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李行桥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再?拒绝好像也没什么必要,只是乐归真的不知道想?要什么,思索半天?无奈道:“该送什么礼物, 难道不是该你这个送礼的人想吗?”


    “是哦!”李行桥恍然, 冒失的样子和从前没什么区别。


    两人一直闲聊到快子时, 李行桥才提出告辞, 走?的时候还一再?保证,绝对会送一个她喜欢的礼物, 乐归失笑, 只好配合地点了点头。


    李行桥走?后?,寝殿里便只剩她一个人了,她独自在桌前静坐良久,最后?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夜色沉静,一轮悬月挂在半空,散发着清浅的光辉。乐归独自一人在月光下慢慢地走?着, 走?出一段路后?,才转身看向寝殿的屋顶。


    帝江一袭红衣靠坐在上面, 正静静地盯着她看。


    乐归笑了一声, 朝他招招手:“尊上, 我?也想?上……啊!”


    ‘上’字的音节刚发出来, 一股怪力便将她扽走?了, 乐归尖叫一声, 落在屋顶上时仍有些?惊魂未定。


    【……我?新婚丈夫没有直接薅着我?的头发把我?薅上来, 还真是善良呢。】


    “骂我??”帝江斜睨。


    乐归下意识去摸自己的右手手腕,确定戴着那个黑漆漆的镯子后?才松一口气。


    “做贼心?虚。”帝江轻嗤。


    乐归只当没听到, 小狗一样凑过去:“尊上,你什么时候来的?”


    “李行桥进屋时。”帝江悠悠开口, 见她一直往自己身上挤,索性将人拖到腿上。


    乐归故作惊讶:“什么?你在偷听我?们俩说话?”


    “不然呢?”帝江似笑非笑,“深更半夜,让你们单独相处?”


    “我?还以?为尊上不在意这?个呢。”乐归笑道。


    帝江眉头微挑:“看来你还不太?了解本尊。”


    乐归顿了顿,刚想?问?什么意思,他便突然低头,在她耳边低语:“本尊小气得很,刚才看到你扶他,想?把你们都?杀了。”


    乐归:“……”


    “怕了?”帝江看向她的眼睛。


    乐归斟酌:“倒不是怕……”


    “那是什么?”帝江又问?。


    乐归:“就是觉得在这?个世界待久了,我?的脑子好像也变得不正常了,竟然觉得你都?动杀心?了,却为了让我?开心?强行克制,还挺……体贴?”


    她本来想?说浪漫的,但从小受的优良教育不允许她在这?么变态的情况下说出那两个字,只能换一个更委婉点的词。


    帝江闻言喉间溢出一声轻笑,慵懒地往后?躺去,乐归顺势趴在他的怀里,将身体的全部重量都?压在了他身上。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就这?么突然开始赏月。


    乐归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这?么仔细地盯着月亮研究,看得久了才发现,魔界的月亮比她在任何地方看到的都?大、都?明亮,像是现实世界的一些?数字画,月亮和景物之间的距离可以?忽略不计。


    乐归举手抓了一下,抓到空气后?愣了愣,又有些?想?笑。


    【真是疯了,我?刚才竟然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可以?抓到月亮。】


    那可是月亮,即便看起来再?近,也不该是她伸手就能触碰的。乐归略微摇了摇头,正要将手放下,一只更为宽大修长的手突然抚上她的手背,握住了她举起的手。


    “尊上?”乐归扭头看他,却只看到他锋利的下颌。


    帝江没有言语,另一只手食指一勾,便有一道月光从月亮上流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到了他的指尖。


    乐归好奇地睁大眼睛,只见这?一团月光好像水一般围着他的指尖流动,散发着幽幽的光。她正想?问?他要做什么,他便手指倒扣在她的掌心?,不多会儿月光也随之掉落,团成了一个小小的光团。


    像一个小月亮。


    “吹一下。”帝江握着她的手,将小月亮托举到她眼圈。


    乐归:“呼。”


    月亮散开,化作万千光点,乐归惊艳地睁大眼睛,下意识要撑起身体仔细去看,只是还没起身,就听到帝江闷哼一声。


    ……差点忘了,她现在还在帝江身上躺着,刚才那一手肘,就算是三界第一强者也会疼。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乐归连忙去扒他的衣领,想?看看是不是被自己捣青了。


    帝江突然握住她的手,乐归顿了顿,抬头看向他。


    “伤心?这?么久,也该恢复正常了吧?”他缓缓开口。


    乐归短促地笑了一下,低着头从他身上爬下去,无精打采地在他旁边坐定。


    帝江也坐起身,扫了她一眼又重新看向夜空:“看来李行桥也没什么用。”


    说罢,他停顿一瞬,突然不满:“一群废物。”


    刚回敝犴台的李行桥、镜子里睡觉的阿花、来做客的狸君和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橘子,这?一刻同?时打了个喷嚏。


    听到他说别人,乐归哭笑不得:“他们安慰人的技术再?差,也比你强点吧。”


    最起码没逼着她去杀人。


    帝江神色淡淡:“是你太?软弱。”


    明明杀戮是最适合纾解情绪的方式,她偏偏不要。


    “是是是,是我?太?软弱,”乐归叹了声气,也不想?和他争辩,“尊上,其实你不用管我?的,让我?一个人待一段时间就好了。”


    “你再?待下去就死了。”帝江想?起她独自一人在房中时了无生气的样子,眼神微微泛冷。


    乐归不以?为然:“哪那么容易死,尊上你不要小看凡人,凡人没有灵力,也不会修炼,却依然可以?繁衍这?么多后?代,让凡间与仙界和魔界并称三界,靠的就是一股韧劲,哪像那些?修者,一场考试输给了学渣,就直接崩溃了。”


    帝江低垂眼眸,看向指尖的一点星光。


    小月亮变成的万千光点,绝大多数都?回到了悬月上,只有这?一点还在晕乎乎地绕着他的指尖转动。


    一阵风吹过,乐归有些?冷了,拢紧衣服道:“尊上,我?想?回屋睡觉了。”


    帝江没有应声,只是盯着那点星光看。


    “……你不会是要我?自己下去吧?”乐归见他一直不理自己,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帝江还是没有说话,像是默认了。


    乐归咬了咬牙,在心?里把他骂了几百遍,然后?一脸憋屈地顺着屋顶的瓦片往前挪,想?看看能不能走?到尽头再?顺着旁边那棵树爬下去。


    寝殿虽只有一层,但层高接近七米,乐归往下瞄一眼就觉得摇摇欲坠,正艰难爬行时,身后?突然传来帝江的声音:“我?不会安慰人。”


    乐归一顿,扭头便对上他清冷的视线,一时间好气又好笑:“你怎么这?么记仇,就因为我?说了一句你不如他们,你就不带我?下……”


    “我?活了上万年,从不安慰人,也未曾被人安慰,所以?并不知该如何对你。我?没有父母,有记忆起便是独自一人,所以?也并不明白你为何如此伤心?。”帝江不紧不慢地打断她,“我?不懂,也不明白,所以?这?几日一筹莫展,倒是第一次知晓,这?世上有比打赢河西老鬼更难的事。”


    河西老鬼,是帝江出了魔界之后?第三个对手,修为比那时的帝江高出三五倍,帝江用了三百年时间挑战十余次,每次都?九死一生,最后?以?一口气的微妙差距赢了,却也养了上千年的伤。


    听到他拿跟河西老鬼打架的事跟安慰自己比,乐归忍不住笑了一声,可笑完眼圈又有点红。


    “这?几日为了让你尽快恢复正常,我?还特意找了几个蠢货帮忙,”帝江停顿一瞬,看得出对那几个蠢货非常不满,“但方才你与李行桥闲聊时,我?又突然想?通了,觉得没必要在此事上过多思量。”


    见乐归还低着头,他抬手钳住她的下颌,迫使她抬眸与自己对视。


    “不是想?回家吗?”帝江平静地看着她的眼睛,“那便打起精神,不要轻易放弃,刚才是谁说的,凡人最有韧劲、叫我?不要小看的?”


    乐归莫名有些?委屈:“可是无量渡没有用……”


    “那便找别的法子,”帝江再?次打断她,“世间之事玄妙不可言,连先知镜都?不敢说自己无所不知,你又怎知无量渡才是世上唯一可以?穿越时空的东西?”


    乐归被他问?得心?跳一快。


    帝江唇角勾起一点看不见的弧度:“你有大把时间去找回家的办法,但你若一直待在房中,便什么都?做不了。”


    乐归心?跳越来越快,嗓子也隐隐发干:“我?、我?可以?吗?”


    帝江沉默片刻,抬手点在她的眉心?。


    乐归抬眼去看:“干什么?”


    “既然你觉得自己不可以?,那就长痛不如短痛,我?帮你把关于?现实世界的记忆都?清空……”


    “你想?都?别想?!”乐归动作激烈地推开他,差点从屋顶上跌下去。


    帝江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直接一跃而下,转身消失于?长廊之中。


    “再?给你一日时间,若还是觉得自己不行,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乐归:“……”


    【帝江走?了。】


    乐归还沉浸在帝江刚才说的那些?话里,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离开了。她舔了一下发干的下唇,手脚无力地倒在瓦片上,直到休息够了要回屋睡觉时,才意识到帝江走?了。


    ……走?了,但没把她带下去。


    乐归深吸一口气。


    从屋顶到地面需要多久,帝江的答案是一瞬间,而乐归就不一样了,先是艰难地顺着房脊爬到最边上,再?冒着随时会掉下去的风险去抓侧墙上的梯子,等好不容易下到地面时,已经是满身大汗两股战战。


    这?种体力和勇气都?透支的情况下,她没有力气再?悲伤,但很有力气骂人,于?是一直到入睡前一秒都?在骂骂咧咧。


    前殿,帝江淡定地看着镜子里的人怒骂自己,直到她入睡才将画面抹去,阿花在旁边提心?吊胆地等了半天?,最后?只等到他闭上眼睛休息。


    ……就这?样睡了?被骂成这?样都?不反击?阿花一边觉得不可思议,一边默默捏诀对准帝江。


    帝江倏然睁开眼:“干什么?”


    “不管你是谁,快从我?主人身上下去。”阿花一脸严肃。


    帝江:“……”


    一瞬之后?,阿花连人带镜子都?被扔出了前殿。


    帝江说给乐归一天?时间,这?一天?里便没再?出现,不止他没出现,那些?蠢货想?去看她也被阻止了,他把这?一天?完整地留给乐归,想?让她能独立思考。


    但乐归却一直在睡觉。


    辰时其实醒过,但醒了之后?就又睡了,到晌午睁开眼睛发了会儿呆,然后?又一次进入睡眠。帝江人虽然没在寝殿,但神识却看得一清二楚,当看到她非但没有思考,还像一开始那样试图把自己睡死过去时,他的耐心?逐渐耗尽,到底还是没忍住在十二时辰结束前出现在寝殿门口,并一脚踹飞了门板。


    正在半梦半醒间挣扎的乐归突然听到一声巨响,顿时吓得坐起身来,当看到帝江神色冷沉地站在门口时,她立刻拉开被子,跳下床朝他跑去。


    “尊上!”


    她赤着脚跑得飞快,在只剩两三步距离时直接往他身上扑。


    帝江冷嗤一声,却还是伸手接住了她。


    “尊上,”她抱紧他的脖颈,在他脸上用力亲了两下,眼睛亮晶晶的,“尊上,就算我?过了一千年、一万年才找到可以?回家的方法,但只要我?在回去时选择我?穿越过来之后?的那一瞬间,对于?我?的家人、我?的室友来说,就等于?乐归这?个人没有消失过,对吗?”


    帝江本来还在不高兴她半死不活睡一整天?的事,但此刻还是被她充满期待的语气感?染:“这?是自然。”


    “那这?样的话,就算我?离开现实世界一千年、一万年,但只要我?回去时选对了时间,他们就不会因为失去我?而伤心?,对吗?”


    帝江眉头微挑:“想?通了?”


    “嗯,想?通了!”乐归一改前几日的消沉,“凡人是最有韧劲的生命体,我?不会轻易放弃的!尊上你会陪我?一起找吗?”


    帝江唇角勾起,一只手按在她的后?腰上:“闲着也是闲着。”


    乐归感?激地笑了笑,捧着他的脸亲了亲:“谢谢尊上。”


    “就这?样?”帝江眉头微挑。


    乐归对上他的视线,脸颊突然泛起热意,低头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帝江不是急色之人,但听到她的话眼神还是暗了下来,抱着她往屋里走?。乐归只听得他脚下咔嚓一声,下意识看了过去。


    “尊上,门怎么在地上?”她面露不解。


    帝江一脸淡定:“不重要。”


    “……怎么不重要,门都?在地上了,我?们还怎么关门?”


    乐归话音刚落,帝江长袖一挥,原本躺在地上的门又重新回到了门框里。


    乐归:“……”会法术了不起哦。


    月光摇晃,重新燃起回家希望的乐归也随着一起摇晃,潮湿与闷热之中,她恍惚间看到帝江紧实的胸膛,突然想?起他刚从灭魂阵回来时,曾经晕倒在橘子的地盘,她一个没忍住见色起意,就……


    “嘶……”


    头顶传来抽气声,乐归猛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故作淡定地松开嘴,正要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时,下颌被他强行抬起。


    “你的喜好还真特别。”帝江情热染红的眼睛,正来者不善地盯着她。


    乐归早已经被他钉在床上,察觉到什么后?身体一颤,默默从旁边拉过被子隔在两人之间。


    “我?、我?想?一个人静静……”她别开脸,泫然欲泣。


    帝江冷笑一声,将被子直接扔到了地上。


    一夜荒唐,翌日醒来时已经是晌午。


    渣男帝江一如既往地在每个事后?清晨都?消失不见,徒留乐归一个人凄凉地躺在床上。


    好在这?种凄凉没有维持太?久,帝江便回来了,看到她还躺着,便随口问?一句:“为什么不起来?”


    【因为合不上了。】


    帝江一顿,抬眸看向她:“嗯?”


    乐归木着脸:“累,懒,不想?起。”


    帝江眯起长眸:“你近来似乎愈发嚣张了啊。”


    “不然呢?”乐归学着他的语气反问?,“你现在可不是我?老板了,你是我?老公,我?丈夫,我?才不怕你。”


    帝江斜了她一眼,倒是没有反驳。


    “后?厨煮了粥,起来吃一些?。”帝江见她还躺在床上不打算起,于?是又提醒一声。


    乐归皱眉:“不想?起。”


    “为何?”帝江问?。


    【因为合不上啊合不上!大哥你什么尺寸不知道吗?昨天?晚上折腾成那样,不得给我?一点时间恢复啊!】


    乐归在心?里咆哮,面上只是烦闷。


    帝江盯着她看了许久,最后?往她眉心?注入一些?灵力。


    灵力很快席卷她的全身,将大多数疲惫尽数带走?,原本僵硬发痛的双腿也恢复了力气,总算可以?并在一起了。


    身体舒服了,乐归的脸色也好了许多,总算有力气坐起来质问?:“你刚才去哪了?”


    听出她语气不好,帝江反问?:“你不高兴?”


    【大清早的不见人影,连个早安吻都?没有,难道不该不高兴?】


    乐归假笑:“怎么会呢。”


    话音未落,帝江便俯身在她额上亲了一下。


    乐归愣了愣,心?动之后?突然警惕:【他怎么知道我?心?里在想?早安吻?】


    “因为你镯子没戴。”帝江总算悠悠提醒。


    乐归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手腕,当看到上面空空荡荡后?,赶紧四?下翻找,最后?在枕头下找到了镯子,一边戴一边生气:“是不是你偷偷给我?摘了?”


    “是你自己昨晚嫌硌才摘的。”帝江拒绝她的黑锅。


    乐归一想?还真是,心?气刚一平复,蓦地想?起自己刚才一直在心?里说合不上……


    帝江眼睁睁看着她的脸红透了,眼角眉梢顿时挂着愉悦。


    乐归:“……你还没说你大早上出门干嘛去了。”


    “找狸君和阿花。”帝江顺着她的意思转移话题。


    乐归突然警惕:“……我?已经好了,你别再?让他们来劝我?。”


    “没打算让他们来劝你,”见她还是不打算起床,帝江索性慵懒地靠在床边,“只是找他们问?问?,这?世上有无除了无量渡以?外的穿越法器。”


    乐归一愣:“你一大早出去,就是为了此事?”


    “既然答应要陪你去找,自然不能食言而肥。”帝江随口道。


    乐归心?里突然冒出一股酸涩,等他察觉到空气过于?安静扭头看她时,便看到她的眼角都?红了。


    “怎么又哭。”他眉头微蹙。


    乐归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张开双臂:“尊上,你不是不会安慰人吗?我?教你啊。”


    帝江睨了她一眼,想?说他不需要学这?些?,可话到嘴边,又突然想?起那几个一筹莫展的日夜,便佯装不在意地直起身。


    乐归笑着扑进他怀里,帝江眉眼清浅了些?:“就这?样?”


    “这?样就够了,”乐归在他怀里蹭了蹭,“下次我?不高兴的时候,你就抱抱我?,不管多不高兴,我?都?高兴了。”


    “哦。”帝江也不知听进去没有。


    两人抱了一会儿,乐归便起床了,她梳洗的功夫里,桌子上凭空出现四?菜一汤,每一样都?冒着热气。乐归一边感?慨法术比外卖还方便,一边坐下认真吃饭。


    她已经不知多久没有认真吃饭了,花了一整天?的时间重燃希望后?,乐归只觉得很饿,于?是在将近一刻钟的时间里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专注于?眼前的饭菜。


    帝江就靠在桌旁看着她吃,直到她放下碗筷,才继续刚才的话题:“阿花和狸君也不知道除了无量渡,还有什么可以?穿越时空,所以?我?打算带你去仙界看看,仙界那群人好东西多,说不定会有私藏。”


    “……听起来你打算硬抢啊。”乐归无语。


    帝江甚为困惑:“只是借来一用,怎会是抢?”


    “那你用完还打算还吗?”乐归反问?。


    帝江:“凭本事借的,为什么要还?”


    乐归:“……”果然。^


    “你若没有意见,那我?们两日后?出发。”帝江做了决定。


    乐归:“为什么要两日后?,现在走?不行吗?”


    “你走?得动?”帝江反问?。


    乐归动了动虽然恢复了力气但仍有异物感?的双腿,脸又红了。


    帝江勾起唇角,正欲说什么,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敌军入侵了?”乐归突然紧张。


    帝江倒是淡定:“孽徒又在折腾。”


    乐归:“?”


    “他说亲手做一个礼物送你,从回去之后?就开始了。”


    乐归:“……”都?伤成那样了,还有力气折腾呢?


    相隔两千多座魔山的敝犴台,被合欢宗一众人从深坑里拖出来的李行桥咳了一声,咳出一嘴的黑灰,丽师姐顿时嫌弃地松手,任由他摔在地上。


    “唔……”他痛哼一声,眼睛却亮晶晶,“成了,我?做成了!”


    第 52 章


    李行桥高喊三声‘我做成了’之后就昏了过去?, 再?醒来不?仅炸出来的伤口好了,就连之前的绷带也拆了。


    “我?是不?是睡了很久……”他挣扎着要坐起来。


    丽师姐恰好进来送药,看到后赶紧去扶一把:“李道友, 你已经?睡十天了。”


    “十天?”李行桥倒抽一口冷气, 当即就要下床, “都十天了, 我?得?赶紧把礼物给乐归送去?。”


    丽师姐面无表情地伸出一根手指,直接把人戳了回去?。


    李行桥:“……”


    “别给我?们添乱了行吗?”她露出微笑, “好好养伤, 养好了再?送也不?迟。”


    李行桥默默躺好。


    丽师姐的微笑更假了:“多谢李道友配合。”


    李行桥:“……”魔界的人都好凶,比他以前的宗门师兄还凶。


    在合欢宗一众人的‘关心爱护’下,李行桥硬生?生?又躺了两天,直到丽师姐亲口说他可以下地走路了,他才赶紧去?了低云峰。


    帝江不?是一板一眼守规矩的人,收徒弟也是随便收收, 从未想过昭告天下什么的,即便是无忧宫里?, 知道李行桥是他徒弟的人也不?超过五个, 所以没等他靠近苍穹宫, 便理所当然地被拦了下来。


    “我?是尊上的徒弟, 是来给乐……给王后献礼的。”李行桥只好耐心解释。


    拦他的人冷嗤一声?:“我?怎么不?知尊上还有徒弟, 你究竟是什么人?”


    李行桥无奈:“我?真是……”


    “他真是你们尊上的徒弟。”


    树梢上传来轻悦的声?音, 几人齐刷刷看过去?, 便看到狸君轻飘飘从树上落了下来。


    “狸君尊者。”李行桥之前卧床不?能动的时候,帝江领着他去?敝犴台看过自己, 此刻认出他是谁后赶紧行礼。


    低云峰的人或许不?认识李行桥,但绝没有不?认识狸君的, 见?状也连忙问候。


    狸君摆摆手,让其他人都退下,这才微笑打量李行桥。


    “……尊者。”李行桥被他看得?不?太?自在。


    狸君笑眯眯:“魔界的防护结界有万钧之力,寻常修者就是靠近几步都可能万劫不?复,你直接撞了上去?,如今竟然能好好地站在这里?同我?说话,看来帝江说得?没错,你真是天生?修魔的好材料。”


    “尊者谬赞,我?也只是运气好罢了,”李行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天赋,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弟子伤重时全身溃烂,尊者不?仅不?嫌弃,还亲自前去?看弟子,弟子还未向尊者道谢。”


    ……你想多了,我?去?看你纯粹是因为帝江想炫耀新玩具,强行把我?拉过去?的。


    看着毕恭毕敬的青年,狸君为了保住自己和帝江的形象,识趣地绕开?这个话题:“你刚才说,要给王后献礼?”


    “是,”李行桥恭敬回答。


    狸君扬眉:“不?给你师父,给王后?”


    “……我?与王后百年前相识,是多年未见?的旧友,这次她大婚我?没能参加,便想着补个礼物,”李行桥怕他误会,还特意补充一句,“其实我?也给师父准备了礼物,但、但他说他用?不?着,让我?自己留着。”


    狸君顿时好奇:“你给你师父什么?”


    “我?的本命玉佩。”李行桥回答。


    狸君:“……”


    那块玉佩,他之前也听帝江说过,好像是什么上古时期留下的东西,里?面全是宝贝,是万年难得?一见?的大机缘,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要把它?当成新婚礼物送给帝江……该说他大方?吗?


    狸君无言良久,更好奇了:“那你给乐归准备了什么?”


    李行桥没有隐瞒,大大方?方?地从乾坤袋里?拿出一颗拳头?大的珠子。


    狸君接过来打量片刻,没看出有什么特别,于是询问地看向他。


    “尊者可以集中精神,想一种吃食的名字。”李行桥笑道。


    狸君顿了顿,脑海浮现只有在秘境才能吃到的某种美味,下一瞬嘴里?便浮现那种味道。他愣了一下,惊讶地看向李行桥。


    “是幻象,”李行桥解释,“但可以精准复刻曾经?吃东西时的味觉,配合辟谷丹使用?,便可有万千美食吃到饱腹的感觉。”


    “还真是……适合她。”狸君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李行桥得?到夸奖,顿时高兴了。


    “可惜乐归随帝江出门去?了,你今日扑了个空,还是过些时日再?来吧。”狸君给他泼了盆冷水。


    李行桥:“那我?先送到苍穹宫好了,等他们一回来便能看到。”


    “不?当面送?”狸君反问。帝江如今色令智昏,这玩意儿虽说是送给乐归的,却也是向他邀功的好东西。


    李行桥想了想:“我?在敝犴台,消息没那么灵通,也不?知他们几时回来,今日既然来了,还是将东西留下吧,这样一来乐……王后一回来,便能把玩了。”


    看着他真诚的眼睛,狸君觉得?还挺有意思?:“行,那你去?吧。”


    “弟子告辞,”李行桥朝他一拜,便径直往苍穹宫去?了。


    乐归在五日前便跟着帝江离开?了魔界,偌大的苍穹宫少了她,哪哪都透着无聊。阿花百无聊赖地靠在镜子上,正要指挥几只幽泞给她唱歌时,李行桥突然出现。


    “主人的徒弟?”阿花是为数不?多知道他身份的人之一,看到他也懒洋洋的不?想动,“你来干什么?”


    “拜见?尊者,弟子来送新婚贺礼。”李行桥朝她行礼。


    阿花显然也听说了他在敝犴台鸡飞狗跳的事,闻言笑了一声?:“折腾这么多天,弄出个什么样的贺礼?”


    李行桥也不?忸怩,进门后再?次展示了那颗大珠子,阿花接过来试了试,顿时眼睛都亮了:“可以啊你,这么精巧的幻境法器都做得?出来,难怪主人会收你为徒。”


    “我?也是沾了玉佩的光,里?面有不?少上古的宝贝可以用?来二次锻造。”李行桥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昔日在仙门时辛辛苦苦隐藏着,仍然遭到围追堵截,如今到了魔界三不?五时就会挂在嘴边,却反而没有人觊觎了。


    阿花捧着珠子把玩,闻言随意地摆摆手:“行了,东西留下吧,等他们回来了,我?会亲自交到乐归手上。”


    “多谢尊者。”


    李行桥目的达成,转身便要离开?,却突然瞥见?地上躺着的罗盘。


    在所有东西都整齐摆放在架子上的前提下,罗盘就这么被随意地丢在地上,他很难不?注意。


    “那个啊,”阿花抽空看了他一眼,发现他一直盯着罗盘,便随口道,“那是无量渡。”


    “就是那个可以撕破虚空回到任一时间任一地点的精妙法器?”李行桥眼睛一亮,随即又生?出不?解,“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像垃圾一样丢在地上?”


