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水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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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舒淮昏迷没?多久, 崔琦就带着消防和警察一起赶到,李天泽被警方带走,江泠月和孟舒淮被同时送进了?医院。
孟舒淮的左肩被刺了?一刀, 后又因情绪激动和打斗导致出血过多,这才昏迷了?过去。
好?在那一刀并没?有刺中?要害,他的身体素质也很好?, 只需要好好睡一觉第二天就能醒。
清漪虽然没?有受伤,但却因为过度惊吓和被李天泽灌酒导致高烧不退,也跟着一病不起?。
无比惊险而又混乱的一晚, 孟家一家人?都聚集到了?医院。
江泠月被李天泽拖拽的那一下,皮肤里嵌入了?不少石子和灰尘,身上留下了?大片的挫伤和淤青,护士帮她处理完伤口?已经是凌晨一点。
期间卢雅君来病房看过她一次, 跟她简单说了?孟舒淮的情?况, 她高悬的一颗心?也总算是安稳落下。
她知道今晚的孟家一定不太平, 便?也没?有凑到孟家人?跟前添乱,自己打了?电话叫周耀来接她回了?城南别?墅。
她明知道自己不用为孟舒淮操心?什么, 但她一闭眼就能想起?孟舒淮扑过来为她挡刀的画面。
究竟怎样才算是真正?的爱?
她竟然一时找不到答案。
深夜无眠,她仰躺在床上怔怔望着天花板愣神, 她也很想找回以往那种为爱奋不顾身的冲动, 却又发现自己身心?俱疲,早已力不从心?。
她和孟舒淮之间, 横着一道难以跨越的天堑, 无数繁杂的问题交织错乱,让她理不清说不尽, 疲惫不堪。
从她的私心?来讲,孟舒淮的确是远扬集团的最佳接班人?。
孟舒澜太过疯狂, 工作能力虽强但心?有执念,丝毫不念及骨肉亲情?,软硬不吃,刀枪不入。
而孟震英偏颇,导致爷爷不得不向着孟舒澜,如此才能保持孟家这相对的平衡。
她其实很不想去理解,却又不得不理解,从目前来看,孟舒淮的确是要手握大权才能保证孟家的未来。
而在这过程中?,他需要兼顾几方人?的想法和感受,也注定绕不过梁家。
想来他现在一定也很累,既要与?孟舒澜周旋,又要应付自己的父亲,还要维系与?她之间的关系,再处理好?梁家的恩情?,这几件事情?之间有太多的矛盾无法化解。
她也不知道究竟要怎么办才好?。
一夜难眠,临到天蒙蒙亮她才小睡了?一会儿。
她终究还是挂念着孟舒淮的伤势,一早就收拾好?让周耀送她去了?医院。
陈墨礼已经知晓昨夜的事,一早就打来电话让她在家好?好?休息。
她在八点半到达医院停车场,和周耀一起?往医院走的时候,她正?好?与?刚下楼的孟震英打了?个照面。
江泠月愣了?一瞬,恭恭敬敬喊了?声:“孟伯伯。”
不知孟震英是否彻夜未眠,他的脸色在江泠月看来有几分疲惫,想来昨夜发生的事情?一定让他头疼。
孟震英停下脚步看着她,顿了?几秒之后说:“你?跟我来一下。”
江泠月大概知道孟震英要和她说什么,交代了?周耀一句,这便?跟着孟震英往医院后方的花园走过去。
花坛里栽种了?几棵冬青,晨光熹微的早上,叶片上还凝着露珠。
孟震英在花坛前站定,转身冲江泠月说:“你?昨夜帮着舒淮救下清漪的事情?我已知晓,我们全家都很感谢你?。我知道你?为清漪做了?些牺牲,所以你?想要什么谢礼或者补偿都可以跟我提。”
“但我也想提醒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
江泠月闻言,略垂眼睫笑得温婉,“当然没?忘。”
她说:“我会尽快解决好?伴月文化的事,您别?担心?。”
孟震英沉默打量着她,片刻后问:“你?还上去吗?”
江泠月笑着回:“我去看看清漪。”
“那好?。”他转身说:“希望你?说到做到。”
连续下了?几天雨的北城终于在今天放晴,日出?东方,普照众生,春暖花开的时节,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其实孟震英想让她离开这里很容易,只需要手段强硬一点,断了?《伶人?》的资金链或者在演出?许可上面下功夫,略施手段便?能让她知难而退。
但他却选择让自己主动离开,想来是极为珍视这段父子关系,不想因为她与?孟舒淮生了?嫌隙。
她虽然和孟家人?接触的时间算不了?多长,但也知道这份表面的和谐维持得有多么不容易。
所以她也劝自己,朝前走吧,就当美梦一场,至少精彩过了?。
她在花园里站了?一会儿,几番深呼吸之后才收拾好?心?情?往楼上去。
清漪的病房就在孟舒淮隔壁,她一走近就听到了?梁雨薇和卢雅君的声音。
她没?往孟舒淮的病房靠,径直去了?清漪那里。
护士还在病房为清漪测体温,高烧虽然退了?,但清漪的状态还是不太好?,见?到她也只是轻轻喊了?声:“泠泠阿姨。”
孟舒澜陪伴在侧,看到她来,也很关心?地?问她伤势如何。
江泠月在清漪床边坐下,微笑着说:“我没?事,一点皮外伤而已。”
她轻轻牵着清漪的手,问她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清漪很乖巧,知道昨夜是江泠月将她从楼上抱下来,她紧紧抓着江泠月的手说:“谢谢泠泠阿姨救我。”
看到清漪平安无事,江泠月真的特别?高兴,她俯身抱了?抱清漪,笑着夸她:“清漪真乖真勇敢。”
她在病房陪着清漪吃了?点早餐,饭后护士来送药,嘱咐她们再让清漪睡一觉。
江泠月和孟舒澜一左一右陪伴在清漪床侧,江泠月小声为清漪讲着故事,没?一会儿清漪便?在药物的作用下睡了?过去。
病房内很安静,江泠月沉默了?一会儿,主动问起?来李天泽事情?。
孟舒澜的脸色不太好?看,只说李天泽做了?不少她不知道的事。
江泠月并没?有追问,这个回答也和她之前的猜想差不多。
孟舒淮应该掌握了?不少李天泽作乱的证据,如果这些证据摆到爷爷面前,估计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孟舒澜。
他们姐弟之间的矛盾江泠月已经不想再参与?,但经过昨晚,她还是想劝孟舒澜:“别?再这样下去了?。”
孟舒澜平静看着她,没?说一句话。
也许是想到自己马上要走,有些话现在不说,可能日后也没?机会说了?。
她便?道:“昨晚离开时,我看过那栋楼的外沿。李天泽靠的位置非常往外,稍有不慎,掉下去的人?就是孟舒淮。”
她顿了?一瞬,说:“他是用自己的命在救清漪。”
病房内陷入沉寂,好?一会儿,孟舒澜才笑着问她:“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江泠月定神看着她,突然心?一酸。
她垂眸,看着清漪恬静的睡颜说:“孟舒澜,从深渊里爬上来很不容易,别?再跌回去了?。”
话说完,她起?了?身,说:“看到清漪平平安安我就放心?了?,我的话说完了?,我先走了?。”
她转身,听见?孟舒澜问:“你?不去看看他吗?他就在隔壁。”
江泠月不自觉紧握手中?的包,故作镇定道:“我还有事,就不去了?。”
孟舒澜没?说话,眼看着江泠月开门走了?出?去。
一路下楼,江泠月在车上收到了?孟舒淮的消息。
[孟舒淮]:你?在哪里?
[孟舒淮]:卢女士说你?身上有伤,严重吗?疼不疼?
[孟舒淮]:还在睡觉吗?
[孟舒淮]:昨晚是不是被我吓到了??
[孟舒淮]:醒了?给我打电话好?吗?
[孟舒淮]:我身上的伤口?好?痛啊。
[孟舒淮]:你?怎么不来看我?
