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百合耽美 > 予千秋 > 60-70
    第61章 第 61 章


    大雨下, 她疯狂的声音传到谢瑶耳边。


    “什么?”


    “你……”


    “来人,娘娘疯迷了, 送她下去。”


    顾长泽猛地将手中的伞塞到江臻手中,大步往前走到皇后身?边,没等她下一句说出来,抬手?扯住了她衣袖,另一只手不着痕迹地在她脖颈处劈了下去。


    登时皇后眼前一黑,身?子软倒了下去。


    顾长泽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倒在了雨幕里,瓢泼的大雨片刻就将他衣袍淋湿, 宫人连忙上前扶起了皇后,谢瑶惊魂未定地站在那,直到宫人走出很远, 才?想起站在雨幕中的顾长泽。


    她抬手?接了江臻手?中的伞跑过去。


    “殿下。”


    一道白光照在顾长泽沉沉的面容上,她与顾长泽的神色对上,心惊于那眸子里的暗意?。


    “殿下?”


    她又喊了一声,一时?心中竟生出些怪异与慌张。


    “没事。”


    顾长泽敛下眼, 语气片刻便恢复正常。


    “孤方才?见她行迹疯迷,怕她做出什么事来伤着你。”


    谢瑶还记挂着她方才?的话。


    皇后说了一半便莫名其妙地晕了过去, 可谢瑶总觉得有哪不?对。


    “她刚才?说……”


    “方才?晚膳的时?候,孤才?听江臻回禀, 说她受不?住事情已有些失心疯了,不?然怎么会冒雨跑出来?


    那会怕吓着你,孤便没和你说。”


    顾长泽晦暗的神色一闪而?过,温声拢了谢瑶耳侧的碎发。


    谢瑶想起方才?皇后那言语错乱又疯狂的样子, 一时?也压下心中的不?安和怪异。


    皇后的话如何能信?


    她入宫不?正是圣旨赐婚, 还能与别?人有什么关系吗?


    两人一同进了内殿,洐帝正站在窗子前, 看?了一场在乾清宫外的闹嚷。


    他看?着顾长泽入了内殿温和请礼的样子,脑中回想的却是方才?他在乾清宫外吩咐下人的场景,还有那天在慈宁宫,他闯入殿内,手?中持剑,他已许久没从这个?病弱的儿子身?上,看?到三年前的模样了。


    洐帝开?口喊了起。


    “深夜叫你们过来,原也没有别?的,只皇后这件事,朕想让你们一同看?看?意?见。”


    谢瑶默不?作声,顾长泽掀起眉角。


    “娘娘如何,证据摆在面前,父皇秉公处事,儿臣自然放心,又如何能给得上意?见?”


    外面闹翻了天,洐帝收回了玺印,却迟迟不?下命令。


    “她罪孽滔天,朕是杀了她也不?为过,但她底下还有两位皇子,有她的外戚母族,泽儿养病渐好,日后总要再回这朝堂上,朕想听听你的看?法。”


    此言一出,顾长泽咳嗽了两声,温言道。


    “父皇体恤,儿臣身?上这又伤又病,出来走几步路尚且累,若要如您所言再参与这朝堂事,只怕还真要心力交瘁了。”


    “朕渐渐老了,日日处理?这朝堂事也是不?得心力,偶尔听听别?人的看?法也好,你且随意?说。”


    “皇后娘娘做了什么错事,那便自己担着后果就是,几位弟弟都无辜,又何必多作牵连。”


    洐帝定定地看?着他,似乎想从他的神色里判断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顾长泽任他打量。


    屋内安静了一会,洐帝苍老的声音响起。


    “你还真如当?年一样心善。”


    “本就无错,儿臣不?过是秉公而?言。”


    寥寥几句话落,洐帝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以批奏折为由挥退了他们。


    才?出了乾清宫,顾长泽撑着伞与谢瑶一起往前走,不?动声色的一个?眼神落下去,江臻已了然往另一边去了。


    夜半,洐帝去了凤仪宫。


    他才?入了内,面前就扑过来一道身?影,皇后披头散发死死跪在地上抱住了他的大腿。


    “皇上,您要救臣妾啊!”


    “你自作孽,朕如何救你?”


    洐帝面无表情地推开?了她,皇后登时?又爬了过来。


    她眼眸血红,声音嘶哑。


    “臣妾不?能死,臣妾若死了,臣妾的两个?儿子怎么办?”


    “你祸乱宫闱,残害母后,天下人都看?着,证据确凿,你不?死,他们身?上便永远背负一个?恶迹斑斑的生身?母亲。”


    洐帝冰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朕何尝想处死你?你死了,罪责洗不?清,身?为朕的嫡妻却对朕的母后下此毒手?,你让天下人如何看?朕?”


    人人都知道太后的病是当?年生他的时?候落下的,洐帝一边心疼自己的母亲,一边又痛恨自己的嫡妻让自己身?上背负这么个?污点。


    “朕今晚亲自来,毒酒,白绫,你任选,朕明日会昭告天下,说你自戕而?死,保全你最后的一丝尊严,也会护好你两个?儿子。”


    是到最后死不?认罪让天下人看?笑话,还是有愧自戕,到底是后者好看?,洐帝掂量分明。


    “不?,我不?能!”


    皇后猛地踉跄了两步,目光死死落在他身?上。


    “我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扳倒太子,为了杀了太子妃让他就此一蹶不?振,皇上,你可知道太子他!他早有……”


    “朕知道。”


    洐帝不?傻,他来回试探,无非是为了看?他的儿子是否如以往一般无害,还是早已敛了锋芒,静等利刃出鞘。


    “可你太蠢了,你让他们都查到了,还害了朕的母后,朕容不?得你。”


    洐帝将一侧盘子里的毒酒端起,递到她面前。


    皇后激烈地站起身?,抬手?打翻了毒酒。


    酒盏滚落在地上四分五裂,她声嘶力竭。


    “我不?死!”


    “这容不?得你。”


    洐帝的话说的绝情,皇后定定看?了他片刻,忽然冷笑一声。


    “皇上真杀了我,就不?怕当?年的事吗?


    我杀太子,无非是为掩盖当?年,您的手?上真干净吗?我没了,谁替您挡刀?”


    洐帝瞳孔猛地一缩,大手?紧紧握在一起。


    “你威胁朕?”


    “不?是威胁,反正皇上也饶不?过我了,我给您提个?醒。”


    “朕无需你提醒,你的话也威胁不?了朕,你以为你能想到从他身?边人下手?,朕便想不?到吗?


    真有那一天,朕会比你做的更稳妥。”


    子时?二刻,皇帝出了凤仪宫。


    主殿外的宫人早得了命令撤了下去,昏暗无光的寝宫内,皇后瘫坐在地上,面前摆着白绫与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


    头上的簪子歪歪斜斜地掉落下来,她满脸泪痕,紧紧抱着自己蜷缩在一角。


    直到寝宫的窗子悄无声息地打开?,有皂靴的声音落在地上。


    皇后抬头,吓得瞪大了眼睛,频频后退。


    那人一身?黑色衣袍,俊美无俦的面容与夜色融在一起,平添了几分冰冷,一步步走到她面前,直把皇后逼到角落里。


    “今日我瞧娘娘在宫外喊得那么起劲,怎么这会一言不?发了?”


    冰凉的匕首抵在她喉咙,皇后泪流满面。


    “不?……我不?想死……”


    “我也不?想让娘娘死,毕竟你这么轻易地死了,如何比得上三年前的苦?”


    三年前?


    皇后身?子一僵,瞳孔睁大。


    “你……你知道……”


    “三弟,长信侯,到了你,娘娘猜下一个?是谁?”


    面前的人轻笑一声,皇后喉咙干涩得说不?出话,只眼中痛恨又恐惧。


    “你果然……”


    “我是真不?愿娘娘就这么死去的,可娘娘嘴不?严实,我只怕你改日说错了话,那还不?如就这么……”


    “噗嗤”一声,冰凉的匕首推进她心口。


    *


    谢瑶睡到半夜,忽然觉得侧身?泛起一阵冷意?,她有些不?安地从睡梦中惊醒,身?子被揽到一个?有些冰凉的怀里。


    “殿下?您出去了?”


    谢瑶本迷蒙的意?识在顾长泽靠过来的刹那便清醒了。


    顾长泽拢好被子,温声道。


    “吵醒你了?”


    “没呢,本也没睡熟。”


    在慈宁宫的几天她没睡好过,回了这也噩梦连连,对身?边很是警觉。


    但也没发现顾长泽何时?出去了。


    “方才?在殿外,江臻叫孤有事。”


    “嗯。”


    谢瑶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往他怀里钻。


    又猛地在黑暗中睁开?眼。


    “您身?上的血腥味怎么这么重??”


    她一时?以为顾长泽的伤口又扯开?了,连忙坐起身?要喊人给他包扎。


    动作才?到一半,又被顾长泽抱着躺了回去。


    “孤才?包扎好,没事。”


    他轻轻拢着怀里纤细的腰身?。


    “阿瑶。”


    “嗯。”


    这么一惊,谢瑶的困意?再没了,小?脸窝在他胸膛前,听见他问。


    “你会走吗?”


    “什么?”


    谢瑶抬起头要看?他,却被他摁着脑袋又垂下眼。


    他目光落在怀里的人儿身?上,眼中神色偏执,语气却平静。


    “你会离开?孤吗?”


    “自然不?会,您又多想什么?”


    谢瑶应了一声,又犹豫问。


    “谁在您面前说了什么吗?”


    “没有。”


    也没人敢。


    顾长泽手?下的动作愈重?,直要将人箍到骨子里。


    他呼吸渐渐重?了,有些贪婪地感?受着谢瑶身?上的馨香,顺着她腰间玲珑的曲线勾勒抚动。


    “阿瑶,阿瑶。”


    他急促地喊了谢瑶几声,薄唇吻上温热的耳垂,直到听见她的回应,才?算把心中那点惊慌落定。


    “陪着孤吧。”


    他扳过谢瑶的身?子,密密麻麻的吻落下。


    谢瑶还以为这段时?日发生的事吓着他了,一时?连声道。


    “会的,我自然会。”


    凌乱的吻很快让她招架不?住,顾长泽的指尖挑开?她的衣襟,夜色里,谢瑶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感?受着他的动作。


    如一阵疾风骤雨般强势,将她全然占有。


    滚烫的身?子覆过去的时?候,顾长泽感?受着她战栗的身?子,于心中无声叫嚣。


    留下来吧,一直留下来,陪在孤身?边,不?管你以后知道什么。


    寅时?二刻,情事终了,濡湿的发丝贴在熏红的脸上,谢瑶窝在顾长泽怀里,心中忽然一慌。


    她自入东宫,与顾长泽分开?的时?候便不?多,如此日夜……她会有孩子吗?


    第62章 第 62 章


    手抚过有些鼓起的小腹, 才动了片刻,便被顾长泽察觉了。


    他唇轻轻擦过谢瑶侧脸, 柔声问。


    “怎么了?”


    顾长泽的嗓音里还带了些情热过后的沙哑,热气喷洒在她脖颈,谢瑶身子一阵酥软。


    她仰起头,在夜色瞧见顾长泽慵懒的神情。


    “我记得殿下是母后膝下的独子。”


    “嗯。”


    “殿下从小便一个人,不觉得孤单吗?”


    “不觉得。”


    顾长泽搂着她纤细的腰身,薄唇在她皙白如瓷的肌肤上轻轻吻着,谢瑶肌肤上红痕一片, 下意识缩了一下,又被他抱回去?。


    “孤也不喜欢底下的弟弟妹妹,小孩子总吵嚷。


    怎么突然问起这些了?”


    谢瑶的神色隐在夜色里, 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觉得腰肢一紧,顾长泽的指尖落在她小腹上。


    “别动……”


    他才揽了一下,谢瑶嘤咛了一声阻止了他的动作。


    青帐下, 她的声音有些难耐。


    “有些胀……”


    “可以更胀一些……”


    顾长泽喉咙滚动了一下,握紧她的腰肢覆过去?。


    *


    第二日一早, 洐帝昭告天下。


    皇后下毒谋害太后,事情败露后已写下罪己书忏悔自裁, 今收回玺印,废其后位,死后不准其葬入皇陵,但念四皇子与五皇子无辜, 生母之过不再累及皇嗣, 两?位皇子各在府中静心思过月余,国丈冯国公削爵去?位, 累族流放西北。


    一场本?从太子妃身上开始的风波,却以皇后谋害太后的结局败露收场,无数大臣早起还备下了陈词废后的文书,刚上了朝便被这消息打了个措手不及。


    一时朝堂上下连着京城百姓也人人哗然。


    对皇后歹毒的痛骂声从城东传到了城西,连如今她膝下的两?位皇子声名也颇受影响。


    身旁追随的臣子们?也都在犹豫不决,两?位皇子没?了外戚支持,又为废后连累声名,日后真能?在那位置一争高下吗?


    三皇子已死,四皇子与五皇子饱受风波影响,纷纷闭门不出?,六皇子自从摔断了腿连日养伤,性情越发阴郁,太子是个病秧子,只怕还不知道能?不能?活过这几年,而?仅好的二皇子,本?事平庸,性情懦弱。


    臣子们?思来想去?,纷纷觉得大盛社稷危矣。


    第二天一早,洐帝桌案就堆满了奏请扩充六宫的奏折。


    谢瑶从慈宁宫回来,昨儿一晚又被顾长泽折腾,到了天明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但这一觉睡得也不安稳,噩梦连连,她眉头始终皱着,身上被薄汗浸湿。


    到天昏暗的时候,她睁开眼。


    “殿下呢?”


    谢瑶的声音颇有些有气无力。


    多日不见,昨儿回来的时候也没?怎么说?话,一睡醒没?看见人,她还真觉得有些不适应。


    青玉看了一眼她的脸色,有些担忧。


    “您可要传太医看看?奴婢瞧您一整日都没?睡好。”


    谢瑶摇头,她的身子她自个儿清楚,无非是为慈宁宫的事生了些后怕。


    “无甚大碍,殿下呢?”