    “自然是因为乐归想去?的时间地点,它?去?不?了呗,”阿花一分神,莫名想到了醋,下一瞬嘴里?便充斥着浓厚的酸味,呛得?她直咳嗽,“呸呸呸……它?害得?乐归如此伤心,主人瞧它?不?顺眼,便丢在了这里?……”


    他虽然曾被帝江提过来安慰乐归,却并不?知道乐归为什么伤心,闻言顿了一下:“乐归想去?哪?”按理说三界之内,无量渡应该哪都能去?。


    阿花看他一眼,没说。


    李行桥意识到这个问题涉及乐归的隐私,便识趣没有再?追问,只是又一次看向地上的东西。


    阿花很快玩腻了,把珠子往桌子上一放,一回头?发现李行桥竟然还在,且一直在盯着无量渡发呆。她扯了一下嘴角,道:“你要是感兴趣,就拿走玩几天。”


    “可以吗?”李行桥眼睛一亮。


    阿花无所谓:“反正丢在那也没人管,你拿去?玩就是。”


    “多谢尊者,那我?就先拿走了,尊者若是需要,我?随时送回来。”李行桥赶紧将无量渡捡起来,还不?忘保证,“尊者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管的。”


    阿花乐了:“行,你拿走吧。”


    李行桥拿着无量渡走了,前殿又一次安静下来,阿花伸了伸懒腰,突然叹气:“也不?知道乐归现在在哪,找到可以回家的办法没有。”


    远在仙界的乐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警惕地看着四周:“谁?谁骂我??”


    无人回答。


    她叹了声?气,继续蹲在柱子后面装蘑菇。


    两天了,她已经?在这个破柱子后面待两天了,两天前帝江在这里?设了一个结界,让她在结界里?等他回来,结果这一等就是两天。


    【他再?不?回来,我?真要走了!】


    乐归从乾坤袋里?掏出几颗梅子,一边吃一边愤愤地想,结果梅子还没吃完,一只冰凉的手便揽上了她的腰。


    乐归下意识要尖叫,结果嘴也被捂住了,熟悉的气息迅速将她裹住,她默默放松了身子。


    “你怎么才回来?!”她压低声?音,却也难掩愤怒。


    帝江:“要不?是某人不?许我?强攻,也不?至于耽搁这么久。”


    想他帝江从出生?起就不?知道什么叫偷袭,如今却因为她几句话,便只能做偷偷摸摸的贼,她如今还抱怨上了。


    “……早跟你说了,你现在只剩两千年的修为,跟全盛时期已经?没法比了,更别说你现在来的是别人家地盘,脑子有病才会强攻!”乐归皱眉。


    帝江睨她:“骂我??”


    “是呀,骂你,”乐归倾身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一下,理直气壮,“不?行吗?”


    帝江轻嗤一声?,将人往怀里?一搂,乐归熟练地将双腿盘在他腰上,尽职尽责当一个挂件。


    两人大摇大摆往外走的时候,仙气飘飘的水榭楼阁里?突然传出惊慌失措的铃声?,一个小仙童从楼阁里?冲出来:“不?好了!仙阁失窃,快去?抓贼!”


    场面瞬间混乱,乐归挂在帝江身上伸长了脑袋看热闹,正看得?专注时一队仙兵突然凭空出现,她吓得?一颤,赶紧将脸埋进帝江怀里?。


    “嘁。”


    帝江毫不?留情地嘲笑她,乐归只当没听见?,确定那些人走远后才问:“你到底用?了什么方?法,他们为什么看不?见?我?们?”


    “寻常隐匿术罢了,”帝江稳稳地托着她的腰,“说起来还要托你的福,当年在三界试炼大会大放异彩,逼得?仙界那群老头?子只能闭关养伤,如今剩下这些,不?值一提。”


    乐归:“……”你把人打伤的,别赖在我?身上啊。


    两人闲聊的功夫,方?才的水榭已经?挤满了人,不?少仙兵也开?始布阵严查,乐归默默抱紧帝江的脖子:“……尊上,你确定在仙阁只是查了时空穿越的资料?”


    【看这阵仗,我?怎么觉得?像是把人家的宝贝都搬空了呢?】


    “嗯,搬空了。”帝江无缝回答。第一次做贼,自然不?能空手而归。


    乐归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手腕,镯子还戴着。


    “……要不?是你发了心誓,证明这镯子的确可以屏蔽心声?,我?真以为你在骗我?。”乐归无奈道。


    帝江勾起唇角:“你那点心思?,浅得?就像忘还池,即便以镯子遮掩又如何?”


    乐归撇了撇嘴,正要说什么,他却突然箍紧了她的腰:“抱稳了。”


    话音未落,一股精纯灵力直直朝着前面守仙门的仙兵们杀去?,只见?原本整齐划一的人阵顿时被狂风掀翻,不?等其他仙兵杀来,帝江便抱着乐归从仙门一跃而下。


    彻底甩开?仙兵已是两天后,两人出现在凡间一座繁华城镇里?,乐归坐在最好客栈的最好厢房的地上,将满地的天材地宝整理分类装进自己的乾坤袋。


    像个财迷。


    帝江随意靠在桌边,百无聊赖地盯着她看,看了半天发现她一个眼神都没分给自己,便慢悠悠提醒:“我?先前给你那些,随便挑一样都比这里?的好。”


    乐归头?也不?抬:“哦。”


    帝江眯起眼眸,还没等把这些破烂玩意扔出去?,某人就已经?发动直觉跳起来,亲了亲他的唇道:“尊上,等整理完我?们出去?走走呀。”


    帝江收起指尖灵力,居高临下地盯着她。


    乐归嘿嘿一笑,塞给他一个乾坤袋:“你自己找点玩具打发一下时间,我?很快就整理好了。”


    帝江轻嗤一声?,却还是将乾坤袋接过来翻看。


    乐归见?人已经?被哄好了,便又回到地上:“尊上,你这次在仙阁里?,找到有用?的信息了吗?”


    “嗯,”帝江翻看乾坤袋,发现里?面除了吃的喝的,就只有两件从狸君那里?顺来的软甲,“仙阁里?有几块玉简,记述了一种叫做‘壤’的东西,说是无量渡之所以可以穿越时空,便是因为它?里?面有一小块‘壤’,所以我?在想,若是有足够多的‘壤’,是不?是就可以增强无量渡的力量,助我?们去?往你的世界。”


    “壤?”乐归停下手里?的动作,仔细回忆一下小说内容,并没有想到有关这东西的片段。


    【……早知道会穿越,当初就该全文背诵,而不?是一目十行地看,看到一半还没耐心了突然弃文。】


    乐归正忧愁,两件本该藏在乾坤袋里?的软甲突然怼到她面前。


    帝江:“你带着这个做什么?”


    “……当然是逃命用?,”乐归把东西抢回来,仔细装进乾坤袋


    ,“必要时候,这两件软甲可以帮我?们逃命。”


    “有我?在,需要逃命?”帝江眉头?微扬。


    乐归停顿三秒,微笑:“就是因为有你在,我?才要时刻备着。”


    某人作死的功力可非比寻常,她必须做好两手准备。


    帝江:“杞人忧天。”


    “我?这叫先见?之明。”


    两人斗着嘴,乐归已经?将所有法器都收好了,掂了掂沉重的乾坤袋,她心情愉悦地扑进帝江怀里?。


    “尊上,我?们出去?约会吧!”她开?心道。


    帝江的回答是手指递在她的眉心,然后不?客气地把人戳开?。


    乐归顺着惯性坐回地上,便看到他慢悠悠起身往外走,正以为他是拒绝时,帝江突然停下,扭头?看向还傻坐在地上的人。


    “不?是要出去?约会?”他问。


    乐归又开?心了。


    穿越这么久,乐归也来过凡间三两次,但真正融入市井,这还是第一次。看着热闹的大街和神色匆匆的行人,乐归恍惚间以为自己在现实世界汉服文化浓郁的城市,正觉得?失落时,手被旁边的人牵住了。


    “……尊上,这里?好像很注意男女有别,我?们这么牵手不?合适吧?”她察觉到周围增多的目光,委婉地提醒帝江。


    帝江:“你在乎?”


    乐归违心:“我?其实内心还是很保守的。”


    帝江笑了:“保守的人会痴迷男人的……”


    “谨言慎行!”乐归一把捂住他的嘴。


    身高差距摆在那里?,帝江只能被迫低着头?,等她把自己拖到街角后,才点了点她的手,乐归这才把人放开?。


    帝江:“男女授受不?亲。”


    乐归:“……”


    帝江:“下不?为例。”


    乐归:“……”


    虽然在仙界查到了新的线索,但具体该怎么做,还得?等回魔界后找阿花和狸君商议。两人在客栈住了一晚,帝江便要带乐归回魔界,乐归却摇了摇头?。


    “尊上,我?们度个蜜月再?回去?吧。”乐归摘下手上的镯子,认真看着他的眼睛道。


    从成亲后的第二天开?始,她就一直陷在自己的情绪里?,丝毫没有顾及过帝江,虽然帝江从未表现出不?悦,可她却始终愧疚,总觉得?别人该有的,帝江也该有才对。


    仔细想想他能听到自己的心声?好像还不?错,至少她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话,只要摘下镯子,他便一样能听得?到。


    帝江盯着她看了许久,俯身在她额上印下一吻。


    两人结结实实地在凡间玩了一个多月才打道回府,帝江回到低云峰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寻狸君,乐归打个哈欠就要跟上,却被他拦住。


    “你回寝殿,”他说,“我?一个人去?便够了。”


    乐归昨晚被他翻来覆去?的折腾,这会儿也没跟他客气,目送他离开?后便一脸疲惫地回了前殿。


    “哟,眼下黑青这么重,不?会是精气亏空吧?”无聊了许久的阿花一看到她就嘲讽。


    乐归疲惫地看她一眼:“下午好……你拿的什么?”


    “李行桥送你的礼物。”阿花把珠子扔给她,告诉她怎么玩。


    乐归握紧珠子,脑子里?想到杨枝甘露,嘴里?立刻涌出甜蜜的味道,她眼睛一亮,困意顿时散个七七八八。


    “要说你这个朋友啊,还真有点东西,竟然能想到从记忆里?提取讯息,再?转化为幻境任人品尝,”阿花啧啧道,“手艺精妙,想法也精妙,最重要的是运气似乎也不?错,连玉佩那样的大机缘都能落他手里?,未来不?容小觑啊。”


    【废话,人家可是小说里?的主宰,男主光环闪瞎眼……等一下,李行桥一比一复刻了无量渡,而原本的无量渡里?面有壤,那是不?是意味着他那里?也有?】


    乐归心跳一快,思?绪突然活跃。


    是啊!李行桥是《至尊》的男主,他那玉佩里?的宝贝大多都是上古遗物,说不?定就有她要找的壤!


    乐归眼睛一亮,当即就想找帝江说说这件事,只是跑了几步又停下。


    【还没确定李行桥那里?有没有呢,而且就算有,他会不?会借也未可知,现在就告诉帝江,万一他直接动手抢玉佩怎么办。】


    虽然见?面不?多,但乐归是真心拿李行桥当朋友的,思?索片刻后还是决定自己先去?一趟敝犴台。


    阿花就看着她脸色一会儿一变地发呆,发着发着突然盯上了自己。


    阿花:“……”


    一刻钟后,两人凭空出现在敝犴台后山。


    “我?这段时间修来的灵力,全都浪费在你身上了,”阿花满脸不?高兴,“你找李行桥干嘛啊,想亲自道谢不?能直接把他叫过去??”


    乐归只当没听到,径直往前走,走了一段路后突然遇到一位师姐,于是请她把自己带到了李行桥的住处。


    “好像没人,王后您先等着,我?去?寻他。”


    师姐说着话便离开?了,乐归正要随便找个地方?坐下等着,阿花就一把推开?了门。


    “看我?干嘛?我?是鬼诶,哪能在大太?阳底下晒着。”阿花恶声?恶气。


    乐归嘴角抽了抽,怕她去?人家屋里?捣乱,只好跟过去?。


    “咦?怎么在桌子上?”已经?进屋的阿花看到什么,直奔着桌子去?了,“亏得?某人还说要好好保管,就这么大喇喇地放在桌子上也叫保管?”


    乐归闻声?看去?,便看到了她手里?巴掌大的无量渡。


    第 53 章


    “无量渡怎么在李行桥这里?”乐归不解。


    阿花又扔回桌上, 结果一个?用力过猛,无量渡直接滚到了桌子下,阿花一脸无辜, 完全没有要?捡的意?思。


    “……你不捡起来?”乐归无语。


    阿花歪头:“一个废物, 捡它干嘛?”


    “它只是不能带我回家, 但不代表就是个?废物, 再说它还是王后身份的象征呢,跟凡间的凤印一样贵重, 哪能就这么扔在地上。”乐归一边吐槽一边弯腰去捡, 结果桌子?下面空空荡荡,没有无量渡的痕迹。


    李行桥进来时?,恰好看到她趴在地上,赶紧去扶她:“这是怎么了?”


    “没事,无量渡被她不小心扔地上了,我弯腰捡一下, ”乐归被迫站直了,眉头蹙得很紧, “奇怪了, 我明明看见它滚到桌子?下面, 桌子?下怎么没有呢?”


    李行桥闻言哭笑?不得, 正要?开口解释, 阿花已经抢先?问罪:“李行桥, 是谁跟我说会好好保管的, 就这么丢在桌子?上,便是你保管的方式?”


    “尊者误会了, 我的确有好好保管,”李行桥连忙解释, “桌子?上放的这个?是我制作的仿制品,真的那个?在我的贴身玉佩了。”


    像是为了验证自己?的说辞,他从怀里?掏出玉佩注入灵力,下一瞬无量渡便出现在他的掌心。


    阿花:“刚才那个?是仿制品?”


    乐归:“你做出了无量渡?”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对视一眼后又齐刷刷看向李行桥,李行桥有些心虚:“我、我是不是做错了事?”


    “你又没把真的无量渡拆了,算什么错事,”阿花仍不相信他可以做出仿制品,当即将他手里?的无量渡拿走,掂了掂后惊讶发现李行桥没有撒谎,她现在手里?这个?才是真的,“难怪我刚才突然觉得无量渡有些重了,若非我这段时?间经常把玩,只怕也分辨不出。”


    乐归知道李行桥的能力,倒没有太惊讶,只是有些好奇:“你怎么突然想做无量渡?”


    她记得原文里?,李行桥流落魔界后灵府受损,修为恢复到三分之一便无法再精进,所以便想着用无量渡回到灵府受损前一日,救下当时?没得到及时?医治的自己?,只是帝江死后无忧宫落败,无量渡也彻底自锁,他暂时?无法启用,只好用玉佩里?的各种宝贝先?仿制一个?。


    那么问题来了,这一次的他被帝江及时?救下,灵府并未受什么伤,他没有了用无量渡的理由……就算有,阿花已经将帝江的无量渡借给他了,他想用就用,何必再费神仿制一个??


    面对乐归的疑问,李行桥倒也坦诚:“无量渡是世上唯一能无视时?间和空间阻碍的神器,可以带人?去任意?想去的地方,可阿花尊者却?说你没能去成,我便想着可能是哪里?坏了,就向阿花尊者借了回来,想看看能不能帮你修好。”


    “你?修无量渡?真是好大的口气。”阿花无情嘲讽。


    乐归斜了她一眼,笑?道:“你费心了,但没能去成我想去的地方,是我的问题,不是无量渡的问题。”


    李行桥有点不好意?思:“我检查了许久,确实没发现无量渡有破损的地方。”


    “所以你就想再造一个?更厉害的无量渡给我用?”乐归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阿花睁大了眼睛,险些没忍住笑?出声。


    李行桥被她看得脸都快红了:“我、我就是想试试……”


    “疯了不成?无量渡精妙天成,哪是你想造就能造的,”阿花终于忍不住开口,丝毫不在意?他此刻的羞窘,“不过怎么说呢,无量渡每一条花纹都极为繁复,你虽然只仿了一个?外?壳,却?也要?强过炼器宗那些庸才千倍万倍了。”


    李行桥连忙解释:“我不止仿了个?外?壳……”


    “那还仿了个?啥?”阿花打断他,“总不能说连内里?也仿出来了吧,小小年?纪竟然如此夸海口,真是不害臊。”


    “我没有夸海口,我的这个?无量渡……”


    “你什么你,你就是见过的世面太少,才会觉得自己?什么都行。”阿花抱臂。


    “我……”


    李行桥显然不善与人?争辩,最后只能红着脸求助地看向乐归,阿花乐了:“怎么,你觉得她能帮你?”


    一瞬之后,阿花蹲在院子?里?那棵老槐树下,抱着镜子?骂骂咧咧:“混蛋狗蛋王八蛋,吵不过就把我扔出来,真是卑鄙无耻肮脏……”


    乐归淡定把房门关上,将她的声音彻底隔绝。


    李行桥试探:“你相信我能造出第?二个?无量渡吗?”


    “当然。”乐归答得毫不犹豫。


    “我就知道你信我!”李行桥高兴了,一边示意?她坐下一边侃侃而谈,“我确定无量渡没坏后,便猜想你要?去的地方可能跳出三界外?,苍穹宫的无量渡力量不够,便无法助你前往,其实想想也是正常,天道有衡,此起彼伏,无量渡有跨越时?间空间的能力,便必然有其他的致命缺点,我研究了许久,终于窥探到其内里?有一块类似混沌的东西……”


    “是‘壤’。”乐归解释。


    李行桥一愣:“你知道?”


    “嗯,我跟尊上这次去了仙界,查到了这东西,”乐归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这次来对了,“我来找你,也是为了问问你,是不是有这东西。”


    “我我我有,就在玉佩里?!”李行桥忙道。


    乐归听到他的回答,虽然觉得毫不意?外?,但心跳突然急促起来:“真的吗?”


    “真的,”李行桥点头,“能支撑无量渡横跨时?空的也是这东西,只是无量渡每用一次,那东西便减损一些,无量渡被师父拿到前,曾有上万年?都流落各处,期间应该被用过多次,如今里?头只剩下小小一块,虽然还能在三界内用上几次,但三界外?却?是一次也去不了。”


    “……你往无量渡里?加了壤?”乐归隐约觉得自己?逐渐找到了回家的路,几个?深呼吸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李行桥抿了抿唇:“我尝试过,只是无量渡太过精妙,我试了很多次都失败了。”


    “所以你就重做了一个?无量渡。”乐归语气透出几分急切。


    李行桥点了点头:“也是我运气好,玉佩里?刚好有一些,我便用上了大半。”


    听到他的答案,乐归一直绷紧的后脊倏然放松,靠在桌上有一种脱力感。


    “……我是不是不该自作主张?”李行桥看到她的反应,语气透出些小心,“我不知道你们要?找壤,如果知道的话,我肯定全都给你们留着。”


    乐归失笑?:“本来就是你的东西,你怎么用都是应该的,反倒是我,应该好好谢你这般念着我才对。”


    李行桥见她没有生气,默默松了一口气。


    两人?突然都不再言语,屋子?里?静了良久,乐归突然惊醒:“无量渡……对,无量渡!”


    她当即跳下凳子?去找,李行桥吓一跳,也赶紧陪她找,只是两人?将桌子?下面找了好几遍,都没见到那个?新?造出的无量渡。


    “怎么会呢,我明明看到它滚到桌子?下面了……”乐归眉头越皱越紧。


    “……我技艺不精,造出的无量渡也不够稳定,时?常会消失再出现,兴许待会儿就回来了,”李行桥说罢,见她还不肯起身,便只能妥协,“你先?起来,我来找吧。”


    乐归摆摆手:“不行,我必须找到了才会安心。”


    可怎么就找不到呢?明明是她亲眼看着滚到桌子?下面的,怎么就突然消失了呢?乐归眉头紧皱,正思考要?不要?重找一遍时?,方才还空空荡荡的地面上,突然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罗盘。


    “在这里?!”李行桥显然也看到了,当即眼疾手快地捡起来。


    两人?从桌下爬出来,没等乐归站直,沉甸甸的罗盘就落在了她的掌心,她脑海里?下意?识冒出四个?字——


    这次对了。


    几乎是拿到的瞬间,她便料定这个?就是当初带自己?穿到小说世界的无量渡,也是她第?一次接触的那个?无量渡。


    “……无量渡的外?壳是万年?玄铁,万年?玄铁看似沉重,实则很轻,我这儿没有,便用了别的东西代替,所以看起来一模一样,但其实要?重一些,”李行桥越说越觉得自己?做的这东西全是漏洞,又赶紧自卖自夸一下,“但我的这个?有一点特?别厉害,就是可以留下使用之人?的气息,还能凭借气息看到使用之人?、以及使用之人?血亲一个?时?辰内的画面。”


    乐归对这些功能不感兴趣,只是抱着新?无量渡不舍得放:“能借给我用吗?”


    “当、当然,本来就是做给你的。”李行桥忙道。


    乐归虽然知道他一定会借,但看到他点头后还是快乐得要?飞起来:“太好了,太好了,我可以回家了!”


    她都已经做好了不能回家的心理准备,没想到又一次峰回路转,竟然这么快就迎来了转机,看来尊上说得对,人?只要?不放弃,便什么都可能发生……对,尊上!乐归迫不及待地要?去找帝江分享这个?好消息,却?又被李行桥叫住。


    “对了,我刚才跟你说过吧,我造的这个?远没有真的那个?稳定,像刚才那样消失又出现,已经是第?三次了,”李行桥也很苦恼这件事,“为了避免再出现这种情况,我建议你先?让它认主。”


    “认主?”乐归不解。


    “毕竟是壤的承载体,它现在很容易落入时?空的缝隙,只有认了主,让它和你产生羁绊,它才不会再随便消失,你也能以凡人?之身操纵它了。”李行桥解释。


    乐归忙问:“那要?怎么认主?”


    “你怕疼吗?”李行桥反问。


    乐归顿了顿,还没明白他什么意?思,他就眼疾手快地掏出一根针,在她拿着无量渡的手上扎了一下。


    乐归:“……”


    鲜血随着刺痛感涌出,血滴在无量渡上,无量渡顿时?泛起一层幽光。


    和她当初穿到这个?世界时?看到的光几乎一模一样。


    乐归呼吸一慢,定定看着无量渡将血液全部吸入,隐约间有种和它建立了什么关系的感觉。


    “总算不用担心它又消失了。”李行桥长?舒一口气,显然这几天一直在提心吊胆。


    乐归忍不住想笑?:“你这么怕它消失,为什么不让它认你为主?”


    “我也想过,但我怕它万一生出灵智,会对主人?以外?的使用者不利。”李行桥认


    真道。


    乐归心神一动?,郑重对他行了一个?弟子?礼:“多谢你为我做这么多事。”


    “你千万别跟我客气,”李行桥连忙还了个?礼,随即又意?识到不对,于是匆匆扶她起身,“当年?我在宗门受人?欺辱时?,是你处处为我考虑,还不惜泄露天机来帮我,你是我李行桥人?生第?一个?朋友,也是我至今为止唯一的朋友,相比你为我做的那些事,我做的这些又算什么呢。”


    他虽然从来没有问过乐归,当初她一个?凡人?为什么能预知他一百年?后的人?生,但也知道世上之事从来都是多说多错,她窥探到天机还不作隐瞒,一定做出了很大的牺牲。


    乐归:“……”


    她当初帮他,纯粹是觉得自己?活不到一百年?后,没想到随便几句话,竟然换来一次回家的机会。


    乐归看着李行桥过于明亮的眼睛,突然有点惭愧。


    “乐归,乐归?”李行桥唤她。


    乐归猛然回神:“嗯?”


    “……其实这个?无量渡做出来之后,我只试验了两次,但每次去的地方都是三界之内,所以我也不太确定,能不能帮你去你想去的地方,所以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先?别抱太大期望。”李行桥见她这么高兴,反而生出新?的担忧。


    乐归拍了一下他的胳膊:“放心吧,我确定这玩意?儿能送我回家。”


    “为什么?”李行桥不懂她为什么这么信任自己?。


    乐归笑?了一声正要?解释,突然想到他刚才说的那句话:“你先?等等,你试验过两次,这玩意?儿又消失过三次……里?面的壤会不会消耗太多了啊?”


    她可记得李行桥刚才说过,无量渡用得越多,效果就越差。


    “应该不会吧,我试验那两次也只是用了皮毛而已,至于之前两次消失,也没人?用过,无量渡没人?使用,即便跑遍三界也不会有任何损耗,啊……”李行桥从她手里?拿回无量渡,“这次消失完还没检查,我看看有没有人?使用过,不过我觉得不太可能,因为无量渡这东西久未面世,就算有人?捡到估计也不知道怎么用……”


    他脸色倏然一变:“里?面的壤已经消失了一半?!”


    乐归猛然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后呼吸一停:“什、什么意?思?”