[孟舒淮]:好?想你?。
江泠月眼看着这些消息一条一条跳出?来,在一瞬间被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紧咬着下唇,逼自己不要哭出?来。
但眼泪就这样直直掉落在手机屏幕,怎么擦都擦不掉。
从前她不知道该怎样在舞台上呈现绝望,也无法深刻理解绝望。
所以她也没?想到,有一天她会以这样的方式理解绝望,经历绝望。
明明她也被人?用命爱护着,明明她所期待的一切美好?就在前方。
可这条路怎么会这么长这么远,她拼尽全力走啊走啊,怎么走都走不到他身边。
就算她懦弱吧,她想。
她太累了?,也妥协了?,就认命吧-
离开医院以后,江泠月让周耀送她到了?景山。
孟舒淮没?有大碍,老爷子便?也没?有往医院凑。
江泠月到棠园的时候张伯正?在做绿茶酥,他说江南的春茶新鲜,想要给她尝尝鲜。
江泠月莞尔谢过,进了?茶室帮老爷子泡茶。
昨夜的事情?孟舒澜已经照实转述过,在救下清漪这件事情?上,孟舒澜归给她很大的功劳。
至于孟舒淮受伤的具体原因,只有江泠月和孟舒淮清楚,孟舒淮不说,孟家人?也只当是李天泽发了?狂,在打斗中?刺伤了?孟舒淮。
如此一来,孟家人?对江泠月的感谢已经无以言表。
孟老爷子坐在江泠月对面,问她身上的伤有没?有好?一些。
江泠月笑着回答:“我没?有大碍的,爷爷。”
老爷子又问:“去看过舒淮和清漪了?吗?”
江泠月专心?分茶,说:“看过了?。”
“多亏了?你?。”孟老爷子说:“委屈你?了?,泠泠。”
孟老爷子十分清楚,昨夜若是没?有江泠月,孟舒淮也不可能如此顺利救下清漪。
江泠月双手奉上茶盏,说:“ 没?有委屈。”
她笑道:“在那种情?况下我也想不了?太多,想要救下清漪是本能使然,二哥面临的危险比我大多了?。”
老爷子端着茶盏满饮了?一口?,说:“你?和舒淮的确配合默契。”
江泠月稍稍反应了?一瞬,这才明白老爷子的言下之意。
她还是有几分忐忑,试探着问:“爷爷您都知道了??”
老爷子笑道:“我虽是年老,但这双眼睛还算是好?使。”
江泠月一下子变得拘谨,垂眼说:“对不起?爷爷,瞒了?您这么久。”
“但其实”她小声说:“我们已经分手了?。”
孟老爷子端着茶盏的手轻微一震,他放下茶盏,再抬眼安静看着眼前的人?。
他无法知晓两人?分手的具体原因,但以他对两人?的了?解,必然不会是江泠月这边的问题。
是有几分可惜,但他的年纪已经太大,他不愿再以长辈的身份去干涉年轻人?的因果。
有些事情?,总得要他们亲自经历过了?才会懂。
话说到这里,孟老爷子也差不多能知晓江泠月今天为什么来找他。
他便?道:“泠泠有话可以跟爷爷直说。”
江泠月抬眼望着逆光中?老爷子,忽然心?一酸。
她想了?想说:“他为我成?立伴月文化我很感激,我的事业有他保驾护航,一直进展得很顺利,但我其实从未想过要一直依靠他,他为我选择的生活方式也并不是我心?中?所想。”
“如今我想换一种方式生活,所以想请爷爷成?全我。”
张伯在此时送来茶点,对话突然被打断,有些沉重的情?绪也跟着消散。
张伯关切问了?她的身体状况,嘱咐她多吃一些,说最近看着瘦了?点儿,还让她常来。
她陪张伯聊天的这些时间,孟老爷子一直保持着沉默,待到张伯走后,江泠月才继续说:“我想家了?,爷爷。”
她的眼圈有些红,匆匆垂眼说:“我外公外婆的年纪都大了?,家里只有妈妈在照顾老人?,所以我想”
她的话没?说完,但孟老爷子已经会意。
他说:“好?,好?孩子,爷爷会支持你?的所有决定。”
这种被肯定的感觉很好?,至少让江泠月短暂屏蔽了?那些低沉的情?绪,也让她感觉自己的决定并没?有错。
她想认认真真为自己拼搏一次,也真真正?正?爱自己一次。
且不说江泠月冒险救下清漪一事,光是她心?思通透这一点,孟老爷子就打心?眼儿里喜欢她。
这样漂亮乖巧,聪慧机敏的小丫头,是该要去追求更精彩的人?生,而不是为了?此时的悸动,白白浪费这大好?时光。
只是到最后,孟老爷子还是忍不住说:“以后有机会,一定再回来看看爷爷。”
“好?。”江泠月红着眼应下,又接着笑道:“您有空也带上张伯去我家里看看好?不好??张伯说您年轻时在南城待过好?些年,这么多年过去了?,您是不是也要回去看看?”
“是。”孟老爷子笑着应:“我一定去,我还想跟你?外公切磋切磋呢。”
谈话的氛围总算是从低沉变得松快,孟老爷子也说到做到,立马打电话交代崔琦和张伯去走流程。
仅仅是一个下午的时间,伴月文化的法人?就从孟舒淮变更为张伯,《伶人?》的项目迁移也很快得到了?批复。
孟老爷子承诺江泠月,伴月文化会一直在他手上,他会委托张伯用心?运营好?,叫她不必担忧日后的发展。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迅速,还在医院的孟舒淮毫不知情?。
这一整天卢雅君和梁雨薇都在医院陪他,他心?情?烦闷,却又无法表露于形。
好?不容易等到梁雨薇走,孟舒淮便?立刻问卢雅君:“她呢?”
62.水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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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雅君对景山发生的一切全然不知, 她听?孟舒淮问,又紧接着反问:“你没联系泠泠?”
穿着病号服的孟舒淮不如往日所?见?那般气势凌人,过度的失血也让他的脸色看起?来不太有血气。
他是联系过江泠月, 却?没有收到回?复。
一开始,他只当她昨夜太累,还在休息。
可时间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走, 他的手机依旧毫无动静。
现?在听?卢雅君这么问,他只觉得心思纷乱,坐卧不宁。
卢雅君看他面色苍白, 又紧皱着眉头,她这心里总归还是心疼的,便说:“那我给泠泠打个电话吧。”
孟舒淮闷闷“嗯”了一声。
卢雅君心道,自己不能打?
江泠月从景山回?到城南别墅之后, 便着手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她已?经买好了明天一早飞往南城的机票, 也打电话告诉了江女士她之后的演出安排。
得知女儿的工作迎来更好的变动,江若臻本是非常高兴的, 可再一仔细想,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所?以她直接问:“你和那位总裁分手了?”
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江女士, 江泠月也没有刻意掩饰。
她应了声“嗯”, 却?听?江女士说:“分得好宝贝,妈妈可不想你以后远嫁, 如今南城也没比北城差多?少, 外婆要是知道你以后都留在她身边,该是要高兴得敲锣打鼓了。”
这种时候, 家人的支持就是江泠月最好的抚慰,她高高兴兴挂了电话, 没一会儿便收到了卢雅君的来电。
她知道卢雅君今天一天都和孟舒淮在一起?,她这一整天都没给孟舒淮回?消息,这时候卢雅君打来电话,必然是孟舒淮的意思。
她想了想,还是将电话接了起?来。
为?了让孟舒淮知道江泠月目前的状态,卢雅君的这通电话开了免提。
当?江泠月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来时,孟舒淮真的很?想把她抓出来好好问一问,怎么能冷漠至此?怎么能完全?不顾他的死?活?
