!叫他们见见世面!”


    小火凤凰一听到命令,立马扇着翅膀叼来了寝宫书架上摆放最高位的一本书,仙名录是本白册子,上面的字迹恢宏大气,闪着金光,看上去便气派十足。


    左松月趾高气昂地坐在榻上翻动,到第三页,便是一道金光熠熠的名字——慕容盛。


    上面当真清清楚楚记了这位“盛君”的事迹,宋御舟俯身查看,什么修缮福地,维护仙首,缉拿罪仙,慕容这一家以慕容盛为首,几乎都是无所不能,粗略看过,全是功绩。


    可年年的功绩却在一千年多年前戛然而止,此后慕容盛的事迹中断,只留下了一旁与慕容盛相关的亲属关系。


    左松月就在此时自豪地指了指自己那在盛君这一页占比极轻的名字,道:“我可是他外甥,你们休要惹我,他比你们谁都厉害。”


    这样一看,确实是个惹不起的大神仙,宋御舟油然而生一股敬意,万灵泽却谁都不惯着,反手便将仙名录扯了过去。


    他狐疑地眯了眯猩红的眼,忽然发出一声冷笑,手中业火骤起,瞬间点燃了仙名录。


    宋御舟和左松月顿时紧张,眼见仙名录冒起丝丝白烟,没一会儿便去伪存真,业火将左松月附着的法术烧了个精光,仅有慕容盛的这页退却了金色的光芒,字迹也变得斑驳暗沉。


    一千多年前的事迹又瞬间增加了一条,因猎杀鸟使其灭亡,罪仙成立。


    “这就是你的舅舅?当真是厉害!”万灵泽捏着那本仙名录,也百倍奉还了对方的阴阳怪气。


    这回换左松月沉默下不来台,他本意是想装一装的,如今暴露,又破防道:“玉鉴仙君!比试都结束了你怎还不给你这逆徒戴回魔息面饰!?仙界是他这魔头该造次的地方吗?”


    左松月的厚脸皮功力当真深厚,如今这个无人撑腰的小仙君更对宋御舟造不成威胁,他也更加不怕,挑衅道:“你不觉得我徒弟的脸很赏心悦目吗?还戴什么面饰?又何须遮掩?”


    左松月要不是身负重伤,当场就要气得跳脚,却见万灵泽看着那仙名录若有所思,瞥了眼师尊,转手收进了百宝囊中,竟不打算还了。


    他顿时连气都没了,趔趔趄趄要下榻,宋御舟见对方身负重伤行动不便,又扶了对方一把将其按回了榻上。


    万灵泽此时便贴在宋御舟耳畔悄声道:“仙名录里许有之前师尊的线索。”


    两人光明正大狗狗祟祟,更是看得左松月双眼刺痛,可如今若是把仙名录弄没了,他身为仙君的本职工作更是失职,到时候自己也似舅舅那般沦为罪仙可就惨了!


    左松月终于知道孰轻孰重,大声呼喊:“你把仙名录还回来!玉鉴仙君,你快管管你这逆徒!”


    没想到万灵泽竟幸灾乐祸拍了拍左松月的肩,连语气都破天荒变得温柔,“你有舅舅,我也有师尊,对不对啊?”


    话虽没说全,但结局已点破。


    果然,宋御舟也如释重负拍了拍左松月的另一只肩膀,还贴心地掏出了百宝囊中的蜜饯塞到了对方手中,故作安慰:“没有仙名录的日子,就让蜜饯来陪伴你吧……”


    话落,宋御舟拉上幔帐,带着万灵泽扬长而去,徒留左松月在榻上悲痛欲绝:“仙名录!本君的仙名录!本君不能没有仙名录啊!”


    此时又有几位仙女随着师徒二人的离开踏进寝宫,安慰道:“仙君,您就别再纠缠玉鉴仙君了,他人真的很好,这次既没打伤您,又将您抱回宫殿,还分了大家蜜饯吃,您还想玉鉴仙君如何呢?”


    “呵!他要是真这么好,那还能是玉鉴仙君了吗?!”左松月尤记得百年之前的那场比试中,他生生被打了四十二下!


    宋御舟边打边骂,他的那些骄傲、脸面,全都在众仙面前丢了个精光,当时万灵泽也在场!


    明明那时卑躬屈膝在宋御舟面前端茶递水连仆人都不如的徒弟,如今竟能平起平坐站在宋御舟身边,翻身做主人了?


    此话却顿时让其中一位仙女惊觉道:“不过玉鉴仙君好似确实不一样了,今天比试的时候,他竟说自己只有一个徒弟?”


    左松月顿时来了精神,忽然想到了一个可以拿回仙名录,又足矣灭了万灵泽嚣张气焰的人,冷笑道:“一个徒弟?这话若叫小施恩听了去,那他得多伤心啊?”


    第二十五章 打赢胜仗去抓鱼


    天界一别,又回到翠华山中。


    桃花开败,春色已过,初夏的暖风温润,宋御舟精心维系的小菜园也颇有起色,绿苗茁壮生长,一片大好之势。


    刚刚打赢了一场胜仗,又意外收获仙名录,万灵泽尽心翻阅,想要找到些关于“小神仙”的蛛丝马迹,若真有机会找人回来,那解除魔界封印也将指日可待,如此想来,皆是好事。


    宋御舟盛了两盏之前酿的桃花酒,便见万灵泽还对仙名录上“盛君”的那一页执着,反复看了几遍,却还是没有头绪。


    慕容盛实在太过神秘,包括仙名录上也完全没有一副画像和个人性格的概括。


    万灵泽只能通过一件件罗列的事迹看出慕容盛的功利心似乎非常强,这个人无妻无子,千百年来都只为仙家做事。


    直至猎杀鸟灭亡犯了重大错误后,慕容盛才被削去锋芒,管过仙兵,饲过灵宠,连洒扫的工作都干过,可却诸事不顺,几乎不停地更换仙职。


    到了重要的三界大战,慕容盛的事迹却忽然消失,若推算过来,当时正是人间的安元年。


    安远年的宋御舟在三界大战中死去,他死后,紧接着被慕容盛掌控躯壳,此人功利心极重,便用凡人之躯重新修炼,一步步登仙成神,再到战功赫赫,换来三界和平。


    可若有如此才能,他为何不用自己的身份证明自己,如此多的丰功伟绩,早可无数次的摆脱罪仙身份,干嘛非要霸占凡人之躯重新费力修炼,追求刺激吗?


    难道是他的躯壳不能用了?


    万灵泽实在想不通,慕容盛战功赫赫,又是神仙,他的躯壳应该极难被伤吧?


    而且就算真的需要别人的,那又为何会选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宋御舟,还用着人家的名字为他人赚功绩?


    此时宋御舟却也矢口否认道:“我觉得这位盛君不会是小神仙,若盛君真是左松月的舅舅,那他占用我的躯壳时,怎么可能狠心把自己的外甥打成重伤呢?”


    话音刚落,他就对上万灵泽凝重且意味深长的目光,对方非常严肃提醒道:“你别把他当人看。”


    万灵泽好歹与“小神仙”相处近五百年之久,深知对方的恶劣与冷血,他换了躯壳,又不长之前的模样,左松月认不出来,对他出言不逊,以他那六亲不认的性子,这外甥打得简直合情合理。


    万灵泽捏着仙名录,只可惜慕容盛的这页留下的信息始终太少,他到天界时,距离盛君的消息已在众仙中绝迹五百多年之久。


    若不是左松月那个糊涂蛋非要拿他那下落不明的舅舅壮自己威风,万灵泽还从不会清楚天界还有“盛君”这号神仙。


    宋御舟见万灵泽忧心忡忡,自己也对慕容盛与小神仙的联系半信半疑。


    他实在想得头疼,又主动邀请道:“徒弟,要不然我们一起出去散散心吧?你刚打赢了胜仗,师尊给你抓鱼吃?”


    万灵泽思索过后,竟真的放下了仙名录,从椅子上起身。


    若想知道慕容盛究竟是不是“小神仙”,恐怕光凭这一本仙名录还不够,他索性先放宽心,养精蓄锐,再找其他线索。


    宋御舟却十分惊喜,知道对方这是答应了自己的抓鱼请求,又怕小魔头后悔,急忙去翻鱼篓。


    转眼就见万灵泽已将刚刚他盛来的桃花酒一饮而尽,看着对方品尝,他又笑着问道:“味道怎么样?我好久都没酿过酒了……”


    万灵泽摩挲着手中杯盏,心中竟难掩矛盾纠结,若之前的师尊需用宋御舟的躯壳方可出现,那就注定有一天,在他眼前的师尊会消失。


    孰轻孰重他心知肚明,他跟宋御舟的表面师徒应该做不太长久,不过他也是最近才发现,宋御舟并非全无优点,相反竟还挺合他心意的。


    听话,温柔,大概还很贤惠吧?


    桃花酒的清醇味道在唇齿间蔓延开来,万灵泽撂下杯盏,颔首道:“还不错。”


    宋御舟明明对自己的手艺很有自信,如今得到了一句不轻不重的夸赞,他反倒在心中嘀咕起来:


    连说句夸奖都要如此委婉?真是个吝啬的小魔头……


    他拎好鱼篓,还是接收了万灵泽的夸奖,笑着招呼道:“走吧徒弟,为师带你去抓鱼!”


    宋御舟又到了自己大展身手的场合,人都顿时开朗自信了不少,犹记得之前赶上春雨季,他和父亲下河抓鱼,一次就能抓上好几篓。


    抓好的鳜鱼再分给邻居些,自己留上一篓,加些松子,做上一盘松鼠鳜鱼,色泽艳丽,酸甜开胃,配着米饭,他每次都能吃好几碗。


    抓鱼可是宋御舟的强项,他带着万灵泽来到河边,前几日小魔头的心情都很不好,雨就一直没停,鳜鱼便也泛滥。


    刚到河边,宋御舟就脱了鞋,挽起了裤脚和衣袖,走进了静静流淌的河流中去,转身便眼疾手快地逮到了一条鱼。


    河水在太阳的照耀下波光粼粼,灰色的鱼被手抓出水面,摆动的鱼尾激起颗颗水珠,在阳光下颗颗迸发。


    他抓着鱼转头看向依旧在岸边高冷伫立的万灵泽,又举起手中的鱼呼喊道:“快下来啊!”


    说话间,鱼却已不受控制,从宋御舟手中挣扎滑落,噗通——一声又跳入河里。


    水花溅了宋御舟一身,打湿了他的衣衫,又溅到他的脸上。


    宋御舟却浑然不在意,随意抹了把脸上水渍,任由披肩的青丝融上水的痕迹,他浑身狼狈,唯有头顶上的银冠在光辉下映着它的气势。


    镶嵌的宝石在冠中被太阳的光照的绚烂夺目,宋御舟却一心玩水抓鱼,见万灵泽不来,他又走到岸边,贴心道:“来抓鱼啊,为师教你。”


    他本意便是想带着徒弟散心,顺便抓两条鱼做顿丰盛的菜犒劳犒劳万灵泽,对方陪着他在天界隐瞒身份,还打了漂亮的一仗,怎么能没有奖励?


    可惜仙名录夺去了小魔头太多心神,对方自仙界回来就一直忧心忡忡,寝食难安,哪里还有欢快模样?


    宋御舟早就暗暗发誓,他一定要让小魔头有一个健康的心理,积极乐观地向上面对美好生活。


    万灵泽却为人孤傲高冷,见宋御舟如此狼狈,如今脸颊旁还滴着水,便更不屑下河。


    他眉头微微一皱,反问道:“难道本座还不会抓鱼吗?”


    “你连河都不下,为师当然不知道你会不会。”


    宋御舟望着岸上的万灵泽,又伸手去拽对方的衣袖,却被万灵泽躲开,冷道:“抓鱼还用下河?”


    话毕,万灵泽倏然施诀,河水忽然被魔息搅得胡乱翻腾,随着万灵泽向上抬手,水流涌动而上,掀起惊涛骇浪。


    宋御舟瞬间被水花包围,转瞬,水花落回河中,鱼脱离了水的呵护,清一色的在半空中挣扎摆尾。


    这场面顿时惊异到了宋御舟,万灵泽仅动了动手指,这河水里的鱼就全都浮出水面,悬于半空,都被抓光了吧!?


    宋御舟被鱼包围,又冲着岸上的小魔头道:“吃不了这么这么多鱼,你快放下来!”


    噗通——几连水花激荡,万灵泽收了魔息,鱼又瞬间坠回了河里。


    “那你到底想抓几条?麻烦。”


    明明是一句态度并不好的话,却让站在河水中的宋御舟破涕而笑,道:“哦,我知道为何三界要大战了。”


    万灵泽拧眉,不明所以。


    宋御舟就继续道:“因为你们都很无聊啊,不吃饭,也不玩,那聚到一起不就剩打架了?”


    “三界大战,人间不也没能幸免?”


    宋御舟却澄清道:“不过人间除了打架还有许多乐趣啊!比如做饭,种田,还有抓鱼……”


    他勾唇一笑,撩动了河中清水,“我们虽然不懂得修炼,但一日为三餐忙碌,一年四季都有事情可做,过得很充实。”


    万灵泽听罢,微俯下身,凝视宋御舟,“难道我们就不充实了?”


    神与魔的寿命要比人长上许多,在漫长岁月中,他们无不追求修炼与造化,长此以往,永无止境,如何不充实?


    “可快乐吗?”宋御舟打心底里发问,“其实有时我不懂你们究竟追求什么?不像人那样简单,吃饱喝足、有家人陪伴就行。”


    万灵泽稍显沉默,忽然轻道:“三界其实没什么差别,大概是因为能力越大,那些追求就会变得更复杂,更难维系吧?”


    宋御舟懂了小魔头的意思,想起之前在幻境见到的万灵泽是那样纯粹,当时他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感情。


    救母亲脱离苦海,念一碗面的恩,可他却屡遭祸事,最终还是被裹挟进了三界的争斗中,也是为了解除魔界封印,与家人团聚。


    宋御舟觉得他与万灵泽是一样的人,只是对方在蹉跎中没了当初的心境,他又不气馁道:“若未来事暂时无解,那就专注现在吧?”


    下一刻,宋御舟便使坏一把抱住万灵泽,他本想将人拖入水中,好好让这小魔头接接地气儿,却不曾想万灵泽时时设防,竟站在岸边巍然不动。


    对方并未生气,反倒贴近宋御舟,也反手捏住他的腰,冷声质问道:“你想如何?”


    “想、想教你抓鱼……”宋御舟对上万灵泽那双幽深的眼,又瞬间松开了熊抱对方的手,不甘心道:“你若不愿……那、那就算了。”


    第二十六章 桃花潭水深千尺


    河水如同一条被太阳精心编织的丝带,伴随洒下的鎏金一路延长。


    万灵泽既不抓鱼,宋御舟便自己抓,一路踩着河中石,拎着鱼篓,颇有游山玩水之惬意。


    游鱼在周围穿梭,于河水中若隐若现,宋御舟不知不觉离小魔头的方向愈来愈远,抓到一条鱼,放进鱼篓,却忽然见到一片片粉嫩的桃花瓣栖息在河面。


    许是随着风的律动,花瓣被尽数卷入了河流中去,漫天缤纷,便如被过去的春日附上了一层灵气。


    季节更迭,满山的桃花早已开败,况且宋御舟住在东处,桃花林尽数在西边,这里除了他院子里那开败的桃花树,明明应再无桃花。


    可漫天上、河流中的花瓣却愈来愈多,宋御舟左右望去,却没寻到一棵桃花树的影子。


    他心中纳闷,忽听见耳畔极轻的一声女音:“仙君~”


    “仙君你来找我呀~”


    宋御舟倒吸一口冷气,抬眼见太阳还刺眼,他总不能大白天遇到鬼了吧?


    保险起见,他还是回过了头,去叫岸边倚树养神的万灵泽,“徒弟,为师好像遇到怪事情喽!你快过来看一哈!”


    话音未落,那空灵又幽深的女声便又再一次响起,“仙君,我在这~你快来看看呀!”


    宋御舟本没想去寻那声音,又想向岸边走去,可刚抬腿,刚刚在河中飘落的花瓣便愈发聚集挨近。


    他实在惊奇,不过想伸手拍散那些如同活物将他围困的花瓣,却忽然望见河水深处,依稀在那碎石中,赫然有一双猩红的眼!


    几乎是刹那,宋御舟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充斥而来的桃花瓣障目,那些花瓣忽然似有意识般将他缠绕,捂住了面庞,直至他彻底丧失了意识。


    宋御舟瞬间朝河中栽倒过去,周围花瓣又顿时被水花冲散,顺着潺潺河流沿下游而走……


    岸边的万灵泽听见了宋御舟的招呼,他站在阴凉的树荫下,不过是一抬眼间,便见到宋御舟直直朝河内猛地扎了进去。


    万灵泽顿时瞬移,眼疾手快地反手将师尊从河中拽进了怀里,却忽然感受到一丝不寻常的魔息。


    他警惕瞥眼,魔息尽散,早已察觉不到,万灵泽又把注意力放到了忽然昏迷不醒的宋御舟身上。


    河水浸湿了两人全身,刚刚还不食烟火、坚决不下水的万灵泽如今却也站在了河中浑身湿透。


    太阳温暖的光照耀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挂在宋御舟脸上的水珠颗颗晶莹剔透滴落。


    万灵泽抚开了宋御舟粘在额间脸颊的乌黑湿发,探了探对方鼻息,呼吸平稳无异,只是这张平日白净的脸上多了些许不易察觉的桃红。


    便如抹了胭脂一般,在如画的脸上晕开了一抹淡淡的红。


    “师尊?你刚刚到底看见了何物?”


    昏迷的人自然无法回答,宋御舟一直双目紧闭,脸颊微红,就如失了魂般醉倒在万灵泽怀中,浑身的温度也逐渐滚烫了上来,唯有河水冰凉在两人之间穿行。


    万灵泽还是决定先把人带去岸上再仔细探查情况,却一不小心见到对方浸湿的薄衣衫。


    衣衫贴紧之处早已春光乍泄,宋御舟细长脖颈处的水珠从喉结滑动而落,阳光打在宋御舟微微起伏的胸口,也显得如此不合时宜,更加非礼勿视。


    万灵泽蹙眉瞥过眼,又将人别扭地抱上岸,靠在了树下乘凉,树荫的阴影遮掩了大半风光。


    而恍惚间,宋御舟仿若做了一个短暂的梦。


    他又梦见了翠华山上曾经热闹的村落,阳光明媚的一天,是春季刚刚结束,即将承接夏季的日子。


    村中的算命先生收了宋御舟几枚铜板,玄玄乎乎,却无比认真道:“小宋啊!你命中带吉兆,将来桃花运肯定特别旺!”


    宋御舟听得心潮澎湃,一手拿着晌午刚刨完地的锄头,一手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真的?!那我何时走桃花?!她……如何?她好吗?”


    算命先生颠了颠可怜的铜板,他与宋御舟的父母算是旧相识,当初宋御舟出生,就是他给算的命。


    当时只不过是奉承小两口,希望对方能多给些算命钱,没想到脱口而出的大红大紫,享清福的命,竟还真被宋御舟这实在孩子给差不多的实现了!?


    多年过去,宋御舟一直脚踏实地,积极干活种地,在村中将日子过得风生水起,算命的也是看着这孩子长大的。


    他虽然是个江湖骗子,其实根本算不出宋御舟到底是个什么命,但人情世故他懂啊,既然收了钱,夸就完了!


    “你别急,你马上就要走桃花运!”算命的一笑,宋御舟二十好几,按理说早该娶妻,这会儿就是他不急父母也都急了吧?这桃花运还不是水到渠成?


    “还有你这娘子可不得了啊!一定是俊美非凡!但又何止一个美字了得,更是方方面面都无人比拟,异于常人之优秀!”


    此话吹嘘太过,世上恐有仙人如此,又岂是他宋御舟一介小小村夫能与之相配的?


    宋御舟竟面露难色,不是不信,而是难免自卑,“那这样优秀的娘子究竟是看上我什么?”


    难不成是他刨坑很快?还会做饭吗?


    算命的一看对方不信,又急于找补道:“诶!这话可就不对了,因缘际会,她一定是看上你的优点,二人性格互补,互相理解,才能长相厮守啊……”


    “我读书少,这究竟是何意?”宋御舟问。


    算命的咂嘴:“就是你有的她不一定有啊!比如说你脾气太好,那她就不一定了,而她处处优异,可就兴许不会你所会的。”


    “原来这就是互补啊?那我和娘子应该很是般配!”