    她第二回又问了这话,青玉扑哧笑出?声。


    “您越发黏着殿下了。”


    谢瑶脸皮有些发烫。


    “少胡说?。”


    “说?什么呢,这样高兴,也说?与孤听听。”


    顾长泽朗声从门外走来,打断了主仆俩的议论。


    谢瑶默不作声地止住了话。


    “殿下去?哪了?”


    “外头有些事,本?想处理完再回来等你醒的。


    怎么不多睡会??”


    顾长泽的目光掠过谢瑶,落在她微红的脸上。


    “睡了一日了……”


    “脸色这么红?哪不舒服吗?”


    青玉退了下去?给他们?传膳,顾长泽担心的以为她是身子不舒服,顿时朝她额头探过去?。


    谢瑶闪身避开,声音细弱蚊蝇。


    “没?不舒服。”


    “不舒服脸这么红?”


    顾长泽扬眉看了她一眼,瞧着谢瑶别别扭扭的神色,忽然轻笑。


    “还是心里想着什么不该想的事,所以这样红?


    嗯?阿瑶。”


    他倾了身子,轻而?易举地把人捞进怀里,谢瑶抬头便对上他深邃的眸子。


    “一日没?见了,阿瑶心中可想孤?”


    他垂下头,薄唇掠过她耳侧,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脖颈上。


    “才一日而?已,殿下几时这般黏人了?”


    “孤方才在书房忙着的时候便想你,想你昨晚可睡好了,醒来累不累,可有什么想吃的,牵肠挂肚,早早回来了,阿瑶竟一点也不想我吗?”


    谁整日把想不想这样的话挂在嘴边的?


    谢瑶抬手去?推他,正是两?人嬉笑之际,下人送上来了晚膳。


    谢瑶往桌上一看。


    灵芝煲猪肚,绿豆百合炖白鸽,当归乌骨鸡汤……


    “怎么全是药膳?”


    “你在慈宁宫苦了这么几天,孤瞧你都瘦了,便着人备了药膳给你补补。”


    谢瑶从小吃的山珍海味,极重?口欲,几时吃过这么清淡的?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


    “哪瘦了?”


    她回来还觉得身上多了几两?肉呢。


    “你看的不准。”


    顾长泽拉她坐下,舀了一口乌骨鸡汤喂到她唇边。


    谢瑶别开脸,对他信誓旦旦的话很不服气。


    “您也是用眼看的,还能?比我更清楚自个儿的身子吗?”


    “孤不是用眼看的。”


    顾长泽意味深长地凑到她耳边,大掌搂过她腰肢,轻轻摩挲。


    “是用手量的。”


    一句话落,谢瑶顿时从脸红到了脖子根。


    她不愿吃,顾长泽极有耐心,柔声哄她。


    “孤也一样吃这样的膳食,你便当陪着孤一起用了,好不好?”


    谢瑶瞥了一眼送到她唇边的乳白汤汁,一时间?人都蔫了。


    “真不能?不吃吗?”


    此时她算是明白前几天顾长泽被她逼着吃药膳时候的感受了。


    “不能?。”


    她昨儿睡下的时候还噩梦连连,顾长泽晚上抱着她沐浴回去?,便瞧她睡得不安稳,早上离开的时候也没?睡熟,猜想是这几天的事让她后怕,顾长泽找了太医令仔细问了,才让人备了药膳。


    “孤亲自盯着他们?做的,阿瑶真不喝一口吗?”


    谢瑶受不住他的磋磨,皱着眉喝了下去?。


    顾长泽知晓她心中不平衡,喂完她这一口,自个儿转头也喝了一口。


    一顿苦巴巴没?味道的药膳落肚,已经是一个时辰后。


    谢瑶生无可恋地窝在软榻上。


    “青玉,去?弄些辣鱼糕来。”


    青玉探了头刚要出?去?,顾长泽瞥过来一眼。


    “不准去?。”


    “殿下!”


    谢瑶仰起头气鼓鼓地看他,语气带了几分嗔怪。


    “孤是为你的身子着想,太医说?你噩梦惊连,必得好好调养身子,这鲜辣的菜与点心,可得戒一段了。”


    今日忙完了事,太医令前来请脉,顾长泽便又问了谢瑶的身子。


    她在慈宁宫的这几天不算好过,他提起昨日的噩梦,太医令便说?了几道药膳让每天做了给她调养身子,又提到了谢瑶的月事。


    “太医说?你每月那样难受,便是因为贪凉贪辣,孤日后得盯你盯紧点。”


    顾长泽瞧她蔫了吧唧的样子,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放缓了声音。


    “等调养好了身子,孤亲自给你做辣鱼糕,可好?”


    “殿下会?做?”


    谢瑶仰起头。


    “不会?,但是可以学?,你乖一些。”


    “那从今儿起,殿下也得跟我一同吃药膳。”


    这没?味道的东西她一个人可食不下咽,也正好趁着这时候让他也养一养。


    “成?。”


    顾长泽极好说?话。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两?人每日都吃着药膳,从太医令那知道了她身子得调养,从那晚之后,顾长泽也没?再闹过她,每晚都规规矩矩地抱着她睡觉。


    夫妻两?人过了好一段修身养性的日子。


    皇后自戕的消息传到谢瑶耳边的时候,她起初有些惊讶,并不相信这样的人会?这么老实?地伏诛,但人都被一卷草席从宫里送扔出?去?了,她也没?再好奇什么。


    皇后这样的人罪有应得。


    她一心留在东宫,与顾长泽一起养着身子。


    十多天后的晨起,慈宁宫来人传话。


    “今日内命妇入宫拜见太后娘娘,娘娘让您也过去?呢。”


    谢瑶换了一身妥帖的衣裳,往慈宁宫去?了。


    内命妇每月初一十五入宫拜见,但如今皇后已废,太后又病才见好,内命妇入了宫自然是先探望太后。


    慈宁宫里坐了乌压压一群内命妇,谢瑶入了内,与她们?各自见了礼。


    太后打起了精神劲与她们?说?了几句话,脸上又见了疲态。


    内命妇见状纷纷行礼退了出?去?,谢瑶送她们?离开慈宁宫,刚一转头,面前残影一闪,有人已站到了她跟前。


    “阿……太子妃。”


    萧琝喘匀了气,目光一错不错地落在她身上。


    “萧公子,你怎么入宫了?”


    到底是在外面,谢瑶也没?叫他更亲近的称呼,但见了人也算关怀。


    “你身上的伤可好了吗?”


    “都好了,早就好了,反倒是你,前些天的事……没?吓着你吧?你有没?有受伤?”


    萧琝从知道谢瑶被禁足慈宁宫的时候便急得不行,然而?整个慈宁宫如铜墙铁壁,他一点消息也探不到。


    好不容易等他想了办法让人入宫替他打探帮扶谢瑶,里面却已传来真相大白的消息。


    虽说?皇后死了,但萧琝却恨不能?将她碎尸万段,她这样的人死不足惜,又难消他心头之恨,索性将这怒气牵扯到了五皇子四皇子身上,这两?天外面的流言没?少有他的手笔。


    “都好,没?什么大碍。”


    这些天她和顾长泽在东宫养病,气色也比前几日好了许多,慈宁宫门外不是个适合说?话的地方,谢瑶便与他往前走了两?步。


    “萧公子……”


    “阿瑶,这深宫处处是算计,你一个人如何能?立足,我不放心,你……不如想办法离了宫吧。”


    第63章 第 63 章


    冷不丁的?一句话吓了谢瑶一跳。


    “子行哥, 怎么突然说这些?”


    “我?实在怕,今日是?皇后, 明日未必没有别人,太后催着太子纳妾,皇上又不喜欢太子,朝中上下,他的?处境不算好,你跟着他,我如何能放心?”


    萧琝这句话算是全出自对她的担忧, 她从小没受过苦,萧琝只是?听了在慈宁宫的?只言片语,便?恨不能将这些人都拉出来再砍一回?。


    他从小金枝玉叶的?姑娘, 入了宫却百般受苦。


    “你说什么呢,我?如今是?太子妃,怎么还能出?去?”


    谢瑶瞧着他焦急的?神色缓和了声音。


    “哪有你说的?那样,皇后已没了, 这后宫中,皇祖母病着, 人也宽和,我?日日在东宫好得很。


    殿下是?我?的?夫婿, 自然对我?极好,前些天出?了事也日日奔走,子行哥,你实在不必忧心我?。”


    她提到顾长泽, 那唇角便?不自觉地?露出?些笑?意。


    她晨起出?来的?时候, 他才忙完了前面的?事情,说要等着她一起回?去用早膳。


    一连吃了这么几天, 谢瑶竟有些习惯了,此时送走了内命妇,她瞧了瞧高挂的?日头?,猜着时间已经不早。


    “我?得早些回?去了,殿下还等着我?一同用早膳,子行哥,你怎么今日入宫了?”


    萧琝怔怔地?看着她唇角轻松温软的?笑?,半晌才开口。


    “我?送阿妹来拜见太后娘娘。”


    谢瑶随意一点头?。


    “原来如此,那子行哥也早些回?去吧,外?面天热。”


    她说罢转头?往前走,萧琝目光定定落在她背影上,将袖中握着玉佩的?手攥出?血痕。


    他实在忧虑她在宫里的?处境,仍是?想趁着她对顾长泽尚未情根深种的?时候哄着她离开,只要她点头?,假死也好,什么其他的?法子也罢,他宁愿带着她远走高飞一辈子隐姓埋名。


    只要她愿意。


    他以?为她这样受不住苦的?性子,本又厌极了皇宫,经此一事之后必定会再度犹豫,可今日见了面,她非但没提到自己的?苦,甚至字字句句,都念着那东宫的?病秧子。


    萧琝站在烈日下,却头?一回?觉得似乎有什么从指尖溜走,他将要抓不住了。


    *


    谢瑶转头?先去了慈宁宫,又见过了太后。


    太后对她的?态度比以?往要温和许多,拉着她嘘寒问暖了一番,还和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话。


    “哀家?听说这两日你们一同养病,泽儿还吃了许多药膳,这搁从前是?压根不可能的?事。”


    “是?孙媳身子不好,殿□□恤不愿多折腾膳房,也陪着用一些罢了。”


    “他若是?不想,再麻烦也要让膳房做的?,哀家?还记得他刚病了的?时候,哀家?整日担心,让人往东宫送药膳,都被他送回?来了。”


    太后回?忆起了往事。


    “他人瞧着温和,其实倔强得很,尤其那时候刚养伤,不能下地?行走,有段时间性情阴郁,赶着不让任何太医进去看诊,就整天一个?人在屋子里。”


    谢瑶头?一回?从外?人口中听说顾长泽的?那三?年,一边续了茶水递到太后手边,又好奇问。


    “不让太医看诊是?怕吃药膳?”


    此言一出?,太后嘴角的?笑?渐渐敛去。


    “是?因为身上的?伤太严重了。”


    三?年前,长泽太子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上入朝堂定国,下入战场安邦,才华横溢意气风发,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


    “他是?被信任的?人反手算计的?。”


    摔落山崖,九死一生,回?来的?时候昏迷月余,经脉都险些断了。


    那时候从太医到民间的?大夫,都说他难活下来。


    后来是?捡回?一条命,但追随的?臣子都四散离开,称颂赞美也都销声匿迹,他有段时日甚至不能行走,如同一个?废人一般。


    谢瑶眼皮一颤,指尖扣在掌心。


    “那段时间,哀家?总担心他撑不下去。”


    从天之骄子变成?废人,前后的?落差太大,换了谁也不能接受。


    “他就整天躲在屋子里,也不见人,哀家?实在担心,命人撞开了屋子,才发现他在作画。”


    “作画?”


    “嗯,也不知道是?在画谁,但瞧着作画的?时候没之前那般颓然了,屋子里堆满了画像,都没画正脸,后来他病好,那堆画像被他扔去不知哪个?屋子了。”


    太后只随口一提,谢瑶却不合时宜地?想到了一个?地?方。


    她还为那间屋子里的?某一幅画而吃了一通飞醋,也是?从那天起,发现了东宫有与萧琝身上一样的?玉佩。


    后来顾长泽一直伤着,她也把这件事抛之脑后,再没想起过那间屋子。


    “画了很多吗?”


    她问。


    “不算少吧,哀家?觉得都能把一间屋子堆满了。”


    太后乐呵呵地?笑?着,谢瑶垂了眼若有所思。


    从慈宁宫回?去,谢瑶入了东宫便?去了前院。


    这些天顾长泽与她一直在前院住着,下人见了她连忙恭敬行礼,她知道这个?时间顾长泽一定在书房,便?直接绕了一圈,顺着记忆里的?路到了那屋子前。


    太后的?话实在让她好奇。


    她说顾长泽之前养病时作了许多画,都堆在某个?屋子里,她也曾在这木屋里见到一张熟悉背影的?画,这会是?太后说的?那间屋子吗?


    这好奇一直勾着谢瑶,让她又来了这。


    谢瑶到了跟前,那屋子和以?往一样挂着锁,不同的?是?在窗子上也糊了层油纸,再看不到屋内任何东西。


    她留了心,没破坏那锁,转头?离开喊来了青玉吩咐几句。


    “你去……”


    她吩咐话的?时候还站在从小屋离开的?那条路上,话没说完,身后已传来顾长泽的?声音。


    “回?来了怎么不去找孤?”