    “有人?用过,”李行桥手忙脚乱地往无量渡里?注入灵力,因为无量渡已经认主,他做这件事时?相当费力,“可即便有人?用过,也不至于消耗一半吧,我之前那两次里?,有一次直接去了一万年?前的仙界,都只是用了皮毛,这人?做了什么竟然会消耗一半……”


    话音未落,一缕熟悉的气息从无量渡里?钻出来,缠绕上他的手指又转眼消失不见,李行桥呆愣愣地盯着无量渡看了许久,最后抬头看向乐归。


    “……什么情况?”乐归嗓音发紧。


    “用无量渡的人?……是你?”李行桥脑子?都快乱了,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个?结果。


    轰隆隆——


    外?面突然传来惊雷声,乐归一个?激灵,只觉一切都对上了。


    新?做出的无量渡总是消失。


    第?三次消失时?出现在了现实世界。


    出现在现实世界的无量渡,将当时?的她带到了这个?世界此时?此刻的一百年?前。


    乐归倏然笑?了,颇为骄傲地表示:“对,就是我用的!是以前的我用的,既然这东西可以将从前的我带过来,就证明也能把现在的我带回去,那我……”


    “所以,你要?去的地方,只用一次便要?消耗一半的壤?”李行桥面色凝重的打断。


    乐归的笑?倏然停滞:“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如今无量渡里?剩的壤,只够你一人?再用一次。”李行桥听她口口声声说回家,便知道她要?去的地方对她非常重要?,但……


    “你如果去了,就无法再回来。”


    乐归:“……”


    只够一个?人?,用一次。


    去了之后,就无法再回来。


    这个?崭新?的无量渡,在不经允许地将她带到这个?世界后,又给她留了一条离开的单行道。


    一旦踏上去,便不能再回头。


    静默良久,她缓缓开口:“你的壤不是没有用完吗?”


    “只剩一点,不够再做一个?无量渡。”李行桥抿唇。


    大喜之后突然迎来转折,就好像独自在山林里?不吃不喝走了三天三夜,正绝望时?突然看到城市灯光,下一秒又一脚踏进了悬崖。


    而这样的欢喜和绝望,她在三个?月内就经历了两次。


    乐归眼底的笑?意?渐渐散了,最后只剩下一片沉沉的黑。


    “……乐归你别担心,我们再想想,说不定有其他办法。”


    李行桥安慰的话语仿佛隔着一道水幕传来,闷闷的叫人?听不清,乐归迟缓地对上他的眼睛,无奈地笑?了笑?:“你说要?想想办法,却?没说再去找一些壤,是不是因为这世上除了你这里?,便没有别的壤了?”


    李行桥一愣,突然静了下来。


    他玉佩里?那些东西,每一样都有自己?的注解,包括这个?叫壤的东西。


    传说这东西是开天辟地时?留下的,天上升,地下沉,从此世间有了时?间的概念,唯独这东西依然混沌,所以可以无视时?间空间自由穿梭。可正如他一开始所言,天道有衡,忘还泉尚且会抑制饮用之人?的修为和增益,更何况只是一块黑乎乎的混沌。


    自从开天辟地以来,三界也曾有上万年?的纷争,壤被三界之人?滥用,很快消耗殆尽,他玉佩里?的确是最后的壤了。


    乐归垂眸:“我就知道。”


    “乐归……”李行桥唤了她一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不想对自己?最好的朋友撒谎。


    乐归深吸一口气,再抬头时?已经恢复正常:“我没事,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再想想。”


    “你要?想什么?”李行桥很是担心。


    乐归一愣。


    【是啊,我要?想什么,现在有机会可以回家还不赶紧回,还有什么好想的……】


    乐归沉默片刻,脑海浮现帝江那张总是矜贵冷傲的脸。


    “我、我先?想想,我要?好好想想……”乐归心不在焉地往外?走,并没有去拿李行桥手里?的无量渡,只是走到一半又停下,“行桥,今日的事……”


    “我会替你保密,师父那边……”李行桥大约明白她要?想什么了,一时?陷入挣扎,但没挣扎太久便重新?变得坚定,“我也会瞒着。”


    乐归是他最好的朋友,师父是他的救命恩人?,两人?他都难以取舍,但非要?取舍的话……他选先?来的那个?,至于后面那个?,他愿意?豁出这条命做补偿。


    乐归知道自己?这么做是难为他了,只是现在满脑子?杂事,也顾不上跟他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就往外?走。


    几声惊雷之后,外?面已经下起瓢泼大雨,乐归推开门的瞬间,便闻到一股潮湿的土腥味,一直在树下坐着的阿花当即跳起来,指着她的鼻子?骂:“你怎么不等到明天再出来?把我一个?人?扔在院子?里?淋雨,你到底还是不是人?!”


    乐归还有些心不在焉,一不留神就走进了雨里?。


    大雨很快将她淋湿,阿花噎了一下,待她靠近后才抱着镜子?走上前:“……我就是装装样子?好骂你,你怎么还真淋上了。”


    说着话,她指尖一弹,将乐归身上的雨水全部驱走。


    乐归仰头往上看,便看到大雨到了距离她头顶五寸的地方便都分开了,像被一个?无形的伞完全挡住。


    她轻呼一口气,道:“走吧,回去吧。”


    “你道完谢了?”阿花追在她后面,“不是我说,一个?能尝到美食味道的珠子?而已,也值得你亲自来道谢?还有那李行桥,也太狂妄了,做个?无量渡的壳出来就敢说自己?厉害,也真不嫌害臊,要?我说……”


    乐归突然停下脚步,阿花猝不及防撞在她身上,正要?抱怨,突然瞥见熟悉的红衣。


    乐归站在雨中,静静与男人?对视许久,突然生出诸多委屈:“尊上。”


    第 54 章


    雨越下越大, 帝江难得没有用灵力挡雨,而是撑了一把油纸伞,那?是前些日子?乐归在凡间买的, 一共买了两把, 她和帝江一人一把, 她的那?把没?两天就坏了, 帝江的却一直收在乾坤袋里,她以为他不喜欢, 便跟他讨要过, 结果他也


    没?给。


    没想到今日刚一下雨,他便用上了。


    乐归抿了抿唇,试图遮掩情绪,一对上他的眼睛,汹涌的难过便如同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一般,将她的睫毛浇得湿透。


    帝江眉头微挑:“怎么这副神情?”


    “……阿花欺负我?。”乐归呜咽一声, 径直扑过去将脸埋进他的怀里,生怕他看出别的端倪。


    【对不起了阿花, 相?信你也能理?解我?吧。】


    完全不能理?解的阿花:“……乐归你多大的人了, 怎么还?玩告状这一套, 再说?我?怎么欺负你了?我?不就是骂了你一个时辰吗?你要不把我?扔出来我?能骂你一个时辰?而且你不会觉得告状有用吧, 你以为主人会帮……”


    一刻钟后, 帝江揽着乐归的腰回到了苍穹宫, 乐归瞄一眼桌案上空空如也的镜子?架, 委婉表示:“其实也没?有什么大矛盾,把她挂在敝犴台示众是不是过分了点?”


    一想到被变成巴掌大的镜子?挂在敝犴台后院的门梁上, 旁边是一个怨气深重的小女孩鬼,乐归就莫名其妙地想起当?初被挂在门楼上的大师姐。


    “要不还?是把她接回来吧。”乐归皱眉。


    帝江盯着她看了片刻, 道:“行,接回来。”


    乐归刚要笑着答应,突然?又觉得不对:【他有这么好说?话?】


    刚生出疑问,就听到他心平气和地补充:“你替她挂。”


    乐归:“……”


    “呵,”帝江凉凉开口?,“跟我?告状,让我?替你报仇,如今又想装好人是吧?”


    “……尊上你心思能不能阳光一点,我?绝对没?有把你当?枪使的意思,”乐归一脸严肃,“而且我?觉得挂她几天也挺好的,虽然?我?们俩是朋友,但?在职场,我?现在也算是她老板娘,和老板娘开玩笑没?轻没?重,是该让她尝一下社会的毒打。”


    远在一千九百多千座魔山外的镜子?骂骂咧咧,同为打工人的其他同事忍不住退避三舍,生怕她情绪激动?起来连累他们。


    对于乐归墙头草一样的表忠心行为,帝江只是扫了她一眼,便去王座上坐下了。乐归默默松一口?气,又忍不住有一瞬的失神。


    好在只有一瞬,等反应过来后,她便故作无事地挪到了帝江膝边。


    “去敝犴台做什么?”帝江问。


    乐归打起精神:“行桥送了我?一个可以尝到美食味道的珠子?,我?去登门道谢。”


    帝江一顿,捏着她的下颌迫使她与自己对视:“行桥?”


    乐归的心瞬间悬了起来。


    【我?语气挺正常吧,他难道听出什么不对了?】


    乐归下意识看了眼自己手腕上可以屏蔽心声的镯子?,确定完好无损后挤出一点笑意,正要再说?点什么,就听到他冷淡道:“叫得挺亲热啊。”


    “……嗯?”乐归的脑子?正飞速运转,乍一听到这句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帝江轻嗤一声,松开了她的下颌。


    乐归后知后觉地品出一点酸味:“吃醋了?”


    她坐在地上,半边身体都靠在王座上,帝江看她时只能垂着眼眸,此刻听到她的问题,垂着的眼眸便动?了一下,仿佛在说?你做什么梦。


    乐归有些想笑,清了清嗓子?试探:“帝江?”


    “大胆。”帝江懒洋洋的,连语调都有些拖延。


    乐归:“阿江?”


    帝江:“……”


    “江江?帝帝?”乐归直起身,饶有兴致地趴在王座上。


    帝江不悦:“占我?便宜?”


    “你自己的名字就是如此,谁占你便宜了?”乐归一脸无辜。


    帝江喉间溢出一声轻哼,起身朝寝殿走去,乐归没?有第一时间跟上,只是对着他的背影笑道:“叫名字也忒不习惯了,我?还?是更想唤你尊上,不过你要非吃邪门歪醋的话,我?也只好满足你了,帝帝,帝帝……”


    帝帝头也不回地走了,墙上的门很?快便消失不见,乐归唇角的笑意渐渐淡了下来,扭头看向窗外,才发现外面?早已经乌云密布。


    无忧宫三千魔山,唯独低云峰的天气与帝江的心情息息相?关,此刻外面?风雨欲来……帝江心情不好?


    乐归顿了顿,下意识想追过去问问他怎么了,可刚一起身便想起自己也是一脑门官司,只好又默默坐回去。


    在前殿磋磨了一整个下午,眼看着天都要黑了,乐归才磨磨蹭蹭地回寝殿。大概是不太想面?对现实,原本漫长无比的走廊,这一次突然?变得短暂,她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帝江,便已经来到了门口?。


    乐归做了几个深呼吸,确定情绪都收敛了才推开门进去,坐在桌前饮酒的帝江扫了她一眼,一时没?有说?话。


    乐归眨了眨眼,殷勤地凑了过去:“尊上,你不高兴呀?”


    “没?有。”帝江否认了。


    乐归轻哼:“没?有的话,为什么外面?全是乌云?”


    帝江蹙了蹙眉,显然?没?想到天气暴露了自己的心情。


    “所?以怎么了嘛,”乐归将他手里的酒拿走,又亲昵地挠了挠他的手心,“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不是,让我?分担分担。”


    帝江无视她故意耍宝的言语,目光落在被她挠过的手心上,明明她的手已经离开,可痒意却?好像一直留在掌心。


    他难得静默片刻,抬眸对上她的视线后突然?开口?:“结契吧。”


    “嗯……嗯?”乐归惊讶抬头。


    自从大婚后发现无量渡无法带他们回到现实世界,结契的事便一拖再拖,一直拖到了今日,帝江这段时间一直没?提,乐归也就把这事儿给忘了,没?想到他今天又突然?提起。


    “现、现在?”乐归对上他沉静的眼睛,下意识摸了摸腕间的镯子?。


    帝江神色淡定:“早就该结,但?先前一是着急去仙界,二是想带你出门散散心,便一直耽搁到现在,如今既然?没?事了,自然?要尽快结契。”


    “可、可是我?听说?结契是在彼此神魂上烙下痕迹……很?疼的。”乐归眸光闪烁。


    帝江扫了她一眼:“所?以前些日子?才没?有同你结契。”


    乐归:“……”


    他用‘今天闲着也是闲着’的语气通知完乐归,抬手便要将她抓过来,乐归急急后退:“等、等一下!”


    帝江听出她的抗拒,面?露不悦:“你不想与我?结契?”


    “想!我?很?想,”乐归忙道,“但?我?之前不知道结契很?疼,现在既然?知道了,是不是也该给我?一点心理?准备的时间?”


    帝江:“哦,那?你现在准备吧。”


    乐归:“……”


    “一刻钟够不够?”他又问。


    乐归:“……”


    帝江眯起眼眸:“你想要多久?”


    “怎么也得一年半……我?觉得一个月就够了,”乐归在他的死亡凝视下极限改换口?风,“你觉得呢?”


    帝江冷笑一声:“最多给你三天。”


    乐归:“会不会太短了?”


    帝江:“那?就两天。”


    乐归:“要不还?是三……”


    帝江:“再顶嘴就一天。”


    乐归立刻闭嘴。


    帝江满意了:“那?就这么定了。”


    【……哪就这么定了啊!】


    乐归有点郁闷,正要说?点什么,突然?被他捞到了腿上。


    “哭丧着脸做什么,本尊愿意同你结契,同你平分寿命生死与共,你该感到荣幸才是。”帝江慢悠悠道。


    乐归:“是是是,能得尊上青眼,弟子?荣幸得很?呢。”


    帝江不满她的敷衍,抬手捏住她的脸。


    “疼疼疼……尊上我?错了!”乐归立刻认错。


    帝江冷笑:“错哪了?”


    “哪都错了,尊上饶命!”乐归一脸真诚。


    帝江才不信她装出来的样子?,却?还?是愉悦地放过了她。


    乐归揉揉被捏得发疼的脸,小声抱怨:“尊上你下手也太重了,我?的脸肯定红了。”


    “没?有。”


    “呸。”


    两人不知何时渐渐停止了闲聊,只是安静地对视。他们鲜少有这样的时


    刻,即便什么都没?做,眼神里仍是缱绻。


    许久,乐归艰难移开视线,再看向窗外时,发现天空虽然?明亮了些,却?依然?给人一种要下雨的错觉。


    乐归盯着窗外看了许久,忍不住回头问:“尊上,你为什么……”


    “那?只狸猫说?,世间的壤早在几万年前的三界混战中便消耗殆尽,无量渡里那?些,或许是仅存的碎片,我?们若想去现实世界,只怕还?得另想法子?。”帝江不急不缓地打断她。


    乐归早在李行桥那?里,便已经想到了这个结果,此刻听到帝江再提,心情沉重的同时,又有些惊讶:“所?以你是因为这事儿才心情不好?”


    “一想到某人听了消息后要死要活的德行,我?的心情能好?”帝江理?所?当?然?地反问。


    乐归笑了一声,舌尖又泛起点点苦意。


    帝江盯着她看了许久,最后将她按进怀里,两条长臂像铁一样将人牢牢桎梏。


    “……干嘛呢。”乐归声音闷闷的。


    帝江语气淡定:“不是你说?的,若是不会安慰人,就多抱你?”


    乐归短促地笑了笑,眼眶又有些发热,帝江久久没?等到她的回应,蹙着眉头挑起她的下颌,果然?看到一双泛红的眼睛。


    “有什么可伤心的,”他说?话的节奏依然?慢慢的,似乎世间万事在他眼中都没?什么难度,“今日这条路走不通,就再走别的路,待你我?结契之后,你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去试,今日回不去,那?就明日,总会回去的。”


    乐归揉了揉眼睛,再开口?时鼻音有些重:“难怪你突然?说?要和我?结契。”


    “原计划便是从仙界回来之后结契,不算突然?。”帝江倒是没?有顺着她的话说?。大婚之后,结契伴生,在他看来是理?所?当?然?的事。


    乐归静默片刻,朝他张臂:“抱。”


    帝江眉眼和缓了些,又一次将她抱住。


    这个拥抱持续了许久,久到乐归不知不觉间就睡了过去。帝江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起身将她抱到了床上。


    “唔……”


    睡梦中的乐归发出一声轻哼,紧皱的眉头证明她此刻睡得并不安宁,帝江盯着她看了许久,最后在她眉心注入一点灵力。


    “好好睡吧。”


    他的声音仿佛透着蛊惑,乐归眉间的褶皱渐渐趋于平坦。


    然?而靠灵力换来的宁静始终有限,在天光即亮时,乐归又一次做了梦。


    这次的梦里,爸爸妈妈的头发全白了,正失魂落魄地四处张贴寻人启事,看到与她身高体型相?似的就冲上去问,吓得好几个小姑娘都惊叫着逃走,有看不惯他们骚扰小姑娘的,拿着扫帚就要赶人。


    “我?们不是坏人,我?、我?们就是想找自己的女儿,你们有看到这个女孩吗?二十岁,长头发,大概这么高……”


    “我?是找女儿的,她半个月前在学?校失踪了,你们有看到她吗?”


    “她是个很?乖的小姑娘,不会不告诉家?里一声就逃课跑出去玩,更不会突然?不跟父母联系,你们有没?有看到她……”


    妈妈逢人就问,浑浑噩噩间朝着湖边走,眼看着就要掉下去,乐归急忙拦住她:“妈妈,我?在这里,你快停……”


    妈妈径直从她身体里穿过去,下一秒就失足落水。


    水声如尖锐的针刺进乐归的耳朵里,她愣了一下,想也不想地跳下水去救人,可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法抓住妈妈的手。


    “爸!爸爸!”她声嘶力竭地朝着岸上还?在发寻人启事的人喊,“快来救妈妈,快救妈妈!”


    可爸爸却?听不到她的声音,只是朝着另一个路人去了。


    眼看着妈妈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乐归都要绝望了,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有人落水,快救人!”


    眼前的一切逐渐模糊,乐归努力去看,却?只隐约看到几个年轻人将妈妈从水里捞了起来,而一向珍爱妈妈的爸爸始终没?有回头看一眼,只是一味地询问路人有没?有见过他的女儿。


    画面?一转,又是家?里,奶奶因为爷爷弄破了她小学?时的书包暴跳如雷,奶奶一边抹眼泪,一边颤着手想要把书包补好,最南边的房间门紧紧关着,姥姥坐在屋里,双眼无神地盯着天空。


    乐归心痛得快要窒息,正要去医院看看妈妈时,姥姥的视线突然?投了过来。


    “宝宝,你回来啦?”她轻声问。


    乐归一愣:“姥姥,你能看见我??”


    “赶紧吃饭,吃完姥姥带你回老家?住几天,”姥姥对着她身侧的空气笑,“别搭理?你妈,平时上学?已经很?辛苦了,好不容易等到暑假,哪还?能再去补什么一对一的课,暑假就该好好玩,我?们吃完饭就去坐车……”


    “姥姥,”乐归心里发慌,“你在跟谁说?话?姥姥你看谁呢?”


    她想冲过去过去问个明白,可一股大力将她掀翻,再抬头眼前只剩一片灰茫茫。


    “姥姥……姥姥!”


    她倏然?惊醒,偌大的寝殿里只有她一个人。


    咚咚……咚咚……


    心跳声敲击着耳膜,乐归直愣愣地盯着莹白的被子?,许久之后突然?从床上跳下去,慌里慌张地从乾坤袋里翻出转移符。


    自从昨晚乐归回低云峰后,李行桥就有些心绪不宁,总觉得会有什么事发生。他几乎一夜未睡,眼看着悬日已经升起,索性从玉佩里找了块记录各宗门功法的玉简看,只是刚看没?几行,房门便被急促地敲响了。


    “谁?”虽然?知道敝犴台很?安全,但?先前的遭遇还?是让他神色一紧。


    乐归:“是我?!”


    李行桥一听是她,连忙穿好衣服去开门:“你怎么这个时辰……”


    “你昨日是不是说?过,你做的无量渡可以根据使用者的气息,探到血亲之人的画面??”乐归急迫地打断他。


    李行桥还?有些懵:“对……对,能看到,但?只能看到使用者在接触无量渡那?一个时辰左右的画面?。”


    “这就够了,麻烦你打开无量渡让我?看看。”乐归恳切地看着他。


    李行桥连连答应,赶紧将无量渡取出来注入灵力。当?无量渡泛出的光在空气中组成模糊的画面?时,乐归双手不知不觉紧握成拳,下一秒便看到了分别在自己房间里安睡的三位老人。


    看着奇异的屋子?和衣着奇怪的人们,李行桥眼底闪过一瞬不解,再看乐归,眼圈已经红了。


    一墙之隔的客厅里,爸爸有气无力地靠在沙发上咳嗽,拿着药朝他走来的妈妈不悦道:“小声点,别把爸妈他们吵醒了。”


    “……你这个难道不该先关心我??”爸爸小声抱怨。


    妈妈冷笑一声:“好不容易把爸妈们接到家?里住两天,你不老老实实在家?陪着,反而出去喝酒,我?不揍你就够好的了,还?关心你?”


    “我?本来没?打算喝酒的,都是宝宝她王叔……”爸爸语气弱了下来。


    妈妈白了他一眼:“怎么,他劝你喝你就喝了?”


    “那?不是为了宝宝考虑么,来年夏天就大三了,大三之后就是大四实习期,时间过得很?快的,我?不得维护好和她王叔的关系,到时候争取让她王叔给孩子?找个好工作啊?”爸爸说?着话,突然?叹了声气,“也是我?没?本事,不然?哪用指望别人。”


    “行了,别装可怜了,我?都懒得骂你。”妈妈轻嗤一声,将药拍到他手里。


    乐归可太了解她了,一看就知道这是气消了的意思,第二了解她的人就是爸爸,此刻果然?已经眉开眼笑。


    吃过药,两人就回屋睡下了,接下来的所?有时间里,都是他们睡着后的画面?。画面?安静又无聊,乐归却?看得认真,直到空气中的画面?消失都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乐归,你还?好吧?”李行桥担忧地问。


    乐归大梦初醒,眉眼突然?变得轻松:“我?没?事。”


    确定爸妈他们没?有变成梦里那?样,她就放心了。


    【但?如果我?不回去的话……】


    乐归唇角的笑意又渐渐淡了。


    又一次从李行桥这里离开,乐归小心翼翼绕开门梁上挂着的镜子?、以及镜子?里气到封


    闭自己的阿花,走的时候仍旧没?有带上新的无量渡。


    回到低云峰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乐归漫无目的地闲逛一圈,最后去了橘子?那?里。


    橘子?的草地和湖泊不受四季变化的影响,无论?她什么时候去,都会觉得心神放松。橘子?正在吃今日份水果,看到她来了,当?即不客气地叼了个橘子?给她,示意她帮自己剥。


    “以后我?要是不在这里,你还?使唤谁?”乐归吐槽一句,突然?安静下来。


    橘子?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只是歪着头看她。


    “喏,给你。”乐归把剥好的橘子?递给它。


    橘子?思索再三,咬到嘴里用舌头分成两半,其中一半吐回她手中。


    “……我?才不要!”乐归炸毛,跳起来冲到湖泊边疯狂洗手。


    橘子?对她的不领情很?不满意,喷了几下鼻息后把她扔到地上的橘子?也捡起来吃掉了。


    乐归在橘子?这里待了大半天,等回到苍穹宫时,顿时被满屋子?的玉简和古籍震惊了。


    “这、这是干什么呢?”她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哟,王后回来了啊,”淹没?在上百本古籍里的狸君突然?坐起来,似笑非笑道,“麻烦劝劝你家?尊上,就算要找去异世的方法,也不急于这一时,若是把我?累坏了,可就没?人给他出谋划策了。”


    “少废话,继续找。”帝江扫了他一眼。


    乐归这才反应过来:“你们是为了帮我?找回家?的路?”


    “不然?呢?我?们一个两个是闲得了,才会把魔界所?有能看的书和玉简全都找来?”狸君懒洋洋起身,“要我?说?他哪是什么铁树开花,分明是老房子?着火,就快把自己也给烧了。”


    乐归被他说?得心情复杂,慢吞吞走到帝江跟前:“尊上……”


    “去哪了?”帝江重新拿起一本书。


    乐归沉默一瞬:“去找橘子?玩了。”


    帝江:“哦。”


    两人说?话间,狸君已经悄悄溜走了,而帝江仍然?盯着手里的书看,乐归忍不住把书抽走:“别看了!”


    “有事?”帝江反问。


    乐归的心火被他平静的语气突然?压了下去,静了静后摇头:“没?事。”


    “那?就回屋歇着,我?再翻看几本就去寻你。”帝江又拿起一块玉简。


    “真的不要再看了。”再看下去也是浪费时间。


    帝江一停,总算听出她的语气不对,于是抬眸看向她:“怎么,被橘子?欺负了?”