    既然他脾气好,又怎会怕娘子脾气不好?况且他会做饭,那又何须娘子也会?娘子已经及其优秀,而他若能为心爱之人做足一日三餐,更当弥足珍贵。


    宋御舟顿时轻松,翘首以盼。


    他从这个算命梦中逐渐醒来,面前的紫衣身影在眼中愈发清晰……


    仅须臾,昏迷的宋御舟就已转醒,可他浑身的桃红依旧未曾褪去,抬眼看清万灵泽熟悉的脸,他竟如开窍般芳心大乱!


    脾气不好,不会做饭。


    性格互补,因缘际会。


    俊美非凡,异于常人之优秀……


    瞬间,一切的答案都猝不及防地指向了眼前正露出一丝疑惑目光的万灵泽。


    对方哪怕只是注视,便让宋御舟小鹿乱撞,被视线游走到的地方似乎都在拼了命的发烫。


    万灵泽以为宋御舟还未恢复神志,如今渐渐睁眼,又想叫人回去换身干净衣裳,结果自己的话与动作才刚未进行,就听宋御舟忽然懵懂问道:


    “你是我素未谋面的娘子吗?”


    ……


    ……?


    空气陷入了非常离谱、犹如三界大战那般漫长、漫长的死寂。


    万灵泽抬起的手顿时悬于半空,又木偶般地呆滞收回,“你还没醒?淹到脑子了?”


    “没有,娘子,我醒了。”宋御舟转而从树荫下起身,此刻把一向处变不惊的万灵泽都吓得往后一躲。


    对方却心无旁骛地又整理起已经湿透的衣衫来,跑去穿好了鞋,又摆正了冠,忽然很在意形象地用手理了理湿漉漉的头发,虽然都在狼狈面前显得有些无济于事。


    “师尊,你叫我什么?”万灵泽如临大敌,拧眉起身,更多的却是难以置信。


    他知道刚刚事有蹊跷,又将眼神警惕地寻去河边,究竟是何人在作祟?把宋御舟变得这么癫?


    可下一刻,宋御舟的话就更让万灵泽如遭雷击,“你若现在不愿当我的娘子也没关系,我可以追求你当我的娘子吗?”


    “宋御舟!你看清楚我是谁!”


    万灵泽怒骂提醒,却碰上求偶状态的宋御舟,如今他身上的那层胭脂色褪去,表面上看已与往常如出一辙,只是一开口,万灵泽就知道他还不正常。


    “看得清了,真如算命先生所说的一样,俊美非凡……”


    万灵泽满头黑线,知道对方神志不清,又冷声打断宋御舟的胡话,“你可还知道我是谁?”


    宋御舟当即点头,相反很清醒道:“你是我徒弟啊,魔尊大人,万灵泽。”


    清楚明了,暂且看上去正常,万灵泽狐疑,宋御舟就补充道:“刚刚我在抓鱼,不小心掉进了河里,是你救我上来的。”


    宋御舟虽然发癫,但如今从昏迷中转醒,还知道去河边收自己遗落的鱼篓,见鱼篓里已经抓了几条鱼,他又准备回家。


    抬眸却撞上大步迈向河边观察的万灵泽,河水中却平静无波,毫无异常。


    “师尊刚刚可是看见了什么才晕倒的?”万灵泽问道,眼神还一直在往河中打量。


    宋御舟却完全不记得自己所见到的大片花瓣和河中的猩红双眼,只摇了摇头道:“没有,当时有些头晕,索性现在好了,鱼抓够了,为师回去给你做饭吧。”


    万灵泽依旧怀疑河中蹊跷,却被宋御舟转手抓住了胳膊,对方已不在乎道:“好了,我都没事了,徒弟,我们回家吧。”


    虽称呼又变回了原来的,宋御舟也恢复如初,可唯有万灵泽注意到对方挽上他胳膊时,与往常都不一样的害羞与脸红。


    第二十七章 不及我送徒弟情


    院落春风,烟火气萦绕。


    宋御舟将所有菜的原材料都洗好切好,再一起等待下锅,将鳜鱼鱼头鱼刺剔除,再将鱼肉两边改刀,放入盐、黄酒、淀粉,腌制一盏茶的时间。


    期间焯水煮好豌豆、笋、蘑菇等配菜,切好的鱼肉雪白剔透,改了刀裹上粉后在锅中热油,将鱼放入锅中定型、复炸。


    宋御舟再起锅,葱姜蒜炒香,倒水后加入黄酒、盐、白糖、两勺白醋,再将配菜过油炸,最后摆盘浇汁。


    炸好的松鼠鳜鱼像成熟开口的大松果,鱼肉金黄脆嫩,淋上的酱汁粘稠晶莹,配菜点缀着颜色,端上房间内的黄花梨木桌。


    宋御舟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不仅又做了盘麻婆豆腐、蓑衣黄瓜、荷叶凤脯、还为万灵泽盛好了酒。


    万灵泽上次看到这么一大桌子菜还是在建房子,宋御舟请大家吃饭的时候,如今却就他一个人,如何吃的完这么一大桌子?


    他眉头一紧,冷问:“做这么多菜干什么?”


    “当然是吃啊。”宋御舟端着碗米饭落座,眼神却压根没在菜上,反是问道:“难道是菜不合胃口?你喜欢吃什么,我都可以做可以学的。”


    宋御舟含情脉脉,仿若句句发自真心肺腑,他忽然对万灵泽爱慕有佳,尽是讨好,此刻支颐坐着,眼神又停留在万灵泽的脸上不曾离开片刻。


    身为魔尊,万灵泽还是第一次被别人的眼神盯得发毛,且这眼神里毫无凌厉与锋芒,竟只有柔的如水般的澄澈。


    他知道宋御舟不对劲,可除了对他的眼神变了外,对方却依旧正常种田做饭,又与平日毫无差异。


    万灵泽甚至不知要如何与其辩驳,索性拿起筷子吃饭,碗里就被宋御舟眼疾手快地夹进了菜。


    “徒弟,你快尝尝。”宋御舟边夹边道,“我爹说咯,若想哄娘子开心,就得多做好吃的,我做了这么多,你开心了吗?”


    万灵泽刚塞进嘴里的饭险些哽住,他觉得要让宋御舟像曾经一样对他害怕而闭嘴很有必要。


    故而一把撂下了筷子,言辞冷厉道:“本座见到你就不开心,你若再说娘子,本座就拔了你的舌头,让你再也尝不出味道来!”


    宋御舟兴许有被吓到,当真垂头吃饭,万灵泽终于轻松,却听对方竟默默道:“没关系,家有悍妻胜过良田万顷……”


    谁是悍妻!?


    万灵泽血压直升,脸色阴沉,忽然发现宋御舟压根就是个软硬不吃的主,对方怕什么?!倒是他要被宋御舟给吓到了!


    “那河中可是有脏东西?让师尊变成这样?”万灵泽咬牙切齿,就对上宋御舟无辜双眼,“你就这么不喜欢我吗?”


    “那师尊呢?为何忽然要我的喜欢?”这顿饭菜做的丰盛,万灵泽却心不在焉没吃几口,反而想再去河边一探究竟。


    可他的念头却转瞬因为宋御舟的话而动摇,“我喜欢你也不行吗?我死了一千年前,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你,你对我好,还拿铜板给我买包子,虽然之前你讨厌我这张脸,但仔细想来,我却并未受到伤害。”


    万灵泽觉得宋御舟的话太乐观了些,又说明道:“我不是不想伤你,是因为你身上的光相,你不必本末倒置。”


    “即便如此,我也不在乎了。”


    宋御舟坦坦然,其他的不行,可在感情上他却格外豁的出去,“我还是觉得你好,在天界替我同那揽月仙君打架,又打得那般好看那般英姿,怎不叫人喜欢?”


    如此坦然表露爱意,万灵泽听得心里五味杂陈,他觉得对方定是受了什么蛊惑,那时脸上的胭脂红很是奇怪。


    可宋御舟如今早已无碍,面色正常,说起喜欢,也是条理清晰,甚至有理有据。


    “我觉得你并不清醒。”万灵泽依旧警醒,明明一早还好端端的宋御舟,怎会忽地对他莫名表达爱意?


    他们同为男人不说,又是师徒,光是看见这张他恨了五百年的脸,他都绝不会动情。


    宋御舟却坚定不已,“我很清醒,我心悦你,你若不信,我可以证明到你相信为止。”


    此后的每一天,朝升日落,宋御舟顿顿换着花样的给万灵泽做饭,他讨人欢心的手段来来回回就这几种,却每道饭菜做的繁琐精致,颇为用心。


    万灵泽几次试探宋御舟身上是否有其他魔息,皆未察觉,却还是挡不住内心的质疑。


    如今一早带着宋御舟来到前几日抓鱼来的河边,开了个阵法到河中,又命令宋御舟跳下去吸引那蛊惑人心的东西出现。


    知道了小魔头的用意,宋御舟却颇有不满,“你还是不相信我是真心喜欢你吗?”


    万灵泽嘴角一抽,铁石心肠道:“别逼本座踹你下去。”


    “好!那为师今天就跳河明志,来证明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宋御舟点了点头,一副下定决心的模样,跳之前却深吸了一口气,又提要求道:“那如果我证明了自己,以后可以叫你娘子吗?”


    “不行。”万灵泽果断干脆拒绝,催促道:“快跳下去。”


    宋御舟眉间失落,又换了个请求,“那如果我淹着了,一定要记得救为师啊!”


    话毕,一道沧浪色身影便落入了水中,宋御舟站定,衣衫浸湿,河水末过心口,荡起层层涟漪,再无波澜。


    万灵泽朝河中左右逡巡,竟忽地一言不发将宋御舟留下,自己转身离开。


    宋御舟一惊,见人头也不回的愈走愈远,又慌张道:“徒弟,你怎么走了!那为师呢?可以出去了吗?!”


    话音未落,便骤然有桃花瓣阵阵飘落,见这一幕,宋御舟尤为眼熟,仔细想却又想不起来,下一刻,他忽然在河中被一双手从后背拥住。


    那分明是一双女子的手,纤细白皙,出水芙蓉,宋御舟还未来得及反应,只见一束水花忽地朝他面前飞过,击中缠在他身后的女子。


    漫天桃花遮目,走远的万灵泽不知究竟是何时回了头,又释出一诀,在宋御舟眼旁划过。


    那想要纠缠宋御舟的女子顿时落荒而逃,花瓣翩翩在河水中盘旋,却被一连激起的水花挡住了去路。


    她道行尚浅,根本不是万灵泽的对手,却在见到万灵泽时忽然不逃,转而露出喜悦,“兄长!别打了别打了!是我!”


    女子终于肯露面,从宋御舟身后走了出来,桃花瓣尽数飘落,一张千娇百媚的面容逐渐显露出来。


    万灵泽刚刚的戾气全在见到这一张脸后全无,又顿时收了诀,大步迈到女子面前,“三妹?怎么是你!?”


    “当年魔界遭了变故,我没逃过,自是被这仙君封印了的。”三妹说罢,语气里却并无怨恨,反又轻柔抚上宋御舟的肩,一脸爱慕。


    “可惜仙君长得实在俊朗,叫奴家看了好生喜欢,如今又重逢,这是不是你我之间的缘分?”


    宋御舟听得头皮发麻,被三妹纠缠的脸红,下一刻,就忽地被岸上的人抓住了手臂,一把拽上了岸。


    “别再胡闹,你可能上岸?”万灵泽垂眸望着河中的三妹,她却是笑着摇了摇头,道:“被封印了,自然出不去。”


    仙妖客看着万灵泽与宋御舟之间如此亲昵,仙君眼中既无锋芒,又可与兄长平和相处,不禁感叹疑问:“仙君可是不再嫉恨魔族?又是如何同兄长一起出现?”


    宋御舟刚想开口,便被万灵泽打断,“是我做了他的徒弟,他已不是之前的仙君,不会再与魔族为敌。”


    宋御舟这才接上话,点了点头道:“你既是我徒弟的妹妹,若有需要,我会尽我所能帮忙的。”


    看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师徒情谊颇好,仙妖客又忍不住开玩笑道:“那奴家想要仙君你,仙君给不给?”


    话落,她却先对上一双冷清清的眸子,万灵泽的眼里尽是锋利,仙妖客才又转变了话锋,道:“好啦~逗你们的,仙君若是好心,就替奴家准备些饭菜吧,这五百年,奴家可是什么人间美食也没吃到。”


    一听到吃,宋御舟的眼神又亮了起来,术业有专攻,这是他的特长,又颔首:“好,那我这就去备些,你们兄妹二人许久未见,便好好叙叙旧吧。”


    宋御舟转身离开,眼里不知饱含了多少情谊,掠过万灵泽的侧脸,又收回了目光。


    仙妖客将宋御舟的心思尽收眼底,可惜他兄长却是个十分薄情寡义之人,对此视而不见。


    宋御舟走后,万灵泽更是开门见山,问道:“你究竟对他施了何种媚术?快解开。”


    他清楚自己的三妹,对方名唤仙妖客,最擅长媚术,早些年便在人间游荡蛊惑人心,骗吃骗喝骗感情,如今被封印了这么多年,这本事似乎又有了长进。


    “我可解不开,这还要怪兄长坏了我的好事。”


    仙妖客撇了撇嘴,说明道:“那日仙君来捉鱼,叫我窥见,我又怎知他换了人?容貌又未变,只想着封印郁闷,若可以蛊惑仙君爱上我,再放了我岂不两全其美?


    只可惜媚术刚成,只待仙君再睁眼见我,便会对我情根深种,却不成想这么好的机缘竟被二哥你抢了去,真是嫉妒!”


    仙妖客愤愤不平,“受蛊惑后他只会爱上第一眼见到的那人,自然也只需此人的一个吻来破解。”


    第二十八章 不亲一口好不了


    万灵泽听罢,顿时气急败坏,竟难得正气凛然道:“整日就会这些歪门邪道!”


    难道非叫他去亲宋御舟?若不亲就好不了?他就要被受了媚术变得疯癫的师尊一直纠缠?


    左右为难,他从未想到有朝一日竟会被自己的妹妹坑的这么惨。


    “我本就是魔族,做的事全都随心所欲,不似二哥你这么别扭。”仙妖客反倒呛他,“亲一下有什么不好?我倒是想亲都还没这个机会。”


    “你如今被封印,我懒得与你计较。”万灵泽自然不会选择亲一个他不喜欢的人,又不甘心问道:“可还有其他破解之法?”


    仙妖客回他一个微笑,“你还不清楚你妹妹我吗?做什么都不设退路的。”


    她才想起聊正经事,又道:“我看这个仙君平易近人,也不必用上媚术,可能叫他解开封印?”


    万灵泽不语,挑眉叫仙妖客自己体会。


    见此表情,她已然知道结果,又不甘心地在河中晃了晃脚,激起一片水花,“这日子要到何时是个头啊!?二哥,你可快想想办法!”


    “一直在想,可封印只有之前的师尊可解,如今的师尊没用。”


    万灵泽认真思量,就对上仙妖客急迫的目光,“那可怎么办?大不了叫之前那个冷漠无情的仙君回来我再施一次媚术,也不要如今这般毫无希望啊!”


    仙妖客抓上万灵泽的衣袂,她在河中五百年未曾脱身,郁闷至极,却听万灵泽脸色阴沉道:“不会没有希望,只需要一点时间,叫我去确认身份,哪怕杀了宋御舟。”


    没想到话音刚落,方才离开的宋御舟便拎着食盒匆匆赶来,万灵泽不知自己的话是否被听到,又对宋御舟并不在意。


    对方表情一直带笑,回去换了身白衣,如今的宋御舟显得更加轻盈仙气,看得仙妖客春心荡漾,焦虑一时都缓解了不少。


    “我热了些饭菜,等下一顿若时间不赶,你想吃什么我都可以做。”


    他似乎全然没听到万灵泽的杀伐果断,反想着如何缓和兄妹之间被封印的苦闷。


    仙妖客有些心虚,其实她对这个平易近人的宋御舟很有好感,更不希望对方被万灵泽杀死,可另一方面,她却再忍受不了没有自由,被封印的痛苦。


    如今终于与万灵泽重逢,有了这棵救命稻草,她哪里还能保持那么多的善意?管别人的死活?


    下一刻,一碗一碟的菜与饭便在仙妖客面前呈现,宋御舟笑着道:“这是松鼠鳜鱼,之前就是在这河里抓的。”


    宋御舟又朝仙妖客递了把筷子。


    他把讨好对方当做机会,这可是万灵泽的妹妹,他自然要好吃好喝,好好招待,起码初次见面,他还想要在万灵泽面前好好表现。


    仙妖客闻到食物的香气,又勾起了之前在人间混迹的回忆,夹了几口菜吃,不住感叹道:“想不到仙君不光长得好,连做饭也这般好,性格也好,还有什么是不好的?”


    话音刚落,便听到万灵泽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异常嫌弃仙妖客道:“多吃饭,少说话。”


    仙妖客看着万灵泽的别扭样,不以为意,反倒轻笑,哪怕是在河中,她也照样可以撩人,将手攀上蹲在河边的宋御舟。


    宋御舟的肩被轻轻触碰,只听仙妖客忽然撒娇道:“仙君,下次我还想吃鱼。”


    她却忽将眼神瞥向万灵泽,一脸坏笑道:“不过不是普通的鱼,是鲍鱼,最好还有虾、蟹、蚌。”


    宋御舟顿时为难,他虽会做菜,可要一时间弄来仙妖客所说的这些珍贵海鲜,绝非易事,哪怕是亲自去海上捞,还不一定捞得到这么全的。


    可此话却像是兄妹之间的暗号一般,仙妖客说罢,略带挑衅,“兄长,你不会弄不来吧?”


    虽为兄妹,但似乎两人之间总有些微不可察的火药味,万灵泽勾唇一笑,回复道:“我已经不是五百年前的我了。”


    话落,他顿时捏诀,释出扇水门来。


    眼看着万灵泽忽然二话不说就要走,宋御舟又疑惑:“徒弟,你要去哪?”


    “抓鱼。”万灵泽淡然,随即隐没在了水门之中。


    既没想带着他,宋御舟刚刚起身的脚步又顿在原地,目送着万灵泽离开,眼中难掩失望。


    他又想起在河中的仙妖客,强颜欢笑道:“实不相瞒,自从三界大战结束后,人间的食材少了许多,也不知还会不会有鲍鱼之类的了。”


    仙妖客不以为然,“仙君放心,三界大战伤不到东海,那里海鲜丰富,我二哥总有手段抢到的。”


    抢?


    这用词让宋御舟颇有顾虑,却又被仙妖客接下来的话分了心神,“三界大战时人间耕种荒芜,我父尊又抢了不少人间地界,若仙君在人间有找不到的食材,不妨去魔界看看。”


    宋御舟顿时想起之前在魔界发现的豌豆,原是如此到了魔界,他颇为感激,又与仙妖客畅谈起来。


    两人从自己的身世聊到对方的身世,又从魔界聊到人间,彼此之间话题不断,且相见恨晚。


    仙妖客曾与魔界的感情寡淡,常年混迹人间,早了解这些世间百态,可自从被封印后,她难得想到,能惦念着救她的只有魔界亲人。


    哪怕她自认为曾与万灵泽针锋相对过。


    宋御舟把自己的经历也一五一十地告知了仙妖客,简单、惬意、清澈。


    如若不是三界大战,不是那身份不明的仙君,宋御舟一定可以过得很幸福,没想到如今的宋御舟却不再那么想。


    “我觉得我与小魔头还挺有缘分的,本是这一生都没有机缘见到的人,没想到有朝一日竟会成为师徒,一晃也相处数月。”


    仙妖客若有所思,不知媚术对宋御舟影响了多少,只是有些震惊道:“兄长允许你叫他……小魔头?”


    宋御舟一时尴尬,“倒、倒也没有应允。”


    “没拒绝就是答应喽,他这人很口是心非的。”仙妖客勾唇,哪怕没有媚术,这两人之间恐怕也并不清白吧?


    既然宋御舟已经中了媚术,那她不妨添油加醋,到底试试万灵泽还舍不舍得杀这个不一样的师尊。


    “哎,其实我这个二哥也挺可怜的,他母亲一点也不喜欢他,也不喜欢魔族,导致他从小就被母亲限制,从不允许跟我们玩。


    他为了讨母亲欢心,就总对我们说些很伤人的话,我们同父异母,自然相处不快。”


    宋御舟默默地听,曾经在万灵泽的幻境中,他略知一二。


    仙妖客叹道:“可让一个对自己有偏见的人喜欢自己谈何容易?他最后为了帮助母亲回东海而闯祸,却还是被狠心赶走了。


    自此东海成了魔界的禁地,最先拦住的就是他。”


    话音未落,宋御舟就顿时焦虑起来,“那刚刚小魔头说去抓鱼,去的可是东海?”