    谢瑶及时止住了话,回?头?看顾长泽。


    “也就刚回?来。”


    顾长泽往她身后看了一眼。


    那并不是?从东宫外?进来的?路。


    他点点头?没再问。


    “屋内备好早膳,孤等着你回?来呢。”


    谢瑶顿时软了眉眼,主动上前勾着他的?手往屋内走。


    夫妻两人一同用了早膳。


    这些天/朝堂上还为皇后死去的?事吵嚷得厉害。


    皇后死了,冯国公被废,那国公之前手中的?权势便?没了去处。


    冯国公之前是?国丈,手握重权,人人都眼热等着分一杯羹。


    洐帝更是?左右为难地?在心里权衡。


    他如今手下的?儿子不多,挑来选去也只剩下一个?二皇子。


    二皇子母家?出?身卑微,生母早逝,这权势就算直接给了他,也未必能服众。


    而朝堂之上,萧相已位置贵极,手下还有个?不省心的?儿子,江相倒是?素来深居简出?,与旁人都没什么往来,但对他这个?皇帝也是?不算亲近。


    他若要找一个?人,扶持着他的?二儿子,江相会是?个?好人选吗?


    至戌时,洐帝传了一波朝臣入宫。


    晚间,青玉才从外?面给谢瑶办妥了事回?来,谢瑶一转头?,便?又没见着顾长泽了。


    “殿下去哪了?”


    “方才慈宁宫传话,太后娘娘召见。”


    谢瑶这一日都忙碌奔走着,到了时间也有些饿了。


    “你先传些膳食吧。”


    左不过都是?些药膳,大补之品,到了快夏日又天干气燥,谢瑶吃多了便?觉得身上热气正盛,加上这段日子也算补回?了气血,她瞧着自己与顾长泽的?气色都比前些天好多了,打算今晚这顿用完,明日就停了这索然无味的?东西。


    谢瑶端着手中的?参汤一饮而尽,看着时辰还没见顾长泽回?来,便?先入了屋子沐浴。


    与此同时,顾长泽在慈宁宫,与太后絮絮叨叨地?说了一番话后,太后也道。


    “哀家?瞧你的?脸色是?比之前好多了。”


    “太子妃日日熬着药膳,孙儿想不好也难。”


    “多喝些是?好事,哀家?今晚特意让人做了参汤,索性你也没用膳,便?喝了再回?去吧。”


    “皇祖母,孙儿日日都吃药膳,再喝参汤,补过头?了也不是?好事。”


    顾长泽看着那端到面前的?参汤便?觉得头?疼。


    “既然身子好多了,不想吃明起便?停了吧,这参汤比药膳好,阿瑶这会多半也没用膳,哀家?让人也送去一蛊。”


    晚间喝了那一碗参汤,沐浴罢身上热气腾腾的?,谢瑶出?来便?觉得口干,端了桌上的?茶盏仰头?灌下去。


    茶水落了肚,她才觉得这水有些苦涩。


    谢瑶垂头?一看,那碗中剩着黑漆漆的?药渣。


    “这是?什么?”


    青玉正拿了她换下来的?衣裳往外?走,一看她手中端着的?东西便?惊呼一声。


    “您怎么喝了?那是?太后赏下来的?参汤!”


    参汤?


    她晚上才喝了一碗足五百年人参须熬成?的?参汤,这会又喝了第二碗?


    谢瑶脸色顿时垮了。


    六月初的?天已见了热,她沐浴后穿着薄薄的?轻衫,却挡不住那自心口散发的?燥热。


    这十多天的?药膳已把她的?气血补足了,本想着今晚喝了参汤明日就能停了药膳,可这健康的?身子骤然喝了两碗参汤,便?有些受不住了。


    谢瑶握着手中的?团扇扇着,撩起的?风却并未让她觉得痛快分毫,那团参汤带起的?燥热从心尖而发,没一会的?功夫,便?觉得身上又沁出?薄汗。


    “你去弄些冰来。”


    她烦躁地?撩了头?发往内室走,躺在软榻上等青玉。


    顾长泽从屋外?回?来的?时候,主室并未掌灯,他顺着月色瞧见躺在软榻上的?美人,只以?为她睡着了,悄声脱了外?袍往床上去。


    燥热的?身子骤然挨了冰凉的?指尖,谢瑶迷瞪地?睁开眼,舒服地?喟叹一声。


    顾长泽的?身上冬暖夏凉,这指尖的?温度缓解了她身上的?燥热,虽没冰块好使,谢瑶也忍不住往他怀里钻。


    修身养性了快半个?月,谢瑶守着不让他越雷池半步,骤然这么热情,顾长泽很是?受宠若惊。


    “阿瑶?”


    他话没说完,火热的?唇贴在了他喉舌处。


    温软的?娇躯钻进他怀里,小手扯着他的?腰封,片刻间,外?袍便?已褪落,那手继而挑开了他衣襟,手贴在他腰腹,顾长泽被她勾着身子,一个?不稳被拽到了床榻上,还没来得及说话,谢瑶的?吻已落了下来。


    她的?吻不得章法,生涩又热情,少有的?主动撩拨得顾长泽很快起了意,衣衫散落,她火热的?身子贴在他身上,顾长泽躲闪了两下,反被她不耐烦地?扯了回?去。


    “别躲……”


    “你前两天还说要好好养身子……”


    顾长泽额头?的?薄汗滴落,目光隐忍又暗红,却扣住了她的?手腕。


    那团火烧在心口,急需得到纡解,谢瑶一句话也不愿听他说,身子一翻,人跨坐在他腰腹上。


    柔软的?身躯在他怀里作乱,小手四处撩拨,衣衫落地?,白?皙的?胸膛前很快被她落下一个?又一个?的?吻,顾长泽起初还隐忍着,想去推她。


    他觉得今晚的?谢瑶有些不对劲。


    然而躲了两回?,谢瑶便?压下身子,整个?人窝在他怀里。


    细白?的?脚踝贴在他腰腹,紧紧缠着他的?身子勾他,她脸色酡红,目光氤氲。


    “当真不想吗?殿下。”


    薄衫落在地?上,她凌乱的?发丝垂落,胸前起伏不定,白?皙的?肌肤上也泛出?淡淡的?粉色,偏生还要垂了手指,从他喉舌,到胸膛,一点点流连作乱。


    顾长泽几时受过这样的?勾人?


    他眸光一暗,托着她的?腰往前了些,扣着她的?身子主动沉下。


    昏暗的?屋内只听见他喑哑迷离的?声音。


    “你坐上来,瑶瑶。”


    第64章 第 64 章


    大掌抚在她薄背上, 谢瑶身子被迫弓在他怀里,头发凌乱地披散下来, 垂落在顾长泽身上。


    那热意从心口蔓延到四肢内骸,终于在她腰落下去的刹那得到缓解。


    谢瑶纤细的手扣在他?的脊背上,挠出几道抓痕,被这骤然沉下来的触感逼得溢出一道声音,下意识绷紧了腰身。


    顾长泽仰起头,重?重?地喘息。


    “阿瑶……放轻松……”


    他?揽着谢瑶沉下来,薄唇重?重?地吻上她。


    白皙的脚踝摩挲在他?腰侧, 谢瑶伏在他?身上,抬手勾住他?的脖子,她急切地贴在顾长泽的胸膛前, 想要从他?身上得几分凉意缓解她的燥热,凌乱的吻从唇齿,到胸膛。


    她热烈的主动逼得顾长泽眼尾都泛红,他?大掌握住谢瑶的腰肢, 引着她的动作?,由轻到重?, 愈发急促。


    昏暗的屋内只听得一声声交错的轻喘,青玉拿着冰块急匆匆到了主屋外, 抬手敲门。


    “小姐……”


    “不要了,你出去……”


    谢瑶仰起头,话才说了一半,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她惊慌地抱住了顾长泽的腰身。


    “别……我会摔下去……”


    她细碎的嗓音里带了些哭腔。


    贴近的肌肤源源不断地往他?身上传着热意, 薄汗滴落在枕间, 顾长泽生怕她累着,本就?克制得不行。


    然而小姑娘又娇气, 才坚持了没一会便又哭又喊。


    他?能?就?着这模样瞧清楚谢瑶每个举止间的神情,从她眉梢眼尾的依赖春色,到仰起脖子时溢出的声音,顾长泽委实?舍不得这样的新奇,便隐忍地哄她。


    “摔不下去的,孤抱好你……”


    她渐渐没了力气,人全然被他?掌控在身上,一遍遍揽着腰肢,清醒的意识逐渐迷离,直至燥热消散,她哭闹着要逃,才被他?抱着轻飘飘地转了个身,压在了身下。


    云消雨霁,已是子时三刻。


    那送来的冰块到底没了用处,修身养性了足足半个月,又在今晚全然破功,喝了大半个月的药膳,顾长泽身上的劲全用在了今晚,起初明明是她撩拨的人,然而到了最后,谢瑶实?在后悔多?喝了那碗参汤。


    “孤也喝了。”


    在浴桶里,谢瑶抬手推他?,反被顾长泽握住了手,他?神色晦暗,手下动作?却不停,柔声可怜地哄她。


    “皇祖母送了两碗,你喝了,孤自?然也喝了,你身上好了,却不管孤了,没这样的道理。”


    浴桶里的水四下飞溅,又换了两回,屋内才算安静下来。


    以至于此后日日,谢瑶瞧见参汤便退避三舍。


    第二天一早,谢瑶起了身梳洗罢,刚坐到桌边,瞧见桌上的药膳又险些跳起来。


    “为?什么还有?”


    她轻软的嗓音里还有几分沙哑,才往后退了两步,腿一软又差点跌坐下去。


    顾长泽眼疾手快地把人抱进?怀里。


    “药膳不是阿瑶最喜欢吃吗?孤以为?你今儿还要吃,早早让人备了。”


    “不了!不吃了!”


    她连声摇头,态度很是坚决。


    半个多?月,加上昨晚那碗参汤,谢瑶今儿看见这东西就?觉得反胃。


    顾长泽轻笑一声,那双眸子似乎已看穿了一切。


    他?假意哄她。


    “真不吃了?孤觉得身上还不利落,阿瑶陪孤再?吃两天吧。”


    “不,不吃了!我觉得殿下好得很。”


    谢瑶从顾长泽怀里探出头,端起桌上的碗就?喊青玉。


    “撤出去,都撤出去!”


    青玉被她这如临大敌的模样吓了一跳。


    这药膳吃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不愿吃了?


    就?如昨晚一般,本喊着她去拿冰块,等她拿回来了又喊着不要了,青玉觉得她家?小姐越发奇怪,但瞧她这般模样,也不见太子殿下丝毫不满与生气,反倒笑意满满地道。


    “撤了吧。”


    青玉连忙招呼着人把药膳撤下去,没一会,江臻猫着身子进?来,送上了早膳。


    松子糕,桂圆羹,清炖小牛肉……


    谢瑶瞧着这早膳便食欲大振,从顾长泽怀里钻出来够到了筷子。


    一顿饭吃罢,她慵懒地躺在软榻上,顾长泽吩咐人收拾了桌案,又回头瞧她。


    “早起才睡了那么久,这会又躺着,来,随孤出去走走。”


    他?朝谢瑶伸出手。


    六月的清晨还不算热,薄薄的云雾与朝阳相映,两人携手走在院子里。


    庭前的玉兰花从那回之后便全挪回了前院,淡雅的香气拂过鼻尖,谢瑶心情都舒畅了不少。


    与顾长泽在东宫养身子的这些天,她连主院都没怎么出过,此时一出来,也起了意要拉着顾长泽多?走走。


    两人越过长廊,垂花门,不知不觉走到了那小木屋前。


    谢瑶停下了步子,顾长泽偏头看她。


    “前面没什么可去的了,不如回吧。”


    他?似乎依旧不大愿让她进?这屋子,但谢瑶昨儿听了太后的话,时隔多?天的好奇又被勾出来。


    她故意抬步往前走。


    “这不是还有个屋子呢,我今儿想进?去看看,夫君陪我?”


    她勾着顾长泽的手指,一声自?然随意的夫君把人喊得心神一晃,也没听她说的什么,下意识应了一声跟着她往前。


    直到了门口,谢瑶手伸到他?面前讨要钥匙的时候,顾长泽才回过神。


    他?看着谢瑶灵动狡黠的眸子,轻笑一声。


    “你算是知道怎么哄骗孤了。”


    “哪能?呢,这不是殿下自?个儿说要来看的么?”


    谢瑶眨眨眼,称呼又变回了殿下。


    她歪着头看顾长泽,手伸到面前,也不催他?。


    顾长泽看她一眼,又望向那上了锁的木屋。


    “真要看?”


    “殿下都答应了,总不能?出尔反尔吧。”谢瑶转了眼珠。


    顾长泽轻笑一声。


    “成?,阿瑶都喊了夫君了,孤总不能?不让你看。


    江臻,去取钥匙。”


    他?这痛快的样子让谢瑶一惊。


    “真让看?”


    上回还把这木屋捂得严实?呢,上了锁又哄骗她,不到月余,顾长泽竟要主动开门?


    “怎么,不想看了?”


    “那自?然看。”


    昨儿太后的话让她好奇的厉害,又加上上回那只有背影的美?人图,谢瑶很是好奇,到底是他?口中的友人所作?,还是他?在养病之时,自?己画了许多?的美?人图。


    钥匙很快取来,谢瑶迫不及待地走上前,主动开了锁。


    门一打开,谢瑶脸上的开心就?垮了下来。


    这屋子里干干净净的,只放了几张宣纸,连她上回见了一角的美?人图都不见踪影。


    顾长泽偏头看她。


    “怎么了?不高?兴?”


    “上回的美?人图呢?”


    “上回你吃了一通飞醋,孤生怕你误会,也觉得那幅朋友作?的图放在孤的府上总是不合适,让人送走了。”


    “不是殿下画的?”


    谢瑶狐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顾长泽无辜地摸了摸鼻子。


    “太子妃怎么会这么想?真是孤的一个朋友。”


    他?脸上看不出破绽,谢瑶不死心地又在屋子里转了一圈。


    “那别的呢?”


    “还有什么?这屋子里只有那一幅画。”


    “皇祖母昨儿还说,您在三年前养病的时候,独自?在东宫作?了许多?画,都锁在一间屋子里。”


    顾长泽面不改色。


    “皇祖母骗你的。”


    比着太后骗她,显然顾长泽提早挪走了所有的东西这句话更可信些。


    难怪敢这么轻易地打开屋子给她瞧呢。


    谢瑶蔫蔫地失了兴趣,摆手道。


    “回吧。”


    “太子妃不看了?”