但他终究还是忍住了开口?的冲动,只是略侧身靠在床头,认真听?着两人的谈话。
卢雅君问江泠月身体怎么样,她说一切都好;卢雅君问江泠月现?在在做什么,她说准备吃晚饭了;卢雅君问江泠月今天都在忙什么,她说在忙一些剧院的事?情
问到最后,卢雅君略抬眼看了下孟舒淮。
知子莫若母,此时的孟舒淮表面看起?来云淡风轻,其实心里早就想问江泠月为?什么不来看他。
所?以卢雅君直接问:“泠泠,今天怎么没来医院看看清漪?”
江泠月并没有打算隐瞒,便说:“一早来过了。”
听?到这个回?答,孟舒淮的面色稍有变化?,卢雅君故作惊讶:“我怎么没见?到你呢?”
江泠月说:“我来的时候您和梁小姐都在忙,所?以就没有进去打招呼。”
江泠月不来看他这件事?困扰了孟舒淮一整天,现?在得了答案,他也总算是放下了心。
既然她提到了梁雨薇,他便默认她是因为?梁雨薇才故意不理他。
但现?在梁雨薇走了,她是不是可以来了?
孟舒淮全?程没说话,等卢雅君挂了电话之后,孟舒淮便立刻催她回?家休息。
孟舒淮想什么,卢雅君门儿清,为?了给两人留出些独处的空间,卢雅君便顺了孟舒淮的心思,叫司机送她回?了家。
卢雅君一走,孟舒淮立刻给崔琦打了电话。
“接她过来。”他顿了顿,说:“就说是清漪想见?她。”
崔琦跟着张伯跑了一下午,明知事?情如何发展,他却?不敢提前告知孟舒淮。
如今尘埃落定,崔琦不敢再隐瞒。
但他仍有犹疑,因为?他不确定自己这位老板听?到江小姐即将离开会是个什么反应。
崔琦愣着没应声,孟舒淮直觉奇怪,问他有什么问题。
崔琦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说:“老先生在今天下午接手了伴月文化?,并且同意了《伶人》的项目迁移,靳总那边已?经通过了审批。”
“江小姐她”
“她怎么了?”孟舒淮沉声问。
崔琦直觉不妙,却?也说:“江小姐明天上午十点的飞机离开北城。”
电话毫无预兆被挂断,崔琦知道,今夜又是个不眠夜。
江泠月的行李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如果不出意外,孟舒淮应该会在她上飞机之后才会得到她离开的消息。
因为?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现?在的她并没有感觉很?难过。
其实这么久以来,她根本看不透孟舒淮的心,哪怕他不愿意分手,说要花时间与她耗,甚至为?她挡刀
如此种种,在外人看来已?经是爱她爱到刻骨铭心的举动,她却?无法从中感受到纯粹而坚定的爱意。
所?以相比起?爱本身来说,她更愿意相信孟舒淮如今的所?作所?为?只是心有不甘。
骤然分离必然是会经历一段难捱的日子,但时间还长,她相信用不了多?久,她和孟舒淮都会恢复到以往那般平静的生活。
她离开了城南别墅,让周耀送她去了以前租住的小区。
她在这个小房子里度过了许多?时间,这里也留存着她很?多?的回?忆。
照片墙上挂满了她和乔依的合照,有些记忆也突如其来,占据了她所?有的思绪。
她将墙上的照片一张一张取下来,再小心翼翼地收好,她带走了和乔依的所?有合照,唯余一张她坐在落地窗前的单人照还好好地挂在那里。
她还记得他当?时说,那栋楼的顶层是他的办公室。
她当?时为?这样偶然的交集悸动不已?,现?在想想,那时候的自己也真的蛮可爱的。
想了想,她还是将那张照片取了下来,放进收纳袋里,与那堆寻常的照片混在一起?。
她在这里的东西很?多?,已?经交代张阿姨帮她打包整理。
这一次的离开有些仓促,她还没来得及告诉乔依,想来以后还会有见?面的机会,她也不想拿自己的事?情去打扰她。
这里的房子长时间没有住人,今晚她也没办法睡在这里,简单收拾了些东西带走,她又回?到了城南别墅。
夜已?深,别墅外缘的灯光已?经调暗,门前黄杨葱郁常绿,一棵九角枫遮住了门前的台阶,江泠月下了车,心有所?想朝前走,身侧的周耀却?忽地抬手碰了碰她手臂,她茫然抬眸:“怎么了?”
顺着周耀的视线看过去,江泠月毫无预兆对上孟舒淮沉冷的目光。
与以往任何时候的精致优雅都不同,他此刻正坐在别墅门前的台阶上,身上随意披了件黑色的外套,里头是一身宽松的休闲服。
这一次的受伤的确让他憔悴,本就冷白的肤色在这夜色中更为?显眼,晚风轻轻拂过他额前松散的发,深邃幽冷的一双眼就这样直直盯着她。
周耀在身边问:“需要我做什么吗?”
江泠月摇摇头,要他先走。
这时节的夜晚依旧寒凉,她多?少还是担忧孟舒淮的身体,便走上前,朝他伸手。
坐在台阶上的人缓缓抬眸,在她的身影里,她看见?一双柔软的眼睛。
“起?来吧,地上凉。”
江泠月这样温柔的声线的确起?到了抚慰的作用,孟舒淮已?经冰凉的指节放在她还温热的掌心里,她拉他起?身,他却?顺势抱她入怀。
来时多?少的埋怨和不满都在这样温柔的关心里消散,心头骤然涌上即将分离的不舍,孟舒淮伏在她单薄的肩膀,一声声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就这样迫不及待想要离开我吗?”
比起?上一次在瑶台的见?面,这一次孟舒淮的情绪相对稳定了许多?,江泠月不喜欢争吵,便也没有抗拒他的拥抱。
她抬手轻轻环住他的腰,感受着那些复杂的情绪在他身体内流动。
她轻言细语,缓缓说:“和你在一起?的这些时间,我很?开心,你带我增长见?识,鼓励我自信勇敢,让我体会不同的情绪,体验不同的经历,也让我真正感受爱,感受过被爱。”
“我很?高兴能遇见?你,也很?高兴与你牵手走过这样一段,只是我走得太慢了,总是跟不上你的步伐,我需要拼尽全?力才能与你并肩,这让我感觉好辛苦。”
“孟舒淮。”
她轻轻喊他的名字,极温柔地说:“我这只小鸟在你掌心停留了太久,你放我出去飞一飞好不好?”
她在一瞬间感受到孟舒淮骤然收紧怀抱,他依旧保持着靠在她肩膀的姿势,还几分固执地说:“我要是不同意呢?”
她微笑道:“我会回?来看你的。”
“你拿我当?什么?”他闷声问:“酒店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听?他这稍显稚气的话,江泠月唇边有很?轻的笑意,因为?紧紧相拥,所?以她能清楚感受到被孟舒淮压制在体内的情绪。
她轻轻地抚着他的背脊,小声地说:“我们和平分手吧孟舒淮,不要争吵也不要挽留,好不好?去走你该走的路,去做你该做的事?。”
孟舒淮听?了这话突然抽身退开,他双手握住江泠月的肩膀,郑重喊她:“江泠月,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牺牲,也不需要你任何的成全?,你凭什么觉得我要走的路和你走的路不是同一条?”
春夜宁静,暗影斑驳,那双她深爱的眼眸里流转着无数繁杂的情绪。
她有几分出神,却?又说:“对不起?,孟舒淮,是我想换一种方式生活。”
她在这时候突然想起?以前的那些日子,初识之际,她固执地认为?自己和他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后来两个世界交集,带给她无数的精彩和灿烂,也在她心底埋下无数的期待。
如今匆匆交错而过,她才知晓她一开始的判断并没有错。
两个世界的交汇,必然发生碰撞,摩擦,可能原本会紧扣住的那些卡口?因为?这些碰撞而松动,因为?摩擦而错位,以致裂隙越来越大,再也无法复原。
她抬手握住他的腕,再一次牵着他的手说:“成全?我,好吗?”
“我成全?你,谁来成全?我?”
“江泠月。”
他深深看向?她的眸,“你从来不问问我疼不疼么?”