    乐归失笑:“我?是有多蠢,连橘子?都能欺负我?。”


    “都能被一面?镜子?欺负了,被水羚欺负不是很?正常?”帝江见她总算有了笑模样,唇角也跟着扬起。


    乐归看着他含笑的眼睛,突然?生出一股冲动?——


    把新无量渡的事告诉他吧。


    第 55 章


    几乎是刚冒出这?个念头, 乐归便开口了:“尊上……”


    可刚唤了?他的名字,理智就强行将她拉回来。


    “有事?”帝江等了?半天,却只等到她?欲言又止的表情, 索性直接问了?。


    乐归挣扎许久, 想?说的话几次到了嘴边又咽下, 帝江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想?看她?究竟能说出个什么。


    “……我想?吃桂花糕。”乐归艰难开口。


    她?要说的显然不是这?个,帝江沉默一瞬, 视线落在她?腕间?的镯子上。


    只要摘掉这?个镯子, 无论她?如何掩饰,真实心思都会?暴露无遗,可是……帝江勾唇,懒倦开口:“那便叫后厨做一些送来?。”


    可是没有必要,他虽第一次娶妻,也不太擅长?与人相处, 但也不至于?要次次都靠这?种方式让她?袒露心声。


    又不是多能藏得住的人,她?想?说时, 自然就愿意说了?。意识到自己这?个念头, 帝江眉头微挑。


    “尊上, 你在想?什么?”乐归看到他神色发生了?轻微的变化, 莫名有些紧张。


    帝江抬眸看了?她?一眼, 轻描淡写道:“我在想?, 我还真是一个体贴的夫君。”


    乐归:“……”


    【所以刚才是发生了?什么, 才会?让他突然对自己做出这?么高的评价?】


    虽然乐归也觉得他很好?,可听到他这?样自卖自夸, 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帝江见她?神情总算轻松起来?, 唇角也跟着上扬。


    四目相对,乐归眼底的笑意一浅,难过又一次从心口涌出,只是没等发酵扩散,帝江便突然起身,矜贵地朝她?伸出手。


    “……做什么?”乐归迟疑。


    帝江:“还能做什么,去吃桂花糕。”


    乐归:“……”


    后厨时隔三个月,又一次迎来?了?魔界之主的监工,而这?一次人家把媳妇儿也带来?了?。虽然魔界两个主子都在,但后厨的众人明显感觉比上次轻松,毕竟尊上一个人来?时,只会?用?死亡凝视无声催促他们快点干活儿,而王后一来?,尊上就只顾着同她?闲聊了?,不至于?时时盯着他们。


    桂花糕很快蒸好?,厨子熟练地分成两份,一份热气腾腾软糯香甜,另一半用?灵力冰得韧劲弹牙,同样的一个东西,因为?冷热不同,味道似乎也完全不同了?。


    “好?吃。”乐归一手凉的一手热的,并作出高度评价。


    厨子听到夸奖,满足地擦着汗退下了?,乐归快速解决掉一个,又去拿第三个。


    帝江盯着她?看了?许久,不解:“桂花糕而已,有什么好?吃的。”


    “本来?就很好?吃嘛,尊上你尝尝?”乐归说着,往他嘴边递了?一块。


    帝江蹙眉后退:“不要。”


    “为?什么?”乐归不解。


    帝江扫了?她?一眼:“等你活到我这?岁数,便知道为?什么了?。”


    乐归一顿,这?才想?起他已经一万多岁,估计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见识过了?,自然不稀罕一块小小的桂花糕。


    一想?到自己没吃过几次的东西,他都已经吃腻了?,乐归的神情逐渐变得微妙:“以前也没觉得你年纪大,现在一想?是挺夸张的,你比我大了?一万多岁啊尊上,你年龄零头的零头,都比二?十年长?吧?”


    帝江:“……”


    “主要是一万多岁听起来?实在太没有实感了?,如果你八十岁我二?十岁,就感觉年龄差很大了?,而你有好?多个八十岁,”乐归倒抽一口冷气,“尊上,你老牛吃嫩草啊!”


    帝江面无表情地用?灵力把两盘桂花糕送回厨房:“你吃饱了?。”


    说完扭头就走。


    乐归本来?也吃得差不多了?,看到他的反应忍不住笑着追上去:“尊上,你生气啦?”


    “没有。”


    帝江嘴上否认,但在她?主动来?牵自己的手时却避开了?:“别,本尊没兴趣吃嫩草。”


    “我有兴趣,尊上在我眼里就是最大的嫩草,我可爱吃了?。”乐归死皮赖脸地去抓他的手。


    帝江躲了?几次,最后勉为?其难地让她?得逞了?。


    虽然整日低头不见抬头见,但两人还是第一次手牵着手在低云峰上漫步,帝江看着天边绚烂的火烧云,静了?良久后缓缓道:“今天的云似乎比平日要红。”


    乐归抬头看了?一眼:“没什么区别啊。”


    “是吗?”帝江唇角微翘。


    或许吧,云彩还是那片云彩,只是看云的人从一个变成了?两个,便格外不同了?些。


    已经是黄昏,宫人们都回屋休息去了?,玉石铺就的小道上只有他们两个人。乐归几次偷偷仰头去看帝江,最后一次时,直接被他抓包了?。


    “要看就看,偷偷摸摸做什么?”帝江似笑非笑地停下。


    乐归被他说得脸上一热,故作淡定:“你想?多了?,我是看蚊子呢,夏天不是快要过去了?吗?怎么还这?么多蚊子。”


    说罢,还装模作样地拍了?几下。


    帝江看着她?演,等她?演完才慢悠悠开口:“低云峰没有蚊子。”


    乐归:“……”


    尴尬和沉默突然蔓延,乐归目光闪躲,看看这?边看看那边,最后终于?忍不住看向他。四目相对,两


    人都有些想?笑。


    【把新无量渡的事告诉他吧,一声不吭地走也太伤人了?。】


    乐归又一次生出这?个念头。


    “有话要说?”帝江抱臂,再一次看出她?的欲言又止。


    乐归深吸一口气,正欲开口时,突然想?起大婚前夜的坦白?局,她?在邀请帝江和自己一起回家后问了?一句,如果她?在帝江给出的‘拿着无量渡回家’和‘跟他成婚’选项里选择了?前者?,他是不是真的会?放她?走。


    记得他当时反问了?一句她?是不是要独自离开,而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乐归理?智略微回拢,试探:“尊上,你还记得大婚前夜,你曾给我的两个选择吗?”


    “突然提这?件事做什么?”帝江眉头微挑。


    乐归清了?清嗓子:“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你当时没有正面回答我,我还挺好?奇的……如果我当时选择拿着无量渡回家,你会?放我离开吗?”


    “想?听实话?”帝江玩味地笑了?。


    乐归突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却还是故作淡定:“……嗯。”


    帝江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俯身凑近她?。乐归愣了?愣,看着他无限放大的俊脸,下意识闭上眼睛。


    然后便听到他轻笑一声。


    乐归意识到自己会?错了?意,顿时有些羞窘,当即故意板起脸:”赶紧回答我。”


    帝江勾起唇角,静了?片刻后才不紧不慢道:“若你当时选择回家,我便洗去你所有记忆,叫你如同雏鸟,只记得我一个人。”


    乐归顿时遍体生凉,但还是忍不住反驳:“那不就成傻子了?吗?”


    “不过是从头教?起,用?上个十几二?十年,便会?与常人无异,这?点时间?对于?凡人而言或许漫长?,于?我不过是弹指一挥间?,根本算不上什么,”帝江在她?额上留下一吻,直起身后似笑非笑地与她?对视,“招惹了?我,哪那么容易就全身而退。”


    如果没有新无量渡,他说的这?些,或许就是情话,可有了?无量渡,乐归听在耳朵里,却只剩下一个念头——


    【幸好?没说。】


    “你今日一直心不在焉,便是在纠结这?个问题?”帝江问。


    乐归回神,故作淡定:“我心不在焉了?吗?”


    “嗯。”帝江颔首。


    乐归:“……好?吧,被你发现了?。”


    “那只狸猫说女子成婚后便会?容易纠结一些不会?发生的事,先前我还不以为?然,如今看来?,他说得真对。”帝江慢悠悠往前走。


    看着他潇洒挺拔的背影,乐归苦笑一声,随即又故作无事地追上去:“你从前不是总嫌他啰嗦,怎么如今什么话都听?”


    “没办法,他废话虽多,但偶尔也会?有几句有用?的,不听不行。”


    低云峰豢养的凶兽鬼魅极多,乐归自从差点被一只乱七八糟的东西吃掉后,便没有在傍晚以后出过门了?,今日托低云峰主人的福,她?饱览了?深夜笼罩下的低云峰美景,一时间?有些痴醉,过了?子时仍不想?回房。


    帝江已经陪她?在外面闲逛了?几个时辰,听到她?说还要继续玩时,当即将人强行带回寝殿。


    “低云峰美景虽多,也不至于?让你不休不眠一夜看完,”帝江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不客气地把人推到床上,“以后有大把的时间?去欣赏,但今晚你该睡了?。”


    乐归听到他说还有大把的时间?,静默片刻后突然别开脸。


    “生气了??”帝江眉头微挑。


    乐归强行压下情绪,回头横了?他一眼:“哪敢哦。”


    帝江愉悦地笑了?一声。


    两人躺下时已经接近丑时,乐归穿着和帝江同款的寝衣,安静地枕着他的胳膊。帝江以前觉得睡眠毫无意义,但自从成婚之后,他倒喜欢上凡人这?种天黑就睡觉的习惯,今日也不例外,躺下之后便放松身心,任由困意弥漫。


    “尊上。”


    黑暗中,乐归突然开口。


    “嗯。”帝江半梦半醒间?应了?一声。


    乐归:“你还记得自己打败的第一个对手长?什么样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帝江翻个身,将她?抱住。


    乐归在他衣襟上蹭了?蹭:“就是好?奇。”


    帝江静默片刻,反问:“你不是看到过?”


    乐归一顿,这?才想?起自己曾经在他的记忆里,见过那个被他打败的第一人。


    虽有身形,依稀看出是个男子,可模样却全然模糊了?。


    “……你出魔界的第一战,也是你第一次赢,如此重要的第一次,你竟然连对手都不记得?”乐归小声问。


    帝江突然笑了?,胸腔震得她?的脸微微发麻。


    “我活了?一万多年,若是什么都记在心上,岂不是要累死?”黑暗中,帝江语气没什么起伏,“没有什么是岁月模糊不了?的东西,即便是魔,也会?随着时间?推移忘掉很多人、很多事。”


    乐归陷入长?久的沉默。


    帝江见她?不说话了?,便低头抵着她?的头顶,很快沉静睡去。


    听着他均匀的呼吸,乐归安静许久才低声说:“那就真的太好?了?。”


    一夜无话。


    翌日天亮,乐归从睡梦中醒来?,下一秒便对上一双狭长?的眼眸。


    她?沉默片刻,一脸真诚:“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我那每天早上都看不见人影的夫君,今天怎么还在床上躺着?”


    帝江给出的回答,是将人按在床上翻来?覆去地亲。


    三界第一强者?名不虚传,什么都是一点就通,乐归大早上的还没完全苏醒,便已经被亲得情动。她?迷迷糊糊间?挺起腰,恍惚又热烈地看着他,帝江喉间?溢出一声笑,染上她?体温的手指突然点在她?的太阳穴上。


    早已经被他科普过结契流程的乐归心下一惊,赶紧将他推开。帝江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做,一时没有防备,就这?么被她?得逞了?。


    “你要干什么?!”乐归警惕地问。


    帝江不悦:“我能干什么?”


    “……你你你想?结契,至少跟我商量一下吧!”乐归语气虚浮。


    帝江扫了?她?一眼:“先前就说好?了?,今日结契。”


    “说的是晚上,现在是早上。”乐归强词夺理?。


    帝江皱眉:“有什么区别?”


    “相隔五六个时辰呢,区别大了?!”乐归忙道。


    帝江突然不语,沉静的眼眸像是能看穿她?所有心思,乐归被看得心虚,默默别开了?脸。


    许久,他蹙眉问:“你便这?样怕疼?”


    “……凡人都怕疼的。”发现他误会?了?,乐归心虚的同时又添了?一分愧疚,却还是顺着他的话说。


    帝江这?次沉默更久,直到两人身体上的躁动重新归于?平静,他才起身往外走。


    “干什么去?”乐归小声问。


    帝江头也不回:“找那只狸猫,问问他有没有什么结契不疼的法子。”


    走到门口,他又回头,“要是没有,你就忍着。”


    乐归嘴唇动了?动,到底没有再说什么。


    殿内很快便只剩她?一个人,她?静坐良久,又一次从乾坤袋里找出转移符。


    帝江结契不成还被媳妇儿推了?一把,心气不顺地去了?狸君暂住的院子,恰好?看到狸君正在练剑,便毫不犹豫过去把人打了?一顿,然后再慢悠悠道出来?意。


    差点被他打死的狸君没好?气道:“你怎么不去问先知镜?”


    “她?这?几天在上吊。”帝江回答。


    狸君:“?”


    “所以,有吗?”帝江问。


    狸君白?了?他一眼:“没有!结契是神魂烙印,怎么可能不疼!不过再疼也就那一下而已,疼过最多虚弱几天,都想?寿命平分休戚与共了?,这?点事算得了?什么。”


    帝江神色淡淡:“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对她?而言却并非如此,这?两日她?为?了?此事一直心不在焉,还做噩梦了?。”


    “她?的胆子这?么小?”狸君乐了?,“不至于?吧,说不定是在忧愁别的事呢。”


    帝江难得没有说话。


    狸君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对了?,我打算待会?儿就回秘境了?,本来?想?找你道别,没想?到你先来?了?,也好?,省得我再跑一趟。”


    “这?么快?”帝江看向他。


    狸君气笑了?:“不然呢,继续留下给你当先知镜用??”


    帝江倒也没有挽留,


    只是说了?一句:“回去也别闲着,记得替我找找穿梭时空的法子。”


    狸君送他一个亲切的白?眼,本来?还想?用?完午膳再走,这?下果断离开了?。


    帝江一个人无趣,便又回了?寝殿,可这?个时间?本该在床上睡回笼觉的人却不见了?,空气中还泛着一股符纸燃烧后的淡淡焦味。


    是转移符。


    敝犴台,后院。


    李行桥面色凝重:“你想?好?了??”


    乐归点了?点头。


    “……其实你没必要走这?么急的,无量渡已经认主,只要保管得当便不会?再有人用?,你、你可以先与师父相伴终身,等到最后几十年光景再回家去陪伴家人,岂不是两全其美?”李行桥试图帮她?想?出可以两全的办法


    乐归苦涩一笑:“我倒是想?,可是我不能。”


    可她?怕在这?里待了?千年万年之后,时间?模糊了?她?前二?十年的记忆,她?便彻底忘了?要回家的事。


    “虽然不知道你是何苦衷,但我觉得你还是该再三考虑。”李行桥眉头紧皱,“我怕你一时情急,做出将来?会?后悔的决定。”


    乐归摇了?摇头:“来?不及了?,他今晚要与我结契。”


    哪怕有再多苦衷,仍然改变不了?她?背叛这?段感情的事实,背叛者?已经足够可耻,她?不想?再占他一分一毫的便宜。


    李行桥大概明白?她?的想?法,静默良久后叹息:“既然你已经想?好?了?,那我就不劝了?。”


    “多谢,”乐归从他手上接过无量渡,抿了?抿唇问,“你可否在一个时辰内再做一个无量渡?”


    “……嗯?”


    “只是仿个外形,”乐归忙道,“阿花知道你仿制无量渡的事,若我突然消失,她?肯定会?联想?到这?里,我怕你到时候会?说不清。”


    李行桥笑笑:“有什么说不清的,我赠你无量渡,本身就是对不起师父,等你走后我自会?向他请罪。”


    “不可!”乐归就怕他会?这?样,“你生性纯良,为?了?我却要承受背叛师父的良心谴责,我已经心怀愧疚,如果你再因此丢了?性命,那我还怎么敢用?你的无量渡。”


    “可是……”


    “没有可是,”乐归看着他的眼睛,“我要你答应我,我走之后你就用?灵力毁掉这?两天有关我的一切记忆,你是想?做新的无量渡帮我,但只做出一个空壳,我的离开和你无关,你也从来?没有帮过我,不然我就不走了?。”


    李行桥嘴唇动了?动,好?半天才艰难点头:“好?,我答应你。”


    “我们是朋友,就不逼你发心誓了?,”乐归笑笑,“但我可以相信你吧?”


    “……可以,等你走了?,我会?把这?部分记忆自行抹去。”李行桥认真道。


    乐归彻底松了?口气,将无量渡仔细收好?后便和他道别离开,李行桥下意识要去送她?,乐归却将他拦住了?。


    “我自己走就好?。”她?笑道。


    李行桥的看着她?,眼圈突然有点红:“以后是不是就见不到了??”


    “尊上曾说过,世间?万事还是说不准的多,万一呢。”乐归语气乐观,眼圈却也红了?。


    李行桥深吸一口气,故作潇洒地笑道:“没错,万一呢!”


    乐归同他道完别,惆怅地穿过庭院、走过大门,正要找一个没有禁制的地方点燃转移符时,一抬头便对上了?帝江的眼睛。


    她?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又很快恢复镇定:“尊上。”


    “怎么又跑敝犴台来?了??”他抱臂问。


    乐归挂上笑意:“我来?找阿花。”


    帝江抬眸,视线落在她?身后大门上挂着的镜子上。


    乐归默默往后退了?两步,一把将镜子薅下来?:“都挂好?几天了?,还是拿回去吧。”


    “谁?谁薅我!”阿花愤怒地闪身出现,看到乐归拿着镜子后冷笑,“哟,这?不是王后吗?”


    “还有尊上。”乐归指了?指她?身后。


    阿花一看这?两口子都来?了?,当即不屑叉腰:“来?干嘛了??不会?是觉得家里没了?我就太没乐趣,所以来?接我回去吧?”


    马上要离开了?,乐归看到她?牙尖嘴利的样子都觉可爱,于?是点了?点头:“是的。”


    阿花噎了?一下,怀疑地看着她?:“是不是觉得没了?我这?个朋友,人生都不完整了?,又觉得把我挂在这?里实在过分,所以这?会?儿心里正愧疚?”


    “嗯,很愧疚。”乐归轻笑。


    帝江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阿花直接问了?:“乐归,你吃错药了?吧?”


    乐归沉默一瞬,一扭头便看到帝江意味不明的眼眸,她?顿了?顿,将手里的镜子高高举过头顶,阿花忙摆手叫停:“我错了?我错了?,你千万别再摔了?。”


    “又摔不坏。”帝江慢悠悠道。


    乐归立刻附和:“对啊,又摔不坏。”


    阿花懒得理?他们,轻哼一声又钻回镜子了?。


    耳边重新变得清净,帝江不紧不慢地朝乐归伸出手,乐归笑着握住,帝江又反手与她?十指相扣,牵着她?慢慢往外走。


    李行桥房间?的门始终紧闭,即便阿花的声音很大,也没人出来?拜见。


    又一次回到前殿,乐归进门前突然停下,看着脚尖前的门槛笑了?笑。


    “笑什么?”帝江问。


    乐归:“没事,就是突然想?起我第一次来?见尊上时,当时走到这?里就开始发抖,吓都要吓死了?。”


    “你现在倒是一点都不怕我。”帝江抬脚迈了?过去。


    乐归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间?没有动。


    帝江也没有回头,走到王座后一甩衣袖坐下,散漫地看着门外的人。


    “这?样是不是更像那天了??”他问。


    乐归扬起唇角,像只蝴蝶一样飞到他身上。


    帝江慵懒地扶上她?的腰,慢悠悠道:“你当时可没这?么大胆。”


    “尊上,”乐归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尊上,尊上……”


    连唤三声,每一声都是道别,可惜帝江只觉得她?有些奇怪,并没有听出来?。


    第 56 章


    乐归唤了帝江三?声后便没有声响了, 仿佛已经?睡了过去,但深浅不一的呼吸声却暴露了她此刻的清醒。


    不止清醒,似乎还在极力克制情绪。


    帝江垂着眼眸, 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后背:“今日怎么这么爱撒娇?”


    “……没事, 就?是想?到晚上要结契了, 有点怕。”乐归闷声道。


    帝江将?她从怀里拉出来, 看着她的眼睛道:“别的事你怕就?不做了,但此?事不行。”


    乐归与他对视良久, 又重新钻进他怀里:“我又没说不做。”


    “那就?不要撒娇。”帝江又一次把人拉出来。


    乐归不可思议:“撒娇都不行?”


    帝江:“不行。”


    乐归:“为什么?!”


    因为会心软。帝江扫了她一眼, 突然问:“你今晚有没有想?做的事?”


    “嗯?”乐归不明?所以地抬头。


    帝江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乐归懂了,他是想?给自己一点仪式感,让结契不止是结契。


    没想?到流淌着好战血液的大魔王,有朝一日竟然也学会了浪漫,乐归好笑的同时, 又泛起点点心酸。


    “说起来……如果可以再看一场流星雨就?好了,可我不想?看到你耗损修为去搞这些。”乐归故作无事。


    帝江:“那便只有幻


    境了。”


    “你会织造幻境?”乐归惊讶。


    帝江眉头微挑:“我什么不会。”


    乐归笑了:“好呀, 那今晚就?请尊上, 给我织造一场幻梦吧, 我想?要流星雨, 要碧波无垠的大海和白沙滩, 也想?要和煦的风。”


    帝江面无表情:“你要的太多了。”


    织造幻境并不难, 但想?要造出什么大海白沙滩, 恐怕要花上一些时间。


    听到帝江的回应,乐归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哎呀, 尊上不想?做就?不做喽,反正我也不是一定要。”


    “装相。”帝江把人从腿上推下去, 起身便往外?走?。


    乐归望着他的背影:“做什么去?”


    “给麻烦精造梦。”帝江头也不回。


    乐归笑了笑,扭头将?先知镜摆到桌案上,帝江走?到门?外?时无意间往殿内瞥了一眼,正看到她对着先知镜发?呆。


    心底没来由地生出一股恐慌。


    恐慌。


    这种?情绪对帝江而言太过陌生,他甚至难以分辨这两个字的含义,索性便压了下去。


    乐归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好久好久,久到镜面一闪,突然冒出一枝松虫草。


    “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阿花警惕地看着她,打心眼里觉得她要干坏事。


    乐归抿了抿唇,小声道:“阿花,我来到这个世界,最开心的事之一就?是认识你。”


    “……你吃错药了?”阿花狐疑。


    乐归笑笑,伸手戳了一下镜面上的草:“跟你说几句好听的也不行?”


    “没必要,我们不是那种?可以互相说甜言蜜语的人。”阿花拒绝。


    乐归:“那谁才是能和你说甜言蜜语的人,狸君还是尊上?”


    “你提他们干嘛。”阿花一阵恶寒。


    乐归一脸无辜:“我也不认识别人啊。”


    两人斗了半天?嘴,乐归步履沉重地站起来,扭头朝着寝殿走?去。阿花闪身从镜子里出来,看着她有气无力的背影,突然有些心慌:“喂,乐归!”


    “干嘛?”乐归回头。


    阿花:“你真没事吧?”


    乐归笑了:“我能有什么事。”


    阿花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两个小姑娘隔着三?五米的距离沉默对视,大有僵持到天?荒地老的意思。


    最后还是乐归打破了沉默:“阿花,你认识我,开心吗?”


    “……还行吧,”大约是气氛不同寻常,阿花难得没有讽刺她,而是别扭地别开脸,“你这人虽然卑鄙无耻下作,但有时候还挺适合当朋友的。”


    “那如果我走?了,你会记得我多久?”乐归问。


    阿花敏锐抬头:“走??你要去哪?”


    “我就?是随便问问,”乐归一脸无辜,“低云峰养了那么多戏班子,你应该也看过不少戏吧,男女主打情骂俏时,不都会问这些奇怪的问题吗?”


    “……我没见过哪出戏上的角儿?比你更奇怪。”阿花无语,却还是回答她的问题,“你要是走?了,我肯定三?天?之内就?忘了你。”


    没想?到时间这么短,乐归不高?兴了:“为什么?我跟你这么好的关?系,你竟然三?天?就?把我忘了?”


    “我才不要想?念一个背叛者。”阿花倨傲道。


    【背叛者。】


    乐归这几日装出来的淡定差一点被撕碎。


    “……你怎么这个表情?”阿花迟疑。


    乐归收敛情绪:“我怎么了?”


    “看起来快要哭了,”阿花眉头越皱越紧,“你确定我上吊这几天?,你没发?生什么事吗?我怎么感觉你心事重重的。”


    “我能有什么事?”乐归斜了她一眼,“好好珍惜现在的我吧,等到晚上我和尊上结契了,就?是你真正的老板娘了,你见了都要行礼的那种?。”


    说罢,朝着墙壁上的门?扬长而去。


    阿花气得直跳脚:“老板娘有什么了不起的,就?是老板我也没跟他行过礼……呸呸呸!什么老板老板娘的,我就?说你很奇怪吧,哪个正常人会这么称呼主人……”


    她骂骂咧咧大半天?,可惜乐归一句也听不到了。穿过长长的走?廊,走?过透明?的阶梯,乐归独自一人回到了寝房,垂着眼眸从乾坤袋里取出新无量渡。


    【好像还没有和橘子道别。】


    她一生出这个念头,又强行压了回去。


    虽然有编织幻境这事儿?拖着,但谁也不知道帝江何时会回来,她越早走?就?越稳妥。乐归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用力按下无量渡上的图纹。


    ……无事发?生。


    乐归愣了一下,再按两下,还是没有动静,她当即找出一张转移符,直接去找李行桥了。


    李行桥没想?到她都拿着无量渡走?了,竟然还会回来,一时间眼睛都亮了:“你不走?了……”


    “走?,当然走?。”乐归催促,“但是这东西?用不了啊,你给我看看是不是坏了。”


    李行桥还没来得及对她坚持要走?的事生出失落,就?被迫做了一次工具人。反复检查几遍后,他认真道:“没有坏,但上一次使用把里面存的日月精华全都用光了,得重新收集一些才能使用。”


    “……这玩意儿?怎么像汽车一样还得加油啊!”乐归无语。


    李行桥不好意思:“我都说我做的无量渡不是很稳定了……”


    “你先说要收集多久。”乐归打断。


    李行桥:“也不用太久,两个时辰日光,一个时辰月光就?够了。”


    乐归扭头就?走?,转眼消失在门?外?。


    关?键时候掉链子这种?事,多经?历几次也就?习惯了,乐归心情平静到麻木,一回到寝殿便将?新无量渡摆到了窗沿上,开始掐着时间让其晒太阳。


    两个时辰就?是四个小时,她有时候一觉就?能睡过去,但今天?显然不行。乐归焦灼地在屋里走?来走?去,感觉自己像一个作业没写就?偷偷看电视的小孩,怕家长会随时回来,可又无法停下来。


    煎熬了半个时辰后,她觉得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于是干脆主动出击去找帝江,把无量渡自己丢在窗沿上晒太阳。


    帝江在后山,乐归找过去时,恰好看到万千花瓣正无风而飞,形成巨大的旋涡将?他团团围住,帝江长身玉立,衣角烈烈飞舞,眉眼矜贵脱尘出俗。


    “有事?”帝江一眼便看到了愣神的人。


    乐归回过神来:“我一个人在寝殿无聊,想?来陪陪你。”


    “去找阿花打发?时间,”帝江抬手,无数花瓣开始汇集,“我不用你陪。”


    “好绝情哦,”乐归故作埋怨,却没看到他改变主意,顿了顿后又问,“你什么时候能好?”