    顾长泽在她身后喊道。


    明知故问。


    谢瑶腹诽了一句没搭理他?,顾长泽轻笑一声,朝江臻递了一个眼神,抬步也走了出去。


    夫妻俩回到屋子里,谢瑶无精打采地坐在软榻边摇着团扇,顾长泽看了她一眼,笑着走过去。


    “不高?兴?”


    “这院子里,从上到下都有秘密瞒着我,能?高?兴么?”


    平白无故地被瞪了一眼,顾长泽很是无辜。


    “东宫上下都是太子妃说了算,谁敢瞒你什么?


    孤可是连最后的木屋都打开给你瞧了,再?没什么敢瞒了。”


    话说的冠冕堂皇,谢瑶无法,只能?抬手锤了他?一下。


    顾长泽伸手握住谢瑶的指尖,瞧着她这几天越发红润的脸色,忍不住亲了亲。


    两人都修身养性了半个多?月,顾长泽也没想着昨儿得了那碗参汤的好,虽然折腾了一宿,但今日看谢瑶的脸色也愈发光彩照人起来。


    “孤瞧那药膳养人的本事没有,倒勾得太子妃心火旺盛,给孤知道了些别的纡解的法子。


    下回再?不舒坦了,太子妃莫吃那么多?药膳了,不如多?喝两碗参汤,孤帮你……”


    最后一句话消弭在唇舌间,谢瑶红着脸推他?。


    “你起开。”


    顾长泽轻笑一声,握着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问道。


    “想出宫吗?”


    谢瑶眼前一亮。


    “能?出去吗?我从回门那天后,就?再?也没回去了呢。”


    加上她也有段日子没见过顾姳了。


    “不难。”


    皇子出入宫只需向洐帝打声招呼。


    顾长泽知道她闷了多?日,如今两人身子渐好,他?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便想带着她出去走走。


    “江臻……”


    “回殿下,娘娘,太后娘娘遣人前来送药。”


    两人的声音撞在一处,江臻在门外回禀。


    药?


    谢瑶与顾长泽对视一眼,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什么药?”


    江臻从门外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婢女。


    “娘娘说殿下与太子妃体弱需养身子,又命人熬了参汤。”


    第65章 第 65 章


    谢瑶一听脸色就垮了下?来, 太后这两日怎么这般喜欢送参汤?


    昨晚那燥热半宿才?消,又被顾长泽翻来覆去地折腾了许久, 谢瑶见识了正常人补多了气血的下场,这会哪还敢再喝?


    但拒绝太后的好意自然也不成。


    她为难地看着顾长泽。


    “孤来。”


    顾长泽上前要端了两碗参汤喝下?去,谢瑶眉心一跳赶忙拦住他。


    这样的情况,顾长泽喝与她喝,有什么分别?


    谁喝多了都是?一样的解决办法。


    “先放这吧,多谢皇祖母好意。”


    打发?了下?人,谢瑶为难地看着参汤。


    这东西是?大补之品, 很是?珍贵,倒掉了浪费,喝了也不成。


    “明日?您让人告诉皇祖母, 可别再送这些了。”


    顾长泽不急不缓地端了其中一碗,意味深长地看谢瑶。


    “但今日?送来的也不能浪费。”


    谢瑶一咬牙,端着喝罢了。


    她刚起身要去沐浴,腰间便揽过?来一只大手。


    “太子妃, 孤身上好热啊。”


    腰间的衣带被抽走,谢瑶看顾长泽冠冕堂皇地说着假话, 眉心一跳推他。


    “别闹了。”


    一碗参汤而?已,又?不是?春情酒, 昨晚上是?一顿药膳加两碗参汤才?让她把持不住,今儿?的可没这么大的效果。


    顾长泽不松她,唇磨着她的耳侧。


    “太子妃不热吗?孤瞧你?脸色有些红,身上也似乎有些烫。


    沐浴的水不凉, 还是?孤替你?解暑吧。”


    “别……唔……”


    谢瑶一句话没说完, 被他堵住唇抱去了软榻。


    今日?却是?明晃晃的借“参汤”的东风胡闹。


    *


    第二天起早,夫妻两人换了身简单的衣裳出宫。


    谢瑶许久没回谢王府, 今儿?很是?兴致高昂,马车停在家门口,她刚要下?去,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娇俏的声音。


    “好了,遇景哥哥,你?别跑了,我发?誓,就今儿?,陪我去一趟就成,我都跟那小郡主打赌了,你?要是?不去,她真?该嘲笑我了。”


    “姳儿??”


    谢瑶探出头,目光捕捉到那道粉色的身影。


    顾姳正伸手扯着一人的衣袖,语调敛了平日?的蛮横,平添几?分小心翼翼。


    她面?前的男子一身锦衣华服,清冷的神色上带了几?分不耐烦。


    “公主,臣公务缠身,实在没兴趣陪你?玩这些无聊的游戏。”


    他拂开衣袖的动作极重,顾姳一个不防备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我……阿瑶?”


    她被谢瑶喊了一声,下?意识回头看过?去,顾长泽跟在谢瑶身后探出头,瞧见顾姳拉着的人,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


    “皇兄,皇嫂。”


    顾姳吐了吐舌头松开手,规规矩矩地立好了。


    陈遇景理了理衣袖的褶皱,垂声冷淡行礼。


    “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安,五公主,臣先行告退。”


    他话落转身便走,顾姳在身后喊了一声,没见他回头,顿时扁了扁嘴,又?红了眼。


    “遇景哥哥。”


    她语气带了哭腔,陈遇景连停顿也无,似乎压根没听到。


    “出息。”


    顾长泽下?了马车,看她要哭,顿时皱眉斥道。


    “怎么回事?”


    谢瑶还不知道前因后果,瞥了顾长泽一眼拦住了他的话,上前去拉顾姳。


    顾姳转头就埋进了她怀里。


    “我也没耽误他理公事啊,他都能陪秦王府的小郡主去看诊,怎么就不能陪我去游湖了?”


    她的语气里满是?委屈,话没说完眼里就有了泪。


    “那小郡主昨儿?便嘲笑我,日?日?跟在陈遇景身后也不见人回头,我堂堂公主哪能输了气场?就想让他今儿?陪我出出恶气,没想到他还这样凶我。”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谢瑶总算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从前几?年,她一直知道顾姳心中有个喜欢的人,但上京所有贵公子里,谢瑶也没见她和谁亲近,本以为是?外人流言的玩笑,今儿?却是?见着了本尊。


    原来是?那位才?从外地调回来的少卿大人陈遇景。


    而?看顾长泽的语气,显然早就知道这事。


    “人都走了,你?在这哭有什么用,要么去把人追回来当着他的面?哭,要么就进来。”


    “皇嫂,你?看他!”


    顾姳顿时跺了跺脚,不满地看向顾长泽。


    谢瑶连忙抱着人又?哄了一阵。


    “不过?一个人罢了,真?能让你?这么喜欢?”


    她看那陈遇景性?子颇有些冷淡,委实看不得顾姳如此受委屈。


    “喜欢啊。”


    顾姳委屈地红着眼。


    “我喜欢他好几?年了。”


    从她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就喜欢陈遇景,到后来他任命外调,整整三?年,顾姳公主府里养了一堆取乐她的侍君,然而?陈遇景一回来,她又?觉得那些人都索然无味。


    “嫂嫂,你?是?没喜欢过?人,所以不懂我……”


    顾姳话说到一半,顾长泽一记眼刀甩了过?来。


    “你?再胡说,孤明日?上奏,还让陈遇景外调。”


    受了威胁,顾姳扁了扁嘴。


    “可别,嫂嫂喜欢哥哥,最喜欢哥哥了。”


    谢瑶红着脸瞥了顾长泽一眼,拉着顾姳入了王府。


    门口的事闹得她心里不痛快,入了王府,谢瑶喊人备上了她最喜欢的莲叶羹与水晶龙凤糕,可顾姳还是?不高兴。


    “哪有这样铁石心肠的人,我跟在他身后五年,到了今儿?这时候,还是?我哭一声他都不带回头的。”


    “孤早说了此人不值得托付,你?堂堂公主,怎么能为喜欢一个人折腾到这种地步?”


    顾长泽皱眉。


    顾姳梗着脖子。


    “我哪折腾了?”


    “他外调三?年,你?年年遣人问候,他家中父兄,你?频频找人提拔,陈遇景一朝回来,你?散了公主府所有的侍君,整日?追在人身后,还不胡闹?”


    顾姳不服气地瞥了他一眼。


    “那也没太子皇兄能胡闹。”


    顾长泽揉了揉眉心,要被她气笑。


    “孤哪胡闹了?”


    顾姳想三?年前满身伤在府里画谢瑶,三?年里抗了无数次父皇送妃妾入东宫的旨意,她若忍不住一朝全给?他抖出来,才?让皇嫂知道他到底胡不胡闹!


    顾姳想了想,到底是?没胆子,只哼了一声,阴阳怪气。


    “论心里藏人的本事,谁比得过?太子皇兄?”


    谢瑶顿时瞥过?去。


    “什么意思?”


    她还说今儿?问问顾姳呢,木屋里的事别人不知道,这丫头多半知道些。


    “顾姳。”


    顾长泽不轻不重地喊了一声。


    顾姳连忙吐了吐舌头。


    “没事,我胡言的。”


    谢瑶觉得这兄妹俩怪怪的,刚要追问,门外来了人喊道。


    “公主,公主,您快些去吧,陈大人在东街碰见秦小郡主了!”


    顾姳顿时糕点也不吃了,拎着裙摆就往外跑。


    “哥哥嫂嫂,我明儿?再来看你?们。”


    谢瑶抬手揉了揉眉心。


    “好几?年了,我头一回知道陈遇景,这论藏心上人的本事,姳儿?得数第一。”


    顾长泽看了一眼无知无觉的谢瑶,腹诽道顾姳排第二也说得过?去。


    “别管她了,好不容易回趟府,孤陪你?走走。”


    上次回门,两人也没在王府转遍,今日?谢瑶便带着他一起往后院去。


    入了初夏的谢王府绿荫如盖,后院之后,还有一片小湖,绿色的荷叶很是?扎眼。


    “我之前与殿下?说过?,母妃喜欢。”


    顾长泽点头。


    他还记得那是?在寺庙,有一处是?之前萧琝讨谢王府喜欢而?命人移栽的。


    没想到王府里也有这么一片湖和荷叶。


    “母妃喜欢,父王就命人开了片小湖,引了水,说夏天好看,还能给?母妃做莲子茶。”


    谢瑶记得她再小一些的时候,有段时间谢王经常在家,夏日?就带着她和哥哥一起去湖心,亲自摘了荷叶与莲心,再煮了茶放糖水给?母妃。


    母妃性?情冷淡,唯独在这时候会高兴些,他们一家四口坐在凉亭里,欢笑声能传出好远。


    她眼中的怀念没躲过?顾长泽的注意,他看了一眼前面?的小湖,问她。


    “喜欢?”


    “有些念着了。”


    “不难,让下?人挪了船,孤陪你?去摘,也做给?你?喝。”


    “当真??”


    谢瑶怀疑地看了他一眼。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储君,还会做莲子茶划船么?


    “去换衣裳。”


    顾长泽不解释,抬手拉了她往前走。


    入了闺房,谢瑶换了身轻薄的裙衫,她坐在妆台前将发?髻高高挽起,顾长泽目光掠过?她房内,落在那张足能容纳两个人的床榻上。


    他弯下?腰去抱谢瑶。


    “今儿?陪娘子摘了莲蓬,可有什么奖赏?”


    “还没摘呢,殿下?就讨赏了?”


    谢瑶好笑地看着他。


    “总会有的,孤提前问问。”


    “殿下?想要什么?”


    顾长泽唔了一声,垂下?眼压低了声音。


    “大婚之后,孤还没陪你?住在王府过?呢,不如今晚……咱们一同歇在这床吧。”


    *


    管家挪来了小船,顾长泽拉着她一同上了船,拂起衣袖轻轻划着船桨往湖中心去。


    他动作娴熟,小船在他手下?行的很稳,谢瑶慵懒地坐在船尾,目光所极,碧水青天,满目绿意荷色。


    微风吹过?拂起发?丝,谢瑶伸出素白的手,顺着船去摘底下?的荷叶。


    荷叶根扎得深,她用的劲大,湖中沁凉的水便飞溅起来,打湿了那薄薄的轻衫,谢瑶索性?将袖子拂了上去,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


    那绿色映在她身上,愈发?衬得她灵动貌美,娇俏动人,耳珰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谢瑶摘了一片荷叶,闻着上面?的清香,似乎也跟着回到了年少的时候,他们一家四口在凉亭里的欢愉。


    时隔多年,她一人在王府,竟又?在他的陪同下?来摘了荷。


    谢瑶心中一时感触,回头看顾长泽正认真?划着船桨,她喊他。


    “殿下?!”


    顾长泽抬头看过?去,便被她撩过?来的水溅了满面?。


    六月间的水沁凉,顾长泽也不见恼。


    “别着凉了。”


    谢瑶笑眯眯地看着他,忽然起身到了他面?前,捧着他的脸吧唧亲了一口,甜丝丝地道。


    “夫君,你?可真?好呀!”


    第66章 第 66 章


    温软的触感贴在脸侧, 稍纵即逝,这一亲罢, 两人?都愣住了。


    谢瑶眼神慌张地四处看了一看,小船行到湖中央,四下?都是高大的荷叶,路边行走?的婢女与下?人?并未注意到这儿的动静,她这才?松了口气,连忙退开身子,只觉得心口怦怦直跳, 已开始后悔方才自己的大胆。


    这种事怎么能是她会做的呢?