她不知道孟舒淮此刻的心情究竟是怎样,想来是愤怒又失望,以至于他说完这句话便匆匆甩开了她的手,头也不回?迈向?了夜色。
她站在原地,垂眸看着空空的手心。
其实这样也很?好,讨厌她,不想看见?她,那很?快也会忘记她。
63.水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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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天边层云重叠,本?是天色阴沉,却有一缕金光穿透云层点亮灰暗的天空。
江泠月穿戴整齐下楼, 在客厅见到了等待多时的崔琦。
崔琦冲她客气?颔首,说:“孟总有些吩咐需要和江小姐交接。”
江泠月以为是伴月文化的事,便也跟着坐到桌前。
崔琦展开手中的文件, 推到江泠月面前说:“孟总在南城清湖区的一处房产正在为江小姐走过户程序,江小姐需要在委托书上签个?字。”
他递上卡片钥匙,说:“钥匙上有管家的电话, 江小姐回去之后可以随时联系。这?套大平层处在南城剧院和江小姐的家中间,离两处都不太远,应该会方便江小姐在南城的工作和生?活。”
话说完,他又递上另一张卡片。
“远扬一次性往伴月文化的公司账户汇了五千万, 以保证江小姐事业顺遂, 这?里是另外五千万, 孟总希望江小姐日后安然无虞。”
“目前存放在瑶台的礼服、鞋履、包袋和珠宝等等,待江小姐到家后, 我会安排人送到江小姐家里。孟总说,那些都是给?江小姐的礼物, 他断然没有收回去的道?理。”
崔琦又将委托书往江泠月面前推了一下, 却被她抬手按住。
她看着崔琦,认真道?:“我不会要的。”
“委托书我不会签, 这?五千万我也不会要, 伴月文化是张伯代管,总归是在远扬旗下, 那五千万我无权做主。至于瑶台的珠宝和礼服”
她想了想说:“应该会有中古商愿意出?好价。”
崔琦一愣,正要开口?说点什么又被江泠月打断:“我时间不多了, 还?得?麻烦崔总助回去转告孟总,就说,我们是和平分手,不必对我做任何补偿,我们互不亏欠,比什么都好。”
江泠月说完便起?了身,周耀已经将她的行李推到了门口?。
眼看江泠月就要走,崔琦赶紧说:“那我送江小姐吧。”
江泠月回头看他,轻声应了。
离开时,太阳已从东边升起?,浅淡的金光照耀大地?,也让坐在车里的人在一瞬间心境开阔。
江泠月在这?座城市生?活了四年多,认识了很多人,也经历了很多事,明明一事无成,还?落得?个?疲累狼狈的样子回家,她都能?想到江女士该要如何笑她。
不过比起?分别的伤感而言,她此刻的内心,更多的还?是对未来的期待和能?回家的喜悦。
她的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催促,让她主动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
昨夜见过孟舒淮以后,她彻底卸下了身上的重担,不必为孟舒澜的母女关系操心,不必为孟舒淮的姐弟关系操心,更不必为她和孟舒淮的关系操心,这?让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去往机场的路上她接到了卢雅君的电话,卢雅君的语气?听来有些不高兴,江泠月也十分能?理解。
卢雅君拿她当亲生?女儿对待,她却背着她做了如此重大的决定?,人都走了她才收到消息,这?必然是要生?气?的。
好在江泠月惯会哄人,绞尽脑汁说了一箩筐好话,又承诺每年过来看她两次,承诺接她去家里玩,承诺陪她旅游,这?才让她稍稍缓了语气?。
只是话说到最?后,怎么样都绕不过孟舒淮。
卢雅君说他昨晚自己一个?人回家,到了家里脱了外套才看到伤口?崩开,衣服都红了一半,她又赶紧打电话叫医生?来家里帮着处理伤口?,临到要天亮才睡下。
江泠月在卢雅君面前没有太多关于孟舒淮的话想说,只让他多保重身体,希望他早日康复。
和卢雅君聊了一路,眼看着就要到机场,她挂了电话,怔怔望着车窗外飞速而过的街景出?神。
其实认识孟舒淮这?么久,她并不觉得?孟舒淮亏欠她什么,就算曾经有,那一刀也足够偿还?所有。
她不想再囿于这?段关系,便也不想与他有过多的牵绊。
到机场的时候孟舒淮来了电话,她急着下车进航站楼,没有接。
崔琦问她有没有什么话想对孟舒淮说,她在这?时突然想起?在尚家别墅的那一晚,别墅门前的路难走,他主动牵她,给?她足够的支撑,带她平稳走过那段难走的路。
那时的她以为,往后只要与他手牵手,崎岖山路也是坦途,却不曾想,放手才是唯一坦途。
眼睫一落一起?,她笑着说:“往后的路平坦,就无需孟总再牵着走了,希望孟总一切都好。”
她从崔琦手中接过行李箱,顺利进站、安检、候机、登机,直到飞机带她进入万里高空,那样真实的分离感才像气?流一般冲击而来。
乘务员关切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她说结膜炎,眼睛总是止不住要流泪,不必特?意关照她。
乘务员给?她递上冰凉的毛巾,她敷在眼睛上,微仰着缓解胀痛。
她在心底告诉自己,允许自己最?后为他哭一次,就这?一次,往后便都要为自己而活了-
崔琦一路开车去往景山,他昨夜带出?去多少东西,现在就带多少东西回来,他心有忐忑,怕孟舒淮不高兴。
他到景山时,赵阿姨刚好从月华楼出?来,他低声问了孟舒淮的情况,赵阿姨说:“先生?看上去心情不太好,一早上也没说一句话。”
崔琦心一凉,轻呼了口?气?说:“好,我知道?了,谢谢赵阿姨。”
崔琦带着委托书一路上楼,站在门外轻声打了招呼,听见孟舒淮说了“进来”,他才深吸了口?气?开门进了卧室。
月华楼的朝向很好,春日阳光斜斜入窗,金光均匀铺洒在地?板,也毫不吝啬笼罩独坐在沙发上的人。
他面向阳,背朝阴,任由阳光侵蚀他的轮廓,任由色彩浸染他的身体。
窗外风轻日暖,柳媚花明,杏白桃红,如春雨缓落,如彩蝶翩飞,好一副春日盛景,红情绿意,浪漫旖旎。
但?无人陪,再美再艳,终是过眼云烟。
“她走了?”
孟舒淮低沉的嗓音如静水流淌,悄然打破了这?春日的宁静,崔琦应声回:“是的,孟总。”
话音落,这?空荡的房间再一次陷入沉寂,只余浮尘在日光中缓慢起?伏,孤独旋舞。
崔琦将手中的委托书轻放在他身后的茶几上,又轻声道?:“江小姐有话带给?您。”
孟舒淮闻言,还?是保持着看向窗外的姿势,淡声问:“什么话?”
崔琦站好了说:“江小姐没有在委托书上签字,那五千万也没有收,她说,和孟总是和平分手,孟总无需对她做任何补偿,互不亏欠,比什么都好。”
室内无比安静,生?生?被室外的春景衬出?明媚的忧伤。
好一会儿,崔琦才听孟舒淮问:“没了吗?”
他的语气?太过平静,反倒让崔琦心中忐忑,他想起?江泠月临走时的那番话,几番犹豫,还?是说:“江小姐说,往后的路平坦,就无需孟总再牵着走了,希望孟总一切都好。”
人声缓慢下落,还?未归于沉寂就听窗前的人轻轻一笑,他的嗓音带一丝哑,语调极淡,像一缕风,缓缓而过。
“戏子无情。”
他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就连那双眼睛也像是封存千年的琥珀,没有丝毫的情绪流动。
说完这?些话,崔琦并没有在孟舒淮这?里感受到任何不满或是愤怒的情绪,他稍稍松了口?气?,却又在下一秒钟倒吸一口?凉气?。
孟舒淮藏蓝色的家居服突然被鲜红洇湿,崔琦赶紧出?门喊:“赵阿姨,快给?医生?打电话,拿医药箱上来。”
卢雅君听闻孟舒淮伤口?崩开,匆匆忙忙赶到了月华楼,叽叽喳喳的梁雨薇也紧随其后。
孟舒淮赤.裸半身坐在单人椅上,听见梁雨薇的声音,头也没回就说:“让她出?去。”
卢雅君赶紧给?赵阿姨使眼色,赵阿姨抬手拦住了正要进卧室的梁雨薇,十分抱歉道?:“梁小姐,先生?不太舒服,不想见外人,梁小姐还?是回去休息吧。”
梁雨薇眉头一拧,抬手推开赵阿姨,不满道?:“什么外人?谁是外人?”