    仙妖客神情自若地颔首,就喜欢看仙君着急的模样,对方蹙着眉头,好看极了。


    “那是自然,他总是口是心非嘛,表面上高冷,却还是会为妹妹去东海打架抢海鲜,仙君你说,他是不是很好?”


    宋御舟听到此刻早已如热锅上的蚂蚁,在河边来回踱步,“东海多远?他不会受伤吧?”


    看着宋御舟急得仿佛下一刻就要飞到东海,仙妖客就更加开心,还不嫌事大逗道:“东海好远的!若是兄长受了重伤,不知还走不走的回来了呀!”


    话音刚落,便是扇水门隔空开在岸边,万灵泽的身影骤然从水门中穿行显现,他手中拎着渔网,收获颇丰,上面还缠着许多鲍鱼虾蟹。


    万灵泽还没来得及施法将身上的海水味清理干净,宋御舟就忽地扑了过来,对他非常担忧地上下打量。


    “没受伤吧?”宋御舟问道。


    万灵泽却微微一滞,又将眼神瞥向河中的仙妖客,拧眉问道:“你都对我师尊说了什么?”


    仙妖客视线游离,忙转移话题:“兄长你真好,在东海抓了这么多海鲜,仙君,就麻烦你又要做饭了。”


    做饭倒不是难事,只是明显小魔头的母子关系更为棘手。


    宋御舟是个会做针线活的,眼尖的很,一眼便看到万灵泽袖口的开线处,隐在袖口后的是海边沾染的泥沙,和一小处似乎被锐器挑破的细小伤口。


    小到什么样呢?万灵泽自己都没察觉,若是再晚发现点都快愈合了。


    “看来我这个做师尊的,是不得不去一趟东海了。”宋御舟像是坚定了某种决心,就被万灵泽厉声打断,“你去东海做什么?!”


    宋御舟郑重地举起万灵泽的手,盯着对方手上的伤口,“当然是求和啊!你妹妹全都告诉我了,你与你母亲的关心并不融洽,况且如今还让你受了伤,为师自然要为你讨回公道。”


    “……”


    宋御舟如此小题大做,让万灵泽一时语塞,只见河里的仙妖客又笑得放肆,起哄道:“二哥,被人关心保护的滋味如何?”


    万灵泽愤怒地抽回手,言辞冷漠,“不需要。”


    可他阻止得了自己不接受,却阻止不了中了媚术的宋御舟大放心意,罪魁祸首仙妖客又不嫌事大的留下一句话。


    “我的媚术可是不亲一口绝对好不了的哦~”


    话落,她又转身藏匿进河水中……


    上架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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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我会继续努力为大家带来尽量精彩的后续,故事进行到这里,还有许多内容……


    师尊中了媚术后会如何求偶,最后要发生什么才能解除媚术,傲娇小魔头还能继续傲娇吗?


    包括小徒弟施恩出场后的修罗场(什么!?挣扎了这么久,竟然要到付费章节才能出场?)


    另外,被遗忘在角落的慕容盛也会在后续出场,魔界的封印可以顺利解除吗?


    慕容盛会代替宋御舟吗?他们可以同时出现吗?


    若当两个师尊同时站在万灵泽面前,万灵泽又会做出怎样的抉择呢?


    ——敬请收看《非诚勿扰》(误)


    后续剧透:堂堂魔尊,竟气愤回娘家(魔界),这个师尊究竟做了什么?!


    两位徒弟雄竞修罗场,这就是不包分配师尊的结果吗?


    而魔尊与仙君有一个孩子的传闻究竟从何而来?施恩究竟还能加入这个家吗?


    PS:又有谁真的在乎从未有预兆出场的慕容盛?不知盛君的天眼可否让你想要目睹他的真容?


    ——敬请收看《焦点访谈》(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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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九章 为徒弟翻山入海


    天刚蒙蒙亮,宋御舟便已打包好了行囊,又将做好的海鲜端到了河边。


    仙妖客闻到香味,浮出水面,就对上宋御舟一双清而亮的眸子,此时正坐在河边的碎石上倒桃花酒。


    “仙君这是要出远门?”


    宋御舟今日的打扮颇为华贵,沧浪色长衫在日光下仿若透露着神性的光辉,唯有肩头背着用布包裹的行囊略显突兀。


    他点了点头,盖好了桃花酒的盖子,“是啊,我想问问东海要怎么走?”


    话音刚落,仙妖客便笑出了声,“仙君当真要去?兄长的母亲看上去柔弱,其实很凶的,况且我二哥若是知道了,也不会允许你去的。”


    “没关系,我可以偷偷去。”


    宋御舟却非常坚定,“我早就知道小魔头与母亲的关系不好,一直以来却没什么理由帮忙,如今正有机会,我又是他师尊,理应去拜访拜访。”


    他准备了桃花酒送礼,还默默私下演习了该如何模仿之前仙君的模样。


    仙妖客见宋御舟去意已决,更没什么理由阻挠,她施诀,手中顿时浮现出一片粉色花瓣来,又递到了宋御舟手中。


    “花瓣会带仙君去东海的,快去快回,别被我二哥发现哦,他很不习惯别人帮他的……”


    看着手中发着微光的桃花瓣,宋御舟笑着颔首,“多谢。”


    他一路沿着花瓣指引下了翠华山,又顺着山脚向东边走去,路过几个村庄,又进入一片林中。


    昏黄的太阳快揭开夜幕,一直晴朗的天色却又陡转,阴云密布,落下雨来。


    宋御舟只好找个山洞暂时避雨,感叹这天气真是比万灵泽还多变,明明一整天都还好好的。


    他被耽搁了行程,只好暂时蹲在洞口,拍拍身上的水汽,静待雨停。


    可洞口处却忽然恍出个人影来,宋御舟未见其人,但闻其声。


    只听那声音尤为恼怒不满,“师尊不是说去为三妹送饭吗?怎么?还要送到东海去?!”


    万灵泽的脚步有力地踏进洞口,此刻太阳落下帷幕,晚霞微红,雨珠溅落,与那双红眸辉映……


    宋御舟瞳孔地震,不曾想万灵泽竟能找到这来,他立即站起身来,又心头一紧,“你咋子连这里都找得到的哇……”


    万灵泽几步迈到宋御舟面前,反手抓住他手腕,要将人强制带走,“无论你有什么心思都不许去东海,现在回家。”


    宋御舟反倒不愿,又挣开万灵泽的手,解释道:“我没什么心思,只是看不得你受委屈……”


    话音未落,他就心虚地对上了万灵泽冷漠的目光,万灵泽不可思议道:“本座委屈?”


    他只不过是为自己的妹妹抓了点海鲜回来,东海与他母亲对于现在的他而言更是无足轻重,何谈委屈?


    也不知那媚术究竟有多厉害,竟将宋御舟迷的神魂颠倒,头脑不清,天天绕着万灵泽转。


    “若不委屈,你为何连东海都去不得?又为何不同意我这个做师尊的去见你母亲?”


    万灵泽刚想反驳,只见宋御舟又委屈巴巴的蹲地上了。


    “无非就是你不相信我能说服你母亲与你和平相处,否则就是你压根就没把我当师尊。”


    万灵泽的拳头硬了。


    宋御舟赶了一天的路,如今头发被雨水打湿,身上的光芒也黯淡了不少,一个人蜷缩在洞口角落,像是只落汤鸡,看上去倒是可怜兮兮的。


    可他至此做的每一件事,都让万灵泽极不满意,既然宋御舟执意要去不识好歹的惹麻烦,他反而释怀。


    不撞南墙不回头,万灵泽好心提醒:“我母亲可不比我温柔。”


    蜷缩在角落的宋御舟缓缓抬眸,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却还是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


    这世上应该不会有比万灵泽脾气还差的人了吧?


    况且他在万灵泽的幻境中层见过龙女,明明是个以泪洗面的悲情形象啊?


    不等宋御舟犹豫,万灵泽就忽然开出扇水门,挑眉看着角落的宋御舟,示意对方进去,“徒儿现在就送师尊去东海,我们最好速战速决。”


    看着突然释怀的万灵泽,反倒换宋御舟后怕,他瑟瑟发抖踏入水门,穿过水门,转眼便来到了东海沙滩上。


    夜幕降临,脚下踏着柔软的沙,周围起风却无雨,海浪被一层层的推卷,宋御舟还是第一次见此风景。


    海边的天空都显得广阔,漆黑中的星星尤为闪烁,宋御舟只见过一次海,那时是随父亲出行,远远在山头望了望便离开。


    如今是他第一次离海如此相近,捧起一捧随风流逝的沙,他才清楚原来是这般触感。


    转眼对上身后保持警惕的万灵泽,他又顿时收起笑容。


    东海的戒卫森严,师徒二人不过刚刚踏入,便有一枚巨大的贝壳从海内浮出,又有守卫拎着长枪,从贝壳中飞了出来。


    万灵泽神色严肃,几位守卫却是怕的不行,拎着长枪颤颤巍巍,没有宋御舟想象的威严,反而尽是唯唯诺诺。


    “仙君大驾光临,龙女有请,还请随我们潜海。”守卫的态度带着尊敬,且向宋御舟鞠了一躬。


    宋御舟有些惊讶,一开始想为万灵泽讨公道的意气情绪锐减,也贴上笑脸,迈着步子被请去了贝壳中。


    可转身,守卫却将万灵泽拦在了沙滩上,“抱歉,龙女特指不允许魔尊您去龙宫。”


    “……”


    万灵泽早有预料,所以压根没挪动步子,如今却还是被警醒,他眼神如刀子,仿佛下一刻就要杀人。


    宋御舟便立即替几位守卫开脱道:“徒弟,为师一个人去就好,不过是说几句话,很快回来,就不辛苦你了。”


    他拽了拽已经瑟瑟发抖的守卫,又同人一起站在贝壳中向海中潜行。


    入海后守卫施了法术,所以宋御舟在海中也能呼吸,贝壳一直带着他们下潜路过一片珊瑚,再见到一座金碧辉煌、珠玉堆砌的宫殿,便到了龙宫。


    宋御舟被拥进了宫殿之内,珠帘玉幕,只见殿中有一座宝石王椅,椅子上侧躺着一个女人。


    万镜萱的头冠上尽是贝壳珍珠,一身彩衣在深海中发着琉璃光,披肩乌发衬托的一双碧蓝色双眸格外动人魅力,只不过她的眼神里更多的是对万事万物的无视。


    “仙君怎么有空来东海?”不再受拘束的龙女再也不是柔弱哭泣的模样。


    她肆意悠然,慵懒地问道,语气虽淡然,却依旧为宋御舟安排了座位,美酒佳肴款待。


    这里的侍卫仆人一见到万镜萱就不敢抬头,行事匆忙,宋御舟便知万镜萱的脾气当真是不可能太好了。


    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坐姿也端正了不少,可作为万灵泽的师尊,无论如何也要拿出点气势来。


    他清了清嗓,又冷道:“今日我徒弟在东海受了点伤,我这个做师尊的,自然关心……”


    话未说完,万镜萱便冷声打断反问,“这么说,仙君的徒弟是万灵泽了?如今你是想替他来讨个公道?”


    如此熟悉的压迫感,是母子没错了!


    宋御舟闻言点头,还没再说话,就又被万镜萱打断继续:“那仙君可知您徒弟今日在东海到底有多威风?”


    她打了个响指,便有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守卫从珠帘后走了出来,万镜萱皮笑肉不笑,“我派了八十四兵卫去防,如今就剩下这几个还能走的了,其他的都还在躺着,仙君要不要去看看?”


    宋御舟微愣,心下却早已经慌了,谁能想到万灵泽的战斗力这么强悍,他本是来找公道,如今岂不是像来找茬!?


    万镜萱却又挥挥手命众人告退,并不在乎受伤的守卫。


    “其实万灵泽只不过是拿了点东海不稀罕的东西,伤了些兵罢了,我自然不会计较。”


    万镜萱笑着,虽豁达,可脸上的表情可来者不善,“但他若只是受了点小伤,便要向师尊告东海的状,那就不应该了,是吧?”


    宋御舟如鲠在喉如芒刺背如坐针毡,苦笑着解释,“不,不是他告状,是我见他受了伤,一时担忧心切……”


    万镜萱又是一阵轻笑,“仙君,你其实不必在我面前伪装,五百年前你收服他做你的徒弟,其实也是除了我的心头大患,他是作恶多端的魔族,自古仙魔不两立,我自是站在仙君你这边的。”


    此话一出,宋御舟脸上的苦笑也逐渐消失,他这才重新意识到万镜萱对万灵泽的薄情。


    无视、驱赶,到如今将万灵泽说成是心头大患。


    “是吗?可我却是站在我徒弟这边的。”宋御舟回了个体面的微笑,“收服这个词不大好听,况且本君还需要伪装吗?”


    万镜萱见宋御舟有了态度,这才饶有兴致地抬眼,也勾唇道:“仙君这么说,看来是我听到的传闻有失偏颇了?”


    她认为天上尊贵的仙君都要先装的冠冕堂皇,以显得有多神圣不可侵,可万镜萱实在嫌这样的步骤太浪费时间。


    她与仙君是一样的,唯一厌恶的都是魔族,没必要藏着掖着。


    “五百年前,万灵泽在人间为非作歹,是仙君封印了魔界收服了他,还逼着他当魔尊压制孤魂不是吗?”


    万镜萱打听了很多关于魔界的消息,又继续道:“整个天界大概都知道你不喜欢这个魔族徒弟吧?在魔界看来,那是欺辱、威胁,可在我看来,仙君也是在惩奸除恶啊……”


    话音刚落,宫殿外便传来一阵异响,守卫拦不住,殿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开,激出几串向上而行的水泡。


    万灵泽眼睛猩红,衣袂在海水中凌乱飘飞,周围守卫又倒了一片,他再也忍无可忍,掀了那珠帘。


    “你最好永远也别忘了当初是谁救你回东海!”


    第三十章 可怜天下师尊心


    珠帘上的珍珠噼里啪啦滚落在地,水中气泡翻飞,万灵泽气得发抖,话毕,他转身去拽身旁的宋御舟离开,一刻也呆不了。


    可还没走两步,万镜萱便怒不可遏,“万灵泽!谁允许你这么跟我说话的!?我的一切不幸都跟你脱不了关系!”


    “害你的人是我父亲不是我!”万灵泽其实不愿与母亲争辩,因为他曾经争了很多年,到头来的结果都是一样。


    既然如此,他愿意放弃一切无用的挣扎,可宋御舟却仿佛总有愈合裂痕的能力,越到了吵闹不堪时,对方反而越有条不紊。


    “徒弟,你先坐下。”宋御舟反紧紧扣住万灵泽的手,自己站起,却把万灵泽按到了座位上。


    他又转头对万镜萱道:“我觉得三界对我们师徒的关系有很大误解,我是很看重和关心我徒弟的。”


    万镜萱刚刚被万灵泽吼,心情也是差到了极点,她不屑一顾,永远看不上万灵泽,不因为其他,就因为他流着那个混账父亲苍擎的血。


    “今日本君来的目的不是为了吵架,只是来为我徒弟讨公道的。”宋御舟深吸了口气,又转移话题,旧事重提。


    “他对东海造成的损失我会全部承担,但相应的,你们打伤我的徒弟,此事我也要一句道歉。”


    如今满地守卫被万灵泽打倒在地,一片狼藉,在万镜萱眼里,这位名声在外的仙君实在太大言不惭了点。


    她挑眉,又厌恶地瞥了眼硬闯进来的万灵泽,“看你徒弟生龙活虎的,哪受伤了?”


    宋御舟也有求必应,立即抓起万灵泽的胳膊,连自己的眼神都逡巡了好几圈,才终于找到了那个细微的小伤口。


    他举起徒弟的手臂,为万镜萱贴心指路,“就这儿……”


    这纯属就是找茬。


    万镜萱危险地眯了眯眼睛,宋御舟就叹了口气,无奈摇摇头道:“可怜天下师尊心,我兴许不善言辞,但确实是打心底疼爱我这徒弟的。”


    万镜萱还从未曾想过,名声赫赫的玉鉴仙君会对万灵泽真心关照。


    “道歉可以,但仙君既然都亲自来了,你徒弟打伤了东海这么多人,也要先给东海一个交代吧?”


    话音刚落,万灵泽怒火中烧,却又被宋御舟生生按下,只能冷哼一声道:“伤便伤了,是他们活该!”


    宋御舟按着逆徒的手微微发抖,只见万镜萱刚才慵懒的姿势早已不复存在,转而是脸色铁青地支颐在椅子上,怒瞪着万灵泽。


    一开始宋御舟想象的龙女可怜悲情、万灵泽不受母亲待见,伤心寂寞哭唧唧的画面全都瞬间灰飞烟灭。


    这哪是亲情破裂啊?!这完全就是“母慈子孝”啊!


    宋御舟内心伤心寂寞哭唧唧,却还要假装坚强,霸气发言道:“我徒弟伤了多少人?毁了多少东西?到时派人去天界找本君,一律双倍赔偿。”


    反正他又不大可能再回天界,冤有头债无主,画大饼先唬住。


    可惜都是千年的狐狸,万镜萱也不是个傻的,不能惹仙君不快,可让她自己先道歉,更不符合她的调性。


    “仙君大方,可惜东海是个小地方,想去天界可正经需要一段时间,等我派人取回了赔偿,再向你徒弟道歉吧。”


    万灵泽听得气都消了,两个无赖在这自言自语,怪没趣的。


    “有这句话我就替我徒弟放心了。”


    宋御舟却仿佛找到了台阶下,全然不在意万镜萱这是不是搪塞,只是一心求和,忙摘下挂在肩头包裹里的桃花酒,放到一旁的珊瑚桌上。


    “本君在人间混迹最久,便学着人间礼尚往来的规矩,亲自酿了坛桃花酒,望不嫌弃。”


    宋御舟忽然如此客套恭敬,却让万镜萱震惊,东海对天界有所崇拜,她也早听说过宋御舟的英勇事迹,一直刮目相看。


    平常时候,天上的仙君极少涉足东海,因此无缘碰面,所以连交好的契机都没有,如今忽然大驾光临了一个威震八方的,万镜萱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得罪。


    否则她又如何能忍受有人来东海与她叫嚣谈判?


    与天界打好关系对东海有利,更何况如今仙君就允许了东海通往天界,对万镜萱来说,这无疑不是天上掉馅饼。


    “仙君有心了,怎么会嫌弃?”万镜萱难得开心,脸上在仙君诚意满满之下浮现出真实笑意,她又立即命人去拿玉盏,好好盛这桃花酒。


    “东海不开桃花,不过人间的桃花也早就谢了吧?”万镜萱拿过盛满酒的玉盏,其实并不觉得不染凡尘的仙君会真的酿酒。


    宋御舟酿桃花酒时确实也未曾想到要送给万镜萱,如今顺着话柄应对道:“是啊,其实本君早就慕名想来拜访龙女,这酒自然酿了有一段时间了。”


    万镜萱仔细思量,而后轻笑。


    她并没有做过什么事迹,东海也不尽数归她统治,自己不过在龙宫中略有些地位,如何足矣让撼动三界的仙君慕名拜访?


    “仙君莫要恭维我一个小小龙女了,这桃花酒很是好喝。”


    万镜萱抿了几口,确实是难在东海尝到的味道。


    宋御舟也笑着反驳道:“这不算恭维,本君最近在人间盖了间小院子,当初就是灵泽将桃花树栽到院子里的。


    我这徒弟太好了,他替我盖了房子,建了院子,栽了树,才让我有闲情逸致,去酿桃花酒。”


    此话没将万镜萱听得动容,反而让万灵泽不满,“别说废话……”


    “徒弟,别这么口是心非嘛。”宋御舟一直站在万灵泽身旁,将手自然地搭在小魔头的肩上,眼神却一直盯着万镜萱的方向。


    “所以,本君这次来是想谢谢你,你是万灵泽的母亲,感谢你将他带到这个世上……”


    母子关系又一次被直白的拋上明面,万镜萱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


    她的笑容收敛,手中的杯子也撂回了桌上,冷问:“所以仙君此次赏脸,是因为我生了个好儿子?”