    她的脸色一时比天边的朝霞还红,水绿色的衣裙映着姝丽的面容,一时与荷叶相映, 极尽貌美。


    唇角的触感犹在,顾长泽从方才?的呆愣里回过头,大手一捞把?人?抱进了怀里。


    船桨晃荡在水边,荡起一阵涟漪, 面前放大过来?一张俊脸,顾长泽牢牢堵住了她的唇。


    “在外面……唔……”


    谢瑶的话?再没说出来?, 唇齿间的清甜与暧昧气息交缠在一起,眼前是碧水青天, 一片碧绿的荷叶中,她躺在顾长泽腿上,身下?船只晃悠悠的,她整个人?如置云端, 被他一点?点?攫取着呼吸。


    尽管有荷叶挡着, 谢瑶也生怕下?人?看到,她身子紧张的弓在一起, 抓着呼吸的空隙喊他。


    “殿下?……别……。”


    “不是太子妃先开始的么?”


    顾长泽只给了她片刻喘气的间隙,很快又牢牢吻住她。


    愈发深入,愈发沉迷,两人?的呼吸都乱了,顾长泽抱着她的手越发收紧,直到谢瑶好不容易抓着他唇挪开的空隙大口喘着气,冷不丁他的手抚到了谢瑶腰间,身上的动作带了几分凌乱喑哑,事态渐渐有些不受控制起来?,谢瑶从情浓间抽出意识,惊慌摁住了他的手。


    “不行……”


    她脑中晕乎乎的,却没忘了这是在哪,嗓音已有几分慌张,顾长泽勉强从她身上抬起头,用了极大的抑制力?克制住了内心的冲动,他埋头在谢瑶脖颈间,闻着她身上的馨香,一点?点?把?涌到一处的气血压下?去。


    荷叶飘动,清香拂面,两人?脸上都红得厉害。


    好一会,船只行出去,谢瑶主动从他怀里钻出来?。


    细白的手握紧了荷叶,从这儿起到回到岸边,她再没敢看顾长泽一眼。


    她身上的衣裳都因为方才?的插曲而被水浸湿,只能入内室又换了一身,转路去了小厨房。


    莲子茶不算难熬,谢瑶自个儿也会,她挥退了下?人?,独自在小厨房忙碌着。


    宫中这样的饮食不少,但谢王府做出来?的和外面的不一样,她也想让顾长泽尝尝。


    夏天白日自然很热,忙活了小半天,谢瑶额头上冒出了细细的薄汗,刚要拿了帕子去擦,身后忽然伸过来?一只皙白的手,轻轻给她擦着汗珠。


    “孤陪着你。”


    顾长泽会的不多,但多少也能给她打个下?手,两人?在小厨房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等熬好了莲子茶,谢瑶捧着手中的瓷碗递到他面前。


    “殿下?尝尝。”


    那莲子茶入口本该带着些清苦,却不知被她放了什么,清苦之余又有些甜,驱散了夏日的闷热与燥意,顾长泽喝了一口,抬起头看着她亮晶晶的神色。


    “很好喝,太子妃果然厉害。”


    顾长泽从不吝啬在任何时候夸赞她,果真听了这话?,小姑娘愈发神采飞扬,一声一句夫君哄着顾长泽将莲子茶喝罢,又要拉着他往后院去。


    上一次回门回来?,她先应付了那一群亲戚,下?午又陪顾长泽在屋里睡着,没怎么带顾长泽看过王府,这一回有了时间,谢瑶献宝似的拉着他将王府转了个遍。


    “这儿是我夏天乘凉躲懒的地方,那儿的树下?冬天埋着梅花酒,还有那里……哥哥春日最喜欢带着我去看桃花……”


    她叽叽喳喳地和顾长泽说着,两人?越过垂花门,到了一处高大又气派的楼阁前。


    谢瑶没想到转着转着走?来?了这,先是一愣,随即转过身和顾长泽介绍起来?。


    “这儿是宴酩厅。”


    宴酩厅是谢王府最豪华的宴客厅,里面有曲水流觞的宴桌,还有第一鬼手巧夺天工的山水画,第五层的高处有玉阶,从那上去能俯瞰整个王府,乃至长街,极是豪华恢宏。


    然而据谢王所?言,从她满月宴之后,这儿只再开过一回。


    是她和萧琝定亲的时候。


    宴酩厅很大,上下?足有五层之高,那天宴满了上京所?有的权贵,丝竹管弦,八珍玉食,楼阁上座无?虚席,楼阁外摆满了流水宴。


    那时候顾长泽应在东宫养伤。


    “这楼阁瞧着倒气派,怎么不开门?”


    “这儿地方偏僻,父王不怎么来?,也不怎么开过,没什么可看的,殿下?与我去那边瞧瞧吧。”


    谢瑶不傻,不会在这时候提起那些陈年旧事,这不是等着顾长泽翻旧账么?


    她匆匆说了两句,抬手拉着顾长泽往外走?了。


    两人?转了大半圈,又回到谢瑶闺房,谢瑶对这个自己住了十多年的地方极是想念,入了内便不愿离开,两人?一起在屋子里,看谢瑶年少作的画,看的书,不知不觉间,时间已到了酉时。


    谢瑶很不愿意走?,然而也知道宫里有规矩,依依不舍地又看了一眼这屋子。


    “走?吧。”


    她才?拉着顾长泽出了院子,迎面闪过来?一道艳丽的身影。


    “哥哥,嫂嫂。”


    那早上才?红着眼从王府离开的顾姳笑嘻嘻地走?了进来?。


    “你们这就打算走?了?我今儿好不容易把?遇景哥哥拐来?了,还想跟你们一同?用顿晚膳呢。”


    “你把?陈大人?拐来?了?”


    谢瑶探头往她身后看,却没瞧见人?。


    “拐来?了,我可费了好一番功夫呢,嫂嫂,你便留在王府多用顿晚膳吧,也好瞧一瞧他。”


    顾姳扯着她的衣袖撒娇。


    谢瑶本就不想离开,这会也好奇这顾姳放在心上的人?,她受不住顾姳的撒娇,转头看顾长泽。


    “想留下?便留下?,孤着人?往宫里回话?。”


    顾长泽一眼看出她的想法。


    得了准许,顾姳欢天喜地地往后面走?。


    “遇景哥哥,你快来?!”


    谢瑶连忙喊了管家去备晚膳,话?才?落,跟在顾姳与陈遇景身后,一道声音接着响起。


    “许久没来?王府了,今儿跟着遇景蹭阿瑶一顿饭,阿瑶不会不答应吧?”


    顾长泽的脸色在还没看到人?的时候就沉了下?去,谢瑶惊喜地道。


    “子行哥。”


    算起来?从萧琝养伤回府,除了在慈宁宫的那一面,两人?也没怎么见过。


    如今在宫外,也没那么多规矩,他人?来?了,谢瑶高兴地把?人?迎了进来?。


    今日的萧琝一身黑衣,俊美无?俦的脸上带着潇洒恣意的笑,入了内便看到了站在谢瑶身边揽着她腰身的顾长泽。


    “殿下?。”


    他面不改色。


    “萧公子贵客前来?,孤与阿瑶有失远迎。”


    一开口便摆足了姑爷的做派,萧琝更是笑笑。


    “说什么有失远迎,我从小就每日来?谢王府,对这只当如自己家一般。”


    谢瑶忙着张罗晚膳,也没理会他们话?中的针锋相对,争风吃醋的主儿不在身边,他们再较劲也无?用,顾长泽看也不看萧琝,跟着谢瑶往前院了。


    晚膳不到一个时辰便备好了,管家满头大汗地跑来?问?谢瑶。


    “小姐,您打算在哪用膳?”


    谢瑶看了一圈。


    “就前厅……”


    “阿瑶。”


    萧琝轻飘飘打断她的话?,笑意盈盈。


    “这夏天前厅热,宴酩厅前的凉亭如今正好空着,冬暖夏凉,不如去那吃?”


    顾姳跟着眼前一亮。


    “这地儿好,就去这!”


    凉亭与宴酩厅挨着,夏天晚上最凉爽,谢瑶招呼着管家将晚膳摆了过去。


    几人?坐在了一桌。


    陈遇景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地垂头用着膳,任凭顾姳怎么热络也少搭话?,谢瑶此时更好奇顾姳是用了什么法子,能让这么清冷的人?来?王府陪她用膳。


    面前的碗里放进来?一块鱼肉,顾长泽的声音喊回了她的思绪。


    “忙了一日饿了吧,多吃一些。”


    谢瑶刚执着筷子去夹鱼肉,萧琝目光投了过来?。


    “我记得阿瑶七岁的时候被鱼刺扎过喉咙,从那之后便不怎么吃鱼了吧,可别勉强了自己,若是受伤我们都会担心。”


    他说着拿了一双干净的筷子,夹了一块糖脆饼到谢瑶碗中。


    “孤挑过鱼刺了。”


    顾长泽没想到有过这一茬,攥紧了筷子看向谢瑶。


    “不过你若是不喜欢,便不吃了,孤再给你挑别的。”


    他碗边堆了许多的鱼刺,可想而知是挑了很久,谢瑶连忙拦他。


    “无?妨,我爱吃的。”


    她是被鱼刺扎过,但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顾长泽一言不发地要去夹出来?,谢瑶连忙拦住他的动作,将那鱼肉送进嘴里。


    “多谢夫君,这鱼很好吃。”


    她甜丝丝的笑刺痛了萧琝的眼,他差点?克制不住心中翻涌的酸意,只能看着顾长泽的脸色由阴转晴,又低头为谢瑶挑着鱼刺。


    顾姳追着陈遇景叽叽喳喳地说话?,顾长泽给谢瑶夹着菜,合着这一桌只剩他一个孤家寡人??


    萧琝目光转向一旁,忽然开口。


    “这宴酩厅上回开是一年前,一年不见,竟还这么气派。”


    陈遇景忽然抬头看了一眼宴酩厅,顾姳想也没想地跟着道。


    “是啊,上回开的时候,还是阿瑶定亲。”


    第67章 第 67 章


    她一句话没说完, 就被谢瑶捂住了嘴。


    “吃你的饭。”


    然而早已晚了?,顾长泽已顺着顾姳的话又看向了宴酩厅。


    “许久没见了?, 五公主还记得呢?我记得那天五公主喝了?很多酒,闹着阿瑶说三年内总要拿下遇景,可不能留你一个人孤家寡人。”


    萧琝笑了?一声,谢瑶硬着头皮去看顾长泽的脸色。


    她早上?还跟顾长泽说这儿?从没开过呢。


    顾长泽目光从宴酩厅移开,神色丝毫不变,又低头?去给谢瑶挑鱼刺。


    “还喜欢吃什么,都与孤说。”


    谢瑶:……


    不应该啊。


    从前她和萧琝说一句话, 这人都要平白吃些飞醋。


    今儿?这么平静?


    顾姳也?回过神,忐忑不安地盯着顾长泽。


    想着这回闹大了?。


    两个人都看着顾长泽,反倒让他?笑了?一声。


    “怎么了??”


    “没……没什么。”


    “你总看着孤, 孤还以?为脸上?有什么东西,这宴酩厅的确豪华,孤曾在东宫也?有耳闻,太子妃, 你说明年咱们若有了?孩子,到?了?满月也?来这摆一回流水宴怎么样?”


    顾姳当即嘴角一抽。


    说了?半天, 定亲摆的再热闹也?吹了?,这如今坐在身边的才是正主。


    难怪不屑于吃这点飞醋。


    谢瑶连声点头?。


    “好?, 殿下说什么都好?。”


    “嗯,那你多吃些。”


    对面的萧琝盯着顾长泽这云淡风轻的样子,恨不能把手中的筷子摔了?。


    一顿饭吃的几?人各有心思,用完了?晚膳, 陈遇景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离开了?, 顾姳缠着人跑了?,江臻喊走了?顾长泽, 凉亭里剩下谢瑶和萧琝。


    “殿下,冯先生回话,他?如今已入了?上?京,落榻临月楼,皇上?亲自着人请他?明日入宫,您看今晚可要再见他?一面?”


    毕竟入了?宫要掩人耳目,短时间是不能跟冯先生“认识”的。


    顾长泽摆手。


    “不再见了?,为防变动?,从今日起,将他?身边所有的人都撤回来,再把这个身份的底给孤弄漂亮些,不准任何人发现不对。”


    “是。”


    江臻垂着头?压低了?声音。


    “冯先生说,他?还没入京城,皇上?已传了?数次话问他?,可真有什么长生不老的药。”


    顾长泽眼中闪过讽刺。


    “若真长了?命,那叫贻害千年。”


    他?轻笑一声,抬手挥退了?江臻往凉亭去。


    越过垂花门?,顾长泽听见萧琝循循善诱的声音。


    “你本来也?不想留下不是吗?阿瑶,你知不知道,你的入宫本没这么简单,那道圣旨并不是皇上?所赐。”


    谢瑶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你今晚也?没喝醉,子行哥,怎么就说起胡话了??”


    “我?没胡说,阿瑶,其实……”


    萧琝的话音渐渐激烈起来。


    “太子妃。”


    两人双双回过头?,顾长泽从暗色里走了?进来,神色如常。


    “父皇准许咱们落榻宫外,时候不早了?,姳儿?也?回了?,累了?一日,你先去梳洗,孤送送萧公子回府。”


    谢瑶看见他?顿时迎了?上?去。


    “殿下回来了?。”


    “嗯,你先去梳洗吧,今晚孤陪你一起,便落榻你的房中。”


    萧琝大手猛地紧握在一起,看见谢瑶神色如常地点头?,从垂花门?外离开。


    昏暗的月色下,萧琝冷眼看了?顾长泽一眼,刚要抬步离开,忽然眼前寒光一闪,一把匕首刺向他?。


    刀尖划破他?衣裳,仅差一点几?乎划破皮肉,萧琝闪身避开,然而下一瞬,那把刀灵活地又朝他?刺来。三两下的功夫,轻而易举地划破他?的衣袍,割开墨发,顾长泽一步步把他?逼近到?凉亭内,借着楼阁的遮掩,狠狠地刺向他?心口。


    “噗嗤——”一声,萧琝侧身避开了?要害,那匕首还是划开了?他?腹部,刹那间鲜血淋漓。


    “顾长泽,你疯了?!”