赵阿姨拦不住,梁雨薇推门就往里走,还?没看到孟舒淮的影子,梁雨薇又被崔琦拦住了去路。
赵阿姨不敢拦梁雨薇,崔琦可敢,他双手握住梁雨薇肩膀让她转了个?身,推着她就往外走。
“你放开我!你凭什么不让我见淮哥哥!”
梁雨薇既委屈又不满,嘴里一直念叨个?不停,还?说要向孟震英告状。
崔琦一言不发,盯着她让她下了楼。
卢雅君忙着帮孟舒淮止血,见此情形,她无奈叹了口?气?。
别人不知道?孟舒淮的伤口?为什么崩开,她一清二楚。
“何苦呢?舒淮?”
她换了块纱布,直言道?:“你当时和泠泠那么好,还?带她回来做什么?难不成你真有娶她的想法?”
孟舒淮缓缓回头看她,一时愣怔。
卢雅君对上他质疑的目光,“怎么?”
他收回视线道?:“是爷爷要我带她回来的,我在墨尔本?前后只待了三天,中间美国那边出?了点事跑了两趟,利雅得?有个?王室晚宴必须要到场,我忙工作都来不及,哪有心思想梁家的事?”
“那”
“那你”
卢雅君一惊,手上突然使了点儿劲儿,疼得?孟舒淮一颤。
卢雅君吓得?赶紧收回手,忙问:“那梁雨薇为什么要跟你这?么亲热?那一声声淮哥哥喊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清楚。”他淡声道?。
卢雅君又换了干净的纱布帮他止血,埋头的瞬间,她瞥见茶几上的委托书和银行卡,没好气?问:“你这?张嘴长了干嘛的?怎么不跟泠泠解释?泠泠什么性子你不清楚?拿这?些身外之物应付人,给?你原封不动退回来了吧?”
孟舒淮不说话,卢雅君在他身后嘀嘀咕咕抱怨道?:“你这?性子怎么一点儿都不随我?就光遗传你爸那闷葫芦!一句好听的话都不会说,光知道?给?房!给?钱!你也不仔细想想泠泠到底想要什么!也不怪泠泠不要你!”
无论卢雅君怎么说,孟舒淮都保持着沉默,卢雅君说了一通得?不到回应,气?得?她悄悄在孟舒淮背后使力。
孟舒淮肩膀一缩,猛地?回头看她,卢雅君收回手,一脸无辜道?:“怎么了?又弄疼你了?”
孟舒淮一张脸黑得?难看,卢雅君却扔下纱布笑道?:“瞧我这?笨手笨脚的,也没个?轻重,还?是让崔琦来吧,我正好也去看看这?医生?怎么还?没来?”
说着她转身就往外走,顺便喊来崔琦让他帮着止血。
孟舒淮看着卢雅君离开的背影,突然想起?来自己当初去墨尔本?的初衷。
收回梁家那6%以增加他手里的筹码,是父亲一直以来的执念,但?以爷爷的性格,以报恩的名义送出?去的股份断然没有收回来的道?理,那联姻就成了回收股份成本?最?低的手段。
在遇到江泠月以前,他对这?样一切以利益为先的手段深以为然。
分手,也的确是从一开始就有的想法。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管不住自己的心,无数次为她冲动,也为她失控。
他其实很讨厌失控,却又在失控的路上一去不回。
其实收回股份的方式并不是只有联姻一种,他可以协议购买,可以想办法安顿好梁家,再给?爷爷一个?交代。
但?这?件事情处理起?来并不是那么容易,他需要考虑到各方面的影响。
当年梁佑方对老爷子的救命之恩几乎是闹到人尽皆知的程度,爷爷给?出?这?6%的股份也收获了业内外无数的赞扬。
商人重利,却也重义,爷爷此举甚至还?进一步抬升了远扬的股价,可以说是两全其美。
所以现在贸然收回股份,有舆论上的风险,他必须要想好详尽的安顿计划才能?与梁家商谈。
他在暗中整合了许多资源,打算与梁老先生?长谈一次。却没想到会被李天泽的事情突然中断计划,让他不得?不离开墨尔本?飞往LA处理。
在此之前他就对李天泽的所作所为有所耳闻,但?孟舒澜并不希望他插手李天泽的事情,因此这?几年他也没太关注。
平时不关注不要紧,一关注就让他睡不着觉。
李天泽好赌,先是在赌城欠下几千万的赌债,再以孟舒澜手下的一家俱乐部?进行抵押套现获得?千万资金,后又以远扬的名义哄骗几位投资人投资,几番操作下来,李天泽轻轻松松获利上亿,转头就扔进了赌城。
后来李天泽在LA睡了国内某三代的未婚妻,还?打伤了人,对方后台强硬,李天泽收不了场匆匆逃回国,他才从那位三代公子的口?中知晓李天泽的事。
而这?些,孟舒澜毫不知情。
这?一来二去耽误了太多的时间,以至于他对江泠月在国内的生?活一无所知,对孟舒澜蓄意的挑拨也一无所知。
当他以为自己手握多重筹码,可以与孟舒澜、与梁家、与爷爷商谈,可以正大光明为了他们的未来大胆博弈的时候。
她走了。
现在想想,卢女士刚才说的那些话并没有错,他虽然和江泠月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夜夜痴缠,相拥而眠,但?他却不知道?她究竟想要什么。
也难怪,她不要钱,不要名,自然也不要他。
64.水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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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泠月这一次回家是江若臻和吴韵兰一起来机场接, 虽说分别的?时间?不长,但一家人团聚依旧让她兴奋不已,她一看到吴韵兰就小跑着上前将她一把抱住。
“外婆, 我好想你。”
吴韵兰轻抚着江泠月后背,这一摸又忍不住说:“诶哟,我这乖囡怎么又瘦了!今天外婆带你吃大餐好不好?”
“好好好。”江泠月连声应道:“外婆对我最好了!”
江若臻接过江泠月的?行李箱, 笑着催促:“走吧走吧,小?樱花还在?车里等着呢。”
江泠月挽着吴韵兰,高兴问:“小?樱花也来接我了, 那外公怎么不来啊?”
吴韵兰没?好脸道:“你外公什么性子你不晓得?啦?跟镇子口宋三伯斗棋呢!拉都拉不走!真是?烦人!”
江泠月一想着外公那副倔样子就觉得?好笑,也倒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她一回到江南,身心都舒畅了。
吴韵兰拉着她问:“囡囡, 这次你回来是?不是?不走啦?”
“是?呀外婆。”她亲昵靠在?吴韵兰肩膀, 撒娇道:“我天天在?家你可?别烦我呀。”
吴韵兰抬手点她额头, “你这小?丫头,外婆什么时候烦过你?!”
在?前头领路的?江若臻跟着笑道:“你外婆知道你今天要回来, 兴奋得?差点睡不着觉,连夜将你的?房间?收拾了好几遍, 就怕你睡得?不舒服。”
江泠月展臂将吴韵兰搂在?怀里, 颇是?感动地说:“外婆对我真好。”
江若臻听了这话又道:“你外婆觉得?剧院离咱家远,昨晚还逼着你外公交退休金出来给你买车呢, 我这亲生女?儿都没?这待遇。”
江泠月扑哧一声笑出来:“那让外公给你换辆更好的?, 你天天接送我如何?”