    万镜萱语气轻蔑冷漠,尽管宋御舟是高高在上的仙君,她也忍受不了被当面揭开伤疤。


    万灵泽就是那个她一辈子都愈合不了的疤痕,是她的耻辱。


    她孤傲的灵魂在万灵泽面前被宣判沾染上了肮脏,只要见到万灵泽,她就会回忆起曾被魔尊从东海掠去魔界的阴影。


    看着万灵泽长大、呼吸,对万镜萱来说却是一场漫长又煎熬的折磨。


    宋御舟没有反驳,却也未曾认同,只是又道:“您是万灵泽的母亲,他做我徒弟五百年了,如今我们却是第一次见面,实话实说,见到你的那一刻我才知道灵泽为何会拼了命地救你回东海。”


    两人都不善言辞,又嘴硬心软的很,宋御舟想万镜萱一定不知道万灵泽在人间究竟吃了多少的苦。


    万灵泽不会说,对方从来不想在母亲那里换来怜悯,所以宋御舟更要忍住,又道:“因为你是属于东海的龙女,这一点,只有他最清楚。”


    万镜萱的脸色未变,万灵泽也听得神色凝重,五百年了,难道他还期待不一样的结果吗?


    万灵泽认为在母亲这,他早就心死,事实如此,可如今宋御舟却站在他身边。


    “其实真正的罪魁祸首已经不在了,东海很美,真的。”宋御舟点到为止,他毕竟是个旁观者,无论如何也剖析不到别人的内心,只能尽力把自己的观点表达出来。


    他照常将杯中的桃花酒一饮而尽,一直冷漠的万镜萱在思索过后,也反手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我便当踏了仙君送桃花酒的人情。”万镜萱自始至终压根不施舍给万灵泽一个目光,只同宋御舟对话。


    宋御舟颔首,又离万灵泽更近,如今的距离,只要是万镜萱抬眼看向仙君,就必然会瞥到万灵泽。


    万镜萱很是傲娇,这回直接垂下了眼,母子俩实在太如出一辙了,宋御舟不禁觉得好笑。


    如今喝过了酒,他也没什么理由再多留,又起身道:“既然事情说开了,我就带着我徒弟先走了。


    这段时间在人间,都是我们师徒二人在相依为命,其实我们感情很好,也不知三界的那些谣传是如何来的?


    但像本君这样的人,怎会委曲求全收一个自己看不上的徒弟呢?”


    宋御舟句句宛如内涵,“这大概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我一直是很喜欢我这徒弟的。”


    万镜萱闭目,此刻并非再有恼火,反而更像纠结,又忍不住提醒道:“仙君的话实在有点多了……”


    宋御舟却像不识好歹一般,滔滔不绝,“抱歉,性情使然,您了解灵泽,他一直都是听话懂事有能力,哪怕魔界被封印他都毫无怨言,本君实在是太喜欢了。”


    万镜萱静听,看着宋御舟和万灵泽刚要踏出去的脚步,她难得将人叫住,“有空……可以常回东海。”


    万灵泽一时愣在原地,不曾想过这句话母亲竟有朝一日真的会对他说出口。


    万镜萱见万灵泽面无表情,又急忙转变了话锋,“仙君的桃花酒酿的不错。”


    宋御舟更是惊喜万分,从未想过自己的滔滔不绝竟真的有用,顿时颔首笑道:“那下次我酿酒,托灵泽送来。”


    第三十一章 来自徒弟的亲吻


    天欲亮,水天相接。


    橘红色的太阳缓缓在海平面升起,似是将天与水分割开来……


    兴许是宋御舟在海中的废话太多,未等贝壳上岸时,可供呼吸的气泡便失了效,让他短暂窒息了片刻。


    失去的空气像去填满了心跳,待上岸后,促使浑身湿透的宋御舟呼吸急促,见万灵泽便更加心动。


    万灵泽施诀清理了两人身上的泥沙,再清干水渍,可才清了一半,宋御舟便又一鼓作气地躺在了沙滩上,去看逐渐快要淡却的月亮。


    他将眼睛转向一旁安静的万灵泽,万灵泽的眉头终于没再皱着,而是平静地问:“为何要扯那些没必要的谎?”


    宋御舟一时心里委屈,又从沙滩上坐了起来,“我都是真心的!”


    万灵泽心情不错,却不是个会表达开心的人,反而不屑一顾道:“我们的感情何时好了?叫你说的天花乱坠,她竟还真的信了。”


    “也许是想开了吧?”宋御舟的心情也很好,“我只是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珍惜当下,你其实已经是我的人了。”


    随着话音落下,海边的浪花也拍打上岸,撞上礁石,再退下。


    “不过是收了徒,怎么就成你的了?”万灵泽头脑清醒,知道宋御舟的媚术未解,他无需过多计较。


    宋御舟却一时没说话,只是用那双清透如海水的鹿眸盯着万灵泽看,而后忽然深情表白道:“是为师喜欢你,在努力把你变成我的……”


    他靠近万灵泽,小心翼翼的,假借着海水留下的痕迹,去将万灵泽粘在脸颊的发丝抚到耳后。


    万灵泽意外没躲,反之,那双深红色的眼眸带着意欲不明的意味紧紧锁定了视线。


    宋御舟被盯得紧张,呼吸逐渐有些急促,却没舍得抽回好不容易才触上万灵泽的手。


    他又进一步得寸进尺道:“徒弟,刚刚的桃花酒好像让为师有点醉了。”


    话音落下,他的脸却是越靠万灵泽越近,小魔头似乎给了他诸多机会。


    明明高高在上伫立的人,如今却微微俯下身,顺势而为。


    宋御舟缺乏了些胆魄,他从未在感情上主动过,又一直未遇良人,可碰见万灵泽之后,他就如同被冲昏了头脑,连海边凉爽的风也吹不醒。


    正在犹豫之间,万灵泽却忽然主动贴近了脸,捏起了宋御舟的下巴。


    “师尊当真醉了?”对方意味深长,勾住了唇。


    宋御舟被捏住了下巴,狠狠遏制,无法再靠近对方,只能感觉到很强的压迫感。


    他心中慌乱,下巴被捏得有点疼,又撤回了手,可下一刻,却猛地被万灵泽的另一只手扣住了头。


    几乎未能反应,对方犹如暗夜里的狼,猝不及防地进攻,撞上了宋御舟的唇。


    宋御舟的心脏瞬间如擂鼓般跳动,失魂落魄的是他,万灵泽却游刃有余。


    吻差了些温度,混杂着周围海水的气息,万灵泽睁眼垂眸逡巡着与他相贴的宋御舟。


    宋御舟则紧闭双眼,呼吸急促又紊乱,吻到一半,他却忽然抽身,反手挡住了万灵泽的唇。


    脸上的红晕并未消退,又不似醉酒那么简单,宋御舟仿若忽然接回了理智,慌乱无比。


    “不行,不行……我是师尊你是徒弟,这是在东海,才刚跟你母亲说过话,如今又在海边……实在太有罪恶感了。”


    宋御舟自顾自说了一大堆,被挡住的万灵泽却完全没心思听这些胡言乱语。


    他并不是因为喜欢才决定接吻,只是在仔细观察宋御舟的媚术究竟有没有解。


    结果却是显而易见,宋御舟仿佛更加鬼迷心窍,竟忽然对着万灵泽道:“我们要不去山洞吧?之前下雨,我避雨的山洞……”


    “……”


    空气凝固了片刻,只剩下海风胡乱的吹刮着头发。


    万灵泽并不讨厌与宋御舟接吻的感觉,宋御舟的身上有温度,那双唇也是温热的,可他终究是没想过,宋御舟竟会大着胆子再提建议。


    哪怕如今媚术没解,万灵泽也并不恼怒,他反而笑出声来,问道:“师尊可是没亲够?可若换进了山洞……还能只是亲吻这般简单了吗?”


    宋御舟见万灵泽有笑意,更加心潮彭拜,他懂了!他全都懂了!


    万灵泽绝对是在诱惑他!


    “不简单……倒也不是不行……”宋御舟咬唇,嘴角处的微笑险些呼之欲出。


    万灵泽也笑,那笑意里带着对宋御舟的倾佩,“师尊,你倒是很主动嘛……”


    海风静静地吹,海浪拍打礁石,太阳划开了天际,半空渲染的暖橘色,仿佛下一刻就要跌进深蓝的海里。


    就像宋御舟跳动不安的心一般,“若是对娘子,此话并不过分吧?”


    海虽接受太阳的投射,却始终透着深邃的冷意,也如万灵泽阴晴不定的话一样,忽然就落了笑意。


    “我不是什么娘子,师尊可是把我当女人?”


    万灵泽松开了扣住宋御舟的手,却反被对方牵扯住。


    喜欢一个人,心里眼里都是藏不住的,宋御舟像是被万灵泽完全拿捏住了把柄,比曾经在幻境中受到生命威胁时都要卑微、诚恳。


    “不是的,我只是想要更亲昵的叫你。”宋御舟解释道。


    起码在万灵泽眼里,此刻是如此,所以他才不想喜欢上任何人,把自己变得卑微可怜。


    “我是个男人,还是叫夫君更合适吧?”万灵泽没有挣开宋御舟抓住他的手,反而调笑道。


    宋御舟却没把称呼看得那么重要,知道了万灵泽的要求,也迅速改口,“若你喜欢,叫夫君也好。”


    万灵泽只是感叹仙妖客的媚术竟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可以让宋御舟如应声虫一般任其摆布。


    宋御舟见对方愣神,又紧张道:“我这么叫你,是不是很奇怪?”


    “我只是从没见过这么听话的师尊,一时有点惊讶罢了。”万灵泽颇有兴致地摇了摇头,那双冰凉的手又贴上了宋御舟滚烫的脸颊。


    宋御舟脸红的不正常,当初中媚术时,他曾晕倒熟睡片刻,如今解除时却没有,万灵泽推断道:“恐怕师尊要再睡一觉才会好。”


    宋御舟却哪里还睡得着?


    被万灵泽抚摸脸颊,他险些窒息,又心如擂鼓道:“怎、怎么睡?去哪……睡?”


    万灵泽的笑意未减,反而愈靠对方愈近,最终贴在宋御舟的耳畔,轻声笑道:“师尊想去哪睡?”


    宋御舟被万灵泽诱惑的春心荡漾,哪里还有矜持,又再一次邀请道:“要不要……去山洞?”


    “好啊!那去了山洞,师尊打算怎么睡?”万灵泽拍了拍宋御舟的肩,笑着。


    宋御舟便更加不好意思,捂脸道:“这种细节还是不要说了吧?”


    万灵泽垂眸,眼神中仿若又居高临下了起来,颔首应道:“那就即刻走吧。”


    宋御舟的眼眸微亮,只见万灵泽面无表情地施法开出一扇水门来,并捏住宋御舟的肩,似乎比他还急,邀请他穿过水门。


    他紧张的有一种不真实感,又向万灵泽确认:“去山洞吗?”


    万灵泽却忽然翻脸不认人,落下了最后的笑意,变得严肃又冷漠,“去什么山洞?回家!”


    话毕,他毫不留情地把宋御舟推过了门,宋御舟没来得及反应,便转眼栽倒在翠华山小木屋的床榻上。


    宋御舟像是被万灵泽从头到尾的浇了一盆凉水,心情顿时跌入了谷底,坐在榻上又不甘心道:“你还是不喜欢我,对吗?”


    万灵泽真想拿铜镜让宋御舟照照看他自己的脸色究竟有多不正常,却还是忍下脾气。


    “等师尊睡醒了,再仔细想想需不需要我回答这个问题。”


    宋御舟却并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拒绝,刚刚主动亲他的人明明是万灵泽,为何到了如今却不再愿意了?


    他为万灵泽找理由,又抓住对方的手不愿松开,“你年纪小,一时无法接受,所以不敢直面对不对?”


    ……


    万灵泽:?


    “师尊,你是在挑衅我吗?”万灵泽危险地眯了眯眼睛。


    如今清晨,太阳初升,照的房间内温暖,镂空碎窗吹进初夏温热的风,床头的轻纱也随之而动。


    宋御舟的心也被温暖的风吹动,他没再说话,反而是忽然起身,朝着万灵泽的唇猛地撞了上去。


    宋御舟并不会接吻,只是胡乱亲了几口,就被万灵泽瞬间推开,震惊之余,小魔头的心尖似乎被勾上一股火来,他连气息都险些不稳。


    “你最好不要挑战我!”


    宋御舟被冲昏了头,反而愈战愈勇,喘着粗气道:“你不要怕,天若是塌下来了,有为师替你顶着……”


    想不到师尊的一腔孤勇全都用在了如此没必要的地方,看着宋御舟又主动靠近,这次换万灵泽不顾一切地将师尊按在了榻上。


    他一把扯下了床头纱幔,青色的纱随风落在宋御舟脸上,欲盖弥彰,柔和了轮廓,将那些精致的五官遮得若隐若现。


    万灵泽矛盾,他实在无法看着这张脸下手,可身体却又很诚实,不过是遮了层纱,便可以为师尊宽衣解带……


    “师尊,这是你自找的,你最好不要后悔……”


    第三十二章 宋御舟鬼迷心窍


    宋御舟再接回意识时已经是次日清晨。


    轻纱抚在他的脸颊,因窗外吹进来的清风律动,宋御舟缓缓睁眼,又是刺眼的暖光透着斑驳碎木窗照了进来。


    他拨开脸上轻纱,浑身却顿时像被拆开重组了一般,促使宋御舟蹙了蹙眉头,就对上万灵泽靠在床榻边的脸。


    “醒了?醒了就从本座身上起来。”


    万灵泽就算平日里不恼怒的语气也带着冷漠孤傲,也亏了这种语气,才让宋御舟瞬间清醒。


    他顿时瞪大了双眼,自己竟是躺在万灵泽膝间侧枕而眠,小魔头不知维持了这个姿势多久。


    “我、我们昨天没发生什么吧?”宋御舟猛地起身,满眼写满了惊惧与后悔。


    他紧攥着手中纱欲盖弥彰地遮掩,才发觉自己还穿着衣服,顿时松了口气,可身上却传来一丝异样……


    万灵泽早就料到宋御舟清醒后必然后悔,却无所畏惧,勾唇道:“发生了什么……难道师尊全忘了?”


    宋御舟无比懊恼,他是喝了酒又不是失了忆,怎么可能全都忘了?


    此下睡醒,他完全记得前几日自己的荒诞求偶,换着法的做菜讨对方欢心,还闹到东海去给万灵泽的母亲送桃花酒,最后似乎竟真讨了小魔头欢心,他才壮着胆子在海边索吻……


    不对不对,先动嘴的人不是他,是万灵泽!


    这错误归咎不到他的身上,他顶多是服从吧?哈哈……


    可为何要叫万灵泽“夫君”!?还邀请他去山洞?!


    宋御舟,你为老不尊!你要晚节不保啊!


    “为师喝多了……是有点记不清了……”宋御舟愁的仿佛头发都要白了,实在无法面对前几天发癫的自己。


    他抬脚下了榻想和万灵泽保持距离,却不曾想腰间却忽然一软,直朝地上栽去。


    万灵泽眼疾手快,拦着腰又把宋御舟揽入了怀中,自己则倚靠在床榻边,就如同逛了勾栏,随性潇洒的花心公子哥。


    这张带着不怀好意的笑脸也着实为这个莫须有的花心公子身份增色。


    小魔头却说得一脸纯情,闹得宋御舟羞愧难当,面红耳赤。


    “师尊怎能忘了?昨天你叫我夫君,缠着我索吻,又要带我去山洞,难不成这些都是骗我的玩笑话?”


    宋御舟可还记得昨天的万灵泽可没这么可怜!全然对他冷漠拒绝,可他的所作所为确实如此,万灵泽并没说错。


    男子汉大丈夫却敢做不敢当,他还是先双手捂住了万灵泽的嘴巴暂且逃避现实,“别再说了!你给为师点时间!”


    宋御舟勉强从万灵泽的怀中挣扎出来,本想在房间内踱步思考,可碍于身体有限,又只好坐在了椅子上,颤颤巍巍为自己倒了杯凉水。


    可还没来得及喝上口凉水压压惊,万灵泽的下一波攻势就已然来袭,“想不到师尊竟是这样不负责的人,怪我年纪小,自以为做足了防备,却还是被师尊玩弄了。”


    宋御舟杯子里的水险些没抖出来,万灵泽就又道:“没想到本座的第一次竟然就这样给了师尊……”


    宋御舟良心不安,杯子里的水到最后也没喝到嘴,又撂回了桌子上,打断万灵泽,“为师负责!为师一时冲动……为师也是第一次啊……”


    万灵泽看着宋御舟红透了脸,满是悲伤懊悔模样,脸上刚刚还凄苦的表情忽然转变的冷漠淡然,笑道:“师尊,我开玩笑的,不用你负责,看把你吓的。”


    宋御舟却丝毫没有放松感,万灵泽便也下了榻,终于肯解释道:“那天你去捉鱼,中了我三妹的媚术,会爱上睁开眼第一眼见到的人,你当时只是中了媚术罢了。”


    直至此刻,宋御舟才感觉如释重负,可心脏疯狂的跳动却丝毫不减。


    “本座在海边亲你也只是为了解除媚术,没其他意思,之所以后面为何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万灵泽上下打量了一圈宋御舟,如今对方的腰带还不知所踪,长衫半敞着,露出白皙的颈部,全都是他所留下的吻痕。


    他的理智竟然也会在昨天彻底崩断,造成了这么错误的结果,师尊当时不清醒,难道他也不清醒吗?


    万灵泽自己都看得蹙了蹙眉,冷道:“是你自找的。”


    宋御舟听便听,知道事情已经发生,也没有挽回的余地,只垂眸点了点头。


    他好似与万灵泽折腾了很久,又从昨天白天睡到了今天早上,身上和心理上却依旧疲惫不堪,再也无力计较,只想快点将此事翻篇。


    可宋御舟如此阔达听话的态度却让万灵泽莫名烦躁,他实在讨厌这张五百年来都对他冷漠的脸,昨天实属意外。


    他又没必要的附加道:“放心,我是不会喜欢你的,况且师尊昨天的表现真的很一般,只能说还算听话……”


    宋御舟听得小脸发白,谁还想回忆昨天的惨剧啊!?


    他现在浑身都疼,又是强颜欢笑,只顾着转移话题,“天都亮了,为师去做饭。”


    他刚要从椅子上起身,就又被万灵泽的话打断,“师尊的身子可还做得了饭吗?”


    这两天他连口饭都没吃上,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万灵泽却还有心情找茬。


    宋御舟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却是打不起精神,蔫蔫道:“可我饿了……”


    没想到下一刻,小魔头就忽然把宋御舟又按回了床榻边,竟主动要求道:“今天我来做饭。”


    宋御舟垂下的眼神一亮,抬头看着万灵泽不可思议道:“你会做饭?”


    “难道在师尊心里,本座看你做饭这么久,还是学不会的?”万灵泽反问。


    他不是笨蛋,一直以来学什么东西都是看一眼就会,区区做饭而已,还不是信手拈来?


    宋御舟似乎也对魔尊万灵泽有着一层可怕的强者滤镜,竟就真的安心下来,甚至还有一丝感动。


    感动小魔头还是有点人性在的,没再继续折磨他。


    他的头昏昏沉沉,依稀记得自己中了媚术时所做的梦。


    宋御舟这个人还挺信命的,在前几天,他好似真的完全相信万灵泽会是他的命中注定,哪怕万灵泽是男人,哪怕对方脾气不好,哪怕总是被拒绝……


    他现在也依旧不清楚自己是否彻底解除了媚术,内心的躁动好像一点也没平静,看到万灵泽在柴房忙碌的身影,他竟还希望时间慢下来,已经好久不曾有人为他做饭了。


    可转眼,宋御舟看到榻上刚刚遮住他脸的青纱,顿时有种被泼了盆凉水的感觉,瞬间冷静了下来。


    恐怕真的是受媚术影响,万灵泽不会喜欢他,他们只是阴差阳错相遇,他的命中注定又怎么可能会是觉得他没用,又想要杀他的万灵泽?


    宋御舟已经逐渐清醒,这时万灵泽做的菜就更像一记重锤,彻底让他接回了理智。


    对方竟能把菜做的可以用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来形容,表面上色泽鲜亮,吃起来却极为寡淡,色香味弃权。


    看着宋御舟吃得低落,万灵泽却又难以置信,“怎么了?难道不好吃?”