    刺骨的疼痛逼得萧琝闷哼一声,冷汗直冒。


    他?对上?顾长泽一双平静却猩红的眼,刚说了?一句,那匕首从他?腰腹抽出,又狠狠刺向心口。


    萧琝呼吸一窒,用了?内力狠狠推开顾长泽,拔出身上?的佩剑刺了?过去。


    顾长泽不躲不闪地迎了?上?去。


    顾长泽身子不算好?,但?萧琝才受了?伤,手中又拿的是长剑,不适宜近身搏斗,两人三两下过招,顾长泽如同不要命了?一般,招式狠厉又步步紧逼,萧琝身上?连连挂彩,没几?步路便被顾长泽逼着退到?了?宴酩厅前。


    顾长泽猩红的眸子落在宴酩厅上?,抬脚踹开了?门?,两人一路扭打进了?宴酩厅里。


    到?了?里面他?更无顾忌,桌案清台,连着古筝琴画,通通被他?手中的刀扫到?了?地上?,噼里啪嗒地响起一阵声音,萧琝被他?一脚踹到?了?伤口处,眼前一黑身上?散了?力,被顾长泽死死地掐着脖子摁到?了?地上?。


    “孤真想杀了?你,把你和宴酩厅,一起烧死了?,烧成灰,再没半点让她能记挂的往事才好?。”


    夜色里,他?一双猩红的眸子翻涌着通天的怒意与妒恨。


    什么云淡风轻,什么毫不在意,都是假的,他?在乎的要疯了?,恨不能现在就把萧琝五马分尸!


    萧琝身上?疼得直冒冷汗,哪怕刀已抵到?了?脖子,他?却冷笑。


    “怎么?你怕了??”


    “孤不怕,孤想把你挫骨扬灰。”


    手中的刀不受控制地刺下去,很快在他?脖子上?割出血痕,萧琝被他?死死压制住,脸色涨红,手中的长剑吃力地抬起,也?抵在顾长泽的身后。


    “放……放开……”


    长剑刺破衣裳,顾长泽仿佛无知无觉,手下愈发用力。


    “多说多错,孤就不该留你到?今天。”


    “你现在杀了?我?,她才是真会伤心一辈子……”


    萧琝狠狠地喘着气,目光痛快地看着顾长泽猩红阴鸷的眸子。


    “我?为她挡过剑,她最?心软了?。”


    “孤千算万算,没算到?那一天是你故意所为,萧琝,你果真卑鄙。”


    萧琝毫不意外顾长泽能猜到?他?,他?也?压根没打算隐瞒。


    “比不上?你,顾长泽,夺他?人妻很好?玩么?”


    “你再说一遍,是谁的妻?”


    手下动?作愈发用力,萧琝感受着脖子上?的血往外流,眼前一阵阵发昏。


    “我?的,是我?的……她本来就是我?的妻,顾长泽,是你用卑鄙的手段骗走她!退婚,再到?圣旨赐婚,三皇子的死,你分明对她早有所图,又装什么伪君子?”


    “有你这样的废物,她早该另寻高枝来找孤,竟还便宜你与她定亲,萧琝,你算什么东西?”


    “好?,不过就是一条命,顾长泽,你今晚一心求死,我?也?不怕你。”


    两人话没说到?一半又扭打在一起,萧琝的长剑也?在顾长泽身上?割破了?好?几?个伤口,然而他?丝毫不顾,只一心想杀了?萧琝。


    浓烈的血腥味在屋内弥漫,桌椅瓷瓶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萧琝长剑刺向顾长泽脖颈的刹那,他?的刀也?划向了?萧琝脖子,声音阴鸷冷厉。


    “孤杀了?你,再将你挫骨扬灰,你带着这些秘密下地狱,从今以?后,谁也?不能再骗她离开孤的身边。”


    手起刀落,长剑与匕首各自距离彼此脖子半寸距离的刹那,门?外响起管家的喊声。


    “殿下,太子殿下,您在哪呢?太子妃找您呢。”


    *


    安静的谢王府外,萧琝捂着腰腹的伤口踉跄地走了?出去。


    “公子!”


    “滚!”


    他?抬手推开了?下人,目光死死地盯着王府。


    “确定江相是他?的人吗?”


    “假不了?。”


    “两块兵符都在他?手中,皇帝这老不死的竟还以?为他?是东宫的废物。”


    萧琝冷笑一声,吐出一口血沫子。


    夜色里,他?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无妨,他?有,我?也?有,这天下不止能姓顾不是吗?”


    等他?夺了?天下登基,杀了?顾长泽,他?的妻,还是会回到?他?身边。


    *


    罕见的,这回顾长泽沐浴完才进了?谢瑶的房内。


    她穿着白色的寝衣,懒散地窝在软榻上?看书等顾长泽,她一时看入了?迷,直到?腰间一只大手把她抱进怀里,才抬起头?看他?。


    “不是只送子行哥出去吗?怎么送了?这么久?”


    “孤与萧公子说了?会话,不碍事。”


    他?脱了?外袍抱着谢瑶上?了?床榻,头?一回住在她的闺房,顾长泽左右瞧着这屋子。


    从床榻到?屏风,乃至整个屋子,都是她极喜欢的浅色,紫色的床帷随风轻轻晃动?,她的妆台,书架,桌案上?摆着的古琴,刺绣,还有整个屋子都散发着与她身上?一样的馨香。


    顾长泽埋在她脖颈重?重?地吸了?口气。


    “白日里答应孤什么,太子妃还记得吗?”


    “什么?”


    谢瑶一时没反应过来。


    “太子妃答应孤,孤陪你摘了?荷叶,你晚上?便与孤一起在这床榻上?歇息。”


    “这不正是要歇……嗯……”


    谢瑶话说到?一半,顾长泽的手已顺着寝衣探了?进去。


    她手中的书松了?一角,被顾长泽拉着扔到?了?桌上?。


    烛光摇曳,他?手下动?作不停,很快两人的衣衫散落在地上?,她被他?放在床榻上?,抬头?触目所及是淡紫色的床帘,还有她年少因为喜欢特意挂的风铃,被动?作扯着一晃,便响起了?清脆的声音。


    这是她的闺房,她住了?十多年的屋子……这里面记着少女?的日渐长成,记着她每一晚的梦和心事,她从年少到?及笄成人,然而今晚却要和顾长泽在她的闺房中……


    “既来了?,自然要在太子妃的房中,尝尝真正的闺房之乐。”


    浅色的帘子散落,灯灭下去,朦胧旖旎的氛围里,谢瑶听见这句话,心尖顿时一颤。


    “不行,这太……”


    委实太超过了?。


    她从来没想过会是这个地方?……


    “有什么不成的?太子妃不想在这,那是想去哪?宴酩厅吗?”


    他?堵住谢瑶的唇,将她的挣扎,嘤咛都咽了?下去,鼻息间充斥着她身上?和满屋的馨香,顾长泽兴致愈发高昂。


    他?重?重?地吻着谢瑶的每一寸肌肤。


    他?早就想这样做了?,在和她回门?的那一天,在见到?她和萧琝定亲的那一天,他?就想和她在这,试试真正的闺房之乐。


    昏暗的屋子里不断响起浅浅的喘息和交错的摩擦声,甜腻勾人的水渍缠在顾长泽的指尖,又探入唇齿里。


    腰身沉下去的刹那,风铃随着动?作勾缠响起,这声音越发刺激了?谢瑶,她眼尾的泪痕滑落,惊着声喊他?。


    “殿下,殿下……”


    “放松一些。”


    顾长泽闷哼一声,一边哄着她,动?作却愈发重?。


    他?食髓知味地拥紧了?谢瑶,看着她酡红的脸色和迷离的眸光,眸中阴鸷与疯狂散去,喘息笑了?一声。


    曾经是别人的未婚妻又如何?卑鄙如何心狠又如何?他?既动?了?手,就没有回头?路。


    她已在他?的身边了?,他?和她连身子都这么契合,他?们天生就该在一起。


    第68章 第 68 章


    第二日早起, 夫妻两人起身,管家?急匆匆从外面走进来。


    “小姐, 宴酩厅出事了?,奴才一早命人去收拾凉亭,发现宴酩厅的窗子被捅了个窟窿,大惊之下打开了?宴酩厅,里面的陈设摆件都被砸了个稀碎,地上还隐约有血迹!”


    谢瑶人一惊,困意全消散了。


    “怎么回事?”


    宴酩厅从去年之后就没再开过了?, 她?成亲之后,谢王府的下人都?少了?许多,谢瑶到?了?宴酩厅内, 瞧着地上斑驳的血迹和碎了一地的瓷瓶,显然有些被吓着了?。


    去岁办定?亲宴的时候,谢王极尽奢华地将宴酩厅里挂了?许多名人所?作琴瑟百好的画,还有象征着夫妻顺意的瓷瓶摆件, 而此时这些东西全摔在了?地上,连着上面的画都?碎成了?一片, 无一幸免。


    “奴才……奴才也不知?道啊,咱们王府一向都?是有守卫的, 也没人发现昨晚哪进了?刺客啊。”


    管家?更是欲哭无泪。


    什么人偷偷进了?王府砸宴酩厅的东西,又意图何为?


    谢瑶有些不安。


    “别怕,若真为谋财,也不该只砸了?宴酩厅就悄无声息地离开, 孤等会命人在王府里多加些守卫, 这儿先让管家?收拾了?吧,碎了?一地的东西, 不见有什么好寓意,平白放在这也惹人烦。”


    顾长泽温声安抚她?。


    谢瑶心中慌张,也只能听了?顾长泽的话,管家?招呼着人进来,将碎片和?血迹都?清理了?个干净。


    顾长泽看着屋内的东西一件件撤出去,直到?整个宴酩厅恢复到?干净的模样?,心中萦绕了?一夜的阴云拨开,他目光一转,落在最里侧的一个地方。


    “三楼那里还有一幅鸾凤和?鸣的画,一起挪出去吧。”


    婢女忙不慌上前挪东西去了?,谢瑶正捏着帕子擦手上落下的灰尘,听了?这话骤然回头,眼?中闪过狐疑。


    “殿下怎么知?道三楼有幅画?”


    那幅鸾凤和?鸣的画是先朝一位很出色的画师所?作,后来偶然到?了?谢王手中,去岁挂在了?宴酩厅中,当时来的宾客们都?绕着这画夸好看,但?顾长泽不该知?道才对。


    对上她?的目光,顾长泽面不改色。


    “方才进来的时候看到?的。”


    他起身往楼上去。


    “孤再上去瞧一瞧有没有别的东西,这样?珍贵的画别放在这,万一被毁了?,那就实在可惜了?。”


    他的身影消失在楼下,谢瑶刚要跟着上去,目光一转,落在扶手拐角处,一截染了?血的布料上。


    她?忽然上前将那截紫色的衣角捡起来。


    没过片刻,顾长泽从楼上下来,身后跟着的几?个婢女手中各自捧着东西,看样?子已将上面全部的东西都?搬了?下来。


    紫色的衣袍一闪,他勾着唇到?了?谢瑶面前。


    “走吧,孤等会就吩咐人将王府细细排查一遍。”


    谢瑶目光落在他身上。


    “殿下这衣裳都?皱了?。”


    他袖角的褶皱尤其明?显,谢瑶扯过衣袖拍了?拍,忽然又笑。


    “殿下素日最注重衣物?整洁,这身衣裳不仅皱了?,连袍角都?破了?一截,怎么还穿呢?”


    顾长泽神色滞了?片刻,不动声色地牵住了?她?的手。


    “不碍事,也许是昨晚送萧公子出去的路上不知?在哪扯着了?。”


    “我昨晚还说?呢,您送子行哥出去的也太久了?。”


    “到?底是贵客,孤送到?了?门外,想着让萧公子好走。”


    两人离开宴酩厅,顾长泽喊江臻拿了?身干净的衣裳过来,谢瑶看着门关上,脸上染了?几?分疑惑。


    “确定?你昨晚看见殿下和?子行哥一起出来的时候,他们两人身上有血腥味?”


    “错不了?,当时奴才吓得?不行,还以为谁受伤了?,但?殿下说?是小厨房里杀了?只鸡传出来的味道。”


    管家?低着头道。


    一墙之隔,顾长泽扣着腰封的手收紧。


    谢瑶又想起自己在楼下捡到?的衣袍一角。


    那分明?是顾长泽身上的,他昨晚跟萧琝到?底在哪?


    *


    顾长泽换好了?衣裳出来,夫妻两人回到?东宫。


    谢瑶还记挂着宴酩厅的事,忍不住试探着又问了?几?句。


    然而顾长泽这回的回答再无半丝不对。


    “昨晚送萧公子回去的路上,孤还看到?小厨房备下了?鸡汤,索性过去瞧了?瞧,本?想端去与你喝的,又想着才用了?晚膳,多半你也不饿。


    出来的路上碰到?那厨娘杀鸡,也许是那会染了?些脏污在身上。”


    谢瑶心中的疑惑消散了?些,忍不住打趣他。


    “君子远庖厨这句话不是没道理的,若真让殿下自个儿杀了?鸡炖鸡汤给我,这身上还不得?弄了?一身的血腥。”


    顾长泽温声一笑。


    “你如果喜欢,孤也不是不可以学。”


    他将谢瑶送入屋子,转头走了?出来。


    “如何?”