江若臻想了一下,笑道:“我可?以找人接你。”
江若臻心里想什么, 江泠月再清楚不过,她赶紧说:“我才不要。”
又想给她介绍男朋友。
“那你这次回来首演是?定在?几号?”江若臻问。
“五月二号!”
吴韵兰闻言, 拍拍她的?手背道:“那到时候一定给我们仨留个好位置。”
“那当然。”江泠月挽着吴韵兰说:“给外婆留最好的?位置!”
外出读书这些年,江泠月缺席了好几个江南的?春,再一次回到江南,一切都还是?她记忆中的?模样。
水边的?樱花簇拥着绽放,粉白的?小?花在?微风中打着旋儿往下落,碧水涟涟,泛百花波浪,乌蓬小?船悠悠晃晃,船桨这么一摇呀,江南的?春便?随水层层荡漾开。
院墙上?的?紫藤抽出浅浅的?颜色,门口的?青石阶落满了樱花,薄薄的?青苔沁着水,洇湿了墙角,斑驳了年华。
回家了。
她的?心也安定了。
她推门进了小?院儿,转身同吴韵兰说:“外婆,改天我们把家里的?院子重新归整归整吧,家里的?花花草草长得?太野了,外公的?东西也该归置一下,小?樱花都快没?地方玩了。”
江泠月一进门就开始指点江山,吴韵兰看?她这样,连声道:“好好好,都听你的?,你说怎么归整就怎么归整。快去洗洗脸,我们出去吃饭去。”
江若臻帮着江泠月把行李拎上?楼,趁她换衣服的?间?隙,江若臻问起来她和孟舒淮分手的?原因。
江泠月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便?直接说:“我和他差距太大了,谈起来很累。”
江泠月这样的?感受,江若臻也有过,但她现在?过的?很好,便?也相信自己的?女?儿不会把日子往差了过。
只是?她对江泠月这次工作的?变动仍有疑问,便?问:“你这次回来南城剧院和他有关吗?”
江泠月很难说没?有,毕竟《伶人》这个项目是?孟舒淮一手扶持起来的?,前后投资也有几千万,她便?也点头应了。
她知道江若臻在?担心什么,又说:“您放心,我的?戏,不经他手,他也不会难为我。”
“那就好。”江若臻上?前抱了抱她,说:“快去镇子口叫你外公回来,我们一起出去吃饭了。”
“好。”-
自从清漪经历了李天泽一事?后,性子似乎变了许多,她对身边人的?信任感大幅降低,日常只愿意黏着孟舒澜。
她年纪虽小?,却也清楚那一晚究竟是?哪些人冒险去救她。
上?午医生做完检查之后,孟舒澜办好了出院手续,陈阿姨想要上?手抱清漪,清漪却举着双臂朝向孟舒澜:“要妈妈抱。”
孟舒澜将手中的?病历递给陈阿姨,一把将清漪抱了起来。
清漪的?身体虽然没?有大碍,但受到的?惊吓却不小?,她本就生得?娇小?,这两天一直神色恹恹,也没?怎么吃东西,抱在?怀里轻飘飘的?,一点都不像是?个六岁的?孩子。
下楼时,清漪靠在?孟舒澜肩头,有气无力地说:“妈妈,我想泠泠阿姨。”
孟舒澜其?实还没?能适应清漪这样的?转变,但比起过去的?那几年,她现在?逐渐能感受到自己作为母亲的?责任,也更加无法回避那割舍不断的?血脉连接。
她拍拍清漪后背,轻声说:“一会儿妈妈就给泠泠阿姨打电话让她来看?你好不好?”
清漪双手抱住她脖颈,轻轻说“好”。
在?走路的?轻微颠簸中,孟舒澜好像感觉到清漪柔软的?唇瓣正在?摩挲她的?皮肤,温温热热的?一个亲亲,竟是?让她久久不能会回神。
母女?二人坐上?车,孟舒澜立即给江泠月打了电话,却没?有接通。
她一反常态向清漪耐心解释,说江泠月可?能在?忙工作,清漪懂事?地点点头,说:“那妈妈晚点再打。”
孟舒澜这时候才发现,其?实清漪比她想象中懂事?很多,就算要求没?有得?到立刻满足也不会像以前那样任性闹脾气,她不知道清漪这样的?转变究竟是?因为李天泽的?惊吓,还是?因为她本性如此。
她这个妈妈,的?确太不称职,竟然对自己的?女?儿一无所知。
但与此同时她也无比庆幸,她的?女?儿平平安安,身心健康,会拥抱她,会亲吻她,她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相处。
孟舒澜带着清漪回到景山,车门打开她意外听到一个又尖又细的?声音在?打电话。
是?梁雨薇。
“我才不要受这委屈!我要回家!谁爱嫁谁嫁!我不嫁!”
孟舒澜喊了声陈阿姨,梁雨薇的?声音骤然消失,想来是?情绪上?了头,根本不知道景山安静,稍微大点儿声说话都能听得?见。
宁园的?阿姨迎出门来,说孟舒淮的?伤口崩开,卢雅君赶去了月华楼看?情况。
孟舒澜抱着清漪,问她要不要去看?看?叔叔,清漪点点头,孟舒澜便?让陈阿姨跟着,打算往月华楼去。
等接驳车的?时候梁雨薇匆匆忙忙从流霜楼下来,小?跑着到孟舒澜面前质问:“你不是?说他对那女?的?没?兴趣吗?!没?兴趣他怎么这样对我?!”
孟舒澜没?说话,小?声问清漪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梁雨薇看?她这般态度,立刻不满道:“孟舒澜!你怎么这样?!你到底还想不想合作了!”
清漪被?梁雨薇吵得?直拧眉头,孟舒澜低声安抚片刻,才看?向梁雨薇说:“他对江泠月不感兴趣,就一定要对你感兴趣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
接驳车到达,孟舒澜不耐道:“你不是?不想嫁吗,那就回你的?墨尔本去吧。”
话说完,她抱着清漪上?了车,丝毫不想与梁雨薇多费口舌。
梁雨薇愣在?原地,一时难以置信。
明明是?孟舒澜主动来找她谈合作,要她逼走江泠月,并且承诺会帮忙推动两家的?婚事?,只要她能嫁进孟家,她也会帮着孟舒澜获得?更多话语权。
这计划才走了第一步,怎么突然就变了脸?
梁雨薇愤怒不已,却又无可?奈何,冲着孟舒澜母女?离开的?背影骂了句:“你们是?不是?有病?!”
孟家人都有病!
要不是?为了梁家的?利益她才不会忍着委屈讨好任何人!
孟舒澜母女?到达月华楼的?时候,医生正在?为孟舒淮处理?伤口。
清漪在?孟舒澜怀里一眼看?到那道血红的?伤口,赶紧拍了拍孟舒澜示意她放自己下来。
孟舒淮不好乱动,清漪小?跑着绕到孟舒淮面前,双手撑在?他腿上?问:“叔叔,你疼不疼啊?清漪给你吹吹好不好?”
日光温柔笼罩着窗边的?叔侄俩,卢雅君坐在?沙发上?,瞧着这温馨的?一幕,突然心有所想。
若是?日后孟舒淮有个女?儿,估计能给她宠上?天了。
卢雅君起身笑道:“清漪快快哄哄你叔叔,这伤口太疼了,你叔叔都快哭了。”
孟舒淮偏头看?卢雅君,卢雅君却丝毫不在?意他不满的?眼神,只顾着跟清漪说话。
清漪知道孟舒淮是?为了救她才受伤,一听卢雅君这么说,清漪便?凑上?前,双手抱住孟舒淮说:“清漪抱抱叔叔就不疼了。”
孟舒淮抬手摸了摸清漪的?小?脑袋,温柔道:“奶奶骗你呢,叔叔不疼。”
清漪拉着孟舒淮的?手靠在?他怀里,忽地问:“叔叔,泠泠阿姨怎么不来看?你啊?泠泠阿姨也不来看?清漪,清漪好想泠泠阿姨。”
卢雅君闻言,抬眸看?向孟舒淮,忽地一笑。
孟舒澜走上?前,拿出手机说:“那我给你泠泠阿姨打电话。”
清漪一脸期待看?着孟舒澜,医生恰好在?这时帮孟舒淮包扎伤口,突然的?触碰让他惊了一下,屋内众人都同时看?向他,他轻松说着没?事?,但那一瞬间?心情的?变化却如此明显。
电话没?有接通,孟舒澜略有疑问自言自语:“怎么一天都打不通电话。”
孟舒淮缓了缓心情,终于开口道:“她回家了。”
孟舒澜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个“回家”究竟是?回哪个家。
“你竟然让她走了?”