    “少说也要六个时辰。”帝江回答。


    听到这个答案,乐归的心顿时放下大半,却还要假装不高?兴:“为什么要这么久?”


    “那得问问你自己,为什么又要流星雨又要大海白沙滩。”帝江扫了她一眼。


    乐归自知理亏,轻哼一声道:“那我走?了哦。”


    “嗯。”


    “我真走?了哦。”


    帝江心神一动,再次抬眸看向她时,她就?只剩一个背影了。


    确定帝江六个时辰不会回来后,乐归便安心了许多,回到寝殿静静等着无量渡充电。


    没有了太过焦灼的情绪,两个时辰过得就?快多了,乐归看着无量渡上闪过微弱的红光,便知道日之精华已经?充满,只需要等到天?黑再晒一个时辰月光就?好了。


    最后的时间总是煎熬的,好在总会有过去的时候,傍晚来临时,乐归便去了橘子的草地上,等到月亮一出来,便立刻掏出新无量渡晒月光。


    低云峰的夜晚总是很静,但今夜有些不同,后山时不时有光一闪而过,偶尔还能听到一些奇异的响动。


    乐归知道那是帝江在构建幻境。


    新无量渡汲取月光的速度比想?象中要慢,乐归着急地原地踱步,连橘子递过来的苹果都无视了。


    “快点啊,快点……”


    她不断小声催促,急得汗都要下来了,新无量渡却仍是慢慢的。


    就?这样煎熬了将?近一个时辰,眼看着无量渡渐渐泛出月光的萤辉,乐归忍不住将?无量渡捧起来,直勾勾地盯着它。


    快了……就?快了……她就?快要回家了。


    当无量渡停止汲取月光,日月光辉逐渐在罗盘的最中心凝聚成八卦图的纹路,乐归的心跳倏然加快。


    她以为到了这一步,自己会犹豫不舍,可事实?上即将?和家人团聚


    的狂热喜悦,烧灼得她的眼圈都要红了。


    这一次她没有再按无量渡上其他的纹路,而是将?手指点在了八卦图的最中心。认了主的无量渡若有所感,迸发?出一道强烈的光芒。


    乐归本能地觉得应该遮一下光,免得被人发?现,可下一秒就?手上一轻,无量渡缓缓升至中空,散下的光辉恰好将?她覆盖。


    橘子若有所感,着急地想?要冲向她,却被她身上的光芒阻挡。乐归看着橘子四蹄并用的样子,一时笑红了眼:“我走?了啊橘子,你照顾好自己,再见。”


    “你要去哪?”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乐归微微一怔,下一瞬惊恐回头。


    帝江一袭红衣,面无表情地站在暗处看着她,他的身后是莫测的山林,以及几乎要倾过来的黑压压乌云。


    乐归颤了颤,这才意识到后山的响动很久之前就?消失了。她眼睫抖了一下,迫切地看向半空的无量渡,祈祷它能尽快送自己离开……可下一瞬,无量渡突然在空中跳动几下,然后凭空消失,又凭空出现在帝江的手里。


    乐归看到无量渡落入他手中,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却又强行停了下来。


    “这不是我的无量渡。”帝江掂了掂手里的东西?,语气平静。


    乌云里开始出现闪电,轰隆隆的雷声也渐渐从远方响起。


    乐归喉咙干得厉害,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你跑到橘子这儿?,就?是为了玩一个赝品?”帝江抬脚朝她走?去,在距离还有两三?步时又停下,月光下他唇角带笑,眉眼却冰冷,“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你也敢玩,就?不怕伤到自己?”


    “……尊上,你怎么来了?”乐归总算挤出一点笑意,视线却不经?意地扫过他手里的无量渡。


    帝江面色淡定:“回寝殿找不到你,便用神识找了一圈。”


    “幻境做好了吗?”乐归问。


    帝江反问:“你在乎吗?”


    乐归僵硬地笑了笑:“……在乎啊,我怎么会不在乎。”


    雷声越来越大,风雨欲来。


    帝江笑了一声,又掂了掂手里的法器。


    乐归堪堪能握住的东西?,在他掌心就?像一个小小的玩具,略一用力就?能捏碎。他每掂一下,乐归便心惊胆战一下,直到最后一次时忍不住开口:“尊上,你把东西?还给我吧。”


    “什么?”帝江语气平平。


    乐归讪讪一笑:“……就?你手里的东西?,给我吧。”


    “给你做什么?”帝江心平气和地问她,“你打算去哪?”


    乐归竭力控制声音不要颤抖:“我、我哪也没去啊,你也说这是个赝品了,能带我去哪。”


    “也是,既然是个没用的赝品,那就?没必要留着了,对吧?”帝江看似询问,但握着无量渡的手已经?泛起紫白的魔气。


    乐归瞳孔一缩,下一秒几乎破声:“不要!”


    “不要什么?”帝江问时,手上的魔气散了。


    乐归呼吸急促,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是因为怕疼,所以想?才找个什么地方躲起来?”帝江换了个问题,像在与她探讨天?气。


    乐归声音干哑:“不是。”


    “那就?是我下午时没有陪你,生气了?”帝江又问。


    乐归:“……也不是。”


    “那就?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你不满意了。”帝江勾唇,非常执拗地想?要一个答案。


    乐归艰难否认:“你、你很好,尊上你很好……”


    “既然我很好,你为什么要离开?”帝江问。


    天?边又一次传来闷雷声,乌云更胜先前。


    乐归知道到了这个时候,再隐瞒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于是胡乱摇了摇头:“我、我想?告诉你的,我怕你知道这东西?只能够我一个人使用后,会阻止我回去,可是我必须要回去,我只能……”


    “听起来,你也纠结过。”帝江打断她。


    乐归连忙点头,视线又一次飘向他手里的无量渡:“对,对,我纠结的,我不是……”


    “可你纠结的不是要不要回去,而是要不要跟我坦白,你说这东西?只能够你一个人使用,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打算舍弃我。”帝江第二次打断她,依然是和缓的语气。


    乐归倏然没了声音。


    帝江笑了,先是闷声低笑,随后又开始大笑。乐归被他笑得心惊胆战,忍不住再次看向他手里的东西?。


    帝江笑意倏然收起,冰凉的手指钳住她的下颌,连呼吸都变得急促:“再让我发?现你看这破东西?,我就?杀了你。”


    “尊、尊上你冷静点,你弄疼我了……”乐归当即不敢再看,只是哀切地求他。


    帝江盯着她看了许久,放开她时,乐归下颌上多出几道指印,手脚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帝江又一次变得平静,单膝跪地与她齐平视线:“整个无忧宫,能造出第二个无量渡的人,也就?只有李行桥了吧,看来他那玉佩真是宝物,竟然有可以造出新无量渡的壤。”


    乐归眼皮一跳。


    帝江勾唇:“对师娘如此?上心,不愧是本尊的好徒弟,你说,本尊该如何感谢他。”


    “李行桥……李行桥是造过一个无量渡,但他只仿制出一个空壳,这点阿花可以作证,你手上的无量渡是我自己在低云峰发?现的,是我的机缘,与他人无关?!你不要牵连无辜。”乐归脸色刷的白了。


    “牵连无辜……”帝江重复一遍这四个字,笑意愈发?深了,“乐归,你真将?本尊当傻子?”


    乐归嘴唇颤了颤,慌乱地抓住他的手:“尊上……尊上,我知道你对我好,我知道你是这个世界里对我最好的人,我、我也很喜欢你……不是,不是,我是爱你,我好爱你,可人这一辈子不能只有爱情,我还有我的家人,还有我应尽的责任,你让我走?好不好,我求求你让我走?,等我把该尽的责任尽完了,我一定会回来的。”


    帝江定定看着她,许久之后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每掰开一根,乐归的心便凉一分,等到将?她的手彻底扯开,乐归已经?遍体生寒。


    静默良久,帝江缓缓开口:“到了这个时候,你还骗我?”


    “我没有骗你,我真的会回来的。”乐归急切地揪住他的衣角。


    帝江看着她的眼睛,笑吟:“以你的性子,若真的能回,只怕早就?同我说了。”


    “你这一走?,应该就?没打算回来吧。”


    所有虚假在这一刻无所遁形,乐归突然哑声。


    天?边炸起巨大的雷声,山林里的妖兽发?出不安的声响,有乌鸦被雷声惊起,扑闪着翅膀尖叫离开。


    帝江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是不是同你说过,既然招惹了我,就?别想?全身而退。”


    “尊上……”乐归依然死死揪着他的衣角,像抓着最后的希望。


    “不过我不会与你一般见识,”帝江轻笑,眼底满是恶意,“毕竟你想?走?,也走?不了。”


    乐归猛然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当即凄厉地大喊:“不要!”


    话?音未落,新无量渡就?在他手中碎成了无数碎片。


    回家的希望又一次破灭,乐归的眼圈彻底红了,崩溃地抱着头大叫。帝江面无表情地看了她许久,直到她低着头没了响动,才转身离开。


    “我讨厌你……”


    身后传来乐归沙哑的声音,帝江突然停下脚步。


    “我讨厌你我讨厌你!”喊了太久,嗓子疼出了血腥味,乐归眼睛通红,直直盯着他的背影,“早知道你的无量渡不能用,当初我就?不会来魔界,更不会进无忧宫,早知道会有今天?……我绝对不会招惹你、绝对不会和你成婚。”


    帝江静了良久,回头时没有半点情绪:“不装了?”


    “对!不装了!”最后的希望破灭了,乐归挣扎着站起来,已经?说不清此?刻的自己是伤心还是愤怒,是爱他还


    YH


    是恨他,“你自私残暴蛮不讲理,我凭什么要喜欢你?要不是为了无量渡,我才不会留在你身边,更不会配合你那些无聊的游戏!帝江我讨厌你,我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


    酝酿了许久的大雨终于还是落了下来,夹杂着的冰雹每一粒都有凌厉的棱角,砸在身上疼得仿佛要将?身体撕裂。


    大雨之下,帝江盯着乐归看了许久,掌心突然凝聚出一团紫白的魔气。


    魔气出现又散去,露出一个完好的无量渡。


    无量渡没事。


    她刚才看到的不过是幻象,帝江根本没有捏碎它……


    她的无量渡还完好无损。


    乐归隔着瓢泼的雨幕,看清他手里的东西?后突然觉得一切很荒唐。她四肢无力,又一次跌坐在地上,干巴巴地笑了几声,又突然平复下来,默默抱紧了膝盖,像彻底失去依仗的小兽一样将?脸埋了进去。


    【完了……什么都完了……】


    第 57 章


    十天了。


    帝江已经十天没有出现了。


    乐归抱着双膝坐在床边的脚踏上, 静静盯着悬挂在房梁上的无量渡——


    那是李行桥造出的新无量渡,如今却摆在旧无量渡的位置。


    “我不杀你,但也不会放你, 我要你时时看着这个东西, 却永远都?拿不到, 我要你痛苦于希望近在咫尺却无法成功, 我要你活上千年万年,亲眼看着自己的记忆、执念都一点点被时间侵蚀, 最后什么都?不剩下。”


    “乐归, 这是你背叛本尊应该付出的代价。”


    已经?十天了,帝江的话仍在耳边回荡,乐归苦涩一笑,心想自己?似乎还得感谢他,采用了这么委婉的报复方式,而不是像他说的那?样, 直接将她关于现实世界的记忆一洗而空,又或者更干脆点, 直接杀了她。


    午时到了, 殿门?外?传来有礼貌的敲门?声, 三声之后门?被推开, 两?个婢女低眉顺眼地进?来, 将饭菜摆了一桌子。


    帝江虽然已经?消失十天, 但一日三餐却叫人准时送来, 大概像他说的,想让她活上千年万年, 像一头永远被胡萝卜吊着却永远吃不到的驴一样,受尽折磨直到什么都?不剩下。


    “王后, 请用膳。”婢女低着头,说完每天送饭必要的台词便退下了。


    房门?被重新关上,偌大的寝殿再次剩乐归一人,她伸了伸懒腰,起身到桌前坐下。


    龙井虾仁、鱼香茄龙、炙子羊肉、清油菜心,还搭配一碗酒酿圆子甜粥。


    后厨似乎不知道她这个王后已经?成了阶下囚,每天的饭菜都?一如既往的用心,乐归也不浪费,将东西吃得七七八八后,第一百零一次从自己?偷藏的乾坤袋里找出梯子,摇摇晃晃地爬到房梁上去取无量渡。


    【还是不行?。】


    乐归看着自己?的手从无量渡上穿过,就像穿过空气一般轻飘飘,便知道今天的她也失败了。已经?失败过很多次,乐归倒不觉得失望,跳到地面后熟练地收起梯子,继续对着无量渡发呆。


    可能是因为无量渡还好好的挂在那?里,也可能是一日三餐都?很好吃,乐归一个人待在寝殿里,竟也不觉得难熬,只是偶尔会想念靠在帝江怀里说小话的夜晚,可真要帝江此刻出现在她面前,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天的低云峰下了千年万年来最大的雨,而她也对他说了最狠的狠话,偶尔想起来,她就觉得不应该。


    【其?实也是他活该,搞出捏碎我无量渡的幻象,我所有回家的希望都?落空了,怎么可能还像之前一样冷静,那?人在不冷静的时候,肯定会说一些不过脑子的话啊,只是……】


    只是当时她能忍一忍就好了,妈妈小时候没?少教她,吵架时哪怕是最愤怒的情绪下,也不要说那?些不过脑子只为伤害对方的话,尤其?是和亲近的人,因为越是了解,放出的狠话越是扎心,即便以后能和好,也会成为对方心里永远无法拔除的一根刺。


    她亲手往帝江的心脏上,扎上了一根无法拔除的刺吗?乐归呼吸一慢,沉默地捂住眼睛。


    日落月升,又一天过去。


    乐归又尝试摘了无量渡一次,失败后老老实实躺到床上,盖好被子闭上眼睛。


    【等再醒来,就是第十一天了。】


    咚!


    乐归突然睁开眼,扭头看向?紧闭的房门?。


    咚!


    又一声,声音不大,但在空寂的寝殿里却非常清晰。


    夜已经?深了,寝殿只有一颗夜明珠散着幽幽的光,屋内所有摆设都?静静立着,在幽暗的光下与影子并?立。


    乐归搓了搓胳膊,谨慎开口:“谁?”


    咚!


    第三声了!乐归默默将被子往上拉了拉,不动声色道:“帝江,这一点也不好玩。”


    咚咚!


    这次是接连两?声,在幽暗的光线下,乐归隐约看到一个拳头大的玩意儿从窗纸上一闪而过,紧接着又一次传来声音。


    “……我都?说不好玩了,你你你想惩罚我就随便惩罚,干嘛要这么吓我?!”虽然一直住在妖魔鬼怪横行?的低云峰,虽然自己?最好的朋友就是一只小女孩鬼,但不代表乐归在这样的夜晚,在一个人的前提下,能淡定应付一切未知的玩意儿。


    【是帝江授意的吧?是他吧!他要是没?有授意,怎么会有东西敢跑到寝殿来!】


    乐归欲哭无泪,正不知是直接冲出去拆穿他,还是躲进?被窝里假装什么都?没?听到时,外?面突然传来荒腔走板的歌声:“蓝脸的窦尔敦~盗御马~”


    乐归:“?”


    片刻之后,乐归看着出现在自己?桌子上、灰头土脸的一坨幽泞史莱姆,茫然了:“你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阿……花……”幽泞费力地动了动果冻一样的身体,眼神睿智又努力。


    乐归:“阿花怎么了?”


    “阿……花……”


    乐归:“对,我问的就是阿花,她怎么了?”


    “阿……花……”


    乐归:“……”


    知道它的智商上限低,能从前殿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这里、且说出阿花的名?字已经?很不容易了,乐归笑了笑,将它捏起来揉了揉:“我知道,你是想说阿花找我?”


    “阿……花……”幽泞还是只会说这两?个字。


    乐归叹了声气:“她受十米距离的限制,没?人带就不能来找我是吧,我回了寝殿之后就没?出去过,她应该很担心吧,所以才叫你来看我……她想让我去前殿找她?可我被关在这里,只怕出不去。”


    “阿……阿……”幽泞不多的脑容量里,只剩最后一个字了。


    乐归盯着它看了半晌,突然心神一动——


    幽泞虽然是魔物,可除了唱歌什么也不会,如果它能穿过走廊进?到寝殿,是不是就代表她也能离开寝殿前往前殿?


    虽然前几天她一直出不去这道门?,但今天或许就可以呢?


    说干就干,乐归当即将幽泞往兜里一揣,拉开门?试探地往外?走了一步。


    无事发生。


    乐归精神一震,当即往外?跑,跑着跑着兜里的幽泞突然剧烈跳动,吓得乐归赶紧停下:“帝江回来了?”


    幽泞还在跳,乐归正要把它从兜里掏出来,鞋面上就突然一沉,她顿了顿低头,看到一只小幽泞正趴在鞋上,深深的绿色让它看起来像个小癞□□。


    “……怎么还有一只?”乐归无语地将小幽泞捡起来。


    事实证明还不止这俩,从寝殿到前殿,乐归走了一路,捡了好多只幽泞,等到前殿时兜里已经?装不下了。挂在她身上的幽泞们等一进?入前殿,便纷纷跳下去往架子上爬,不多会儿就把自己?摆放整齐了。


    【还挺懂事……】


    乐归轻呼一口气,一回头便对上一双血窟窿。


    “啊!”她惊叫一声。


    血淋淋的阿花一瞬变回干净健康的小女孩:“不好意思,刚才忘化妆了。”


    乐归嘴角抽了抽:“是你叫幽泞们去找我的?”


    “是啊,”阿花大方承认,“你一直不出来,主人也不回苍穹宫,没?人带我去找你,我只能让这些小畜生帮忙传话了。”


    “……真难为你了。”能让头脑简单的家伙们去传话,估计训练很久吧。


    “少废话,”阿花眉头紧皱,掌心酝集灵力朝她按去,确定她没?受伤后松一口气,“你和主人怎么回事,吵架了?”


    乐归眸光闪烁:“没?、没?有啊。”


    “撒什么谎,我那?天都?看见了。”阿花不悦。她清楚记得十天


    前低云峰险些引发山洪的大雨中?,湿漉漉的帝江攥着湿漉漉的乐归的手腕匆匆经?过前殿回了寝殿,两?人脸色都?很差,以至于她没?敢开口询问,再之后一个连夜离开,一个再也没?有出寝殿门?。


    这怎么想怎么不正常啊!


    阿花抿了抿唇,再开口有些犹豫:“你们……不会是因为我吧?”


    “你怎么?”乐归问。


    阿花轻咳一声,声音有些含糊:“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他那?天回来之后发现你不见了,就问我知不知道你去哪了,你也知道我这个人一向?说不出什么好话,就抱怨了一下你最近的心不在焉,又、又顺便提了提李行?桥给你造无量渡的事。”


    乐归眼睫微动,突然看向?她。


    “我我我就说了这些,别的可什么都?没?说!”阿花连忙自证。


    乐归看着她难得慌乱的样子,却想到了另一件事:李行?桥现在怎么样了?


    她前些时日一直被困在寝殿,帝江又不见踪影,她只能对来送饭的人旁敲侧击,想知道李行?桥现在如何了,可没?有一个人能回答她的问题,而现在她出来了……


    乐归当即打开乾坤袋翻翻捡捡,找出余量不多的转移符正要点燃,阿花突然拦住她:“你做什么去?”


    “去敝犴台。”乐归忙道。


    阿花:“你要找李行?桥?”


    乐归匆忙点头。


    阿花啧了一声,直接抢过她的转移符:“看你着急的,你不会真对那?个李行?桥动心了吧,这几天没?出门?也是因为他和主人吵架了?难怪我那?天一提李行?桥主人神色就有些不对,之后还下那?么大的雨……”


    “李行?桥造的那?个无量渡,可以帮我回家。”乐归急切打断。


    阿花倏然噤声,好一会儿才结巴地问:“你、你说什么?”


    “但只能让我一个人走,而且不能再回来,结果被尊上发现了,”乐归语气匆匆,“我怕尊上对他不利,你快把转移符还给我。”


    阿花盯着她看了许久,在她忍不住上手抢时一瞬退到五米外?:“你确定如今的他还在敝犴台?”


    乐归朝她走来的脚步倏然停下。


    “……身上有没?有他什么东西,我闻一下气息,试着帮你找出来。”阿花叹了声气,朝她伸出手。


    乐归却犹豫了。


    【我已经?害了李行?桥,不能再害了阿花。】


    “……乐归,你知道橘子刚来低云峰的时候,在主人的衣服上拉过屎吗?”阿花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乐归懵了:“嗯?”


    “主人是喜怒无常了点,但对他觉得的自己?人,容忍度还挺高的。”阿花朝她挑了一下眉。


    乐归盯着她看了半晌,苦涩地笑了笑。


    最终还是取来了李行?桥送的美?食珠,阿花提取了上面的气息,在另一座名?叫婆娑山的魔山找到了相同?的味道。


    “我这就去。”乐归忙道。


    阿花拉住她,干笑:“要不等主人回来再说吧。”


    四目相对,乐归突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无忧宫三千魔山各司其?职,就像敝犴台是专门?负责酿酒的山,低云峰则是寝殿和主峰,而婆娑山……是无忧宫里掌刑狱的山,只是帝江这人杀伐果断,遇到不喜欢的直接砍了就是,很少有人被送到这里来。


    荒废了多年的婆娑山迎来了新的客人,一时间灯火通明。


    帝江靠坐在太师椅上,眸色沉静地看着跪在面前的青年。


    良久,他缓缓开口:“本尊活了上万年,难得有兴趣收徒。”


    李行?桥后背一颤,愧疚地磕头认罪:“弟子对不起师父,求师父责罚!”


    “背叛本尊,该当何罪?”帝江面无表情。


    李行?桥:“……死。”


    “李行?桥,本尊要杀你,心中?可怨?”帝江又问。


    李行?桥抬起头,眼圈已经?通红:“弟子罪该万死,不敢怨恨,只求师父能饶过王后,她心中?有你,只是不得已才要离开,求师父能饶她性命,放她归家!”


    帝江闻言,唇角缓缓勾起:“李行?桥,你还真会激怒本尊。”


    李行?桥眼神慌乱一瞬,正要再开口,无形的手突然攥紧了他的脖子。他呜咽一声,一时间额角青筋暴露,双手也不自觉地抠紧了地面。


    帝江掌心凭空多出一杯热茶,轻抿一口正要开口说话,突然眼神一冷。


    下一瞬,乐归从虚空冲了出来,看到李行?桥的样子后赶紧去扶。


    “尊上!李行?桥是被我以当年的指点之恩相挟,才被逼无奈为我做出无量渡,求尊上饶他性命!”她慌乱求情。


    帝江却只是冷淡地看着她。


    李行?桥的脸越来越红,动作幅度也越来越小,乐归看出有什么东西在掐他的脖子,想要帮他拂开,却只能摸到空气。


    【再这样下去,李行?桥可能会死。】


    乐归跌跌撞撞扑到帝江膝前,抓着他的衣角哀求:“尊上,尊上求你放过他,他在这件事里是无辜的,是我执意要走,是我始乱终弃,该死的人是我,你要杀就杀我,求求你放过他……”


    帝江唇角勾起嘲讽的笑:“不愧是好朋友,连求饶的话都?说得一样。”


    乐归心里咯噔一下,抬头便对上了他冷漠的眼眸。


    身后的李行?桥已经?渐渐停止挣扎,呼吸也越来越微弱。


    “我不走了……”乐归在说出这句话时,抓着帝江衣角的手颤得厉害,“尊上,我不走了。”


    李行?桥脖子上的无形勒痕倏然松开,他像一条濒死又回到水中?的鱼一般猛烈挣扎两?下,趴在地上剧烈咳嗽起来。


    听着他的咳嗽声,乐归绷紧的身体顿时脱力,连抓着帝江衣角的手都?失了力道。


    良久,帝江抬起她的下颌,迫使她与自己?对视。


    “做不到的事,就不要说。”他淡淡道。


    乐归嘴唇动了动,不敢看他的眼睛。


    再次回到苍穹宫,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阿花靠在桌案上昏昏欲睡,听到杂乱的脚步声后立刻起身:“主人,乐归,你们怎么从外?面回来了?”