    唇角的笑消散,他负手站在廊下问江臻。


    “冯先生已进去了?,您尽可放心。”


    顾长泽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进去只是第一步,想让洐帝全然信他,自然还得?有其他的办法。


    “宫中的事不再插手,从今日起也不准再盯着他,你去出宫,办另一件事。”


    顾长泽压低了?声音。


    “调一部分精锐,入萧相府。”


    活人留着永远是祸害,只有死人才最能守好秘密。


    *


    六月二十是洐帝的四十五大寿,皇宫提前十多天就开始忙碌了?起来。


    中宫空悬,操办寿宴的事就全落在了?惠妃头上,朝中与后宫上下都?忙得?不行,谢瑶却躲懒窝在东宫,和?顾长泽过了?好一段安静的日子。


    离寿宴只剩三四天的时候,这日青玉奉命去内务府取给洐帝的寿礼,回来后神神秘秘地凑到?谢瑶耳边。


    “五皇子在府中避了?一阵风头后,这两天又主动入宫朝皇上请罪了?,非但?如此,您猜奴婢方才回来瞧见了?什么?”


    “奴婢看到?,萧二小姐入宫,跟五皇子在御花园碰见了?,五皇子在御书房外跪了?一阵,回去的路上一瘸一拐的,六月的日头正晒,萧二小姐主动命人送了?一把伞过去呢。”


    萧二小姐?


    “你说?萧楹薇?”


    谢瑶对她?其实没多少好感。


    她?和?萧楹薇打小就不对付,当时谢王故去,萧楹薇还是第一个撺掇萧夫人奚落她?的。


    虽然是萧琝的亲妹妹,但?萧楹薇性情乖张,哪怕谢瑶脾性再好,也跟她?实在亲近不起来。


    “正是,也不知?道萧二小姐这么眼?高于顶,碰着这事不躲就算了?,怎么还主动送了?伞?”


    青玉提起萧楹薇便是冷哼一声。


    不管是五皇子,还是萧二小姐,她?都?不喜欢。


    “管她?做什么,也许只是随手送的罢了?。”


    谢瑶摇摇头没在意。


    第四日洐帝大寿,谢瑶起早换好了?衣裳,跟惠妃一同在宫里见了?内命妇。


    到?了?晚上,皇宫在紫宸殿设宴,谢瑶陪在惠妃身边,刚到?了?殿外,目光落在一侧行过来的两人,神色一顿。


    竟是五皇子和?萧楹薇。


    萧楹薇敛去了?之前谢瑶见过的乖张刁蛮,温温柔柔地走在五皇子身侧,两人有说?有笑。


    全然不避讳另一侧的五皇子妃脸都?要气歪了?。


    眼?瞧着四周的目光都?落在他们身上,青玉也是疑惑。


    “小姐,你说?萧二小姐不会想嫁进五皇子府吧?”


    “别胡说?。”


    谢瑶回头止住了?她?的话。


    萧楹薇是相府千金,五皇子府已有正妻,她?的身份绝不会嫁过去做侧妃。


    何况五皇子才没了?母后,少说?也要守孝三个月,断然不会在这会办喜事。


    但?谢瑶心中也疑惑。


    萧琝对这妹妹素来极疼爱,便是萧楹薇不知?道分寸,萧琝能容了?她?出来这样??


    谢瑶正看着他们的方向,冷不防萧楹薇忽然回头瞧了?她?一眼?。


    两人目光对视,萧楹薇眼?中闪过厌恶,很快躲闪了?过去。


    谢瑶随着惠妃进了?里面,没过一会,洐帝从外面进来了?。


    也许是因为寿辰的缘故,洐帝今日红光满面,精神奕奕,大步从外面进来,还跟身后的臣子们说?着话。


    “父皇人逢喜事精神爽,瞧着都?年轻了?许多呢。”


    谢瑶和?惠妃的位置挨着,两人正闲话间,谢瑶说?的这句话却让惠妃面色一僵。


    她?左右看着洐帝已落座,叹了?口气附到?谢瑶耳边。


    “你是不知?道,皇上前些天不知?打哪得?了?个高人,说?能炼什么丹药保皇上龙体康健,一入宫就被皇上奉为座上宾,这半个多月连后宫都?不进了?,虽然看着脸色好了?很多,但?本?宫心中也担忧。”


    前朝不是没有沉迷丹药而拖垮身子的皇帝,所?以惠妃自然不放心,这高人整日在乾清宫旁的侧殿住着,只有皇上能见到?,一个连来历都?让人捉摸不透的人,怎么能放心这种人待在皇上身边?


    谢瑶心中有些惊讶。


    这十多年来,洐帝虽因性情多疑而被史官频频进言,但?于政事上很是勤勉,一日只睡两三个时辰也不见有小病小灾,想来身子该很硬朗才是。


    怎么还相信这东西?


    她?目光落在洐帝身上,看着对方的脸色的确比之前容光焕发了?许多,又听着臣子们祝寿恭维的声音,谢瑶恍然大悟。


    先帝也才活了?四十有九,洐帝今年已四十五了?。


    大盛的皇帝一连几?代都?没几?个能活过五十的,也难怪会开始相信这些。


    她?心中想着,顾长泽跟在洐帝身后落座到?她?身边。


    他今日穿了?一身黑色的太子蟒袍,神色温润,面容矜贵,刚一落座,便附到?谢瑶耳边道。


    “今晚好生跟着孤,不要乱走动。”


    第69章 第 69 章


    “为何突然说这些?”


    谢瑶奇怪地问他。


    “今晚人多?, 孤是?怕若是碰到什么人冲撞了你就不好了。”


    顾长泽拢住她的手,目光落在高台上喜笑颜开的洐帝身?上, 轻声说道。


    “我都入宫有几个月了,这宫里上下谁不认得我?您也太小心了。”


    谢瑶失笑。


    顾长泽并未多?言,只道。


    “那也得跟在?孤身?边,孤一会见不到太子妃,便心?中想念。”


    谢瑶对他这般胡诌的本事?已免疫了,轻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夫妻二人说笑的举动全?落在?了对面的萧琝眼中。


    他一直坐在?那,自从入了内殿便不说话, 一杯一杯地喝着酒,人比往日更沉默,身?上也无端多?了沉暗阴冷, 让一旁想上前攀关系的公子哥们都望而却步。


    他看着谢瑶笑靥如?花地坐在?顾长泽身?边,心?中的烦闷更甚,索性?别开了脸,瞧了一眼正与五皇子隔空对视而笑的萧楹薇, 向洐帝告了假转头走出了宫殿。


    这小插曲并未有人留意,宴席上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人人都上前给洐帝送了贺礼,谢瑶与顾长泽备的是?一份挑不出错的祝寿图, 寓意延年益寿长命百岁,洐帝看罢便抚掌大笑,直夸他们送得好。


    “父皇正值壮年,功在?社稷, 儿臣祝父皇松鹤长春, 福如?东海。”


    这番话算是?说到了洐帝心?坎里,他看了一眼谢瑶, 连声道。


    “赏!”


    妃嫔与臣子们送的礼更是?照着洐帝的喜好送的,自然也都一一得了赏,紫宸殿内恭维四起,热闹非凡。


    宴席过半,洐帝喝了许多?酒,人也比以?往健谈了许多?,拉着几位老臣忆春秋,说着年轻时候南征北战的事?,殿内酒味太重,谢瑶又委实听得无趣,眼看着洐帝说到激动处,甚至要拉着臣子们去射猎场骑马,她便对顾长泽道。


    “我先出去走走。”


    顾长泽皱眉。


    “你呆在?孤身?边。”


    谢瑶刚要说话,便被屋内冲天的酒气熏得咳嗽了几声,顾长泽要劝她留下的话止住,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转了话道。


    “转转也好,孤让江臻直接送你回东宫。”


    “宴席未散……”


    “无妨,孤向父皇回禀说你身?子不适。”


    “不必让江臻送了,我自己带着青玉回吧,让他留在?这。”


    谢瑶转头起身?出了内殿。


    顾长泽蹙眉看向江臻。


    “跟着太子妃,务必把她送到东宫。”


    “那您……”


    “不必担忧孤。”


    顾长泽看着在?台上说笑的洐帝,目光中闪过暗色。


    谢瑶出了内殿,顺着往东宫走,越过凉亭,却看到了独自在?外醒酒的萧琝。


    “子行哥?”


    “阿瑶。”


    萧琝看见她,主?动走了过来。


    两人寒暄了几句,谢瑶又想起在?紫宸殿外看到的那一幕,略一犹豫开口。


    “子行哥,今日我过来的时候,看到你妹妹与五皇子一道走着。”


    她不喜欢萧楹薇,但到底是?萧琝的妹妹,谢瑶也提醒了两句。


    “她到底云英未嫁,与五皇子走得这般近,只怕会影响名声。”


    萧琝笑了一声。


    “这丫头胡闹,我这做兄长的也管不住。”


    谢瑶皱眉。


    “五皇子府中有妻,最后若影响了她的名声,只怕……那位置也委屈她。”


    萧琝垂下头,看着她的目光意味不明。


    “阿瑶也知道那剩下的位置攀不上她,放心?吧,我自然也知道。”


    五皇子自然是?不够格让他们萧府去攀的,左不过是?他手中的棋子,他脚下的刀罢了。


    萧琝漫不经心?地看着谢瑶离开的方向,摩挲着手指。


    “告诉二小姐,今日,她必须想办法让五皇子留下。”


    *


    谢瑶往前走了没两步,碰上了气喘吁吁跟上来的江臻。


    “殿下让奴才送您回去。”


    “不必送了,就?几步路的距离。”


    然而江臻垂着头不说话,坚持把她送回了东宫。


    谢瑶便再没回殿内。


    戌时三刻,谢瑶沐浴罢等在?屋子里,却久久没等到顾长泽回来。


    她困得眼皮都睁不开,屋内的红烛也换了好几盏,算着时辰早就?到了散宴的时候,谢瑶心?中奇怪。


    “你去外面瞧一瞧……”


    “太子妃,不好了!”


    一个小太监急匆匆从外面蹿进?来,火急火燎地开口。


    “乾清宫走水了!”


    谢瑶连忙站起身?,身?上的瞌睡全?没了。


    “怎么回事??”


    夜色正凉,火光冲天。


    偌大的皇宫四下慌乱,到处都是?宫女太监们拎着冷水往上面灭火,一片沸腾吵嚷,洐帝穿着寝衣,脸上全?是?灰烬,红光满面的酒意已全?醒了。


    “快找人灭火,废物!”


    他抬脚踹在?了太监心?口,嘴唇哆嗦着看着火光冲天的乾清宫,心?中充斥着前所未有的后怕。


    这几日有那高人陪伴在?侧,洐帝觉得自己的精神劲比之?前好了许多?,人到了中年便尤其忌讳生死,他才在?这位置坐了十多?年,自然舍不得死。


    眼看到了他的四十五大寿,臣子们纷纷恭维说他气色好又身?强,洐帝高兴之?下多?喝了几杯,早早回来歇息,却没想到才一睡下,屋内就?浓烟滚滚,他因为醉意睡得沉,若不是?被人救出来,只怕……还不知道能不能从这么大火里活着出来。


    父皇和皇祖父都死得早,可?他才找到了高人,他要长命百岁,他才不能死在?这大火里!


    洐帝看着越烧越旺的火,心?中后怕的同时更恼怒。


    “御林军呢?都是?干什么吃的,朕养了你们一群废物,竟然让刺客夜入乾清宫差点?谋害朕!”


    御林军统领连忙跑了过来跪下。


    “皇上恕罪,臣已着人去追……噗嗤……”


    他一句话没说完,洐帝抽了他的佩剑捅进?了他心?口。


    鲜血飞溅,臣卿们齐齐心?中一凛,连忙跪地。


    “皇上息怒!”


    “此等废物朕绝不容,再有下回谁敢如?此疏忽,朕要你们九族的命!”


    洐帝大怒。


    “调动所有御林军,给朕把整个皇宫都盘查一遍,朕要看看这刺客是?有通天的胆子,竟然敢谋害朕!”


    御林军统领死不瞑目地倒了下去,臣子们心?中一边后怕洐帝的暴虐,一边又连声道。


    “皇上息怒!”


    “父皇息怒,儿臣已命人封锁了整个皇宫,连着城门也锁了,已调动了剩下的守卫都来灭火,您小心?着身?子,别着凉了。”


    温润担忧的声音响在?耳侧,洐帝猩红着眼回头看到了顾长泽。


    嘴唇蠕动了一下。


    今日出事?的时候,谁也没想到第一个发现他还在?殿内的是?顾长泽,他焦急地喊了侍卫把他背出来,又吩咐人叫太医来照顾他的身?子,有功在?此,让洐帝此时纵然满腔怒火,也不能对着他发泄。


    但他声音也没缓和。


    “朕如?何息怒?朕的皇宫养了这么一帮废物,朕寝食难安!”


    前几日的时候,洐帝甚至还在?怀疑那高人的本事?,然而后来一连用了数日药,太医诊脉的时候都说他身?子好了许多?,尝到了甜头,今晚差点?又跌入地狱死在?火中,洐帝后怕之?余,愈发觉得那高人有用。


    想到这,他没管顾长泽,转头对着贴身?太监低声吩咐了几句。


    “去看看那位……”


    顾长泽站在?身?侧,对太医一示意,太医连忙上前给洐帝披上外衣,又为他号脉。


    眼看着洐帝神色平静了些,顾长泽温声道。


    “诸位大人也是?深夜担忧父皇,事?发突然,谁也没办法预料,父皇莫要责怪他们了吧。”


    洐帝冷瞥了他一眼。


    “你倒比朕会做好人。”


    “儿臣不敢。”


    “都起来吧。”


    大臣们顿时松了口气,垂着头谢恩站了起来。


    洐帝被扶去了另外的侧殿,大臣们鸦雀无声地站在?外头,顾长泽正负手站在?前面,看冲天的火光渐渐小了下来,谢瑶急匆匆地到了他跟前。


    “殿下!”


    “孤不是?与你说,不要再出来了吗?”


    顾长泽回头看见她,顿时皱眉。


    然而谢瑶这会哪管得了别的,她一听说乾清宫走水便急忙过来了。


    “您没事?吧?”