孟舒澜不可?置信。
孟舒淮抬眼看?着窗外,平静道:“你觉得?我能拦得?住她么?”
“你”
她好想说,你明明可?以留住她,明明可?以对这段感情坚定不移,明明可?以给她未来,又为什么要吝啬表达?
可?再一想到她在?这段关系里的?所作所为,她又一时说不出话来。
清漪听了两人的?对话,突然意识到她的?泠泠阿姨已经不在?这里,她还小?,还不会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便?在?一瞬间?难过道:“泠泠阿姨不要我了吗?”
骤然分离的?伤心笼罩着清漪,她抽泣着扑进孟舒淮的?怀里,立刻哭着说:“叔叔,我要泠泠阿姨,我要泠泠阿姨”
医生正在?替孟舒淮包扎伤口,见此情形,一时半举着双手不知所措。
卢雅君赶紧将清漪从孟舒淮怀里抱出来,小?声安慰道:“奶奶回头带你去找泠泠阿姨好不好?”
卢雅君抱着清漪走出卧室,孟舒澜站在?孟舒淮身侧,一瞬间?心烦不已。
两人憋了半天,憋到医生处理?完伤口胆战心惊提着医药箱离开,孟舒澜才不满道:“现在?意识到对她用情至深,早干嘛去了?”
后悔这种情绪不是?孟舒澜第一次体会,可?后悔到扎心的?程度,她是?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
她不是?个爱反思的?人,更不会因为别人的?言行内耗自己,可?一想到闪耀如江泠月那样的?人最后却要落寞退场,她就难受到说不出话来。
也许真的?就是?像江泠月说的?那样,她是?很喜欢她,所以分外关注她,也习惯了与她唇枪舌战的?那些时间?,所以她无法接受江泠月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走,就算是?演一场悲剧,她也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
她很想开口骂人,骂孟舒淮,骂江泠月,但到最后,她只想骂自己。
是?她引导了这段关系的?开始,也是?她影响了这段关系的?结束,她又有什么资格去骂别人?
人都走了,孟舒淮的?耳边也清静了。
室外阳光正暖,卢雅君正牵着清漪在?楼下的?花园里看?蝴蝶。
他能想象到阳光落在?身上?那暖意融融的?感觉,每一次她在?怀里撒娇的?时候,他都是?这样的?感觉。
因为不曾目睹她离开,所以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彻底接受她已经不在?身边的?事?实,就像此刻正在?经历的?痛苦,他更愿意相信是?因为肩膀的?伤口。
65.水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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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西沉, 夜静风轻,景山灯火阑珊,照影难成?双, 棠园花木繁盛,倒显得人迹寥寥,冷寂凄清。
好像棠园一直以来都是这番寂静景象, 但孟舒淮总觉得,有她在?和没她在?,棠园会是两种不?同?的氛围。
这两天孟家人被李天泽的事情闹得心神不?宁, 养伤的养伤,陪护的陪护,调查的调查,各有事忙。
清漪出了院, 一家人也算是聚齐了, 张伯备好了家宴, 孟舒澜和孟舒淮先后到达棠园。
老爷子从书房出来,问了孟舒淮的伤势, 他说一切都好,老爷子便也没再追问。
看见?梁雨薇不?在?, 老爷子嘱咐阿姨去流霜楼请。
孟舒澜抬眸看了孟舒淮一眼, 她心里想什?么,不?言而喻。
梁雨薇在?孟舒澜面前有多嚣张, 在?孟老爷子面前就有多安静, 可她今晚坐在?这张餐桌前,心里还多了些?忐忑。
她还没有足够的时间可以与孟舒淮交流感情, 更没有得到孟舒澜的支持,也完全?猜不?透老爷子的心思。
她时刻记着自己母亲的叮嘱, 但却苦于?没有机会接近孟舒淮,事情自然毫无进展。
孟老爷子没有在?饭桌上谈事情的习惯,待到饭后,老爷子叫着姐弟俩和梁雨薇一起进了茶室。
夜阑人静,室外风吹叶动,沙沙轻响。
老爷子落座后嘱咐张伯去书房取东西,卢雅君在?旁泡茶,三?位年轻人各有心思,却都默契保持着沉默。
卢雅君取了茶叶往壶中添水,轻雾蒸腾,茶香涌动。
老爷子缓缓看向梁雨薇,开口?问:“雨薇这些?年过得可好?”
梁雨薇双手放在?腿侧,手指轻轻捻着裙摆,笑得乖巧:“谢谢爷爷关心,我一切都好。”
张伯从书房取来当年的一份协议和一份清单,老爷子将协议放在?手边,推了推眼镜将清单放在?灯下仔细查看。
三?人的目光同?时集中到老爷子身上,一时不?知老爷子今晚将他们叫到一起究竟是什?么用意。
老爷子看完,抬手朝梁雨薇递出了清单。
“雨薇看看,如今梁家的产业是否是这些??”
梁雨薇赶紧起身接过,仔细确认后说:“是的,爷爷。”
老爷子又翻开了手边的协议,缓声?道:“当年的事情我很遗憾,给出什?么样?的补偿都是我孟家应该做的。国外的庄园、国内的商铺、房产、现?金、信托、保险等等,只要孟家拿得出,断然没有不?给的道理?。包括那6%的股份,我也没有任何犹豫。”
“你的爷爷同?我交好,我与老梁相识多年,交情匪浅。当年那6%的股份,老梁一直不?肯收,他同?我讲,车祸是意外,梁家并没有挟恩图报之心,有股份一荣俱荣,无股份梁家也一世无忧。怕就怕,梁家后代安于?现?状不?思进取,再仗着远扬之势走了歪路,得不?偿失。”
他点了点桌上的协议,看着梁雨薇继续说道:“因此老梁主动与我签订了这份协议,只要他在?世,梁家便一直持有远扬的股份,并享有相关的权益。如今他已故去,远扬便将依照协议款项,以原价购买的方式收回?股权。”
他朝梁雨薇递出协议,“你仔细瞧瞧。”
梁雨薇原本还抱有一丝希望,觉得孟老爷子是个?重情义?的人,既然与自己爷爷这般交好,那给出了股份,便也不?会想着收回?去。
没想到
老爷子说完这些?话,室内落入沉寂,就连正在?分茶的卢雅君也跟着一愣。
几人的视线都跟着集中到梁雨薇身上,以为会看到听到一些?惊讶的表情或言辞,没想到梁雨薇表现?得格外平静。
孟舒澜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梁家人早就知道协议的存在?,所以才?想法设法要与孟舒淮联姻,以此保住梁家长久的荣华富贵。
反观孟家,竟然只有爷爷和张伯知晓此事的真相。
孟舒澜想起这几年她和孟舒淮为这6%的股份所花费的精力,忽地勾唇一笑。
她偏头看向孟舒淮,但却没有从孟舒淮那张冰山脸上看到什?么表情,但她再清楚不?过,这样?的结果对孟舒淮而言,是致命的打击。
为了这6%错过江泠月?
她真是喜闻乐见?。
梁雨薇捧着协议的一双手微微一颤,几番确认过后说:“我对协议内容没有异议,家里也有一份,爷爷去世之前,我已经确认过了。”
张伯上前接过协议,老爷子嘱咐道:“近日便找林律师协助推进此事。”
卢雅君向老爷子递上茶,他接过浅饮了一口?,温声?道:“前几年我听老梁说,你们在?澳洲经营了一家羊毛贸易公司,如今收效如何?”