    宋御舟哪敢得罪魔尊的一片好意,想必这也是小魔头第一次做饭,他应该鼓励,半晌才酝酿道:“这味道……好特别啊。”


    就像菜地里刚拔出的菜,洗一洗切成段就原汁原味的端了上来。


    万灵泽反而为自己的“作品”骄傲道:“自然,人间的饭菜味道太重,会将本座的衣服熏上味道,本座便便只放了水。”


    哈哈,该说你这小魔头还挺机智的吗?


    你是真会糊弄你师尊啊!!


    宋御舟忽然释怀了,他区区一介凡人,干嘛总是要跟这种不染凡尘的“魔尊”生活在一起?


    现在好了,区区一个媚术他就完全把持不住,酿成大错,以后还怎么和小魔头愉快的相处?


    宋御舟悲从中来,夹起清汤寡水的菜叶子一片一片塞进嘴里。


    事实证明,人要是饿了是什么都吃得下的。


    万灵泽见宋御舟吃得“津津有味”,又对自己的厨艺颇有自信,勾唇道:“我做的菜有这么好吃吗?”


    非常纯粹的白水菜,但凡小魔头心里有点数都不会问出这种废话!


    宋御舟坐在榻上,吃到嘴唇发白,拿着筷子的手一顿,干笑两声,又热心地为对方夹了一片菜叶,“要不……你自己尝尝?”


    万灵泽的视线却压根没落在筷子上的菜叶,反是垂眸细细打量起宋御舟来。


    空气中的氛围一时凝滞,万灵泽上挑的眼自带魅力,加之如红玛瑙的幽深眼眸,看上去也不再是恐怖。


    宋御舟眼神止不住地紧张闪躲,就忽然被万灵泽迎面撞上嘴唇,对方冰凉的气息已经不是第一次感受到了,可每一次都足矣让宋御舟呼吸一滞,方寸大乱。


    如今他们都清醒,这一个吻落下的太过诡异,宋御舟却无力招架,手上的筷子跌落到盘子里,慌张去抵万灵泽,却被对方紧攥住双手。


    “你不是想让我尝尝味道吗?”


    漫长的一吻下来,宋御舟呼吸急促,面色红的像能滴出血来,半晌才答道:“我没说过是这样尝啊……”


    可话音刚落,小魔头就完全不听话地又撞了上来。


    宋御舟鬼迷心窍,理智明明叫他收敛,可却阻止不了心中的叫嚣。


    自己饥不择食之下竟然真吃到了饕餮盛宴,这盛宴还会自己主动反场,他甚至可耻的觉得,饥不择食竟也挺好?


    理智荡然无存,宋御舟紧闭双眼,原本拄着床榻的手又鬼使神差地抚上万灵泽柔顺的青丝,努力地回应着吻……


    宋御舟与万灵泽好像一起踏入了一个巨大误区,像深坑,像泥沼。


    一个是飞不出去,深陷其中,一个却是故意坠落,游刃有余……


    第三十三章 小施恩闪亮登场


    天界——


    归墟之地。


    这里是天界的尽头,彩云遮掩了素雅的宫殿,神光普照之下,却是荒无人烟,四下空旷。


    唯有殿内的人倚在玉床上,似乎已经习惯了孤独的生活,正在安静地翻阅着话本。


    此时殿外仙轿落地,左松月掀了帘子,风风火火下了轿,带着自己的凤凰灵宠一路踩在云彩上,脚下也带起一抹霞光与云雾。


    “小施恩!你快出来!出大事了!”左松月边喊边推门进了宫殿,完全没给人拒绝的机会。


    房间内的施恩下了玉榻,一身缃色长衫衬得他气色极佳,他一直幽居在归墟之地,鲜少有人能来,如今见到仙君,脸上又立马浮现出笑容。


    “揽月仙君怎么有空过来?可是有事需要我办?”


    施恩撂下了书,就被左松月抓住了手,对方一脸委屈道:“当然有事!你师尊变了!与你大师兄抢了本君的仙名录就跑了!”


    小凤凰顿时在房间内乱飞,又叼起桌上的纸笔,对着宣纸就是一顿挥斥方遒。


    【那个人不是玉鉴仙君,他亲口说了!】洋洋洒洒一句话,顿时让施恩抢过宣纸愣住。


    “不是?这是何意?”


    常年在归墟之地避世的施恩已经有些年月没见过师尊了,他每天都在想师尊,深深地记得师尊的模样,却全然不知,师尊的近况究竟是如何。


    左松月立即道:“本君与你师尊约战,前几日派了灵宠去送战书,这都是灵宠亲耳听到你那假冒师尊说的!”


    小凤凰也跟着快速地点了点头,仙君与灵宠一唱一和,事情的蹊跷部分便已经说的七七八八。


    “恐怕你师尊早被夺舍了!他那么好斗的人,当初答应了约战如今却不与我打,还派平时他最看不上的万灵泽与我应战!”


    施恩被限制于此,又知道左松月与宋御舟一直都有矛盾,故不敢妄自揣度,又沉住气道:“师尊是三界最厉害的人,又怎会被夺舍呢?”


    施恩对此反而更加放心,他还记得来到归墟之前师尊严厉的叮嘱,叫他修身养性,沉得住气,不可生妄念,他又怎能被师尊的死对头揽月仙君所干扰?


    “小施恩,你别忘了,你师兄他毕竟是魔尊,就算你师尊厉害,难道魔尊他就没点手段了吗?”


    可惜施恩终究是凡人,左松月不过又道了几句,他便沉不住气。


    “宋御舟和万灵泽如今可是在凡间过得有声有色,还做了蜜饯送给本君,你要不要尝尝?”


    左松月非常抠,宋御舟给了他一把,转送到施恩这,也就剩下独一颗,剩下的蜜饯都让他自己给吃光了。


    施恩接过蜜饯愣神,他彻底阴沉下了脸,弯着的眼睛里没有了一丝笑意,他紧咬着唇,依旧在忍,没有说话。


    记忆中的师尊明明说过自己早在飞升之前就已经辟谷,飞升成仙后更是勤于修炼,又哪里会做蜜饯?又岂会有心思做蜜饯?


    或许……这是师尊新的爱好呢?


    施恩实在是被宋御舟冷漠的脸吓怕了,他本就是犯了错才被师尊罚在归墟之地不许离开的,如今又怎敢擅离职守惹师尊不开心?


    “可是师尊不让我离开归墟,我擅自离开,师尊他会生气的……”


    “亏你还叫他一声师尊。”左松月忽然不屑一顾,冷笑道:“他却是与我们说,他只有一个徒弟。”


    施恩忽然间瞳孔紧缩,失魂落魄站在原地,如同一朵被雨水打蔫了的小花,好半晌才道:“一个……那是指师兄吗?”


    看着施恩如此模样,左松月就知道有机可乘,又扇风点火、添油加醋道:“施恩,万灵泽那么坏,你怎么还能这么单纯?”


    “我只是不想再惹师尊生气了……”施恩话落,仿佛下一刻就要委屈地哭出来。


    左松月连忙安慰,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有什么?万灵泽有一天是让你师尊开心过的吗?如今还不是你跟你师尊上山搭伙过日子去了?”


    “……”


    当时施恩想刀一个人的眼神却是藏不住的。


    左松月摆摆手,还不以为意道:“如今宋御舟的脾气很好,今天我受伤,还是他抱我回宫殿的呢,你又是他徒弟,他肯定会和对万灵泽一样对你好。”


    施恩:被伤透后麻木的冷漠脸。


    左松月说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往施恩伤口上撒盐,又连忙替自己找补道:“总之都到这份上了,让他生气总比你在他世界里消失得好,只要你帮本君拿回仙名录,本君绝对在你师尊面前保护你!”


    施恩心中冷笑,左松月在师尊眼里又算个什么东西?不被打就不错了,还能保护他?


    “那就多谢揽月仙君了。”他表面却是一副柔弱温驯,感激涕零的模样。


    走完流程,施恩的眼神又瞬间变得晦涩难懂,他忽然没了情绪问道:“师尊和师兄何时下了凡?”


    左松月也很诚实,仔细推算,“早有段时间了,他们还在翠华山盖了房子,如今回来与本君比试过后,抢了仙名录就又走了……”


    话音未落,还一直保持冷静的施恩忽然愤怒,“什么?!你让他们又走了多久?”


    “按天界时间来算,大概有几个时辰了吧?”


    “仙君知不知道天上一天人间一年?为何他们走了,你不早点来告诉我?!”


    看施恩忽然如此生气,左松月也委屈道:“本君受伤了啊!只养精蓄锐了几个时辰,才吃了几块蜜饯就马不停蹄来找你,你还想如何!?”


    于左松月而言无足轻重,可对人间来说,他就是迟了几个月!


    如今不知师尊究竟有没有被夺舍,却知道师尊与师兄在凡间卿卿我我数月,他就嫉妒得受不了!


    施恩努力克制,几口粗气呼出,又努力笑着为左松月斟茶。


    他终究是一介凡人,若不是师尊,他连天界都没资格来,他在天上唯唯诺诺这么久,更是不敢得罪任何一个仙君的。


    “揽月仙君,真是抱歉,是我一时情急,失了态,您别介意。”


    冒着热气的茶水斟满,他双手递到左松月面前,姿势虔诚又恭敬。


    左松月也被施恩的变脸吓得不轻,他本就有事相求,也没想对施恩摆仙君架子,又接过茶,应道:“好了好了,本君的灵宠能找到翠华山,你带着它快去人界,能帮本君拿回仙名录就好了。”


    小凤凰立即飞到了施恩的肩膀上,施恩应声告退。


    左松月看着热气腾腾的茶,若有所思,最终还是心慌忍不住问道:“小施恩……你没下毒吧?”


    施恩刚退出去的脚步一时顿在原地,又很快笑着道:“仙君说笑了,我怎么会下毒呢?”


    话落,他掩上了门,顿时离开了归墟之地的宫殿。


    左松月看着紧关的殿门,又捏了捏手里温热的茶,酝酿良久,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撂下没敢喝。


    施恩其实什么都好,知书达礼、能说会道、勤奋刻苦,不知比那个明明低贱却整日高冷摆谱的万灵泽强上多少倍。


    可惜他只有一点不好,那就是心思诡谲,喜好下毒。


    施恩腰间挂了串铜钱和荷包,都是人间的小玩意儿了,下的毒也都是凡间的鹤顶红,倒是毒不死神仙。


    可一旦中了毒,哪怕是神仙也是要花些力气去解,有时不知道,总要等毒效发作,强忍着痛苦去解的过程也挺难受的。


    认识施恩到现在,施恩只把毒下给过万灵泽,左松月之所以了解,还是因为他曾去找宋御舟约战时,意外抢了万灵泽的茶水喝。


    那时万灵泽冷声劝阻左松月不能喝茶,左松月看不惯,偏一身反骨,一饮而尽。


    可是自从他遭了那一回毒后,宋御舟就大发雷霆将施恩关在了归墟之地,直至现在……


    如此想来,宋御舟当真奇怪,施恩下了那么多回毒,一开始万灵泽必然中招过,也不见宋御舟在乎,更没给施恩惩罚。


    可是他被毒后,宋御舟就狠罚了施恩,难不成是因为施恩牵连到了师门之外的无辜之人?


    总感觉宋御舟对谁都比对万灵泽要好,如若不是夺舍,他又怎么可能让万灵泽有如今这么好的待遇?


    *


    人间盛夏,烈日炎炎。


    林中蝉鸣,郁郁葱葱的大树充斥在翠华山上,前段时间宋御舟一直在山下帮着林三的面摊帮工,攒了些钱,又为木屋内新添置了不少家具。


    一个更加宽大的浴盆,一面画着山水轻舟的屏风,一张凉席,还有一柄扇风的蒲扇。


    万灵泽留在家中,平日喂喂鹅扫扫院子,又忙里偷闲多制了一张床榻,这样两个人睡起来不会太拥挤。


    到了烈日,山下面摊的生意日渐萧条,宋御舟便又想着办法赚钱,将制凉面的方子写给了林三。


    师徒二人的生活忽然就平静安稳了下来,宋御舟主外,下山赚钱,万灵泽便主内,在山上打理家务,偶尔研究仙名录,又能陪河中的三妹聊聊天。


    两人唯有晚上短暂地相处一会儿,且就是这一会儿,孤男寡男,总会出事。


    吃过晚饭,宋御舟沐浴更衣,尽管隔了一扇屏风,万灵泽却还是会擅闯进来。


    最终又变成了两个人的水深火热,宋御舟一直相信距离产生美,更何况他与万灵泽又并不是那种关系。


    “我买的屏风是摆设吗?”意乱情迷,氤氲的水汽模糊了宋御舟的视线,他倚在浴盆中,发间浸湿,还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


    缠绵的吻结束,万灵泽才有心思回道:“难道师尊是防我的?”


    明知故问,宋御舟蹙眉,却无法心无旁骛,坚定地赶走总是以下犯上的徒弟,反倒让对方更加得逞,又不停地落下吻来。


    每每双方都要到神志不清时才肯结束。


    夜深阒寂,翠华山更加如世外桃源般静谧,如今却忽然传来“扣扣——”两下敲门声,划破了静谧的夜,也打断了两人之间的纠缠。


    第三十四章 小徒弟登门拜访


    施恩垂眸站在门外,看着房间内昏黄的烛光,他却不敢贸然推门而入。


    他的心绪紧张,害怕自己不听话的打扰会惹恼了师尊,又趁着没人开门前,将自己的头发拆乱,极为狠心地拿起地上的碎石,砸破了自己的头,划伤了自己的手。


    鲜血顿时顺着手臂淌了出来,他欣赏着自己的杰作,甚至舍不得擦一下即将滑落进眼球的血迹,生怕会得不到师尊的怜悯。


    煎熬等待中,木屋的门终于被推开,房间内烛火的暖光照亮了门前一隅,施恩连忙几步上前,踏入那光晕里。


    “师——”他惊喜激动的话音未落,便瞬间发现开门的人是万灵泽,眉目间顿时紧促,下一刻,刚刚打开的门就被万灵泽毫不留情地关上了。


    烛光顿时被门隔绝,施恩又置身黑暗,他的脸色却变得比夜色还要阴沉,额头上温热的血滴落到眼睫之上,又滑向眼角。


    宋御舟一时恍惚听见门外少年的声音,从浴盆走出边披着衣服边来到万灵泽身旁,眼神又向门外看去。


    “是谁啊?”


    他看到烛光映衬着门外的人影,可万灵泽非常决绝的关门,且忽然冷下脸来,又让宋御舟隐隐不安。


    这大半夜的,又是荒郊野岭,怎会有人找到这来?


    “他又来做戏,师尊别管。”


    万灵泽的语气厌恶冷漠,门外的人影便又敲了敲门,对方的声音却被凶神恶煞的万灵泽衬托尤为脆弱可怜。


    “师兄?为何忽然关门?我是来找师尊道歉的,求师尊见我……”


    听到此话,宋御舟顿显慌乱,“他叫你师兄?那我岂不是他师尊?小神仙难道还有别的徒弟?”


    万灵泽显然与对方有过节,从未提及过任何关于师弟的事,如今厌恶的情绪都很明显的写在脸上。


    他默不作声,宋御舟便知道事实如此,忙跑过去开门。


    三更半夜荒郊野岭,于情于理也不能就这样把一个可怜少年关在门外,更何况对方还是他毫不知情又素未谋面的小徒弟。


    宋御舟推门,少年的身影又逐渐被房间内的烛火照亮。


    只见施恩紧张局促的站在门外,额头上与手上都是血迹,弄脏了衣服,头发也凌乱,此刻眼里正噙着晶莹泪珠,抽噎着瞥向宋御舟。


    “师尊!”


    施恩忽然猛地抱住宋御舟,刚刚还伤心的表情多了些欢心,又很快如变脸般在师尊怀中泪如雨下。


    “师尊……徒儿是来道歉的,徒儿知错了……”


    下一刻,他就被万灵泽几步上前拽开。


    “师尊不是不准你从归墟之地出来吗?你竟敢擅离职守违抗师命?!”


    施恩却忽然一声惊叫,顿时疼痛捂住手臂,他早事先划出了伤口,如今被万灵泽这么一拽,恰好可以顺利露出来。


    宋御舟全然不知施恩究竟做错了什么,只是忽然见到头破血流的人,又被没轻没重的万灵泽再次伤害,他心中一紧,担心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施恩捂着手臂,只是摇摇头道:“没关系的,不怪师兄,是我太急着见师尊,才在路上不小心摔倒了。”


    万灵泽却在房间内无情揭短道:“血还很新鲜,看来你这次摔得很及时啊?”


    宋御舟受不了万灵泽对施恩莫名的言辞讥讽,没想到施恩却心平气和道:“都是我做错了,师兄随便骂我吧,我没关系的。”


    宋御舟还是将可怜的施恩带进了房间,又训斥万灵泽道:“他好歹是你师弟,还受了这么重的伤,你不关心他便罢了,怎还要骂他?”


    他刚准备好绷带和草药包扎,便听施恩又独自忏悔:“都怪我当初不守规矩,太崇拜师兄了,才会在他修炼时偷看……”


    施恩忽然将无辜的眼睛转向万灵泽,又茶里茶气道:“放心吧师兄,我区区一介凡人,就算偷看也是学不会的,怎配让你堂堂魔尊对我设防?”


    “不过做错了事被师尊罚也是应该的。”


    他什么话都说到了,听得宋御舟心里五味杂陈。


    偷看师兄修炼,又不是偷看洗澡,本来就是同门师兄弟,若此番就可让万灵泽发火,让小神仙关禁闭,那施恩也太委屈了点。


    万灵泽却听得更加恼怒,人都快气炸了,“你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自己清楚!”


    施恩的头还在淌血,万灵泽就显得有些咄咄逼人,宋御舟将小徒弟拉到榻上,忙阻止纷争。


    “好了,有什么事都以后再说吧,如今你师弟的伤最要紧。”


    “他也配当本座的师弟?”万灵泽似乎已经压下了许多怒火,出言警告道:“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现在就回天界!”


    施恩心中其实早就怒不可遏,若有能力,他真希望把万灵泽千刀万剐!


    可他此刻却落下几颗泪珠,不与万灵泽辩驳,却是向宋御舟哀求道:“师尊,我不想回去了,求求你让我留在你身边,我再也不会犯错了……”


    看着小徒弟这么可怜,对方为了找师尊把自己磕的头破血流,宋御舟也不好意思再赶人离开,“既然好不容易来了,就不必再走了。”


    此话一出,施恩顿时喜上眉梢,万灵泽却极为不满,将锋利的眼神瞥向宋御舟,冷道:“师尊。”


    宋御舟却选择性忽略万灵泽的提醒,拿起草药,却注意到施恩的伤口根本不像是摔在地上的擦伤。


    他还是不动声色的用绷带帮施恩包扎好身上的伤口,只听施恩的语气颇有不甘,“师尊……当真温柔了许多……”


    宋御舟神色一滞,顿时抽回了手,“包扎好了,以后小心。”


    与施恩初次相识,他不清楚对方是什么心思,也怕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又故意语气冷淡了些。


    施恩只是点了点头,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脸上的笑意温柔。


    可话音刚落,他抬眸却瞬间见到宋御舟脖颈间几处醒目的红痕,脸上的笑意顿时荡然无存。


    哪怕他知道对方或许不再是他的师尊,但看到这副身体竟变成了如此模样,他还是嫉妒生气的牙痒痒。


    一口银牙几欲咬碎,施恩屏气凝神,又几度强迫自己将视线从师尊的脖颈处移开。


    下一刻,他就被万灵泽眼疾手快的从榻上扯走。


    “这么晚了,师尊该休息了。”


    万灵泽反手触上宋御舟的胳膊,宋御舟也并未躲避,施恩见两人之间似乎习以为常的肢体接触,又气得攥紧了拳头,就被万灵泽又推去了另一张床榻边。


    眼看宋御舟侧身上了榻,万灵泽又去熄灯,显然是会和师尊同床共枕的,施恩不甘心提醒道:“师兄不是不需要睡觉吗?”


    簇——的一声,烛火被熄灭,房间里顿时侵入墨色。


    唯有月光隐约映照在万灵泽轮廓流畅的脸上,那双红眸如夜色里被月光折射出很多面的宝石。


    深邃,神秘,透彻。


    万灵泽并未把目光落在施恩身上,只冷淡回复道:“本座想如何便如何,管好你自己。”


    施恩终究沉默,独自躺在榻上悄无声息,狭小但温暖的房间内,被一扇屏风隔绝。


    前几日紧赶慢赶做好的床榻,转手让给了施恩睡,万灵泽与宋御舟依旧没有摆脱躺在一起的命运。


    盛夏的夜窗户虚掩,吹进来凉爽的夏风,宋御舟侧身而眠,还未入睡,却忽然感觉一双冰凉的手握住了他的腰。


    “师尊为何要与我作对?施恩他早晚会误事。”万灵泽语气冷冰冰道。


    “可他毕竟磕的头破血流,我这个做师尊的要如何赶他走?”