    “孤没事?,是?父皇险些受伤了。”


    谢瑶忽略了他后半句,目光焦急地落在?他身?上,将他上下打量了个遍,才松了口气道。


    “父皇怎么样?”


    “在?侧殿有太医诊治。”


    “好好的怎么突然走水了?可?抓着刺客了?”


    “还没,已着人追去了。”


    顾长泽眼神微动。


    “殿下,刺客这般阴险狡诈,只怕这会指不定躲在?哪,从走水到现在?还不到半个时辰,您看是?不是?也要在?皇宫排查一遍?”


    前面有洐帝拔剑砍了统领的事?,这会大臣们都不敢进?去触他的霉头,相较之?下这位温和的储君就?好说话了许多?。


    大臣们纷纷看向他。


    今日之?事?顾长泽处理得宜,又亲自开口为他们求情,臣子们这会都拿他当?主?心?骨。


    “诸位大人放心?,孤已着人都去搜了,今晚大人们都受惊了,不必再陪着等在?这了,也都回吧。”


    顾长泽温和开口。


    臣子们顿时如?蒙大赦。


    “可?若是?皇上问起……”


    “孤待会便进?去回禀,不必担心?。”


    顾长泽周全?了话,一时让臣子们更是?感恩,连声谢恩离开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很快到了顾长泽跟前。


    “殿下,萧公子说看到刺客往宫外逃了,他也追去了。”


    侍卫气喘吁吁地说罢,谢瑶顿时看过去。


    “外面危险,子行哥怎么就?这样追过去了?”


    顾长泽眸中笑意消散,拢上一层阴霾。


    他轻声安慰谢瑶。


    “无妨,孤让人去护着萧公子就?是?,外面刀剑无眼,为追刺客伤着可?不划算。


    阿瑶放心?,你叫他一句子行哥,孤自然也上心?不会让他伤着。


    青玉,外面危险,先送太子妃回去。”


    言罢,顾长泽起身?往一侧走。


    江臻跟了上来。


    “萧公子一刻钟前追出了皇宫,萧二小姐和五皇子此刻正在?落花殿内,说萧二小姐扭伤了脚,五皇子送她歇着。”


    沉沉的夜色下,顾长泽一身?黑衣,丰神俊朗的眉眼面无表情,气度矜贵,那头上的玉冠与容色相映,更耀眼的让人不敢逼视。


    “速去皇子府告诉五皇子妃,让她带人去落花殿抓人。”


    江臻应声。


    “那萧公子……”


    “既然已出了宫……”


    顾长泽摩挲了一下手指,眼中阴鸷涌动,轻笑一声。


    “那就?不要让他活着回来了。”


    第70章 第 70 章


    四下都是奔走的奴才, 吵嚷喧嚣声响彻整个乾清宫外,江臻匆匆得了命令离开, 顾长泽回?过?头,唇角带笑指挥若定吩咐下人灭火。


    谢瑶得知顾长泽无事,问候了几句洐帝的情况,便也放下心往东宫回?,青玉提着一盏灯走在她前面?,两人行到拐角处,迎面?撞过?来一个女子。


    “哎呦……哪来的奴才……太子妃?”


    五皇子妃火急火燎地撞到了人, 本要大怒发作?,却?发现了面?前的人是谢瑶。


    她匆忙告了声罪,没等谢瑶答话便又越过?她往前走。


    谢瑶蹙眉朝她背影喊了一句。


    “五弟妹?”


    “大嫂先走吧, 今儿弟妹无状,明日再登门向?您请罪。”


    “也不?知这五皇子妃急什么?”


    青玉扶稳了谢瑶,蹙眉嘀咕。


    “她不?是早回?去了吗?”


    晚宴上五皇子妃就食不?下咽,眼眶微红, 似乎被五皇子落了面?子,没到结束就跟在谢瑶身?后走了。


    这会竟又入宫了。


    “奴婢也不?知道呢, 不?过?瞧皇子妃去的方向?是落花殿,多?半是去看五皇子了。”


    谢瑶闻言点头, 眼看要到了东宫门口,一道曼妙绝美的身?影款款从一侧的小路走来,瞧着方向?竟是也要去落花殿。


    “是萧二小……”


    青玉一句惊呼没说罢,萧楹薇也注意到了她们?。


    迎面?撞见, 她姿态轻蔑地瞥了谢瑶一眼, 款款走到她面?前,干巴巴地喊了一声。


    “太子妃安。


    太子妃怎的如此深夜外出赏月?可别是嫁入了东宫过?得也不?痛快, 只能晚上独自一人顾影自怜。”


    两人见面?就没几回?好好说话的,谢瑶也不?惯着她。


    “深更夜半,萧二小姐逗留宫中?作?何?这么不?懂规矩就罢了,还?平白?挡了本宫的路。”


    萧楹薇笑?了一声,细细的长眉挑起?,打量她一眼。


    “乾清宫失火,臣女受惊,皇上特意准许臣女落榻在宫中?,臣女才缓了心情,便急着去看看情况如何,总不?如太子妃清闲,大晚上还?一人站在外面?赏月。”


    “萧二小姐得圣恩落榻宫中?,便该守着宫中?的规矩,乾清宫的火已灭了,父皇在侧殿歇息,只怕也没时间见你,御林军正到处抓刺客,萧二小姐可别到处晃悠,被当成刺客抓走了,还?得让萧相亲自入天牢接你。”


    谢瑶轻笑?一声,搭着青玉的手越了她往前走。


    萧楹薇美眸瞪着谢瑶入了东宫。


    “我自不?劳太子妃担心,臣女懂规矩,父亲更明是非,便是真有人不?长眼抓走了我,父亲与兄长也会即刻入宫救我,总好过?别人,连父……唔。”


    身?边的婢女胆战心惊地捂住了她的嘴。


    “小姐!”


    这位如今可不?是宫外的谢王府郡主,可是太子妃娘娘了。


    “捂什么?”


    萧楹薇不?耐烦地推开了婢女。


    不?过?是她哥哥不?要的人,晦气地克死了全家,如今在宫中?碰见她也没好事,平白?影响了自个儿的心情。


    眼瞧着东宫外没了谢瑶的身?影,萧楹薇更大声了。


    “她算什么东西?若不?是有个好死的爹,能进东宫做太子妃?”


    等这天下换了主易了人,她就跟那东宫的病秧子一起?混块灵位埋罢得了。


    “好了,小姐,落花殿还?有事呢。”


    婢女低声低气地提醒她,萧楹薇总算熄了火,撩了撩凌乱的发丝和衣裳,又哼了一声款款往前走。


    乾清宫的大火到了半夜才灭罢,宫人累得气喘吁吁,侍卫们?更是奔走着排查皇宫,百般查遍无果后,御林军副统领硬着头皮上前。


    “太子殿下……”


    才死了首领,没人敢在这会入内触洐帝的霉头,只能求助地看向?这位温和的储君。


    顾长泽有条不?紊地吩咐。


    “宫内所有出宫的关卡,都再盘查一遍。


    今夜起?加派人手守卫父皇落榻宫殿,再不?准出现一丝一毫的纰漏。


    乾清宫内所有守夜下人,杖毙。


    今晚在乾清宫外奔走灭火的,每人赏三十两银子。


    你先带人去排查,孤亲自入内向?父皇回?禀。”


    他温润地吐口,落下的话虽轻,却?赏罚分?明,无人敢不?信服。


    顿时宫女太监与御林军齐齐松了口气,连声跪下山呼千岁。


    “诸位大臣也随在殿外受惊了,你着人送去厚礼去各位大人府上,便说是父皇赏下的。”


    言罢,顾长泽起?身?往侧殿走。


    乾清宫出了这么突然的事,谢瑶入了东宫也没歇下,一直坐在主院等顾长泽。


    已至夜半子时,她困得厉害,坐在桌边支着脑袋打哈欠,屋内晃着的烛火被风带起?,谢瑶从书本里抬起?头。


    “青……”


    “怎么还?没睡?”


    衣角翻飞,是顾长泽从殿外踏着一路的风尘走进来,抬手抽了她手中?的书。


    谢瑶迷迷糊糊地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身?,将脸贴在他腰腹上。


    “事情处理好了?”


    顾长泽弯下腰,看着她迷糊又红扑扑的小脸,心一寸寸软下来。


    他拢了手将谢瑶拦腰抱起?往床榻上去。


    “差不?多?了。”


    “谁这么大胆敢在乾清宫纵火?凶手可找到了吗?”


    挨着他染了凉意的衣袍,谢瑶睡意消散。


    “没。”


    顾长泽随口答了一句,将她放在床上,低头吻了吻她额头。


    “早些睡吧,不?必担心,多?的事孤会处理好。”


    他起?身?要抽离身?子,谢瑶抬手拽住了他。


    “您不?歇吗?”


    “还?有些事,孤处理了再睡。”


    谢瑶点头,又忽然想起?什么。


    “子行哥可有消息了?”


    “还?没,等有了消息孤早些告诉你,睡吧。”


    他温声落下一句,谢瑶终于沉沉睡过?去。


    顾长泽起?身?走出殿外,此时距萧琝带人出宫已过?了三个时辰。


    “失手了。”


    江臻颤颤巍巍地跪在了廊下。


    “三百精卫追杀,京城东侧他必经之?路还?有五十支淬了毒的箭羽,便是这样还?能失手让他活着回?来,孤是该夸他本事好,还?是该骂自己养了一群废物,嗯?”


    夜色下,顾长泽的神色凉如水。


    “殿下……啊!”


    江臻一句尖声没叫出来,顾长泽抬脚踹了过?去。


    “你若把?太子妃惊醒,孤要你的命。”


    江臻把?到了嘴边的惊喊咽回?去。


    “如今情况如何?”


    “萧公子已入了皇宫,虽说没抓到刺客,但他却?在回?程路上斩杀了两名鬼鬼祟祟在乾清宫外的侍卫,还?抓到了刑部的何大人因为疏忽又差点将侧殿引火的事,此时皇上大怒已处斩了何大人,加上萧公子为追杀刺客上心,皇上……已命他暂代御林军统领一职。”


    江臻的声音响在殿外,远处黑雾翻涌,紧绷压抑的气氛绕在整个皇宫之?上,于夜色里撕开几分?硝烟的味道。


    翌日辰时,谢瑶早起?与顾长泽正用着早膳,青玉从外面?奔进来,一脸惊疑不?定。


    “小姐,殿下,出事了。”


    谢瑶与顾长泽齐齐抬起?头。


    青玉干涩地咽了口唾液,有些难以启齿。


    “昨晚……萧二小姐落榻宫中?……被发现与人……与人……那样……”


    “和五皇子?”


    谢瑶心中?一沉。


    “不?是……不?是五皇子……”


    青玉垂下头,小声地道。


    “是皇上!”


    “什么?”


    谢瑶惊呼出声,连顾长泽也怔愣了一下。


    “你仔细说。”


    “昨晚太医为皇上诊脉后,所幸龙体康健,皇上从侧殿出来,便问几位皇子都去哪了,二皇子和四皇子当时正守在殿外,太子殿下也才忙罢跪安,六皇子在宫外也遣人入宫问候,但五皇子……说是喝醉了酒,在落花殿睡着。


    皇上大怒顿时去了落花殿兴师问罪,却?没想到在那没看到五皇子,反倒见着一蒙面?美人……皇上寿宴之?上喝多?了酒,一时酒后乱性……临幸了萧二小姐。


    虽皇上醒来已命人压下了这事,但大半个皇宫……都已经知道了。”


    谢瑶与顾长泽相对错愕。


    她昨晚见到萧楹薇的时候,知道她去落花殿,就猜到和五皇子有关,但怎么也没想到……最后的人变成了皇上?


    洐帝怎么会……


    东宫之?内正惊讶着这事,而宫外,萧楹薇被悄悄送回?了相府,正披头散发地砸了满屋的瓷瓶。


    “父亲,父亲,您得救我,不?是说五皇子会在落花殿吗,是您告诉我五皇子在落花殿,我才会去的啊。”


    她死死地拽着萧相的胳膊,满脸泪痕又神情疯癫。


    萧楹薇如抓着救命稻草一般求着萧相。


    “我不?能入宫,皇上都快老死了,我怎么能入宫做他的嫔妃,父亲,您救救我,我不?要入宫!”


    她尖利的声音撕扯着耳廓,萧相一脸漠然地瞥着她疯癫的样子。


    “事已至此,你还?想如何?”


    萧楹薇怔怔地看他,脸上滑下两道清泪。


    “是您说五皇子会在的。”


    她压根不?喜欢五皇子,但为了父兄的大业,也不?得不?对五皇子强颜欢笑?。


    父亲说五皇子没了外戚扶持,会是他们?手中?最好的一把?刀,一旦昨晚成事,他们?会杀了皇子妃,让她入五皇子府,先假意助五皇子夺天下,最后再反水杀了他,届时她会是最尊贵的长公主。


    “可昨晚五皇子不?在,你没留住他,但你也必须入宫。”


    萧相冷酷地看着她。


    昨晚他们?算好了一切,却?没料到五皇子妃忽然带人去了落花殿,五皇子跟着她离开,屋内的迷情香却?已有了效果。


    萧相本要去想办法打昏了五皇子送回?去,那会洐帝却?突然至落花殿。


    屋外全是守卫,他不?可能为了一个女儿在那会功亏一篑地进去大闹,洐帝入了殿内,萧相只用片刻就做出了抉择。


    做皇上的枕边人更好,他们?省去了再与五皇子周旋的步骤,有琝儿在,直接将皇子们?都除去,与薇儿里应外合,届时天下也如探囊取物。


    琝儿终于开始有了那样的心,他筹谋十多?年为等一日,绝不?容许一个女儿在这时候坏了事。


    他攥住了萧楹薇颤抖的肩膀。


    “冷静点,薇儿,你会是父兄在宫中?最好的一双眼与内应。”


图片    【请收藏【魔蝎小说】moxiexs.com 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