    话音刚落,一股飓风直接将她掀翻在地,她在地上滚了两?圈,对着频频回头看自己?的乐归眨了眨眼。


    乐归见她没?事,默默松了口气,还没?来得及和她说话,下一瞬便被帝江拽进?了前往寝殿的通道。


    重新出现在寝殿时,帝江没?有情绪地扫了眼房梁上的无量渡,转身便要离开。


    “帝江!”乐归连忙叫他。


    帝江停下脚步。


    “你、你还会杀李行?桥吗?”她小声问。


    帝江盯着她看了许久,勾唇:“看心情。”


    乐归:“……”


    “与其?担心他,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帝江眼神一冷。


    乐归愣了愣,突然紧张:“什、什么意思?”


    帝江神色冷淡,一步步逼近,乐归心慌地往后退,恍惚间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第一次见面时的他。


    步步后退,直到脚跟磕到床边脚踏,乐归一个身形不稳,便要往床上跌,帝江抬手揽住她的腰,猛地往怀里一提。


    身体久违地贴近,乐归下意识绷紧了。


    察觉到她的抗拒,帝江眼底闪过一丝嘲讽,突然就松开了她,乐归没?想到他会突然放手,直直跌坐在了脚踏上。


    “唔……”


    她痛哼一声,敢怒不敢言地仰头看他。


    “本尊不在时,拿过无量渡?”帝江问。


    乐归心虚一瞬,干巴巴开口:“试着拿过,拿不到。”


    “知道为什么拿不到吗?”他又问。


    乐归抿了抿唇:“知道,尊上在上面下了禁制。”


    “知道怎么才能解开禁制吗?”帝江第三次问。


    乐归蹙了蹙眉,扶着床从地上爬起来,挑衅:“不知道,你要告诉我吗?”


    刚问完这句话,她下意识的念头便是真的不一样了,即便现在已经?闹到决裂的地


    步,她也敢和他呛声了,哪像刚认识那?会儿,大声说话都?不敢。


    帝江也不介意她的无礼,嗤了一声道:“本尊可以告诉你。”


    乐归先是一愣,继而故作不在意地问:“什么?”


    帝江盯着她看了良久,突然愉悦地勾起唇角:“杀了本尊。”


    乐归一愣。


    “本尊在上面下了连心咒,”帝江的笑意越来越深,透着一股黑沉沉的癫狂,“你杀了本尊,就可以拿到它。”


    所谓的连心咒,其?实是一种生死结界,结界的生门?在起咒之人的身上,结界一旦启用,唯有起咒之人身死才能破开,否则哪怕是起咒者本人也无法解开。


    乐归没?想到他已经?留下新无量渡了,却又用这种方式,彻底断了她离开的可能,她呼吸一停,无力地跌坐在床上。


    “你怎么能……”乐归掩面,声音透出痛苦。


    “大婚前夕,本尊给了你选择的机会,这一次,本尊依然让你自己?选,”帝江面无表情地抓住她的手腕,凭空化出一把匕首强行?塞到她手里,“要走,就杀了本尊,本尊绝不反抗,要是不杀,以后就安分留在低云峰,再不要动离开的心思。”


    “说是给我选择,你又什么时候给过我选择的权利!”乐归抗拒地把匕首扔掉。


    更多伤人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她蓦地妈妈当初的教诲,几个发颤的深呼吸强行?忍住了。


    “……我累了,尊上要是没?什么事的话,还请先离开吧。”乐归低着头,不愿看他。


    帝江眼神越来越冷,却什么都?没?说便离开了。


    寝殿再次剩下乐归一人,独自静坐许久后,她突然很想找人说说话,于是缓了缓情绪起身去找阿花,结果刚拉开房门?,便被一股无形的阻力拦住了。


    ……和前段时间拦住她的力量一样。


    还以为今天能出去,就意味着帝江对自己?放宽了限制,没?想到只是他一时疏忽产生的意外?。乐归重新关上门?,失魂落魄地回到床上。


    天色已经?渐渐亮了,她一夜没?睡,此刻却毫无睡意,只是眼神麻木地看着房顶。


    帝江靠在王座上,面无表情地拂去先知镜上的画面,阿花胆战心惊地站在旁边,半天憋出一句:“主人,你真下连心咒了?”


    “骗她的。”


    阿花:“……”


    “随便设个禁制便能拦住她,本尊何必再用生死结界。”帝江嘲弄。


    阿花:“所、所以,你为什么要骗她?”


    帝江不说话了。


    阿花试着分析一下这个哥的心路历程,大概是……以为他说下了这种结界,乐归便会为了他的性命果断放弃回家,结果没?想到她非但没?有,还跟他生气了,于是愈发觉得她根本不喜欢他,只是想利用他,又或者觉得自己?在她心里一点也不重要。


    阿花扯了一下唇角,看向?他阴沉沉的脸,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于是有气无力地提醒:“尊上,卖惨也不是你这样卖的,乐归吃软不吃硬,你得哄着来,像你现在这么搞,除了激怒她其?实什么都?做不了。”


    “哄?”帝江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笑得阴测测,“她跟本尊说的那?些话,已经?足够她死千次万次,本尊不杀她已是开恩,还想要本尊哄她?做梦!”


    ……凡事不要说得那?么绝对,你要真这么果决,低云峰上空也不会阴云密布了。明明是最秋高气爽的十月,低云峰却又闷又热又潮湿,还动不动下一场大暴雨,阿花感觉自己?这个厉鬼都?快发霉了。


    “主人,要不你们好好聊聊呢?”为了自己?能过几天舒心日子,阿花决定劝一劝,“你别总刺激她,心平气和地聊,否则她还能说出更难听的话。”


    “没?什么可聊的,此事不是她退便是我退,而我……”帝江面无表情地闭上双眸假寐,“绝不可能退。”


    所以这事是死局,无解。非常了解乐归有多渴望回家、也非常了解帝江性子的阿花下了结论,又忧伤地看向?窗外?。


    唉,阴云密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乐归躺了许久,终于勉强睡了过去,只是没?过多久,便因为噩梦惊坐起。


    想起梦里李行?桥死不瞑目的样子,再想想帝江亲口说的‘看心情’三个字,乐归呼吸急促,愈发觉得他处境危险。


    【不行?,得在帝江再下杀手前把人救出来……可我连门?都?出不了,又怎么去救他?】


    乐归苦恼地跌回枕头上,突然后背一疼,她顿了顿伸手去摸,摸出了自己?的乾坤袋。


    她眼眸一动,隐约有了主意。


    风平浪静但总是阴沉潮湿的一天很快过去,转眼便入了夜。


    乐归从乾坤袋里掏出根绳子,艰难地绕到房梁上打个结,又踩着凳子将脑袋伸进?绳子里。


    【一、二、三……】


    她默数三个数,闭上眼睛轻轻一跳,下一瞬又稳稳地落回凳子上。


    【无事发生,也没?人出现,说明没?人盯着寝殿。】


    乐归眨了眨眼,立刻从凳子上下来,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件软甲穿上。


    穿好之后,她期待地看向?自己?的手,当清清楚楚地看到时大惊:穿上之后怎么没?有消失,难道软甲出问题了?!


    乐归当即要脱下来检查,下一瞬无意间瞥过镜子,才发现偌大的铜镜里,竟然没?有她的身影。


    乐归试探地往前走一步,还是什么都?没?看到。


    意识到这是软甲的效果,她默默松了口气,赶紧往外?跑,顺利跑到门?外?时又突然停了下来——


    软甲可以无视所有禁制和结界,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只要穿上了,就能拿到连心咒下的无量渡?


    乐归在关于回家的事情上一向?是实干派,当即折返回去掏出梯子爬呀爬,试图去够房梁上的无量渡。


    可惜,手依然抓了个空。


    本来就只是猜想,乐归也没?有多失望,略微浪费一点时间证明不可以后,她便跑到了寝殿外?可以使用转移符的地方,烧了一张直接去了关着李行?桥的刑牢。


    自从帝江来了几次之后,荒废的刑牢便再次启用,乐归光是走这短短一程,就遇到五六队巡逻的宫人。她一边庆幸自己?穿着软甲,一边加快速度跑进?李行?桥所在的位置。


    自昨日九死一生后,李行?桥脖子上便留下了一圈紫黑的伤痕,此刻的他靠在墙上浅眠,那?一圈伤就这么暴露在乐归的眼睛里。


    想到他被自己?牵连,乐归心生愧疚,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李行?桥,醒醒。”


    李行?桥没?有应声。


    修炼之人耳聪目明,她离得这么近都?没?叫醒他,显然不对劲。乐归大惊:“李行?桥!你怎么了!”


    他还在睡。


    “李……”乐归正要加大音量,突然想起自己?穿着软甲,李行?桥或许听不到她的声音。


    像是在验证她的猜测,李行?桥闷哼一声,慢悠悠醒了过来。


    “李行?桥,你能听到我说话吗?”乐归忙问。


    李行?桥没?有反应。


    乐归只好将软甲脱掉。


    李行?桥怎么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在自己?面前上演大变活人,一时间都?震惊了:“乐……”


    声带损伤严重,只勉强发出一个音节。


    “你先别说话,”乐归连忙制止,“我给你带了一件软甲,你穿上之后便可视所有禁制与结界如无物,也没?有人能看到你伤害你,但效用只有三天,所以你趁这三天有多远走多远,再也不要回来了。”


    说着话,她将软甲找了出来,直接塞到李行?桥手上。


    李行?桥抿了抿唇,给喉咙灌了些灵力后才勉强开口:“我不走,我愧对师父……”


    “愧对什么师父,”乐归强行?打断,“他救过你,也险些杀了你,现在你们扯平了,剩下的都?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你先保住小命再说吧。”


    “可是……”


    “没?有可是,赶紧穿上离开!”乐归板起脸。


    李行?桥顿了顿,问:“你呢?”


    乐归沉默了。


    “你也有软甲。”李行?桥刚才看到她脱下了一件。


    乐归将软甲递给他:“快走吧,就当我求你了。”


    李行?桥沉默良久,最终还是穿上软甲便离开了。


    看着他的身影凭空消失,乐归心里的大石总算放下了一块,她轻呼一口气,重新穿好软甲便往外?走。


    她计划在帝江发现自己?始终之前回到寝殿,所以一路上步履匆匆,一直到了可以使


    用转移符的地方,才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刚才她去刑牢的时候,明明还有几波巡逻的人,怎么这次出来时却一个人也没?见着?


    乐归皱了皱眉,下一瞬便看到前面横生出的树枝上,似乎是……血?


    一把剑横空出现在她脖颈上,乐归抖了一下,一回头就看到十几个蒙面黑衣人,个个身上都?有血迹。


    “你、你们是谁?”乐归讪讪。


    拿剑指着她的人狐疑开口:“一个凡人?”


    【来者不善啊……等一下,我穿着软甲啊,他们是怎么发现我的?!】


    乐归脑子拼命转动,心念电转间突然记起帝江曾说过,这东西最常时效三天,但用足三天的前提是只能使用一次……所以她刚才脱下来再穿上就已经?没?有效用了,只是一路上没?遇到人,所以一直没?有发现?


    想到好好一件宝贝被自己?用成了五分钟电量,乐归一时懊悔,但面对指着自己?的剑又不敢表现出什么,只能拿出跟合欢宗师姐们学来的皮毛,瞬间红了眼圈:“大、大侠饶命。”


    此话一出,惹得一片低沉的哄笑。


    “又不是你们凡间,哪来的大侠,”拿剑指着她的人说罢,语气突然凌厉,“说!你一个凡人,怎么会出现在无忧宫主管刑狱的婆娑山!”


    “我也不知啊……”乐归声泪俱下,“我本是南湾村的一个普通且漂亮的姑娘,前些日子去溪涧浣纱,突然被一股邪风刮走,反应过来时已经?出现在一座叫什么低云峰的山上,一个穿着红衣的男人将我……”


    她痛苦地呜咽一声捂住脸,“我被他折磨了多日,之后便昏了过去,等再醒来时,便出现在这等奇怪的地方,各位大侠来之前,我、我也是刚醒。”


    众人频频对视,也不知信了没?有。


    乐归猛地上前一步,拿剑的人吓一跳,正要杀了她,她便猛地抓住他的胳膊:“大侠!求求你救救我吧,我家中?还有年迈的祖辈和父母等着我,求求你们救我出去吧!”


    “这么可怜,我们就带着她吧。”有人突然开口。


    众人哗然,纷纷说他们要去低云峰杀帝江,如何能带一个凡人,那?人却十分坚持:“我们修仙之人,岂能对凡人的求救视而不见,此事不必再议,带着就是。”


    【好人啊,难得的好人!】


    乐归抽泣一声正要道谢,那?人便出现在她面前:“姑娘,听你刚才所言,你似乎去过低云峰?”


    “去过。”乐归掩面。


    “那?你可为我们带路?”那?人又问。


    【……还以为真是什么好人,合着只是想让我带路。】


    虽然对‘好人’有点失望,但不管怎么说命算是暂时保住了,乐归还是愿意继续承认他是好人的。


    一个时辰后,一行?人凭借特殊的药粉遮掩,顺利屏蔽各种凶兽妖鬼到了苍穹宫外?。


    “……你说什么?”乐归看着自己?手里出现的匕首,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刚才提议带上她的那?人面不改色:“魔头如此欺辱你,你也想亲自报仇吧?别怕,你是凡人,他不会警惕于你,听说他已经?与王后决裂,如今又将你撸来,想来对你还是喜欢的。你只需假意顺从,再出其?不意将匕首刺过去,便可以报仇雪恨。”


    【收回刚发给他的好人卡。】


    没?想到自己?和帝江闹崩的事已经?传遍三界,乐归无语到差点绷不住表情,只是直直地看着那?人。


    那?人估计也觉得自己?挺无耻的,但还是清了清嗓子道:“别担心,匕首上涂了龙蛇毒,刺中?的瞬间会让他失去所有修为,而我们会在暗处配合,定能保你安然无恙。”


    乐归干巴巴笑了一下,扭头看向?其?他人,想听听他们的看法。


    他们……都?沉默了。


    仙凡两?界这些年在帝江手上吃过不少亏,他们既然来刺杀,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但如果有了更利于他们的计划,他们自然不会反对。


    更何况,牺牲的只是一个凡人而已。


    乐归意识到大势已去,但还是不甘心地挣扎:“他万一不在里面呢?”


    “不可能,我们的密探来报,他已经?在里头待了许久了。”那?人立刻否认。


    【哦,那?你的密探还挺厉害,这个都?能打听到。】


    一门?之隔的殿内,帝江缓慢抬眸,冷冷看向?殿门?:“本尊近来无心理会布防,倒是叫一些宵小钻了空子。”


    阿花同?情地笑笑:“这群人运气不错,刚好赶上你心情最差的时候。”


    话音刚落,殿门?突然被轻轻推开,本该在寝殿老老实实待着的乐归一只脚迈进?来,对上帝江审视的目光后讪讪开口:“长夜漫漫,尊、尊上可愿让奴家作陪?”


    帝江:“?”


    诡异的沉默。


    门?外?等着偷袭的众人看不到帝江表情,只能示意还没?走进?殿门?的乐归再放开一点。


    【尴尬,大爷的太尴尬了!就像和前夫闹掰后被黑什么会逼着做不正经?生意还得上门?跟前夫推销自己?一样尴尬!】


    乐归看看他们手中?和自己?相距不到一米的剑,默默扶着门?摆个自认妖娆的造型:“尊上,要吗?”


    帝江:“……”


    第 58 章


    乐归担心没有经过帝江允许就进门?, 会被门?两侧藏着的黑衣人怀疑,进而?有性命之忧……她倒是不担心帝江会见死不救,只是她此刻的位置离黑衣人太近, 她怕帝江会鞭长莫及。


    “……尊上?, 可以让我进来吗?”她尽可能眼神暗示。


    阿花默默飘到帝江身后, 压低声音道:“主人, 她很不对劲。”


    “本尊没瞎。”帝江面无表情。眼睛眨得都要抽搐了,一看便是有事发生?。


    阿花:“……哦。”


    “尊上?。”乐归又唤了他一声。


    帝江抬眸:“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黑衣人们精神一绷, 手?里的剑也发出盈盈光辉。


    乐归讪讪一笑, 这次改用言语暗示:“奴家知道,自己只是一介凡人,能有幸服侍尊上?两晚便已经是莫大的荣幸,被送去婆娑山后不该再回来,可奴家实在?是思?念尊上?,只好央求宫人送奴家回来……”


    【说得够明白了吧, 有‘人’送我回来!还不赶紧叫我进去!】


    帝江盯着她看了半晌,冷笑:“原来是从婆娑山来的。”


    他在?离开寝殿时, 特?意加了两层防护结界, 她竟还能去到婆娑山, 想来是用了那只狸猫给的软甲, 如果他猜得没错, 另一件应该已经被李行桥穿走了吧。


    说好他们两人一人一件, 如今他的那件却给了另一个男人, 乐归你可真是好样的。帝江定?定?看着她,眼底是清晰可见的讥讽和火气。


    【明明他一句话都没说, 为什么我能从他脸上?看到很多话……难道我也有了读懂心声的能力?】


    乐归被他看得心虚,别开眼的瞬间?又瞥见门?板遮挡下一把?把?整装待发的长剑, 于?是又平白生?出一股火气——


    【我都这样了,他还那样,到底懂不懂什么是轻重缓急啊?】


    “尊上?若是不需要我服侍,那我就不打扰了。”乐归板着脸扭头?要走。


    黑衣人们没想到□□得好好的,她会突然撂挑子,正茫然时,殿内传来帝江冷淡的声音:“进来。”


    都已经要顺利逃走的乐归后背一僵,回过头?时不仅能看到门?里的帝江和阿花,还能看到门?板外拼命示意她进去的黑衣人们。


    【这次是真走不成了。】


    她挺直腰杆,故作淡定?地往殿内走,一只脚迈进门?槛时,黑衣人们还对她投以殷切的视线,似乎真的指望她一个凡人能刺杀成功。


    【不好意思?,你们注定?要失望了。】


    乐归在?心里默数十个数,第十个数时正要捞起裙子朝帝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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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跑去,门?外突然狂风大作,接着便是李行桥急切的声音响彻整个无忧宫:“师父,有人夜袭无忧宫!”


    黑衣人们听到声音直接冲了进来,说时迟那时快,乐归已经顾不上?再想些有的没的,直直冲向帝江:“尊上?!”


    帝江倏然抬眸,下一瞬出现在?她身后,揽着她的腰一个闪身,便浮在?了半空中?。黑衣人们慑于?他身上?的气势,在?地上?布了剑阵将他们团团围住后便不敢再上?前。


    乐归熟练地盘在?帝江腰上?,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脖颈,这才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他们会认出我。”


    她不说还好,一说出这句话,黑衣人里当即有人惊叫:“你就是那个妖女王后!”


    【妖女皇后,什么奇奇怪怪的外号,真难听……】


    乐归嘤了一声靠进帝江怀里,下一秒突然想起他害得自己不能回家,又硬生?生?把?脑袋拔了出来。


    帝江扫了她一眼,揽在?她腰上?的手?突然一松,一股巨大的下坠感袭来,乐归连忙抱紧了。


    “呵。”


    乐归:“……”她发誓,这声绝对是嘲笑。


    “魔头?!”被无视了许久的黑衣人里,终于?有人忍不住呵斥,“你闯我仙界夺掠我宝物,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没想到他们是为了仙阁失窃的事来的,乐归作为犯罪嫌疑人之一突然很心虚。


    帝江倒是淡定?,垂眸看去时仿佛在?看死人:“原来是仙界来人,你们说本尊夺掠宝物,有何证据?”


    “仙阁禁制三千守卫重重,试问三界之中?有谁能不动声色将其洗劫一空?”那人剑指帝江。


    帝江眉头?微挑:“那便是没有证据。”


    那人被他的气场一压,再开口便不复理直气壮:“你、你敢说不是你偷的?”


    帝江:“是。”


    黑衣人:“……”


    阿花是一脸淡定?,显然已经习惯他不按常理出牌,乐归作为嫌疑人之一,却觉得无比痛心:“尊上?,你都知道他们没证据了,干嘛还要承认。”


    帝江勾起唇角,一如她初见时那般邪肆:“本尊拿了,他们又能奈何?”


    “欺人太甚!”黑衣人怒骂一声,当即启动剑阵。


    十几人组成的剑阵幻化出万千长剑,折射的光几乎要刺瞎人的眼睛,乐归只好暂时放下没用的自尊心,默默将脸埋进帝江的怀里。


    帝江揽着她,视线从剑阵上?扫过,嗤笑:“不自量力。”


    话音未落,散出的巨大威压顷刻间?击溃剑阵,一时间?长剑纷纷坠落,所有黑衣人痛苦跪地,有修为弱一些的直接咳血昏厥。


    帝江落地,随意踢开一把?拦路的长剑,便放开了乐归,一步步朝黑衣人走去。巨大的实力差距让他们道心动摇,此刻看到他逐渐逼近,有人更是渐渐生?出心魔,帝江却眉眼沉静,走到一个黑衣人面前时,俯身看向他的眼睛。


    “便是他怂恿你来送死?”他问。


    是在?问谁,显而?易见。


    乐归像被老师点名的小学生?,下意识站得直了些:“都、都蒙着脸,我也分不出谁是谁。”


    被帝江盯着的黑衣人后背湿透,听到乐归的回答刚要松一口气,便看到帝江愉悦地勾起唇角。


    “既然分不出,那就都杀了。”他眼神一冷,掌心瞬间?汇集一团紫白的灵力。


    黑衣人恐惧地睁大眼睛,还没发出求饶的声音,帝江突然凌厉抬眸,将灵力一掌击向空空如也的门?口。


    灵力在?击中?门?口的空气时突然受阻,转瞬炸成刺眼的烟花,下一瞬李行桥浑身沐血地飞了进来,眼看着要撞上?尖锐的桌角时,帝江抬手?一拦,让他平安落地,乐归想去看看他还活着没,却被阿花强行拉走。


    “师父……”李行桥呕出一滩血,“我、我打不过他们……”


    帝江抬眸看去,只见原本空空如也的门?口,此刻却多了十余个头?发花白的男男女女,站在?首位的便是仙界帝君。


    被阿花拉到王座后躲着的乐归探头?,偷偷示意架子上?被吓醒的幽泞们躲起来后,一扭头?就发现对面除了仙界帝君外,其他都是十大仙门?的宗主,顿时忧心地看向帝江。


    帝江歪头?,不解地看着这群人:“老骨头?开会?”


    老骨头?们:“……”


    乐归:“……”哥们咱都要被围殴了,能不能少?拉点仇恨?


    诡异的安静中?,身受重伤的黑衣人们总算回过神来——


    “师父!”


    “宗主救我!”


    “一群废物。”有人开口呵斥,黑衣人们顿时委屈闭嘴。


    “你唤他师父?”左边第二位老头?似笑非笑地看向李行桥,“你难道忘了我敬月宗弟子一生?只可拜一师的规矩?”


    李行桥一改在?帝江面前怂小狗的形象,哪怕身受重伤,也要慢吞吞靠在?桌案上?摆出一个倨傲的姿势:“我李行桥早在?你纵容其他弟子掠夺我机缘的时候,就已经与敬月宗决裂,老头?你是谁啊?”


    “你!”


    敬月宗宗主当即要教训不肖弟子,却被仙界帝君一个眼神斥退。


    “尊上?,百年未见,近来可还安好?”仙界帝君依然是笑呵呵的模样。


    帝江扫了他一眼:“修为似乎提升不少?,也难怪敢来我魔界。”


    “尊上?说笑了,我这次来只是想向尊上?讨回仙阁那些宝物,并没有别的意思?。”仙界帝君笑道。


    “帝君!他刚才亲口承认了那些宝贝是他偷的!”一个黑衣人忙道。


    帝江轻嗤一声,抬手?便拧断了他的脖子。


    骨骼断裂的声音不大,却足以叫所有人精神一绷,乐归只觉自己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看着他酷炫的背影扪心自问:【我是怎么有勇气跟他闹这么久别扭的。】


    “尊上?,赏玩够了,还请将东西还来。”仙界帝君伸手?。


    帝江眉头?微挑:“还?天?地初开,以大地分割世界,以上?为凡间?,以下为魔界,你仙界不过是一群飞升的凡人做出的空中?楼阁,哪一件天?材地宝是仙界所出?无非就是早些年从魔界掠夺,再跟凡间?讨要罢了,时间?久了,还真以为是你的了?”


    “无知小儿颠倒黑白!”仙界帝君突然发怒,“看来你是不打算将东西还回来了,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说话间?已经出手?,帝江眼神一冷,以千钧之力朝他们袭去。灵力破风带来的空气涌动,吹得地上?的黑衣人的脸皮都跟着颤了颤,阿花赶紧用灵力将李行桥拽到王座后,设下结界抵挡乱七八糟的灵力和威压。


    仙界帝君一行人直接被帝江轰到了外面,黑暗中?妖兽鬼怪嚎叫涌动,冲破山林阻碍杀向入侵者,各路力量涌动之下,三千魔山上?的不明生?物都被惊醒,发出一声又一声震耳欲聋的声音。


    前殿内,阿花忙着给结界添加一层又一层的防御,乐归则从乾坤袋里掏出疗伤的药,直接塞到了李行桥嘴里。


    她随身携带的都是无忧宫里最好的东西,药也不例外,李行桥刚服下,便感觉腹部发热,断掉的五根肋骨瞬间?恢复如初。


    “你怎么样了?”乐归忙问。


    李行桥挣扎着坐起来,快速调息后点头?:“好多了。”


    “……所以,你不是已经走了吗?为什么又出现在?这里?”乐归终于?问出了憋了许久的疑问。


    李行桥眉头?紧皱:“我穿上?软甲从刑牢出去后,嗅到浓郁的血腥味,便顺着味道追了出去,恰好又听到有人密谋偷袭的事,想到师父会有危险,干脆就顺藤摸瓜,谁知道就摸到了那群老骨头?躲在?低云峰外面,我怕他们随时会动手?,只能脱下软甲立刻开口提醒。”


    学好不容易,学坏一瞬间?,当年连师兄的无理要求都不敢反抗的少?年,如今已经敢面不改色地跟着他便宜师父叫那群大宗主老骨头?了。


    乐归嘴角抽了抽,心想你还挺仗义,都差点死在?帝江手?上?了,竟然还想着帮忙。正在?往结界上?套结界的阿花却听出不对:“你说你出了刑牢之后就发现不对了,为什么没有先护送乐归回来,你就不怕她会有危险?”