    宋御舟却并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只觉得施恩就算真的是故意磕伤撒谎说是摔的,也不过是想引起人关心注意,还是因为平常的万灵泽和小神仙都太严肃了。


    光是与小魔头相处就足以让宋御舟身心俱疲,再加一个严肃刻板的小神仙,他简直不敢想象之前施恩究竟过的是何种日子?


    “施恩可什么都做得出来。”


    万灵泽好意提醒,只见宋御舟转过身来,眼神清澈,安慰道:“你们就是年纪太小了,一些小打小闹就算做大事了。”


    两个人侧躺在枕头上,在黑夜里对视片刻,万灵泽听罢似乎更加生气,他扣住腰不够,又忽然扣住宋御舟的手。


    两人的距离瞬间被疯狂拉近,万灵泽抵着宋御舟的额头,颇为认真,“师尊当真觉得我小?”


    此话到了万灵泽口中竟就变了味道,夜色下,宋御舟的脸色如泼了酒后点起一把火,烧的厉害。


    他抵了抵万灵泽,妄图跟得寸进尺的人拉开距离,却反被一吻撞上,对方一触即离,又补充道:“都怪施恩来打扰我们的好事……”


    好事?宋御舟却觉得自己做了天底下最大的坏事,竟然就莫名其妙与一个小魔头厮混许久。


    他想起施恩还在,便更加抗拒万灵泽,“不行,这还有人在……”


    “隔着屏风师尊还怕什么?”万灵泽明显积怨未消。


    听见宋御舟竟还有心思放在其他人身上,又忽然心里泛上酸意,垂下眼眸,倏忽咬上宋御舟脖颈,留下一道更深的吻痕……


    第三十五章 万灵泽受害实录


    施恩一夜未眠。


    再次见到宋御舟的每一刻对现在的他来说都像是煎熬,施恩对时间的概念尤为深刻,而他的人生中全都在被师尊贯彻……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


    他喜欢师尊,于人间的标准而言,他已经喜欢了师尊几百年了,可对于天上的师尊来说,或许只有几百天。


    第一次见面,他是饥肠辘辘游街串巷偷钱维持生计的乞丐,宋御舟却是风度翩翩气宇轩昂的仙君。


    那时施恩不知道自己从哪来要到哪去,浑浑噩噩只记得自己姓施,却又忘了名字。


    他为了填饱肚子,偷钱、偷馒头,被抓到就是一顿毒打,乞丐是没有办法在一座城中久留的,可施恩偏又生的体弱多病,无可奈何。


    直至一次,他胆大包天,偷到了宋御舟的身上,被当场发现,对方提剑指向施恩的手腕,当街就要砍下他的手。


    施恩顿时吓破了胆子,那把剑冰凉的寒气直逼他的筋脉骨头,泪珠便顺着脸颊滚滚滑落……


    “哭能解决什么问题?这世上的美好都是靠胆量才能得到,下次我不想再看到乞丐。”


    宋御舟的语气虽凉薄,可最后却是收起了剑,给了施恩一个钱袋,留下一句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沧浪色的长衫似乎折射着太阳的光芒,飞起的衣袂,比壁画上的绫罗绸缎还要好看……


    初次见面,施恩对宋御舟的印象很是深刻,可宋御舟给的钱很快就被其他的乞丐抢光,正如对方所说,他没有胆量得到,更没有能力守住。


    几年后,宋御舟再次出现,施恩不仅成了乞丐,还成了被打断双腿,卷在草席里,长满了褥疮的乞丐。


    他被处理尸体的人搬上车,奄奄一息,身上压满了尸体,要被一把火烧了。


    宋御舟不忍如此草芥人命,便救下一车人,死的埋,活的救。


    施恩就这样忽地重见了光明,明媚刺眼的光瞬间照向他,他努力睁开眼,是宋御舟被光晕得柔和的脸……


    “可还活着?”宋御舟用手拍了拍施恩,促使他清醒,又喂了他一碗水。


    施恩逐渐清醒,一见到是宋御舟,便忍不住泪眼婆娑,“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


    可他细小如蚊的声音宋御舟却根本没听到,对方又忙着救济其他还有气息的人,他不过是芸芸众生里的其中一个罢了。


    幸存者都被宋御舟带到一处偏僻的竹屋养伤照顾,临走时他还会发一笔银两救济。


    几日后,所有的人都走光了,唯独施恩伤得太重,没个一年半载根本就无法行走。


    宋御舟似乎并不觉得误事,竟还会不拘小节地贴身伺候,为施恩治疗褥疮,还买了轮椅。


    他被宋御舟抱在怀中,从榻上移至轮椅上,施恩紧紧靠在宋御舟的胸膛上,可以感受到对方的温度与心跳。


    迎春花嫩黄的花瓣尤为可爱漂亮,那是施恩人生中第一次如此惬意的赏景。


    在那间竹屋,宋御舟给了施恩莫大的温暖,他能赏花,有新衣服穿,吃饱穿暖,甚至还可以额外的打扮。


    施恩的心思逐渐变了,他开始庆幸自己伤得太重,这样就可以久一点留在仙君身边,又开始庆幸自己可怜,才能被善良的宋御舟所救。


    所以越到了自己的双腿完全好了的时候,施恩就越不开心,他没有理由待在仙君身边,一年对他来说,有点短。


    特别是在得知对于天上的神仙来说,他的一年,不过是对方微不足道的一天。


    他嫌短的一整年又再度疯狂扭曲缩短被挤压,施恩更加不满足这样的时间概念,在宋御舟即将要离开时,他忽然跪在了宋御舟面前。


    “求仙君带我走吧,我什么都愿意做!”


    刚刚养好的腿又噗通一声砸在地上,施恩甚至说不出自己对仙君而言的任何一个用处。


    他只能不断地磕头,直到磕到头破血流,去奢求换去仙君的怜悯,“没有仙君我会活不了的。”


    宋御舟果然心地善良,尽管为难,却最终心软,将施恩留在了身边收为徒弟。


    他就此有机会来到天界,可还没来得及得意忘形,师兄万灵泽就出现了。


    平日似乎无情无欲的宋御舟对万灵泽好似多了些情绪,虽然师尊对师兄极为严厉苛刻,可在施恩看来,师尊的眼里就只有师兄。


    万灵泽实在是太强大了,以至于宋御舟需用弱水封印万灵泽的魔息,可对于强者来说,眼里欣赏的也就只有强者吧?


    宋御舟一直在烦闷万灵泽无论表面如何恭敬,私底下也都是难以驯服的魔尊,永远也不可能为天界所用。


    师尊为了师兄辗转反侧,施恩在一旁就只有嫉妒的份,哪怕是看到万灵泽受罚挨打,他也会嫉妒。


    因为宋御舟从来都不教施恩任何仙法,更不会对施恩非打即骂,他磕头求来的,也始终不过是这场师徒关系的局外人。


    “小恩,把这茶端给你师兄喝吧。”宋御舟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坐在寂寥的宫殿中,满地的祥云如雾气散开,此刻却有了不真实感。


    “师尊怎么想起要给师兄送茶?”


    施恩在心里嫉妒的快发疯,却不敢违抗师尊,不情愿地端起了那杯宋御舟亲自倒的,温热的茶。


    “他最近心情不好,总是影响我。”


    其实宋御舟当时的意思只是想拿茶水暗示万灵泽,别每次给他倒茶时都是副心不在焉苦大仇深的模样,应当好好工作。


    可施恩却从宋御舟的话里听出了关心的意味,便心生嫉意,纠结过后,他最终还是偷偷在万灵泽的茶水里加了砒霜。


    万灵泽当时在修炼,又对看上去纯良无害的凡人从不屑设防,施恩只说是看师兄修炼辛苦,全然摘除了师尊,说是自己送的茶。


    万灵泽一饮作罢,片刻后便觉得浑身灼烧,疼痛难捱,很快就知道自己是中了毒,消解了身上的毒后,他又怒气冲冲去找施恩算账。


    施恩却早就躲回了师尊身边,却还是硬生生遭了万灵泽一掌。


    他一口热血咳出,却转瞬被宋御舟揽入怀中,宋御舟冷声质问万灵泽,“混账!你为何伤你师弟?!”


    “师尊倒是问问你的好徒弟究竟做了什么?!”万灵泽在天界本就心情郁闷,如今正有人来挑衅,他自然忍无可忍,尽管戴着魔息面饰,也要好好教训不知规矩的施恩!


    施恩却躲在宋御舟怀中,如此时刻,却暗自窃喜师尊对他无条件的保护。


    下一刻,万灵泽就毫不犹豫地说出了施恩的恶行,“他竟敢往本座的茶水里下毒,存心毒害本座!”


    施恩顿时无处遁形,心虚地抓紧宋御舟的衣角,硬着头皮扯谎,“师尊,我没有,我只是听从你的吩咐,去给师兄送茶……”


    “你自始至终就没有一句真话!”


    可万灵泽再想动手,却生生被宋御舟拦下,宋御舟根本不分青红皂白,又将施恩护在身后,“既然你没事,就不要在没有证据的事上面计较了。”


    话音刚落,万灵泽顿时冷笑一声,“是没有证据还是师尊不想管?若我不是魔族,早就被他害死了!”


    有了宋御舟的袒护,最终下毒之事不了了之,可施恩却愈发大胆,甚至想要报复万灵泽,趁热打铁把万灵泽赶走。


    他为何不能当宋御舟唯一的徒弟呢?


    施恩屡次在师兄的茶水中下毒,哪怕自此以后万灵泽都再未中招,他也依旧坚持不懈。


    直至惹祸上身,他终究遭了报应。


    有毒的茶水不知哪一步出错,被左松月喝了。


    他知道时闯进万灵泽的房间,看到的正是左松月疼痛难捱躺在地上翻身打滚。


    而万灵泽却居高临下坐在桌旁,眼里毫无怜悯道:“我说过叫你别喝,你偏不听,疼了也是活该。”


    施恩害怕极了,立即将左松月从地上扶了起来,又对万灵泽深恶痛绝,“师兄怎能说出这么恶毒的话?”


    “总比某些人做恶毒的事好。”万灵泽看着施恩,又笑道:“怎么?怕了?揽月仙君若是死了你就该难辞其咎了吧?”


    下一刻,宋御舟就破门而出,瞬间解了左松月身上的毒。


    “一代仙君趴在地上成何体统!?”


    他语气里压抑住了许多怒火,训斥过左松月,这次愤恨的目光终于落在了施恩的身上,“本君对你一忍再忍,你却屡次不知悔改,你太让我失望了!”


    一旦破了宋御舟容忍的底线,什么事就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


    他恳求师尊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却只换来冷冽的训斥:“把人送入归墟,关禁闭悔过!没有本君的命令绝不许出来!”


    “师尊!不要!求求你了,再给我一次机会……”


    “师尊!!!”施恩忽然从床榻上惊醒,就忽然贴上一只熟悉又陌生的手。


    刚刚在梦中训斥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无比温柔,让施恩全都是不真实感,“师尊在呢,做噩梦了吗?”


    施恩立即起身,看到面前温柔含笑的宋御舟,心里却一阵抽痛,他这一觉似睡了也似没睡。


    勉强稳住心神,施恩勾起一个苦涩的笑容,看着宋御舟背着竹篓的打扮,又转移话题问道:“师尊……这是要去哪?”


    第三十六章 小神仙快回来了


    宋御舟一大早便整装待发,找了张白色丝帕系在了颈间,遮住了昨天留下的吻痕,又背着竹篓准备下山,笑道:“去山下赚钱,贴补家用。”


    施恩的眉头却不可查地一拧,最终认命,又请求道:“那师尊也带我下山吧,我想跟着师尊,不想跟师尊分开。”


    可话音刚落,还未等宋御舟点头答应,房门外万灵泽的声音就已气势冲冲响彻云霄,“你去做什么?留在山上干活。”


    说时迟那时快,万灵泽已经拎着斧头返回了房间,紧盯着在床榻旁的两人。


    “那我自己下山,可你别欺负他。”宋御舟心里没底,又提醒道。


    万灵泽却上前几步将背着竹篓的宋御舟抓出了门外,“师尊为何如此不信我?我是施恩的师兄,师兄又怎么会欺负师弟呢?”


    宋御舟:我信你个鬼,你个小魔头坏的很!


    可最终他还是想信小魔头一次,若总是带着其中一个徒弟下山,时间久了,与另一个徒弟也难免会产生隔阂。


    所以宋御舟干脆利落一点,自己下山,让师兄弟两个在山上好好磨合一下感情。


    “那你们好好相处,山下忙,为师就先走了。”宋御舟冲着两个徒弟笑了笑,又转身离开。


    徒留房间里的施恩心虚地冒冷汗。


    如今师尊走了,再装柔弱可就不管用了,更何况万灵泽此刻手中还拿着斧头,惹了师兄就是必死无疑啊!


    万灵泽却没心情对着施恩秋后算账,将斧头递到施恩面前,使唤道:“愣着干嘛?去砍柴!”


    施恩哪里干过活?就是连当乞丐都已经是几百年以前的事了。


    他不情愿拿着快跟他手腕一般粗的斧子,下一刻险些没拎住,差点砸在地上。


    万灵泽果然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嘲讽施恩的机会,“没用的东西,受了伤别算在本座的头上。”


    师尊不在,施恩也无需作秀演戏,如今更是一鼓作气拎着斧子到院中默默砍柴,将揉杂了嫉妒、不甘、愤恨的复杂目光盯向万灵泽。


    万灵泽却完全无视了施恩,又去房间里将宋御舟一大早做好的饭菜装入竹编食盒,趁着清晨阳光明媚,他推开了院门,逐渐藏匿进了林中。


    施恩劈柴的动作也随着离开的人而停下。


    带饭出门?还是在师尊走后?难不成是在外面偷偷养了人?


    施恩在归墟看了太多话本,一时间浮想联翩,当即想去师尊那告上一笔,却又急忙反应过来他此行的目的。


    他立即撂下斧头,推门回了房间,又极迅速的翻找起仙名录,终于在一个较为显眼的梨木抽屉里翻了出来。


    仙名录完好无损,周围还泛着淡淡金光,施恩好不容易有机缘碰见,定要快速翻看一番。


    揽月仙君在天界的职位很高,仙名录更不是能随便碰到的。


    施恩一目十行看了一圈各路神仙,却在写有宋御舟的那页停留良久,只感叹天界神仙千千万,皆比不过他师尊半分。


    唯有千年前的慕容盛或许能与师尊一较高下了,斑驳了的纸页让施恩记忆略为深刻,可说到底,终究是连一幅画像都没有,又早早香消玉殒的罪仙,与师尊还是差了许多。


    施恩没太多时间斟酌揣摩,时刻怕万灵泽忽然回来,又立即合上仙名录,在屋外召出小凤凰。


    看着小凤凰叼起仙名录飞走,施恩才又折回院中继续若无其事的砍柴,良久后,万灵泽才拎着已经空了的食盒回来。


    万灵泽将食盒放回柴房,几乎是径直走向房间的梨木抽屉处,他拉开抽屉,里面安静放着的仙名录果然不翼而飞,他就知道了施恩此行来到目的。


    看过的仙名录有人替他还回去也好,万灵泽眼底一抹察觉不出的情绪,忽然勾唇,又缓缓推回了抽屉。


    他似乎习惯了山间生活,若无其事的抱着鹅坐在藤椅上,无论何时都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如今没有了魔息面饰,也没有了师尊的管束就更加嚣张了。


    几粒金黄的玉米粒撒向院子,白鹅跳出万灵泽怀中,悠哉地啄了几口如金子般的玉米粒,一魔一鹅,简直好不惬意。


    施恩垂眸,笨拙又费力的砍着柴,却始终没有砍出几根来。


    万灵泽就忽然冲着他道:“师弟在归墟之地看了不少书吧?你知道走火入魔的人会去哪吗?”


    施恩忽然顿下了手,仔细斟酌着万灵泽提出的问题。


    走火入魔?师兄不会无缘无故问他的,而这个问题他也并非不清楚。


    “走火入魔的人恐怕九死一生。”施恩如实回答,“其他的我也不知道。”


    施恩的此番高论简直说了等于没说,万灵泽顿时火冒三丈,“在归墟你究竟读没读书?竟什么都不知道?”


    施恩气得牙痒,他怎么没读书?话本难道不算书吗?他可读了不少!


    “师兄博学多才,我自是不及的,凡人又哪里会懂走火入魔的修炼之道?”施恩语气平和,砍柴的力度却是无意加重了几分。


    “那你可知夺舍?”


    “话本中曾提过,我却从未见过。”施恩照旧回答,又心思缜密,“师兄问这些,可是出了什么事?”


    万灵泽没心情跟施恩打哑迷,直接反问道:“装什么不知道?”


    林中叶簌簌作响,施恩砍柴的动作停顿。


    他无比纠结地望向万灵泽,许久后,是他终究沉不住气道:“师兄,师尊已经不是之前的师尊了,对吗?”


    毕竟宋御舟从未遮掩个性,施恩又对曾经的师尊感情深厚,两个反差如此大的人,万灵泽早就料到施恩恐怕一眼就能猜得出来。


    可还未等他点头应下,施恩的眼泪就已先夺眶而出,对方放下了斧头,又几步朝万灵泽走来,就真的像一个柔弱可怜,需要依靠的小师弟一样。


    “那师尊究竟去哪了?他还会回来吗?”


    施恩的心慌乱无比,走火入魔?夺舍?那些万灵泽平静问出的问题都忽然变得像一把刀子般,深深剜向他的心脏。


    万灵泽却将视线从施恩迫切的目光上移开,施恩深吸了一口气,师尊的近况他全然不知,他一介凡人,根本什么也做不到,只能把希望寄予强大之人。


    他恨不得哀求万灵泽,“师兄,你这么神通广大,师尊很快就会回来的,对吗?”


    “你也说走火入魔九死一生,想找师尊回来哪那么容易?”


    万灵泽不喜欢被人催促,他如此揭穿施恩,本意也只不过是想赶人走,免得施恩对如今的宋御舟造成威胁。


    “我知道你为什么来,如今拿了东西,师尊又不是你要找的师尊,可以走了吧?”


    可施恩哪里还会心甘情愿的走?


    他无比急迫担忧道:“可师尊若是被夺舍……”


    话音未落,他就被万灵泽冷声提醒道:“是师尊夺舍了宋御舟,宋御舟本就如此,是师尊一直在拿别人的身份苟活,他从来就不是宋御舟……”


    施恩如同被当头打了一棒,根本不信万灵泽的话,师尊怎会是苟活呢?他那么厉害,三界最强,怎么会需要夺舍别人去生活?!


    “不是的,师兄一定是猜错了……”


    施恩依旧逃避现实,他绝不会承认曾经的师尊不过是借用了别人的躯壳,更不相信师尊在天界这么久,竟是连真实身份和名字都未曾让任何人知道。


    他难道不是师尊的徒弟吗?为何会对师尊一无所知……


    万灵泽就知道施恩会一时无法接受,“无论如何,宋御舟都不是你要找的师尊,你最好把任何对他的心思都收一收。”


    施恩抹了抹眼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心里的伤心与恨意不断交织,万灵泽对宋御舟图谋不轨,才不许旁人介入,他又凭什么只听万灵泽的一面之词?


    就算宋御舟不是师尊,他有着那张脸、那声音、那躯壳,施恩也不会就此放过!


    “师兄,我知道了,我都听你的吩咐,我只是想找回师尊……”


    施恩如此听话,又真的对师尊情真意切,万灵泽很是欣慰,他的身份不易与天界交涉,施恩倒是方便。


    “那你现在就回天界,去调查揽月仙君的舅舅慕容盛,神仙的躯壳不会轻易受到破坏,慕容盛更没那么容易死,他极有可能就是你要找的师尊。”


    *


    天色渐晚,宋御舟回来时施恩已经不知所踪了。


    他将每日赚得铜钱交给万灵泽保管,又不禁担忧万灵泽会欺负柔弱可怜的施恩,问道:“小徒弟呢?他怎么不见了?”


    万灵泽则将铜钱尽数放入一个精致的雕花檀木盒中,点燃烛灯。


    他每次趁宋御舟回来之前都会备好洗澡的温水,也如实回答道:“去天界了,我为他找了事做。”


    “你该不会是把他欺负跑了吧?”宋御舟难免怀疑。


    施恩年纪小,又长了一张清瘦单薄的脸,唯一的气色还是那件缃色长衫衬托出来的,瘦弱可怜,哪怕是第一次见面恐怕都会对他生起怜悯之心。


    可惜万灵泽是小魔头,怜悯之心根本没有,反而恼火于宋御舟对他的揣测,“他知道你不是师尊,去天界找他的师尊去了。”


    宋御舟宽衣解带的手一顿,难免兴奋,“那小神仙难道快回来了?”


    “还不清楚,可你为何这么高兴?”


    “他是三界最强,平常人哪有机会一见?”


    宋御舟入了屏风后的浴盆,又忽然想起什么,对着屏风外的万灵泽道:“不过若他回来了?你是不是就要走了?”


    万灵泽不假思索,“本座是魔尊,难道还要一辈子留在山上?”


    宋御舟一时木讷,仔细想罢,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难不成他还想让堂堂魔尊陪他一辈子在山间种田过日子?


    第三十七章 如何端平一碗水


    阒寂的夜,狂风骤雨。


    当天夜里,施恩就冒着风雨从天界回到了翠华山。


    扣响房门,他见到是师尊开门,顿时失魂落魄的栽倒在宋御舟的怀里。


    万灵泽闻声也从榻上起来,却是不近人情地问:“可调查出了什么?”


    施恩冷得瑟瑟发抖,“我问过了,盛君不是师尊,他早就死了,或许……师尊也一样……”


    施恩说着滚下泪来,楚楚可怜,万灵泽却不相信,“你究竟还问到了什么?最好不要骗我。”


    “我怎么会拿这种事骗师兄?这都是揽月仙君亲口告诉我的……”


    施恩浑身被雨淋透,抖得厉害,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让宋御舟于心不忍。


    “别再逼他了。”宋御舟给施恩裹上巾帕,擦了擦湿透的头发,又安慰道:“你快去洗个热水澡,莫要染上风寒。”


    万灵泽却一脸狐疑,天上人间时间的流逝不同,施恩就算在天界只呆了一个时辰,也抵得上人间一个月了,又怎会在当天夜里就能回来?


    待施恩洗过澡,宋御舟已经帮忙沏好了热茶,屋外风雨飘摇,房檐挂着的灯笼被吹得晃动,用力拍打着窗门。


    房间内一隅烛火,却是温暖又安逸。


    施恩的眼睛哭得红彤彤的,捧着热茶没喝上几口,便又内疚道:“都怪我,耽误师尊休息了。”


    万灵泽洞悉一切,如今的表情却是凶神恶煞。


    可宋御舟被蒙在鼓里,完全识不破施恩的伎俩,只觉得眼前的徒弟懂事的让人心疼,“若是你能把我当做师尊,就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施恩顿时撂下了茶杯,转身抱住站在他身旁一直陪伴他的宋御舟,似乎颇为感动,又语气颤抖道:“师尊,我好冷,今天你可以抱着我睡吗?”


    万灵泽终于忍无可忍,在一旁咬牙切齿道:“你别得寸进尺……”


    施恩只好让步,又恳求道:“那师尊今晚能陪着我睡吗?我实在太想师尊了……”


    这一声声“师尊”叫得宋御舟不知所措,更加心疼,自然也就无法拒绝。


    前一晚还是师尊与小魔头同床共枕,屏风隔绝着与施恩的距离,不过一天之后,便陡然逆转了位置,换成了小魔头孤枕而眠。


    宋御舟忙碌了一天,为施恩盖好了被子,便早早入睡。


    漆黑中,只有施恩微微睁着双眼,把复杂的眼神都落在了身侧的宋御舟身上。


    他根本没有回天界。


    走到半路施恩就想明白了,他为何要听万灵泽的命令,非要去调查慕容盛呢?


    仙名录他偷偷看了,如今想来,慕容盛或许真的是师尊,可如若是师尊,慕容盛既然要夺舍在宋御舟的身上,是不是就证明自己的躯壳已经没了或者不能用了?


    那他为何还要傻傻的,不顺了师尊的意,妄图去查师尊舍弃的经历,找师尊抛弃的躯壳呢?


    如今的施恩躺在榻上,仔细端详着宋御舟的脸,俊朗,英气,连睡着时缓缓的呼吸,都是那么让人着迷。


    这样完美的躯壳和一个只会做饭种田的村夫实在是太不相配了,所以就算师尊是夺舍又如何?


    是师尊让宋御舟这个名字响彻三界,是师尊赢得了所有的地位与名誉,宋御舟这个名字,本就该是属于师尊的!


    施恩无比想念那个严肃清冷又强大的师尊。


    哪怕师尊走火入魔九死一生,他也要赌一把!


    他应该帮师尊把这副躯壳夺回来!


    *


    一夜无梦。


    熟睡的宋御舟却全然不知危险来临,他早起准备下山忙碌,却忽然被身侧刚刚睡醒的施恩抓住了手腕。


    对方的眼神向屏风处瞥了瞥,似乎纠结了良久,才缓缓说:“师尊,徒儿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他声音愈来愈小,最后悄悄道:“徒儿昨天看见师兄忽然拎着饭菜出门,是去见谁了吗?师尊可知道此事?”


    见施恩一脸纠结凝重,宋御舟却破涕而笑,替万灵泽解释道:“他是去见他的妹妹了,你不必担心。”


    此话对施恩来说信息量着实有些大,他从来不知万灵泽还有妹妹,又不解问,“那为何师兄要为他妹妹送饭?”


    宋御舟如实回答,“是你师尊的封印,他妹妹被封印在河中无法脱身,前段时间我们相遇,他这才能每天为自己的妹妹送一顿饭。”


    施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一提起师尊,他的脸色就变得有些不好看。


    宋御舟见到对方又低落了情绪,便立即转移了话题,“抱歉,我说到你的伤心事了。”


    “没有的,师尊。”


    施恩却忽然解释,他紧紧握住宋御舟的手,语气也变得无比认真,“徒儿已经想开了,或许每个人都有命数,师兄与我说过,明明是之前的师尊夺舍,或许如今才算是物归原主。”


    施恩的话里似乎完全接受了之前师尊的离开,又对眼前的师尊产生依赖,他如此豁达,强忍着眼中的泪花,坚韧又脆弱的模样让宋御舟感动。


    其实宋御舟不是没想过,自己当初在战场上被一把长枪穿了个透彻,又怎么可能再活着呢?


    或许就是有了小神仙的帮忙,才让他不知在哪长长的睡了一千年,自己比起小神仙,好似差了许多能力,他没有小神仙的神通广大,偏偏阴差阳错又回来了。


    自从回来后,宋御舟面对忽然多出来的两位徒弟,其实一直都想尽自己所能真的做好一个师尊,获得认可。


    施恩忽然问道:“那以后……我可以一直陪着师尊吗?”


    对方的出现好像瞬间消解了宋御舟心里的迷茫,他似乎证明了自己其实也有存在的价值。


    “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宋御舟兴奋道:“为师虽不会教你法术,可若是做饭种田过日子,为师还是很擅长的……”


    话音刚落,一直扫院子的万灵泽就推开了门,倚在门框上道:“既然说是做饭种田过日子,师尊如今怎么还不下山赚钱?”


    他的目光却是极为恼火地落在了施恩抓住宋御舟的那只手上。


    看到万灵泽不友善的目光,施恩也是极快速地收回了手,宋御舟并未在意,也同时没注意到万灵泽“如狼似虎”的目光。


    他却是注意到了喜欢跟在万灵泽身后,可总是被万灵泽冷落的林玉儿。


    “玉儿?!你何时来的?!”


    宋御舟二话不说,先把罐子里存好的蜜饯拿出来给林玉儿,万灵泽便回答道:“刚被她母亲送来。”


    林玉儿抓着万灵泽的衣角,接过蜜饯,又破天荒道:“谢谢小宋哥哥……”


    “上过学了,是不一样了。”宋御舟欢心地揉了揉林玉儿的头,又不忘犒劳替他打扫院子的小魔头,也往万灵泽的嘴里塞了块蜜饯。


    晌午的暖阳照进整洁干净的院落,门边的三人活像是一家三口,笼罩在温暖的光晕下,其乐融融……


    施恩看的心生妒意,可宋御舟也没忘了他,又很快将一整罐蜜饯递到了施恩手中,叮嘱道:“那为师就要出门了,你好好休息,今天还有玉儿陪你。”


    宋御舟偷看了眼万灵泽的方向,见小魔头正忙着为玉儿梳头,这才小心翼翼在施恩耳畔道:“你师兄若是欺负你了,一定要告诉为师,不可自己受委屈。”


    可施恩却还沉浸在刚刚师尊喂师兄吃蜜饯的醋意里,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脸上勉强扯起一抹笑意。


    “师尊,我没事的。”


    呵?向师尊告师兄的状?


    他无非又要看到似打情骂俏般的争吵,师尊根本就舍不得责罚万灵泽,倒会显得他不懂事了。


    施恩暗自捏了捏拳头,宋御舟是会比曾经的师尊温柔了太多,可温柔过了头,这跟端水大师有什么区别?!


    目送宋御舟下山离开,施恩也顿时不演,反而看着梳妆镜上万灵泽的方向。


    好歹也是堂堂魔尊,却为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野孩子梳头,施恩心中不禁冷笑。


    “师兄真是变了,变得好生温柔,竟还会给小孩子梳头了。”


    万灵泽拿着梳子的手一顿,看都没看施恩,只是语气冷淡道:“既然喜欢看你表演的人都已经走了,就别像具尸体一样摊在榻上。”


    施恩不到关键时刻不愿与万灵泽发生正面冲突,还是很听话地下了榻。


    走到了梳妆镜旁,他又建议道:“不过师兄梳的头发实在太单调了,若是能为玉儿编两条辫子就好了。”


    万灵泽:你找茬是吧?


    光是学扎头发他都并非情愿,又更何况是扎辫子了,施恩却是整日为自己编发,是这方面的专家。


    他将自己头上的辫子冲着林玉儿展示,“玉儿,你喜欢哥哥这样的辫子吗?哥哥编给你好不好?”


    他的语气温柔,编的辫子也着实吸引着没怎么编过头发的玉儿。


    万灵泽只从中学会了一个道理,没有手艺,就算眼睛长得再好看也终究是会被冷落的。


    他不屑在编发这种事情上与施恩争个高低,又主动退出,还要去为三妹准备餐食。


    可施恩却编发编的心不在焉,草草了事,见万灵泽默不作声独自离开,他又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问林玉儿道:“你哥哥这是去哪了?怎么忽然抛下你就走了?”


    林玉儿刚刚梳头,并未注意,如今才反应过来万灵泽不见了,她与施恩并不相熟,不敢哭闹,只知道施恩与小宋哥哥认识,应该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施恩果然不负众望,心里盘算着自己的计划,又故作安慰道:“你别急,我们一起去找他好不好?”


    第三十八章 一不小心端翻车


    昨夜骤雨,今日的草地还裹着泥土湿润的清香,花草树木上也垂挂着颗颗雨滴,缓缓滑落……


    万灵泽刚将食盒拿到河边,仙妖客便从河中浮了出来,粉嫩的花瓣落在周围,有些随河流而走,有些藏进石缝,揉进泥土里。


    “二哥今日都给我带了些什么?”


    仙妖客迫不及待打开食盒,才注意到万灵泽面色凝重,出于关心,她边吃边问道:“怎么了?兄长?难道是与小仙君的感情不好?”


    她早知道宋御舟解除了媚术,自然也就能脑补出正儿八经的兄长亲师尊的画面。


    师徒恋想想简直是太禁忌了,只不过如今媚术解除,估计两人的感情也要继续凝滞。


    可事到如今,万灵泽还哪有心思只在意感情?


    “是我师弟来了。”


    仙妖客与万灵泽分别五百年,更不知道万灵泽还有个师弟,却是难得从万灵泽口中听出了不满与酸意。


    “二哥,有时候做人也不能这么小气,毕竟在仙君眼里,你们的地位是平等的,你也就别醋了。”


    万灵泽仔细思索,可能他与施恩真的在宋御舟眼里都是一样的吧?尽管他与宋御舟相处的时间更久,也并没有什么特别。


    “说什么废话?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万灵泽破防,回过神来接回话题,“你当真以为我是担心我自己?是我师弟谎话连篇,师尊现在对他关心备至,他早晚会误事。”


    仙妖客依旧听出了满满的醋意,在人间混迹这么久,万灵泽的情绪对她来说太过明显。


    她又忍不住一语点破,“二哥,你是已经爱上仙君了吧?”


    万灵泽这次却是愣也没愣,忽然对仙妖客凶神恶煞,关上了食盒,“别吃了,吃饱了撑的。”


    他或许发自内心真的有一种被揭穿的无地自容感,万灵泽不愿承认他会对一张自己厌恶了五百多年的脸动心。


    难道同样的躯壳只不过换了一个灵魂,他就可以突破底线的去爱了吗?


    权衡利弊左右思量,他都不可能会喜欢宋御舟,更何况宋御舟的选择里也绝不会有他。


    仙妖客得知自己说错话,为了饭又能屈能伸的立即改口,“兄长,我开玩笑的,我被封印很可怜的,你就别罚我了……”


    她求饶的话音未落,万灵泽就极敏锐地听到了林中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只见施恩如今正牵着林玉儿的手,已然看见了河中的仙妖客。


    如今仙妖客浮在水面,几乎只露出一颗头,长长的乌发垂入了河中飘着,长久在河中蛰伏,她的皮肤异于常人的白,而她周围的桃花瓣,更像是活物一般不停地在她周围翩翩起舞。


    不等几人做出反应,林玉儿就先被这惊悚的一幕吓得晕了过去。


    施恩眼疾手快将人抱入了怀中,万灵泽也已事先做出反应释出一诀,并拢的指间顿时凝出一滴水来,飞速朝玉儿的额头落去,替玉儿消除了刚刚的记忆。


    “你做什么?竟带孩子来这种地方?!”万灵泽恼道。


    仙妖客瞬间躲入河中,见万灵泽摆平了事,才又探出脑袋,很快就知道眼前的人是谁。


    “你是我兄长的师弟?”


    施恩如愿以偿清楚了仙妖客的位置,又收回目光,立即关心起玉儿,他把玉儿紧紧抱在怀中,故作紧张模样。


    “是玉儿以为你把她抛下了,哭着要找师兄……”


    “可眼泪呢?她哪里像是哭过的模样?”万灵泽却是厉声打断了施恩的话,不愿再听对方扯谎。


    他从施恩的怀中接过昏迷不醒的梦儿,确认清除了记忆,才拎起食盒离开。


    莫名其妙没吃上几口饭菜的仙妖客简直伤心欲绝,“兄长,我还没吃饱呢!”


    万灵泽却是冷漠回复,“还吃什么?分不清孰轻孰重?”


    仙妖客一时哑口无言,她透过河面摸了摸自己的脸,难得不自信道:“我长得有那么吓人吗?”


    万灵泽却抱着玉儿早已走远,施恩却因仙妖客的话驻留在原地,安慰道:“不吓人的,姐姐很漂亮。”


    仙妖客看着面前单纯和善的施恩,尽管知道万灵泽的提醒也忍不住下意识放松了戒备,就听施恩又道:“若有机会,下次我给姐姐带饭好不好?”


    “你图我什么?如今我被封印,可什么都做不了。”仙妖客立即跟无事献殷勤的施恩撇清关系,提醒对方她可没有什么利用价值。


    施恩却只是害羞地笑笑,他笑起来唇角微弯,浅带着梨涡。


    “图姐姐漂亮,这么漂亮的姐姐饿肚子我会心疼的。”


    *


    临近傍晚,太阳隐去了山头,似乎融进了林中,宋御舟一路背着竹篓回来,今日在山下搓了冰粉,他又带回来准备犒劳一下替他看家的两个徒弟。


    谁知刚刚踏进房门,只见师兄弟二人一个在南一个在北,两人之间仿佛隔着一条楚河,针锋相对。


    而明明白天还活蹦乱跳的林玉儿却躺在榻上,安然入睡。


    “她这是怎么了?”宋御舟放下竹篓,看到榻上熟睡的玉儿皱着眉头,便意识到情况不对。


    下一刻,施恩就先哭着道歉:“师尊,都是我不好,是我没有照顾好玉儿,让她看见师兄的妹妹,这才被吓晕了。”


    宋御舟也想起河中的仙妖客,如若乍一看,飘在河中一颗美艳的头,着实够吓坏小孩子了。


    “你昨夜淋雨身子虚,怎么能一个人照顾孩子呢?这不怪你……”


    宋御舟安慰哭泣的施恩,帮忙拿手帕擦了擦对方的眼泪,就立即惹到了一旁静静生闷气的万灵泽。


    “不怪他?难道师尊是怪我了?”万灵泽的眼神如一把锋利沾血的利刃,快要将面前的两人千刀万剐。


    “如若不是你带玉儿去找我,她又岂会见到我妹妹?”


    施恩更是不服气,“师兄难道不知道玉儿很依赖你吗?你二话不说离开,把玉儿留给我这个陌生人,她自然慌张,吵着要去找你,我又有何办法?”


    “那是因为我觉得你还没卑鄙到会去利用一个孩子。”


    两人你一嘴我一句的吵起来,宋御舟又立即拦在两人中间,此时玉儿也被吵醒,已全然忘了刚才的惊吓。


    夜幕降临,山下的林三哥砍好了柴,又来到院中接林玉儿回家,敲开房门,只见三个人皆面色凝重,俨然一副三国鼎立局面。


    “小宋师父,你这屋里头怎还多出个人来?”


    施恩眼睛红红的,如今垂下头,故作柔弱,悄悄抹去了眼泪。


    宋御舟便将玉儿带到林三身边,又介绍起施恩,“这是我的小徒弟施恩,他最近来找我,还没来得及带出去叫你们见见。”


    搪塞过林三接走玉儿,前脚宋御舟刚关上门,后脚施恩刚刚抹去的眼泪就似瀑布一样飞流直下三千尺了。


    “原来我还不配认识师尊的朋友……”施恩又找到了新的理由哭诉,一旁的万灵泽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宋御舟竟在两个徒弟身上感受到了后院起火的错觉。


    “怪为师最近太忙了,以后一定为你办个欢迎宴。”


    万灵泽却又当即不满,冷冷质问,“我同师尊来到翠华山时,师尊为何没想着给我办个欢迎宴?”


    这碗水无论如何都端不平,宋御舟更是愁得头发都快白了,只能又哄道:“好了,你们一起办,一个都落不下!”


    施恩却偏偏要找不痛快,哭得更悲情了,“师尊对徒儿这么好,可徒儿却有事瞒着师尊,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见宋御舟全然不想计较,他又添油加醋道:“可徒儿不敢说,徒儿怕师兄会打我……”


    万灵泽的拳头确实已经硬了,他快要气炸,“你又想胡说什么?!你哪次挨打不是活该?!”


    “什么?!你还真打过你师弟?!”


    宋御舟根本不清楚两人之前的恩怨,可万灵泽确实脾气暴躁,好似对施恩动手都不算件稀罕事。


    但打人终究是不对的,更何况施恩看上去又这么委屈,他只能又替万灵泽辩解道:


    “之前可能是有什么误会,以后为师绝不会允许这么恶劣的事情发生,但其实你师兄他还是很讲道理的……”


    施恩看了眼站在他对面气到魔息四溢,“很讲道理”的万灵泽,哭得更大声了。


    “其实我是看见,师兄他……施了一诀打在玉儿的头上,玉儿才晕倒的……”


    好,很好,栽赃陷害装无辜,整套表演都用上了!施恩也真是够煞费苦心了!


    “她明明是被吓晕,本座替她消除了记忆,如今倒成了是本座打的了?”


    听得宋御舟很后悔啊,他干嘛一时粗心大意,把孩子交给这两个不省心的徒弟照看?!


    小神仙明明收的是徒弟,怎么到他这里就全都变成祖宗了?!?