    乐归显然没想到这个问题,当即对李行桥怒目而?视。


    【明知道有危险却不先提醒朋友,是不是太没义气了?!】


    “嗯?”李行桥一脸茫然,“她不是有软甲吗?”


    乐归:“……”差点忘了,他不知道软甲是一次性的。


    三人说话间?,外面的战


    况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仙界帝君的实力显然有所提升,如今竟然在?其他人被凶兽耽搁的前提下独自与帝江对战,也难怪敢突然对魔界发难。


    “我去帮师父!”李行桥当即道。


    乐归皱眉:“你能行吗?”


    “吃了你的药,伤已经无碍。”李行桥说着,便直直冲了出去。


    可惜他的加入也没能让帝江轻松多少?,乐归虽然看不懂这种胶着场面下的暗流,但从帝江的表情上?也能看出,他此刻应对得并不轻松。


    也是,他的修为与三界试炼大会时相比没有太大提升,对手?的修为却提高不少?,当初他能险胜一子,如今却是未必。


    “乐归,我也得去了。”阿花突然开口。


    乐归心里咯噔一下:“战局已经不利到这种地步了吗?”


    “倒也没有,只是能帮则帮,”阿花眉头?紧蹙,担忧地看着她,“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可以吗?”


    乐归连忙点头?:“不用担心我。”


    “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出结界,知道吗?”阿花提醒。


    乐归点头?:“好。”


    阿花又往结界上?增添一层禁制,确定?万无一失后才扭头?杀向殿外。


    各种灵力招式乱飞,殿外如今已经亮得如白昼一般,乐归只看了片刻便眼前一阵阵发黑,只能暂时低下头?缓解一下。


    也就是她低头?的刹那,一道人影突然撞进殿内,发出沉闷的一声响。乐归连忙抬头?,便看到阿花一身血地躺在?地上?,漂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睁着,显然已经咽了气。


    “阿花!”乐归下意识要冲出去,可一只脚还没踏出结界,突然意识到不对——


    阿花是厉鬼,已经死过的人,再死应该魂飞魄散才对。再看她的眼睛,虽然已经黯淡,却还是漂亮的模样……


    意识到差点上?当,乐归后背刷地出了一层冷汗,尽可能冷静地问:“你是谁?”


    ‘阿花’一动不动,扩散的瞳孔依然盯着她。


    “我知道你不是阿花!”乐归突然生?出一股怒火。


    ‘阿花’静默片刻,突然眨了一下眼睛:“你好像,比以前聪明了。”


    是熟悉的声音,乐归愣了愣,眉头?渐渐皱起。


    ‘阿花’从地上?爬起来,慢悠悠地靠近她:“怎么,百年未见,不记得你最好的朋友了?”


    “你是……腰腰?”乐归不敢置信。


    ‘阿花’嗤了一声,身体如水一般颤了几下,便变回了原来的样子:“看来你还记得我啊。”


    “……你想干什么?”乐归警惕地问。


    腰腰啧了一声:“还能干什么,自然是来救你,赶紧从结界里滚出来,趁他们乱得厉害,我带你离开。”


    “救、救我?”乐归莫名其妙,“我好好的,你为什么要救我?”


    腰腰闻言冷笑一声:“好好的?”


    “不是吗?”乐归迟疑。这次重逢实在?太莫名其妙,腰腰说的话也莫名其妙,她有点听不懂,也暂时没从‘阿花’死不瞑目的那场戏里回过神来。


    腰腰看着她警惕的样子,盯着她看了许久后冷冷道:“你真是没救了。”


    说罢,便从腰间?掏出鞭子,直接来毁她的结界。


    乐归:“……你都说我没救了,干嘛还要救我!”


    “我犯贱!”腰腰也是恼火,又一鞭子抽到结界上?。


    乐归:“……”


    这一百年对乐归而?言,就是在?狸君的洞府中?胡吃海塞几天?,可对外面的人而?言却并非如此,今日的腰腰修为远比百年前要高,三两下便将结界抽出一条裂痕。


    正在?给帝江输灵力的阿花若有所感,分神的瞬间?被人打伤,腰腰察觉到结界松动,下一鞭便直接将结界抽碎了。


    “乐归有危险!”阿花捂着肩膀上?的伤惊叫。


    帝江眼神一凛,转身以摧枯拉朽之势朝前殿杀去,腰腰脸色一变,在?他进门?前拽着乐归的手?闪身进入虚空。


    身体坠入黑暗时,乐归慌乱回头?,对上?一双失了沉稳的眼眸。


    下一瞬便什么都看不到了。


    乐归又做梦了,这次没有梦到爸妈,而?是梦到了她来到异世界后交到的第一个好朋友,腰腰。


    梦里的她只是一个寄居在?橘子地盘上?、连辟谷丹都领不到的合欢宗小弟子,腰腰则是每天?给橘子送水果的小宫人,大概是因为年龄相仿,也可能是因为低云峰上?的生?活实在?无聊,无意间?对视了几次后,腰腰就主动跟她打招呼了。


    “喂,你就是尊上?亲自选中?的合欢宗弟子?”她嘴里叼根草,不太礼貌地把?她从头?到脚打量几遍,“长得也一般嘛,尊上?口味还挺奇特?。”


    乐归:“你知道低云峰上?即便是修者也无法使?用灵力吧?”


    “什么意思??”腰腰不解。


    乐归微笑:“意思?是我只要高兴,就可以把?你揍得头?破血流。”


    腰腰:“……”


    被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人威胁一次,腰腰安分了几天?,乐归便也恢复了乖巧木讷的模样,两个年龄相仿的人喜欢一起靠在?橘子身上?看夕阳,每当天?上?有魔气幻化的鲸鱼游过,腰腰都会感慨:“这什么鬼地方,鲸鱼怎么能在?天?上?游呢,太不正常了。”


    每时每刻都想回家、回到正常世界的乐归表示认同。


    “相比之下,还是在?我望天?宗的云彩好看,若我以后有机会回去的话,你跟我一起走吧,我带你去爬那座最高的山,我们一起赏景赏云赏月亮,比待在?这种连日月星河都是魔气所化的破地方强多了。”


    乐归睁开眼睛,入目便是十余个统一白色制服、束着高马尾的姑娘。姑娘们整齐地围在?床边,眼神相当冷酷,乐归不太清楚这是什么情况,默默往被子里缩了缩。


    魔界,低云峰。


    哗啦啦——


    乱七八糟的东西被拂到地上?,气得恢复血淋淋原形的阿花一脚踹飞桌案,愤怒表示:“那女人隐藏了所有气息,也没有将脸暴露出来,显然是蓄谋已久,为的就是趁乱带走乐归……三天?了,已经三天?了,我竟然还没搜到乐归的气息。”


    “尊者莫急,现在?最关键的是要冷静。”李行桥劝道。


    “我怎么冷静!”阿花衣角翻飞,头?发也四散涌动,“那人带走乐归,却没有要挟主人什么,摆明是与乐归有私仇、冲着她一个人来的,她一个凡人……”


    阿花声音有些哽咽,“她一个凡人,性格讨嫌,嘴巴又贱,能被人这么大费周章地寻仇,还不知道要被折磨成什么样,不知道如今是否还活着。”


    李行桥闻言,眼圈也有些红了:“师父还在?用神识找人,再这样下去,乐归还没找到,他恐怕就要受不住了,要不我去劝劝他?”


    “乐归失踪,他比任何人都着急,你劝也没用,”阿花深吸一口气,尽可能冷静下来,“你再回你玉佩里翻翻,看还有没有能找到人的法器,只要七魂六魄还健全?就绝不动用无量渡。”


    他们倒是可以用无量渡回到乐归被抓前,改变她被抓的命运,但如果现在?的她已经死了,他们回去救人,等于?强行改变她的生?死,那她的魂魄便会受到极大的创伤。


    人死了还能去找她的下一世,又或者寻回魂魄重塑肉身,但魂魄若是受了伤,只怕要痴傻生?生?世世了。


    “好,我这就去。”李行桥当即答应。


    “我负责继续搜寻她的气息,主人有他自己的法子,我便不多嘴了,”阿花擦了擦眼睛,难过,“我可怜的乐归,这一次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


    望天?宗最大最豪华的寝房里,乐归突然打了个喷嚏,抓着筷子一脸虔诚地问:“这些真的都是给我准备的?”


    “是,宗主吩咐,请乐姑娘随意享用。”高马尾女弟子恭敬道。


    乐归看着将近十米的长桌上?满满当当的吃食,无言许久后问:“是不是……太多了点?”


    “区区三百道,不算什么的。”


    乐归眨了眨眼,默默拿起筷子。


    第 59 章


    乐归没想到自己还能过上这种好日子。


    清早起?来便是三百道美食等着, 吃完之后高马尾姑娘们陪着


    她聊聊天看看书,到中午又是三百道美食,下午就是看看跳舞听听小曲儿, 到晚上又是三百道美食, 乐归有时候都怀疑她们是把第一顿的那些菜反复加热给自己送来, 但?仔细观察之后发现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人家顿顿不重样, 肯定不是剩饭剩菜。】


    乐归在打探到那日一战帝江大获全胜后,便安然享受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 只是再?纸醉金迷的生活, 过久了?一样觉得没趣儿,就在第四天清晨,她看着前来服侍她更衣的姑娘们,忍不住问一句:“你们打算关我到什么时候?”


    “关??”冷酷的姑娘们流露出?一丝惊讶,“我们何时关?你了??”


    乐归:“……我来三天了?,都没出?过这间?屋子。”


    “你想出?去走走?”带头的姑娘恍然, 主动让开一条路,“那请吧。”


    乐归:“?”


    直到走出?寝房的门, 乐归还有些稀里糊涂的, 再?回头看站得齐刷刷的高马尾姑娘们, 她狐疑地问:“外面不会有什么陷阱等着我吧?”


    “姑娘多虑了?, 宗主一早便在姑娘身?上注入了?她的气息, 姑娘在我望天宗内可以自由?出?入, 不受禁制和结界的限制。”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乐归:“……哦, 谢谢啊。”


    一直到走出?好远,远到看不见她住的那间?屋子和姑娘们了?, 乐归才确定腰腰真的没有限制她的自由?……或者?说,至少在望天宗内, 没有限制她的自由?。


    虽然来的姿势不对,但?这还是她第一次来传说中的仙门,乐归走了?一会儿后,很快被眼前的风景吸引——


    望天宗建在高山之巅,与云层的距离只有咫尺,正值清晨,朝阳已经跃上山巅,远远看着像一颗腌得太过的咸蛋黄,红澄澄的煞是可爱。望天宗不像低云峰那么奢靡,没有玉石铺成的路,也没有珠宝当?瓦砾建成的宫殿,每一处建筑都古朴方正,偶尔还覆着一些无伤大?雅的青苔。


    周正严肃,就像这里的人一样。


    乐归漫无目的地走了?一段路,隐约听到一阵有力的轻喝声,她好奇地循着声音找去,穿过弯弯绕绕的小道和庭院,下一瞬便出?现在一处演武场。


    演武场上,一名白胡子老头站在旁边,看着几十?名英姿飒爽的小弟子罗列整齐,手持长剑做着整齐划一的动作,每做完一组就会‘哈’上一声,叫人看得热血沸腾。


    乐归还是第一次在电视剧以外的地方看到这么漂亮的‘齐武’,正要找个地方坐下多看一会儿时,老头和小弟子们已经发现了?她的踪影,当?即利落收剑朝她一拜:“拜见乐姑娘!”


    “也、也不用这么客气。”乐归干笑。


    老头扫了?小弟子们一眼,小弟子们立刻继续练剑,他则朝乐归走来:“乐姑娘,这几日在望天宗住得可还习惯?”


    “多谢尊者?关?心,一切都好。”乐归点了?点头,又目露迟疑。


    老头笑笑:“老朽是望天宗风门长老,平日在仙门内负责教导内门弟子,宗主一早就吩咐了?,望天宗一众对姑娘要以礼相待,务必让姑娘宾至如归、乐不思?蜀。”


    乐归干笑一声:“原来是长老,弟子乐归失敬失敬。”


    “乐姑娘客气客气。”


    “失敬失敬。”


    “客气客气。”


    乐归:“……”


    短暂的沉默后,她故作淡定:“敢问长老,宗主何在?”


    事实证明不管是仙门还是魔界,都不是普通人能生活的地方,等乐归辛辛苦苦爬上望天宗里最高的那座山时,已经四个时辰过去了?。又累又饿的她在爬完最后一节台阶后,直接有气无力地倒在了?地上,双眼无神地看着天空。


    已是傍晚时分,天边大?片大?片的火烧云,绚烂得几乎要染红整座山头,乐归迟缓地眨了?一下眼睛,正享受这一刻得来不易的宁静时,一张脸突然出?现在上空,直接挡住了?她大?半视线。


    “这点路就累成这样,你还真是没用。”腰腰目露鄙夷。


    乐归:“……你口中的‘这点路’,我走了?四个时辰。”


    “所以说你没用。”腰腰嘲笑。


    乐归:“……”


    没听到她的回怼,腰腰颇为意外地挑起?眉头:“怎么,不还嘴?”


    乐归扯了?一下唇角,艰难地撑着身?子坐起?来,腰腰后退一步,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我现在是你的阶下囚,哪敢跟你还嘴。”坐稳之后,乐归才慢悠悠开口。


    腰腰斜了?她一眼:“一天吃九百道菜的阶下囚?”


    “……那是你非要给我准备的,跟我有什么关?系。”乐归无语。


    腰腰突然笑了?笑,悠闲地在她旁边坐下:“行,是我乐意热脸贴你的冷屁股,跟你没什么关?系。”


    说着话,她摊开掌心,手里突然凭空出?现一个苹果。


    “吃吗?”她问。


    乐归看了?一眼,没有去接。


    “怕我下毒?”腰腰直言。


    乐归也没跟她客气:“你又不是没下过。”


    腰腰噎了?一下,没好气地将苹果一掰两半,把其中一半塞到她手里后,自己狠狠在另一半上咬了?一口:“这样总可以了?吧?”


    乐归看着手里的苹果,顿了?顿后开口:“以前在低云峰时,因为每日供奉的水果不多,苹果尤其少,我们两个经常像这样分吃一个。”


    “一眨眼,也百年过去了?。”腰腰想起?过往,也有些动容了?,“你和以前没什么变化,我倒是大?不同了?,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成为望天宗的宗主?”


    乐归:“不好奇。”


    【俗话说得好,知道越多,死?得越快。】


    “说起?来,还得谢谢帝江。”腰腰勾唇。


    乐归:“……”都说不好奇了?。


    “要不是他三界试炼大?会上闹一场,我那师姐也不会道心崩坏,我也不会趁机在她身?上种下尸毒,我尊敬的师父更不会为了?救女儿向我这个徒弟求饶,甘心将全部?修为都过给我,”腰腰眼底笑意越来越深,“你说,我是不是该谢谢帝江?”


    乐归:“……赵无忧真是杀你父亲的凶手?”


    腰腰脸上的笑意瞬间?淡去。


    良久之后,她低低地应了?一声。


    乐归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晌才笨拙地拍拍她的手:“节哀。”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我也不怎么难过了?,”腰腰很快收敛的情绪,轻笑,“修者?也好,凡人也好,在时间?面前都不堪一击,如今过去百余年,我早已忘了?当?初丧父时的痛苦,只是偶尔想起?赵无忧拿我当?猴耍、看着我为望天宗卧底卖命的日子,会觉得有些屈辱。”


    乐归没经历过,无法感同身?受,只是心不在焉地想:亲人离世的痛楚就像藏在暗箱里的尖刺,不同的年岁去碰,就会划出?深浅不同的伤口,哪是说忘就能忘的。


    “不过想想也挺有趣儿,赵无忧那样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竟然会为了?女儿轻易放弃自己的一切,”腰腰侧眸看向乐归,火烧云清晰地映在她的瞳孔中,“乐归你说,他自己也是父亲,当?初夺我父亲修为、骗我去魔界卧底的时候,为什么可以那般理直气壮。”


    “大?概在他眼里,除了?他和他的女儿,其他人都是耗材吧。”乐归叹气。


    “耗材……”腰腰细品了?一下这个词,眼底泛起?笑意,“你说得倒也准确。”


    “赵无忧把修为给了?你之后呢?”乐归好奇。


    腰腰抬眸,与她对视良久后回答:“我放了?他们父女。”


    “放了??”乐归惊讶,“你把人放了??”


    腰腰啧了?一声:“你这什么反应,觉得我太心慈手软?”


    “……我是觉得以你的性格,肯定会杀了?赵无忧替父报仇,不会那么轻易把人放了?。”乐归吐槽。


    腰腰斜了?她一眼:“我也是有点良心的好吧。”


    “是有点,但?也不多啊。”乐归不自觉地嫌弃她。


    乐归还算了?解她,但?也没有那么了?解她。事实上她不仅没有放过赵无忧,还没放过师姐,在赵无忧将毕生修为都传给她后,她当?着赵无忧的面杀了?师姐,让赵无忧体会到了?什么叫切肤之痛,然后让他彻底死?在这种痛苦里。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才是报仇,只是没必要跟乐归说,毕竟……


    腰腰看一眼她没吃的苹果,只是换了?个话题:“你这几天在望天宗可还适应?”


    “好吃好喝地伺候着


    ,不适应才怪吧。”乐归摊手。


    腰腰笑了?:“纸醉金迷的日子过久了?,不会觉得无聊?”


    “无聊啊,非常无聊,所以……”


    “所以你明日起?,就和宗门今年刚收的小弟子们一起?上课吧。”腰腰打断她。


    乐归茫然抬头:“……啥?”


    腰腰微笑:“你,明天开始上课。”


    乐归:“……”


    腰腰一跃而起?,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尘土道:“明日起?我会亲自盯着你,以后不管是上课还是练剑,都会对你严格要求,你必须……”


    “你先等一下,”乐归也跟着站起?来,见鬼一样看着她,“我为什么要上课?为什么要练剑?”


    腰腰眯起?眼眸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问:“你不会还想回无忧宫吧?”


    【……不然呢?】


    乐归没有说话,但?表情暴露了?她一切想法。


    腰腰突然深吸一口气,把蓬勃的怒气压制住后才咬牙问:“乐归,乐姑娘!你就没有半点自尊心吗?”


    “……这跟自尊心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想回家而已。”乐归一脸茫然。


    “你一个土生土长的凡人,魔界算你屁的家!”腰腰的怒气快要忍不住了?,“现在三界谁人不知,帝江已经厌弃了?你,还把你当?个犯人一样监管着,半点自由?都不给你,他如此薄情寡义,你还想着回他身?边,回无忧宫那个破地方?!”


    乐归一言难尽:“其实这件事吧,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且问你,帝江有没有囚禁你?”腰腰打断。


    乐归:“是囚禁了?那么几天,但?事出?有因……”


    “他都囚禁你了?,还事出?什么有因!”腰腰冷笑一声,“当?初他要娶你,我还对他改观了?些,觉得他对你或许不止是利用,结果呢?成婚这么久都没结契,显然没有将你放在眼里!”


    乐归:“没结契其实也是有原因……”


    “你能不能不要再?替他说话?我当?初早就告诉过你,不要被他三两句花言巧语糊弄了?,就巴巴地去给他卖命,否则最后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你可曾听过我一句?也是我别有际遇,这一百多年修为突飞猛进,加上仙界帝君号召十?大?仙门围攻无忧宫,我假意与他们配合,这才有机会去救你出?来,否则你就是被帝江磋磨至死?的命!”


    腰腰早就想骂她了?,但?一直以来都没什么机会,如今终于逮到人了?,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乐归被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抹了?把脸才道:“我没被他三两句花言巧语糊弄。”


    腰腰冷笑。


    “因为他从来没跟我说过花言巧语。”乐归一脸真诚,掏心掏肺。


    腰腰:“……”更气人了?。


    “唉,我俩的事说也说不明白,总之我知道你带我来望天宗是好意了?,我谢谢你,你先送我回去吧。”乐归放下手里一直没吃的半块苹果,伸手拉了?拉她的袖子。


    腰腰冷着脸看一眼没有动过的苹果,抬眸与她对视:“没想到一百年过去,你还是半点长进都没有。”


    乐归眨了?眨眼。


    “回去?”腰腰嘲讽地看着她,“你做梦。”


    乐归:“……话别说得这么绝对,尊上肯定会找我的,到时候如果找到望天宗,小心他把你宗门都给踏平了?。”


    “认清现实吧乐归,你已经失宠了?,他不会来找你的,更何况我在救你时已经遮掩了?容貌气息,他不可能找到的。”腰腰笃定道。


    乐归知道她一向谨慎,肯定是万无一失了?才敢这么说,一时间?悲从中来——


    【这本?小说里的角色都有什么毛病?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要阻止她回家!】


    “我不会放你走的,你最好也别逃跑,否则遇到了?护宗大?阵,我给你注入的那点气息可护不住你,”腰腰后退一步,“你也别想回去的事了?,我活着一天,就不会再?让你做牢笼里的金丝雀。”


    乐归都快哭了?:“你听我解释,我真不是什么金丝雀……”


    “乐归,今日起?,当?自强!”腰腰一脸严肃。


    乐归:“……”


    因为腰腰过于壮志凌云的语气,乐归着实地忐忑了?,只是她的情绪一向不能持续太久,等回到寝房吃了?美食,又舒舒服服地躺在大?床上时,她便把那点担忧彻底忘了?。


    【最起?码可以确定腰腰对我没有恶意,也没打算用我去威胁帝江,至于上课……上课能有什么难的?】


    翌日天不亮,乐归被腰腰从被窝里薅到冷风嗖嗖吹的演武场时,觉得上课其实也挺难的……望天宗的新弟子们已经上课一个月了?,腰腰铁了?心要让她跟上进度,于是早也盯着晚也盯着,光一个剑花都要看她挽上五百遍,挽得乐归都快得腱鞘炎了?。


    这还不是最难熬的,由?于新弟子里有那么一两个格外出?类拔萃的,现如今已经开始练习辟谷了?,腰腰深觉不能被人比下去,于是一天三顿、一顿三百道菜的美好生活没有了?,别的弟子一天能领一颗的辟谷丹,她三天才能领一颗。


    “你以前在低云峰时,十?几天只吃三五个水果都活得好好的,说明你有辟谷的天赋,没必要像别人一样循序渐进。”腰腰如此说。


    乐归悲愤:“我那时候天天在忘还湖里游泳!汲取日月精华天地灵气懂吗?!”


    腰腰一顿,突然斟酌:“汲取日月精华天地灵气,倒也是不错的修炼之法。”


    乐归:“……”


    于是乐归相比其他弟子,又多了?白天晚上各晒一个时辰的功课。


    被腰腰操练的第一天,想爸爸妈妈想回家。


    被腰腰操练的第二天,想帝江想低云峰。


    被腰腰操练的第三个晚上,想……她什么都不想了?,只想吃一口大?白馒头夹辣条。


    普通辟谷丹只能维持一天,乐归在第一天早上吃完,之后两天都是饿的,而她一边饿一边还要‘上课’,等晚上结束最后一节晒月光的课后,往地上一躺动也不肯动。


    “杀了?我吧。”她生无可恋道。


    腰腰嘴角抽了?抽:“至于吗?”


    “杀了?我,就现在。”乐归呈大?字状摊开,动都不想动一下。


    腰腰无奈:“行了?,回屋休息吧,坚持到明早就可以吃辟谷丹了?。”


    乐归像是听进去了?,眼眸动了?动后便挣扎着爬起?来,腰腰见状默默松一口气,下一瞬某人就有气无力地扑了?过来。


    腰腰沉默地看着她倒进自己怀里,把人扶稳后问:“你要干什么?”