    理不清楚两人之前的恩怨情仇,宋御舟又不在现场不能为谁佐证,只希望两个徒弟可以和睦共处。


    “既然玉儿也都没事,就莫要再提这件事了,为师今天带了冰粉回来,再耽搁都要温了……”


    宋御舟拍了拍万灵泽的肩让对方消消气,又替哭成泪人的施恩擦去眼泪。


    可在受了委屈的万灵泽眼中,光是宋御舟为施恩抹去眼泪的动作就着实够刺眼了。


    竹篓里的红糖冰粉盛出,宋御舟加了点芝麻、花生碎,便端给哭得大汗淋漓的施恩先吃。


    万灵泽终于忍无可忍,自从施恩来后,宋御舟对施恩的偏爱就愈来愈明显。


    好似这世上没人听道理,只有弱小可怜之人能得到更多的偏爱。


    可凭什么?


    施恩他配吗?


    这世上什么东西不是靠争取靠能力?为何换到了关心上面规则就变了?


    万灵泽一把拽下了宋御舟为施恩擦拭眼泪的手帕,报复般扔在地上,转身推门而去。


    宋御舟顿时顾不上冰粉,为施恩放在桌上,他又立即去追万灵泽,“诶!?你这是要去哪?!”


    第三十九章 魔尊生气回娘家


    施恩本想出去阻止师尊去追万灵泽的脚步,刚跟随宋御舟跑到院中,只见万灵泽忽然开出一扇魔门。


    庭院内顿时狂风骤起,门外魔息萦绕,门内孤魂哀嚎,万灵泽不顾宋御舟的阻拦,大步流星迈入门中,顿时融进了漆黑里,不见踪影。


    施恩的脚步被可怖的魔息逼停,他不敢再靠近,最终还是放弃了牵扯师尊,眼睁睁地看着宋御舟跟随万灵泽,跳入了那扇门之内。


    门瞬间化作雾气消散,院内的狂风骤停,落下的太阳逐渐逝去了温度,庭院降下一片黑暗,连月色也冷……


    施恩独自一人回到房间,刚刚的热闹似乎瞬间随着傍晚落下的太阳一起消失了,桌旁静置着的冰粉也未来得及吃。


    他坐在桌旁,靠在椅子上,没有点燃烛灯,等了一会儿,似乎思索了片刻,又忽然拿出自己挂在腰间的荷包。


    施恩叹了口气,打开荷包中的小玉瓶,将药粉倒入刚刚宋御舟为他准备的冰粉里。


    没有了观众,施恩的脸上再无一点可悲可怜,只是面无表情地将冰粉放到了竹编食盒中,挑起一盏灯,去找仙妖客。


    一路上,他的脸色被温暖的烛火衬得极为阴沉可怕,快走到仙妖客所在的河边时,施恩的脸上便攀上笑意。


    漆黑下的灯笼尤为显眼,仙妖客在河中注意到渐近的光,便立即从河中浮出,见到施恩拿着食盒过来,更是放松了戒备。


    “你当真为我送饭?”仙妖客打开食盒,魔族对一个看似单纯善良的凡人更加不设防备,看到是冰粉,又一时失望。


    “怎么是冰粉?这可填不饱肚子。”


    施恩又内疚道:“抱歉,我是趁师尊和师兄休息才偷偷来的,没能带出其他的……”


    可有得吃还挑什么?


    仙妖客还是很快接受了事实,边吃边忍不住夸奖道:“你和你师尊一样好,都知道关心我,反倒是我二哥,他总是很凶,几百年都改不了。”


    听到仙妖客的抱怨,施恩又忍不住勾唇,“是吗?那做这样的人的妹妹,是不是也很该死?”


    话音刚落,仙妖客忽然感觉浑身无力,仿若有千万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咽喉,她不可置信施恩会下毒给她,可却已说不出话来。


    “这是见血封喉,我费了好大力气才得来的,如今就先拿你试试毒!”


    施恩知道仙妖客身为魔族,定不会被人间的毒药毒死,可见如今对方疼痛难捱,就已经觉得解气。


    毒性比之前的砒霜还要强上数倍,仙妖客相比万灵泽来说功力尚浅,一时间化解不了身上剧毒,瞬间藏匿进了水中……


    *


    魔界——


    血月当空,细雨如丝,坠入漫无边际的猩红河流中,泛起丝丝诡异的涟漪。


    万灵泽穿过红木桥,一路向自己的宫殿走去,宋御舟紧随其后,哪怕抓住了对方的衣袂也会被对方愤怒甩开。


    “为何这么生气?”宋御舟心力交瘁,自以为自己已经在努力当好一个师尊了,可结果却不尽人意。


    万灵泽理都没理,一脚踹开了玄疏殿的大门,却将宋御舟关在了门外。


    玄疏殿外有侍卫穿着玄色铠甲把守,与被关在殿外的宋御舟面面相觑,最终是侍卫恐慌地移开了眼。


    玉鉴仙君的名讳响彻三界,他是杀了上一任魔尊,差点要灭了整个魔族的活阎王,无论过了几百年他们都不会忘了的。


    如今威风凛凛的玉鉴仙君却被万灵泽毫不留情地关在了门外,宋御舟敲不开门,只好冲着身旁的侍卫笑道:“不如……你们通融通融让我进去?”


    侍卫全都瞬间低下了头,殿内是魔尊,殿外是仙君,他们只是弱小可怜的侍卫,这两个都不敢惹啊!


    可还未等侍卫回答,殿内的万灵泽就已传音到殿外,“为难我的侍卫做什么?难不成师尊还想无理取闹?”


    究竟是谁在无理取闹啊!?


    宋御舟无奈解释,“自然不是,为师这不是想来哄你吗?你叫为师进去……”


    如今便是宋御舟说什么也不对,万灵泽又当即挑理道:“本座是孩子吗?还需要你来哄?!”


    “没有没有,是为师需要你,为师知道你照顾孩子不容易,这不是没想着怪你……”


    宋御舟话音未落,不知哪句话又点燃了引线,万灵泽瞬间发火,“宋御舟!本座为你做了这么多,有哪点值得你怪?!”


    殿外的侍卫全都听傻了,孩……孩子??


    谁的孩子???


    魔尊和……仙君的????


    “所以我没想着怪你啊!”


    可万灵泽又很快抓到重点,“所以你还是觉得本座有错,只是没怪本座罢了??”


    “……”


    宋御舟:臣妾百口莫辩。


    “你照顾孩子这么辛苦,又怎么可能有错呢?”宋御舟苦涩笑道。


    万灵泽听出了宋御舟的停顿,更加不愿开门,他冷笑一声,“呵,在师尊的眼里照顾孩子的人都没错,所以施恩照顾了孩子,他就是个好人了?”


    万灵泽九曲十八弯的脑回路彻底把宋御舟说晕,宋御舟最终试探问道:“所以……是施恩错了?”


    可施恩他到底错哪了啊?!


    一旁吃大瓜的侍卫们震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什么?!魔尊和仙君不仅有一个孩子,并且还有第三个人来照顾?!


    如今看来,魔尊被仙君伤害得很深啊……


    “师尊根本不知道施恩到底错哪了吧?”


    宋御舟要是知道施恩到底错哪了他就不会这么迷茫了,“要不然你告诉为师?为师其实是觉得施恩不知何时就走了,我们应当像招待客人一样,对他多担待一些……”


    “凭什么?难道本座就不会走了吗?”万灵泽要的是公正,或许甚至比公正还要多得多。


    他要的是偏爱。


    可说者无意听者却有心,宋御舟顿时失望道:“若是你们总有一天都要走,那为何如今又要让我这么为难呢?”


    宋御舟很珍惜现在来之不易的生活,并且有预感,阴差阳错偏得来的东西也许终究会有一天失去。


    比如他这条命,他的身份、生活、包括附加而来的徒弟。


    曾经在翠华山时,母亲告诉他,人其实就像栖息在树上的小虫,偌大的树林里,没有哪一片叶子是属于小虫的。


    直至宋御舟上过战场后,才逐渐理解了这道理,后来他再睁开眼,所有的执着都凝成了一个。


    他想守着自己的叶子过一生,无论这叶子上是落了雨沾上水滴,还是起了霜结成冰晶,这都是小虫留不住也不该管的。


    “为师不想看到你们吵架,为何我们三个人不能一起生活,共同把这个家撑起来?”


    吃瓜侍卫皆目瞪口呆。


    魔尊……应该是正室吧?


    “不如你先冷静冷静,好好想想,为师就先不打扰了。”


    宋御舟放下了敲门的手,看着周围侍卫各个惊恐的眼神,他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却也没多想就转身离开。


    没想到殿外才不过安静了半柱香的时间,刚刚还冷血无情坚决闭门不见的魔尊就自己主动推开了门。


    宋御舟的身影早就消失,万灵泽眉头紧蹙,阴郁得如同被孤魂附身,在一番别扭无奈之后,他还是离开了宫殿去找宋御舟。


    侍卫们不禁感叹:五百年当真是瞬息万变!活久见啊!


    *


    宋御舟独自回不去人间,对魔界也一回生二回熟。


    魔族似乎惧怕宋御舟的这张脸,他一路畅通无阻,在魔界四处闲逛,想起仙妖客曾告知他在魔界的食材,便觉得既然来都来了,也不能空手而归……


    遂万灵泽被魔族子民一路提示找到宋御舟时,宋御舟正在一片西瓜地里摘西瓜。


    当初三界大战,魔界一时得利,先魔尊苍擎在人间横行霸道,抢了许多地界,不过还没来得及打理,玉鉴仙君便横空出世。


    最终魔界溃败被封印,抢来的地界也就此荒废了千年,而千年前的宋御舟就像是一根穿越了时光的线,让人间的土地再次有了维系。


    好,很好,不愧是他的好师尊,每次来魔界都能顺点东西回去。


    “师尊,你倒是不会空手而归,来魔界当真是想哄我?”


    小魔头主动送上门来让哄,宋御舟又岂敢错失这么好的机会?


    他立即捧着西瓜,跑到了万灵泽面前,问道:“徒弟,你可是想开了?”


    万灵泽当然想开了,他绝不会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直接道:“师尊让施恩滚回归墟不就好了?”


    宋御舟头疼,“可人家才刚来,如今他的师尊又回不来了,我又如何好意思在这种时候赶他走?”


    “可他满口谎话,当初根本没回天界,又如何笃定他师尊一定回不来?”


    其实宋御舟也觉得事有蹊跷,他之前明明告诉过施恩,万灵泽会去给妹妹送饭,可是今天到了施恩的口中怎么就变成了毫不知情,无意带玉儿踏入?


    “可他不像是个坏人,也确实可怜,我们就对他多点包容吧,好吗?”


    施恩的性格像是个受不得刺激,会走极端的人,宋御舟见施恩一副涉世未深模样,不忍对方误入歧途,所以也算动了恻隐之心,想给可怜的施恩多一点关爱吧?


    万灵泽无论说得再多也改变不了别人对施恩的第一印象。


    哪怕当初的自己还都是吃了点苦头才看穿施恩的心思,又如何能强迫别人短时间内改变看法呢?


    可他依旧气不过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像好人,难道本座看上去就像坏人了?”


    第四十章 难道还想成个亲


    宋御舟满眼都写着‘这不是我说的,这可都是你自己认为的’赞同感。


    “好啦,你既是魔尊又是师兄,就算师尊求你,这次的事我们谁都不要再计较了,好吗?”


    宋御舟又再次为施恩求情,到了此刻,万灵泽甚至觉得他的恼火已不光是施恩本身。


    “为何本座遇到的所有人都要这么维护他?”


    万灵泽想不明白,曾经那些道貌岸然的仙君如何沆瀣一气他不屑去计较,可明明眼前的人再不是之前的仙君,但为何他们的选择还是如出一辙?


    “罢了,你们本就是一样,本座只需要你解开封印,别半路被有心之人害死……”


    宋御舟很清楚自己在万灵泽眼中的定位,可此刻心里却莫名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


    他并不生气,反而思索道:“那若是我解不开封印,其实被害死了也没关系吧?”


    他的躯壳是不是早就成了一个载体?是不是他的魂魄不在,还会有些其他的魂魄在呢?


    宋御舟怕死,长枪刺破他胸口的痛他到现在都记得,一千年悄无声息的流逝,翠华山千百年的轮转变故,都催生他的无力感。


    可他不相信,他与任何人无冤无仇,如今又有高高在上的仙君身份,除了万灵泽之外,又有谁会想杀他呢?


    万灵泽口是心非的话竟被宋御舟听进了心里,辗转出一个更加僵持的答案,换来的自然是万灵泽更加口是心非的回复。


    “你死当然可以,但别死在本座面前碍眼!”


    他顿时气愤转身离开,就好像是对方没有回答出正确答案一般。


    万灵泽忽然后悔主动来找宋御舟,他图什么?面前的人既不能立刻解除封印,又处处袒护施恩,甚至为了与他作对,说自己就算被害死了也没关系?


    可为何又要在他生气时跟来魔界?宁愿被关在殿外?


    万灵泽很快就知道了,宋御舟可能不为了任何人,就只是为了西瓜。


    刚刚还说丧气话的宋御舟一见到万灵泽要走,又忽然伸手抓住了对方的手腕,顿时变得百依百顺道:“对不起,可你若是走了,为师就回不去人界了……”


    “……”


    万灵泽顿时无语,“你到现在还想抱着你的西瓜回人界?”


    宋御舟委婉,他是想哄好小魔头的,可若中途哄不好,他总不能赔了夫人又折了西瓜,还把自己再搭给魔界吧?


    “若是你愿意,我们一起回去,冰粉都还没吃,到时把西瓜切成小块,加到冰粉里面,又冰又甜又解渴,会很好吃的!”


    万灵泽:“……”


    “是魔界给不了你温暖了吗?”


    宋御舟捧着西瓜眨了眨眼,这大夏天的,要什么温暖?


    他倒是还想解暑,吃冰粉啃西瓜呢。


    “若再不回去,为师备的冰粉就真的没法儿再吃了……”


    可话音未落,下一刻,万灵泽却忽然转身解开了宋御舟脖颈处一直缠着的丝帕。


    顿时,白皙脖颈处深红浅红的印记暴露在空气中,映入眼帘。


    “可本座并不想吃冰粉。”万灵泽冷道,看宋御舟的眼神却是望眼欲穿。


    一说起冰粉,他就能想到宋御舟为施恩擦泪的画面,那样的偏爱让万灵泽莫名烦躁,就好像是他输了。


    输了的人会气急败坏,万灵泽似乎非要在其他地方找证明。


    宋御舟顿时难堪,整个人都似乎烫起来,他抬手胡乱地捂住脖颈处的印记,却显得欲盖弥彰。


    “你做什么?快把丝帕还给我!”


    宋御舟如何不难堪紧张?


    他本就后悔自己意乱情迷,几次破戒与万灵泽厮混,这些醒目印记简直就像是刑罚,无时无刻不告诉他,他根本就是个冒牌又不正经的师尊。


    本就道行尚浅,教不了徒弟什么,反倒是会带领徒弟误入歧途。


    宋御舟,你干脆找个西瓜一头撞死算了!!!


    可万灵泽不但没还丝帕,还反手如同挑衅般将丝帕扔远了些许。


    夜晚柔和的暖风在半空中轻托着白色丝帕飘走,漆黑下,猩红的血月变得明亮,照耀着万灵泽的轮廓,又与瞳孔里的血红交融。


    “既到了魔界,就要守魔界的规矩,师尊想回去?不觉得应该向本座付出些代价吗?”


    宋御舟一手捧着西瓜,另一只手又想捡起地上飘远的丝帕,却猛地被万灵泽按住了肩,吻就胡乱地撞了上来。


    他被连连逼退,直至后背撞在了一旁郁郁葱葱的大树上,宋御舟完全被万灵泽抵住,背紧贴着树干,唇却被对方紧贴着。


    “这算什么代价?”宋御舟无地自容,尽管这是魔界,不会有任何人来,可他还是紧张的不知所措。


    人间的地界,露天,血月,还能闻到芳草的清香,偶有蝉鸣,风吹动树叶簌簌作响。


    这里全都让宋御舟的感官变得清晰无比,清楚的知道这是个暴露一切的野外环境。


    万灵泽垂眸,没有回应宋御舟,反而将眼神落到对方手中险些快抵进他怀里的西瓜上。“师尊就打算一直这样抱着西瓜吗?”


    宋御舟的脑子却已不会思考,被激烈的吻一时碰撞的缓不过神来,只是一直不停地喘着粗气。


    他怀中的西瓜成了他唯一的防线,却转瞬被万灵泽拿走,圆滚滚的西瓜滚落在脚边,那双刚刚扔西瓜的手却又反过来扯开宋御舟的衣领。


    宋御舟只能无济于事地去攀对方的手,却根本拦不停对方的任何动作,吻一直从嘴唇滑向喉结处。


    对方故意留下一片新的红痕,似乎是警告道:“你是本座的。”


    宋御舟无言以对,此番感受就像心理和身体在矛盾的挣扎,他终究是俗人一个,经不过几番撩拨。


    “可还生气?我究竟何时才能回去?”宋御舟靠在树上,衣服凌乱地垂在肩头,他皆无暇顾及,一心只想着回家。


    万灵泽却不紧不慢,他的表情里不再是严肃与怨怼,反之是慵懒又游刃有余的挑逗:“师尊不是说要哄本座吗?还想回去做什么?”


    晚风吹动,漫长的衣袂轻盈交织在一起,嫩绿的树叶被风吹动,偶然下落二三片……


    从野外一直到宫殿,天旋地转,魔界一直被血月笼罩,又过了许久许久,宋御舟根本不清楚如今是黑夜还是白天。


    他躺在玄疏殿内的软床之上,似乎早被人沐浴过,又换了身新的衣服,如今大脑放空。


    后悔,总之就是非常后悔。


    他觉得他不行了,他有点老了。


    如果一开始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宋御舟是绝对不会不识好歹地跟来要哄什么小魔头的。


    此刻的殿门却忽然被人推开,万灵泽飒沓如流星,倒是神清气爽,一身暮山紫的长衫收紧了腰线,长袖飘飞,他手里拿了件白衫,又披到了宋御舟身上。


    宋御舟裸露的肌肤瞬间被白衫遮掩,也是这时他才意识到,他竟没穿裤子!


    空白的大脑瞬间布满了慌张情绪,他看了眼床榻,又问万灵泽道:“我裤子呢?”


    谁知话音刚落,几个侍卫也随万灵泽的脚步跟进了宫殿内,手中还各自端着清一色的红木托盘,皆满满当当摆放着各类应季水果。


    “师尊的裤子竟管本座来要?难不成是本座帮师尊脱……”


    万灵泽话音未落,就被宋御舟紧急捂嘴,“还有这么多人在!”


    知道宋御舟害羞,万灵泽挑眉,却是听话闭了嘴。


    端着托盘的各侍卫无论听到什么都是面不改色,万灵泽抬了抬手,他们便一齐撂下手中托盘,退步离开了宫殿。


    人都走了,宋御舟才终于松了口气,万灵泽便贴心地拿起其中托盘内的新衣,递到了宋御舟面前。


    “师尊之前的衣服脏了,换件新的吧,这里有新的裤子……”


    宋御舟听得头疼,他可没有心思想之前的衣服为何会脏了!只是立即推开万灵泽,自己躲在纱幔后迅速换完了衣服。


    他竟连指间都失了力气,比愤怒更多的是羞耻感,拉开纱幔,其余托盘中的各式水果又充斥了满眼。


    西瓜、桂圆、葡萄、荔枝,每样水果都是新鲜采摘,各个饱满,整齐地罗列在托盘之中。


    万灵泽站在周围,对水果并不感兴趣,却把目光全都注视在新换过衣服的宋御舟身上。


    一件清透洁白的长衫,冰清玉洁之下,颈处却布满醒目甚至刺眼的红痕,若是此刻有一把铜镜,宋御舟恐怕会非常焦急地围上一条丝帕欲盖弥彰。


    谁让万灵泽是魔头呢,他就是坏,根本不打算告知宋御舟颈处的吻痕。


    “为何会忽然有这么多水果?”宋御舟刚问,就被万灵泽递过百宝囊,示意他都可以装走。


    “因为师尊把本座哄的很开心。”


    宋御舟看着满地水果,又反复琢磨着万灵泽的话,最终还是缓缓接过了百宝囊。


    难道这算是他付出身体得到的奖励?


    “怎么了?不喜欢?”万灵泽本以为宋御舟见到这些会很开心的,明明昨天还捧着西瓜爱不释手。


    宋御舟却立即摇头,转身就痛快地往百宝囊里装起水果来,他怎么会不喜欢?


    此些水果就算是在人间也是弥足珍贵的,他可以做蜜饯、酥山、冰点……


    难不成这些满足不了他,他还想要个名分,和万灵泽成个亲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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