    “跟你同归于尽。”乐归回答。


    腰腰:“……”


    怕真把人逼疯了?,腰腰只好给她注入一些灵力,待她恢复些精神后才劝道:“修炼之路本?就艰难坎坷,你灵根全无,更是要比寻常人难上数倍,但?有志者?事竟成,你熬过这段时间?,一定会有所进益。”


    乐归幽幽看她一眼,已经懒得说我不想修炼这种废话。


    “乖,我送你回屋。”腰腰微笑。


    乐归轻哼一声,闭上眼不肯理她。


    腰腰认命地把人背上,身?轻如燕地几次跳跃,便将她送回了?房间?。


    乐归看着屋里那张软和的大?床,心里刚生出?一点对生活的期望,就听到腰腰在身?后提醒:“早点睡,再?有两个时辰你就该起?床练功了?。”


    乐归:“……”


    腰腰见好就收,在她把桌子上的茶壶砸过来之前就溜了?,乐归揉揉空荡荡的肚子,默默回到了?床上。


    其实腰腰给她输了?灵力之后,是没有太多饿意的,但?是……灵力止饿不止馋啊!试问古往今来多少减肥人,多少次失败都是因为太馋了?,至少乐归这会儿闭上眼,脑海里就会自动浮现刚蒸出?来还在冒热气的大?白馒头,以及油滋滋红彤彤火辣辣的大?辣条。


    黑暗中,乐归默默咽了?一下口水,悲伤地咬住被角。


    【帝江……尊上……你在哪?你快来救我啊,你的乐归马上就要饿死?了?。】


    【尊上……尊上……】


    乐归摸了?摸手腕上的镯子,悲痛地翻个身?,下一瞬猝不及


    防看到床边一道黑影。


    乐归僵了?僵,半晌才小声问:“尊上?”


    屋内亮起?荧光,帝江的脸便彻底暴露在她的眼睛里。


    “还以为你乐不思?蜀,把本?尊忘了?。”帝江眸光清冷地看着她。


    乐归盯着他看了?半天,问:“尊上,我是在做梦吗?”


    帝江神情和缓了?些,上前一步单膝跪在床上,俯身?掐住她的脸:“你觉得呢?”


    脸上的痛意传来,乐归哼唧一声坐起?来,将脸埋进他的衣领里用力吸了?一口气。


    因为某些不可调和的矛盾,两人已经许久没有这般亲密过,帝江有一瞬间?竟觉得受宠若惊,刚要抱住她,就听到她满足地叹息:“你身?上有大?馒头和辣条的味道。”


    帝江:“?”


    一刻钟后,两人出?现在望天宗的后厨里。


    新入门的弟子大?多数还没到辟谷阶段,有一些需要辟谷丹辅助,另外一些则还是像凡人一样按时吃饭,所以后厨里的食材还算丰富。


    “我今天早上……看到有人在吃馒头,唔唔给我馋的啊,要不是腰腰一直盯着,我怎么也得抢一个,”乐归捧着馒头一边嚼嚼嚼一边嘟囔,噎到了?就喝口凉水顺顺,然后再?接着嚼嚼嚼,不出?片刻就把一个大?馒头给吃完了?,于是又拿了?第二个,“这什么馒头呜呜呜,也太好吃了?,比低云峰的饭好吃多了?。”


    帝江看着她如此虔诚地捧着一个凉馒头,静默良久后突然起?身?。


    乐归不解:“你干什么去?”


    “灭了?望天宗。”


    帝江说完就要走,乐归赶紧把人拉住:“别别别,其实大?家对我都挺好的,你千万别动他们。”


    帝江本?来就嗖嗖地冒冷气,此刻听到她给望天宗求情,神态就愈发冰冷:“我不过是阻止你回家,你就要跟我决裂,如今他们不仅阻止你回家,还整天饿着你,你倒是不计较了?。”


    乐归吃东西的速度慢了?下来,讪讪:“那……那怎么能一样?”


    “哪里不一样?”帝江反问。


    乐归飞快地瞄了?他一眼,在他彻底爆发之前强行转移话题:“咦,你身?上这个玉佩好眼熟。”


    帝江懒得搭理她拙劣的糊弄。


    “……这是李行桥的吧?”乐归本?来是在转移话题,结果越看越觉得眼熟。


    帝江:“是,借来用用。”


    【你没事借人家玉佩做什么……】


    乐归怕夜长梦多,吃个半饱后就开始催促:“走走走,我们回家吧。”


    帝江冷笑一声。


    乐归以为他还没放弃灭人家师门的想法,正要再?劝劝,他揽着她的腰突然离了?厨房。


    望天宗好歹也是十?大?宗门,帝江却如同进出?无人之境,转瞬间?便将乐归带离了?。当?山门离自己越来越远,乐归默默在心里和里面的人道了?声别,正要将脸埋进帝江衣领挡风时,帝江突然停了?下来。


    “出?来。”他冷声道。


    乐归顿了?顿,刚要问怎么了?,腰腰便手持长剑出?现在二人面前。


    “腰腰?”乐归惊讶。


    腰腰怒其不争地看了?她一眼,再?看向帝江时神色淡淡:“尊上,我无意与你为敌,还请你高抬贵手,放过乐归。”


    “放过乐归,”帝江笑了?,眼神冰冷,“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命令本?尊。”


    “若尊上不肯,那我便只能以剑问君了?。”腰腰说着话,手中长剑便指向了?帝江。


    “腰腰你疯啦,赶紧回去,”乐归眉头紧皱,“我是自愿跟他走的!”


    “闭嘴,”腰腰冷淡地看她一眼,“从前因为杀父之仇有诸多无奈,只能屡次三番辜负你,如今我大?仇得报,绝不允许你再?踏进那座魔窟。”


    “魔什么窟,都跟你说我是自愿了?你听不懂是不是?”乐归头疼不已,“我才不要回望天宗,才不要再?过三天吃一颗辟谷丹的日子!”


    “我就知道你吃不了?苦,罢了?,以后你就什么都别做了?,我好吃好喝地养着你就是,你若喜欢男人,那就给你选上十?个八个,”腰腰皱了?皱眉,抬眸看向帝江,“何必非要吊在一棵树上。”


    【……突然心动了?怎么回事。】


    “好吃好喝?”帝江突然开口,“吃缠心蛊喝噬骨毒吗?”


    乐归:“……”


    腰腰手里挽个剑花:“还请尊上放过乐归。”


    帝江耐心耗尽,把乐归往旁边一推就朝她杀去,乐归几个趔趄后站稳,这俩人已经打了?起?来。


    “腰腰你别闹!都说你打不过他了?!”乐归大?喊。


    腰腰剑花凌厉:“前些日子那一战,他也受了?不小的伤,今日鹿死?谁手未必可知!”


    乐归一听帝江受伤了?,先是担心一下,当?看到他身?法绚烂时又略微放心,继续劝导腰腰:“你知道什么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吗?他受伤了?也能在你望天宗进出?自由?,你别小看他!”


    “若真能进出?自由?,也不至于如此鬼鬼祟祟了?,”腰腰冷嗤一声,“只怕是用了?什么手段吧。”


    乐归一愣,下意识看向帝江腰间?的玉佩,帝江察觉到她的视线,一个闪身?抬眸看回去,恰好看到她眼底的担忧。


    替自己的假姐妹担心了?许久,总算想起?担心他了?是吧。帝江凉凉地看了?她一眼,分神的功夫,余光瞥见一道剑光闪来,他耐心耗尽,周身?溢出?紫白的魔气,几乎将整个山林照亮。


    强烈的光芒一闪而过,天地之间?又一次被黑暗淹没,腰腰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怔愣地看着自己刺入帝江腰腹的长剑。


    滴答,滴答……


    血落在泥地上本?该没有声音,可乐归看着刺眼的红,却感觉滴血的声音如同心跳,几乎要敲破她的耳膜。


    “尊、尊上……”


    第 60 章


    鲜红的?血, 先是一滴滴落下,接着汇聚成小小的?溪流,逐渐在地面上形成一片血洼。


    腰腰被?眼前这一幕震得脑子已经发木, 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怎、怎么可能……”


    “是我……轻敌……”帝江呼吸一窒, 颤着手抓住剑刃, 生?生?将长剑拔了出来。


    血液喷涌, 他脱力地往下倒去。


    “帝江!”


    眼前的?一切仿佛都成了慢镜头,乐归崩溃地朝二人扑了过去, 在帝江倒在地上前将人接住, 却因为承受不了他全身的?重量,两个人一起重重摔在地上。


    乐归被?压得脸色一白,却顾不上五脏六腑翻搅一样的?疼痛,慌乱地爬起来抱住帝江:“帝江……帝江你怎么样?你现在怎么样……”


    帝江闭了闭眼,虚弱道:“疼。”


    “我?知道……我?知道疼,你先忍忍, 我?我?我?现在身上没有?药,我?带你回魔界……”乐归红着眼圈要将他抱起来, 可身体?悬殊太大, 她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反而让帝江的?血越流越多?, 一时间浑身颤抖。


    腰腰还握着她的?长剑, 听到?乐归痛苦压抑的?哽咽声后回过神来, 第一反应就是同她解释:“我?也不知道是怎么……”


    “你闭嘴, ”乐归怒道,“我?不想听你说话!”


    腰腰愣住。


    当初骗她利用她, 给她下毒用她威胁帝江,她在知道真相后也没有?这般对自己吼过, 三界试炼大会时自己在台上追着她打,害得她颜面尽失,她也是一笑而过,如今……


    看着她通红的?眼睛,腰腰下意识往前一步:“乐归,我?真的?……”


    “你别过来!”乐归当即抱紧帝江,像一只试图护住首领的?小狼,“你要想杀他,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否则我?不会再让你伤害他!”


    腰腰倏然停下脚步。


    帝江的?伤口还在流血,一眨眼的?


    功夫,他的?脸色比之前更苍白了。察觉到?乐归身体?的?紧绷,他覆在她手背上的?手指点了点,乐归连忙低头:“帝江。”


    “抓住玉佩,我?带你回家。”帝江哑声道。


    【对,他们还有?男主的?玉佩呢!】


    乐归连忙握住他腰上的?玉佩,在她抓紧的?瞬间,一道白光在她指缝炸开,下一瞬两人便出现在低云峰的?苍穹宫里。


    阿花和李行桥正焦急地等在前殿,看到?二人的?身影出现后眼睛一亮,只是还没来得及高兴,眼珠便被?大片的?红刺得生?疼。


    “阿花!阿花救人!快救人!”乐归声嘶力竭。


    阿花猛地回过神来,三两步冲了过去,当看到?帝江腰上的?剑伤后,她震惊了:“什么人竟能伤你至此?”


    “怎么伤成这样?!”李行桥几乎同时惊呼。


    “你你先给他疗伤,我?之后再跟你解释……”乐归慌张道。


    “别怕,不会有?事的?。”阿花看她一眼,一边抬手给帝江的?伤口注入灵力,一边问,“你呢?有?没有?受伤?”


    乐归连忙摇头:“我?没有?,但?是帝江……”


    帝江突然闷哼一声。


    “怎么了?是不是很疼?”乐归忙问。


    帝江虚弱地摇了摇头,竟透出几分可怜。


    “我?带他去寝殿泡忘还池。”阿花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以灵力将他托起来,顺手把先知镜扔到?乐归手里,“你还能走吗?”


    “我?能……”乐归当即就要起身,下一瞬却又重新跌坐回地上,她又试了两次,眼圈红得越来越厉害,体?力却越来越差。


    阿花叹了声气,抬眸看向?旁边的?李行桥,李行桥赶紧将先知镜拿过来。


    “你先在这儿休息一下吧。”阿花叮嘱完,便和李行桥一起带着帝江去寝殿了。


    乐归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墙上,一股巨大的?脱力感涌来,她像面条一样软在地上,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帝江血淋淋的?模样。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强大如他,也不总是战无不胜。


    他差一点就死了。


    乐归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变成了一团揉皱的?纸,痛苦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淹没时,一点冰凉突然落在自己的?脸上。她缓缓睁开眼,小小的?幽泞正担忧地看着她。


    幽泞思想简单,理解不了她此刻复杂的?情绪,但?能嗅到?她身上浓郁的?血腥气。


    是不是受伤了?


    乐归觉得自己从它眼睛里看到?了这个问题,摇了摇头后沉默片刻,道:“是帝江受伤了。”


    虽然被?养了很多?很多?年,但?幽泞依然听不懂‘帝江’二字的?含义,只能读懂乐归摇头这个动作。


    摇头代表否认,说明她没受伤。幽泞放心?了,蹦蹦跳跳回到?架子上。


    乐归看着它欢快的?样子,好笑的?同时又觉得有?点孤独——


    帝江以前是不是就是这样的??


    她抿了抿唇,感觉身体?恢复了些力气,便跌跌撞撞往王座后走。


    从前殿到?寝殿这条走廊,她时而觉得短暂,时而觉得漫长,今日?是最?漫长的?一次,等她走到?尽头时,已经需要扶着柱子才能支撑了。


    李行桥一直等在殿外,看到?她来了赶紧上前迎接:“乐归,你怎么来了?”


    “我?不放心?,”乐归有?气无力,“他怎么样了?”


    李行桥抿了抿唇:“不知道,师父没让我?进去。”


    话音刚落,紧闭的?殿门突然开了,阿花眉头紧皱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乐归仿佛一瞬恢复了力气,三两步跨过阶梯冲到?她面前:“怎么样,尊上怎么样了?”


    阿花欲言又止,半晌才小声说:“他……拒绝我?给他医治。”


    乐归猛然睁大了眼睛:“为什么?!”


    “不知道,”阿花叹了声气,“你进去看看他吧。”


    乐归当即冲了进去,李行桥也想跟上,被?阿花拦住了。


    “尊者,我?想去看看师父。”李行桥忙道。


    阿花斜了他一眼:“你师父现在有?乐归就够了,你别跟着瞎凑热闹。”


    “可是……”


    “别可是了,走吧,你这几天?一直帮着找乐归也累坏了,先去前殿睡一晚吧。”阿花拉着他就往外走。


    李行桥一步三回头:“那?怎么行,师父现在拒绝治疗生?死不明,我?身为徒弟怎么能去睡觉,要不我?守在门外吧,万一师父改变主意,我?也好及时为他医……”


    “及时什么及时,他要真有?需要,自然会召唤我?,你还是操好自己的?心?的?。”阿花见他还要磨叽,干脆强行把人拖走。


    寝殿内亮着十余颗夜明珠,亮堂得如白天?一般,乐归一进门,浓郁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她颤了颤,顺着地上的?血迹往前走,越走看到?的?血越多?,当看到?敞开衣襟躺在床上、半边身体?都被?鲜红染透的?帝江时,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过来。”帝江靠在软枕上,静静地看着她。


    乐归咬着下唇走到?床边,第一次没有?隔着衣裳看他的?剑伤……皮开肉绽,血流成河,几乎要刺痛她的?眼睛。


    “你为什么……”她只说出四个字,突然就发不出声音了。


    帝江虚弱地看她一眼,又闭上眼睛,一副拒不配合的?样子:“不想治。”


    “为什么?”乐归仍执拗地想要个答案。


    帝江轻嗤一声,唇角勾起嘲讽的?笑:“我?死了不是正好,你就可以拿着无量渡回家了。”


    “别胡说!”乐归语气骤然激烈,随即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又尽可能缓和下来,“你现在最?要紧的?是疗伤……如果你不愿意让阿花帮忙,那?我?扶你去忘还池怎么样?”


    帝江不言不语,躺在那?里好像死了一般。


    片刻后,安静的?寝殿里响起小声的?抽泣,帝江眉头微动,到?底还是睁开了眼睛。


    “有?什么可哭的?,”帝江眉眼平静,“我?愿意放你走,你难道不开心??”


    “你说什么屁话,我?该开心?吗?!”乐归恼怒不已。


    帝江看到?她眼角的?泪,下意识倾身去擦,只是刚一动,便闷哼一声倒回枕头上。


    “你干什么?!”乐归吓一跳,赶紧扶住他的?胳膊,“不要乱动。”


    帝江看着她紧紧抓着自己胳膊的?手,静了半晌后淡淡开口:“我?没在无量渡上用连心?咒。”


    乐归眼皮一跳。


    像是为了印证自己的?话,帝江指尖一动,一直悬挂在房梁上的?无量渡便轻飘飘落了下来,主动悬浮在乐归面前。


    “你走吧。”他淡淡道。


    乐归喉咙干涩,好半天?才艰难开口:“你认真的??”


    “是。”


    “你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主意?”


    “大概是去望天?宗走一遭,突然想明白了,”帝江唇角浮起一点弧度,眼底却没有?笑意,“无忧宫对你而言,本质上和望天?宗没有?不同,都是你不想待的?地方,强行将你留下,只会让你心?生?怨怼,索性放你离开,也省得你我?二人将来走到?鱼死网破那?一步。”


    乐归怔怔看着他,本来想说什么,可一开口眼泪就掉了下来。


    “哭什么,我?自私残暴蛮不讲理,你又不喜欢我?,现在可以回你自己的?家去,难道不该高兴?”帝江用她说过的?话回敬她。


    乐归胡乱擦了一把眼泪,咬着唇看向?他小腹上的?伤口。


    帝江突然咳嗽,身体?震颤时血流得更多?了,乐归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手忙脚乱间只好抓起一把纱布帮他摁着。


    帝江被?她摁得闷哼一声,眉头却只是轻轻皱起:“行了,你走吧,别在我?这儿浪费时间了。”


    说话间,无量渡缓缓下落,恰好掉在乐归沾了血迹的?手边。


    乐归看着自己心?心?念念的?无量渡,颤着手抓住了,却迟迟没有?按下开关。


    许久,她艰难开口:“我?等你康复之后再走……”


    帝江别开脸:“区区剑伤,不算什么,你走吧。”


    “我?觉得我?还是……”


    “不需要,”帝江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冷酷,“既然决定要离开,我?的?事就与你无关了。”


    乐归静默一瞬:“那?、那?我?叫阿花进来照顾……”


    “乐归,你听不懂我?的?话吗?”帝江语气平静地打断。


    乐归泪眼朦胧地对上他的?视线,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桃花树下,


    第一次面对面时,她看到?的?也是这样一双眼睛。


    太过漫长的?生?命,对于觉得一切都无聊的?人,其实?是一种惩罚。


    帝江神色淡淡,往无量渡里注入一点灵力,无量渡瞬间发出耀眼的?白光,照得他的?五官都不再分明。他缓了缓呼吸,在强光下将手覆在伤口上。


    收紧,用力,鲜血涌出。


    帝江眼神一凛,指尖刚溢出紫白的?魔气,纤细的?手便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我?……我?暂时……不走了。”


    看不到?彼此的?白光中,有?人弱弱开口。


    帝江静默良久,直到?白光散去,眼睛因为过强的?光亮只能看清对方轮廓,才缓缓开口:“你说什么?”


    “我?、我?暂时不走了,我?陪着你……”乐归低着头,小声道。


    帝江:“暂时是多?久?”


    乐归咬着下唇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帝江也不想再逼她,只是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


    寝殿内静得落针可闻,两人一个半躺在床上,一个坐在床边,谁也没有?看对方。


    不知过了多?久,乐归揉了揉泛红的?眼睛,打起精神问:“叫阿花进来吗?”


    “……不用,”帝江看着她的?脸,“你去忘还池取一盆水来。”


    乐归答应一声,跑到?池边舀了一盆水。


    “那?边有?干净的?布,沾湿了给我?敷上。”帝江提醒。


    乐归连忙照做,等纱布敷好之后,又听到?他说:“再取一块布来,给我?擦擦身。”


    “好……”


    乐归被?帝江使唤得团团转,等到?一切都忙完时,夜已经彻底深了。


    她怕碰到?帝江的?伤口,想要随便打个地铺休息,帝江却不同意,争执之后还是在他怀里躺下了。


    所有?夜明珠都熄灭了,寝殿里再次归于黑暗,乐归静静躺在帝江怀里,许久才睡了过去。


    帝江开始卧床养伤了。


    乐归每天?负责照顾他、给他用忘还池水敷伤口,可一连许多?日?,伤口的?血都没完全止住,隐约看着还有?恶化?的?迹象。


    “……不行的?话,就给狸君去一封信吧,请他来帮你看看。”乐归担忧道。


    帝江躺在床上,看了眼旁边的?葡萄,乐归立刻剥好送到?他嘴边。


    帝江吃完葡萄,才慢悠悠道:“我?这两日?感觉好多?了,没必要再叫他来。”


    “可你的?血都没止住。”乐归眉头紧皱。


    帝江看她一眼:“说不定过两日?就止住了呢。”


    “但?我?还是觉得……”


    “唔……”帝江突然闷哼一声。


    乐归忙问:“怎么了?”


    “肩膀有?点酸,可能是躺太久了。”帝江蹙眉道。


    乐归赶紧给他捏肩。


    捏了几下之后,帝江就要求躺下睡觉了,乐归扶他躺好,正要去和阿花讨论一下他的?伤情,就被?他抓住了手指。


    “陪我?睡会儿。”他说。


    乐归无奈:“我?不困。”


    “可你不在,我?睡不着。”帝江不高兴了。


    乐归:“……”伤没有?好,倒是越来越会撒娇了。


    不想和流了好几天?血的?人计较,乐归只好在他身边躺下,帝江心?满意足地将人拽到?怀里,抱紧之后愉悦地发出一声喟叹。


    “我?真不困……”乐归小小声。


    帝江在她眉心?注入一点灵力,乐归顿觉困意铺天?盖地袭来。


    “这不就困了。”


    乐归:“……”


    “睡吧。”


    乐归沉沉睡去,只是梦里还不安宁,时不时就会念叨一句‘怎么血还没止住’。帝江静静盯着她的?眉眼看了许久,等她彻底不说梦话了,才跟着闭上眼睛。


    翌日?一早,帝江的?伤口便止血了。


    看到?伤口不再渗出鲜红的?血液,乐归着实?松了口气,也不再提请狸君过来的?事,只是偶尔会疑惑,帝江的?伤怎么会好得这么慢。


    “腰腰的?剑再厉害,还能厉害过当初的?灭魂阵?灭魂阵都没把他怎么样,怎么小小剑伤就一直好不了了呢?”难得帝江要调息打坐,乐归就跑来前殿找阿花和李行桥了。


    阿花清了清嗓子,道:“那?什么,他受的?这一剑几乎要贯穿他的?腰腹,五脏六腑都受到?了波及,所以迟迟养不好也正常。”


    “师父修为深厚,恢复能力该比寻常人强上百倍,就算迟迟养不好,也不该到?现在都不能下床吧?”李行桥提出怀疑。


    乐归立刻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他好得确实?太慢了。”


    “难道那?剑上加了什么秘法或毒药?”李行桥猜测。


    乐归也觉得有?可能:“腰腰是挺擅长用毒的?。”


    “果然如此!”李行桥一拍大腿,“我?那?玉佩里有?不少解毒药,要不给师父试试吧。”


    乐归刚要答应,阿花突然开口:“你师父现在身体?虚弱,要是用错了药伤上加伤怎么办?”


    “我?那?些药都是……”


    “都是什么都是,你就别添乱了,现在既然有?好转的?趋势,我?建议暂时什么都别做,以免再出别的?问题。”阿花拍板。


    在这种事上,先知镜的?话显然更具权威性,乐归和李行桥对视一眼,虽然觉得还是应该多?试几种药,但?还是听阿花的?为好。


    简单聊了几句,乐归手上的?镯子突然亮了亮,她叹了声气:“尊上醒了,我?去陪他。”


    “他到?底对你的?镯子做了什么啊?”阿花好奇。


    “不提也罢……”要怪就怪她那?天?不该心?血来潮,跟他科普了一下现实?世?界医院里会用的?呼叫铃,乐归看了眼还在一闪一闪发光的?镯子,叹了声气对李行桥道,“尊上的?血已经止住了,我?明天?就把玉佩还给你。”


    “不用不用,我?那?玉佩有?养身的?功效,等师父彻底康复了再给我?吧。”李行桥忙道。


    乐归答应一声,一路小跑回了寝殿,刚一进门就看到?帝江正要从床上起来,她赶紧去把人按住:“乱动什么!”


    “渴了,”帝江幽幽开口,“见不到?你的?人,只能自己倒水了。”


    乐归倒了杯水递给他,等他喝完之后才道:“你以前不是八百年不吃饭不喝水都不会死吗?怎么如今比我?喝水还勤?”


    “身受重伤,难免会修为倒退,变得像个凡人一样。”帝江垂眸道。


    乐归顿了顿,突然抓住他的?手。


    帝江抬眸,恰好与她四目相对。


    “会好起来的?,”乐归安慰道,“身体?会康复,修为也会回来的?。”


    帝江唇角微微翘起:“嗯。”


    乐归笑笑,伸手摸摸他的?头,帝江对她摸小狗一样的?行为表示不悦:“做什么呢?”


    “赶紧躺好。”乐归训话。


    帝江轻嗤一声,却还是乖乖躺下了。


    看着帝江重新闭上眼睛,乐归盯着他看了许久,最?后轻轻叹了声气。帝江眼眸微动,却没有?再睁开。


    虽然一直安慰帝江一切会好的?,但?他恢复缓慢的?伤势始终让乐归挂心?,又三天?过去没什么好转后,乐归想了想,跟李行桥借了一件可以隔空传书的?法器,写?了封信问腰腰是不是做了什么手脚。


    虽然腰腰未必会说实?话,但?总好过这样干等吧。乐归看着自己的?信在法器中消失,拍了拍手就回寝殿了。


    推开门的?刹那?,帝江正在盖被?子,乍一看像是刚回床上。


    “你……”乐归迟疑地看着他,“下床了?”


    帝江一脸淡定:“我?伤成这样,如何下床?”


    “可我?刚刚好像……”


    “你不是说去找橘子玩吗?怎么回来这么早。”帝江反问。


    乐归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找腰腰的?事,轻咳


    一声道:“啊……它在睡觉,我?就回来了。”


    帝江点了点头,见她还站在门口,突然咳了一声:“你过来给我?看看伤口,我?怎么觉得好像崩开了?”


    乐归一听赶紧上前,检查完确定没事,才默默松一口气。


    一抬头,两人又对视了,乐归狐疑——


    【他刚才是下床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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