梁雨薇无意识摸着自己的美甲,笑道:“还行。”
老爷子听了颔首道:“那就好。”
有不?动产,有现?金流,还有自己的产业,想必日子也不?会差。
孟家为梁家保驾护航了这么多年,也算是对得起梁佑方的救命之恩了。
老爷子放下茶盏,温声?发问:“你不?容易回?国一趟,可要在?国内多留些?时间?”
梁雨薇一时不?知老爷子这话的具体意思,这究竟是希望她多留些?时间,还是隐晦的逐客令?
“我”
她的目光飘向坐在?对面的孟家姐弟,几番犹豫之后,道:“若是淮哥哥留我,那我便多玩一段时间。”
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到孟舒淮身上,孟舒澜双手抱胸往后一靠,一副悠然看戏的姿态。
孟舒淮闻言,面上没什?么表情,也平淡道:“我平时很忙,不?太有时间陪梁小姐。”
“舒淮”老爷子打断道:“孟家何时有这样?的待客之道?”
孟舒淮垂眼,快速道:“不?好意思梁小姐。”
“没事没事。”梁雨薇笑得尴尬,匆匆起身说:“既然事情已经确定好了,那我就不?打扰爷爷和哥哥姐姐谈话了,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休息了。”
老爷子让张伯去送,梁雨薇一走,茶室便只剩下了他们一家人。
听着梁雨薇的声?音走远,孟舒澜立刻问:“爷爷,您和梁家有协议,为何不?早说?”
老爷子饶有兴致看她,笑问:“早说,你们就会少用些?心思吗?”
孟舒澜不?假思索反问:“保持合理?的竞争更有利于?家族企业的发展,不?是吗?”
孟老爷子没接话,望向窗外沉思片刻,后又问孟舒淮:“李天泽的事情进展如何?”
孟舒淮收了心思,专心回?答:“他之前参与管理?的两家俱乐部现?已完成?清算工作,具体负债情况要等周一提交。他在?国外豪赌,花的是远扬的钱,诈骗几位投资商,借的是远扬的名,欺负陈家三?公子的未婚妻,仗的是远扬的势。”
“这些?事情我已压下,暂未有消息走漏,陈家那边也及时做了解释,他们表示不?会牵累远扬,但会追究李天泽的责任。目前法务部正在?跟进李天泽涉嫌诈骗、绑架勒索和故意伤人一案,警方的报告应该会在?明天出具,远扬在?李天泽的事件中损失严重,财务部门保守预估两个?亿。”
他停顿了一下,说:“李天泽的事情,董事会需要一个?交代。”
孟舒淮说完,孟舒澜立马接话道:“你应该直接说我要对此事负责。”
“舒澜。”老爷子打断道:“事情发生?了,那便一起商量个?妥善的解决办法,冲舒淮发脾气有什?么用?”
孟舒澜噤了声?,没再言语。
“内部通知发了吗?”老爷子又问孟舒淮。
“没有。”孟舒淮道:“目前只有董事会和跟进处理?的部门知晓此事。”
“你打算如何处理??”
早在?李天泽绑架清漪之前,孟舒淮就已经在?着手处理?李天泽的事,这便说:“豪赌一事已无法挽回?损失,目前亟待处理?的是两家俱乐部的资金问题,和那几位投资商对远扬提起的诉讼。”
“这两件事情可以并作一件处理?,但需要召开董事会获得股东们的同?意。目前最好的解决方案是将俱乐部归入姐姐的酒店项目,借用酒店的资金链恢复运作,再与那几位投资人签订相关协议,承认他们的投资,并按照投资数额进行合理?的利益分配,以保万无一失。”
“至于?绑架勒索和故意伤人,就依法追究李天泽的刑事责任。”
孟舒澜一直很沉默,老爷子听完,也转头问她:“舒澜觉得该如何处理??”
李天泽的事情已经让孟舒澜受了无数折磨,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总得面对。
她想了想说:“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门外就传来孟震英和张伯的声?音,两人的脚步声?稍显急促,景山的安静也让张伯那句“董事长你冷静一点”显得格外突兀。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孟震英已经推门进来。
姐弟俩下意识起身,孟震英劈头盖脸就吼道:“孟舒澜!你干的好事!”
孟震英将手中一沓文件摔在?孟舒澜跟前,指着孟舒澜鼻子怒道:“航运经营权是不?是你死活要过去的?!要过去你又是如何经营的?!若我不?亲自去查,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李天泽往我的船上偷塞大麻?!”
“什?什?么?”卢雅君一惊,赶紧起身走到孟震英身边问:“可是有确切证据?”
孟舒淮弯腰将地上的那一沓文件捡了起来,翻开一看,这是远扬号在?过年期间的航运清单,与他之前看到的那一份确有不?同?。
航线是从国内到澳洲,大麻是在?印尼上的船。
“他这是第几次这样?做了?”老爷子问。
孟舒淮回?忆了一下近几次的航运路线和李天泽的资金来往情况,推断道:“应该是第一次。”
这一家子人中间,孟舒淮最像老爷子,畴咨俊茂,好谋善断,天塌下来也有他顶着。
他放好清单,说:“船在?港口?,我会让崔琦再去查一遍,确保没有遗漏,涉事船员也会一并处置。事情虽然发生?在?境外,但还是要主动报备,以免另生?枝节,难以收场。”
孟舒淮很快给出了解决方案,反倒是让孟震英气急。
“你怎么不?说话?!”他盯着孟舒澜问:“当初是谁不?让舒淮插手航运?!现?在?又是谁来替你收拾烂摊子?!这么多年你对李天泽偏袒包庇,对舒淮刁难苛责,这就是你身为长姐的做派吗?!”
“那你厚此薄彼,对孟舒淮疼爱有加,对我刻薄为难,这就是你身为父亲的做派吗?!”
“放肆!”
孟震英震怒,挥手就是一巴掌。
孟舒澜应声?摔倒在?地,孟舒淮一把握住了孟震英手臂,“爸,你这是在?做什?么?”
卢雅君吓得倒吸一口?凉气,赶紧蹲下身去扶孟舒澜。
孟舒澜被这一巴掌扇得懵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一把推开了卢雅君看向孟震英道:“我说错了吗?!你这个?父亲当的很称职吗?!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你没有一点责任吗?!这些?年你给孟舒淮多少权利?又给我多少权利?这些?事情由他处理?不?是应该的吗?!”
“什?么是应该的?!谁是应该的?!这么些?年孟家何时亏待过你?!你要钱有钱,有权有权,你顶着孟舒澜这三?个?字出门谁不?叫你一声?‘澜姐’?你名声?利益占尽,转头还要怪我刻薄为难,怪舒淮占尽好处!他若是占尽好处你还能有今天?!”
“够了,爸,别再说了。”
孟震英情绪激动,孟舒淮一直抬手将他拦着,生?怕他再冲动对孟舒澜动手。
孟舒澜还坐在?地上,卢雅君刚才?被推了一把现?在?也不?敢上前再去拉,老爷子沉着张脸坐在?上位,张伯站在?一侧,都保持着沉默。
“我的今天?”孟舒澜嘲讽一笑:“我的今天都是拜你所赐!你婚内出轨害死我妈,为了卢雅君与李家反目,为了生?个?儿子恨不?得将我赶出孟家!我有今天都是你的报应!”
孟震英猛地上前一步,孟舒淮用力将他拦住,“爸你冷静一点。”
“你以为你妈愿意嫁给我?!你以为你妈的病是我给她带来的?!”
孟震英怒急反笑道:“孟舒澜,你记住!李天泽今天是怎么绑着你的亲生?女儿坐在?高楼上逼你拿钱,当初李家就是如何逼着你妈挪用公款给你那位好舅舅在?国外潇洒!”
“你妈当了李家这么多年血包,临终遗言叫你好好听爷爷的话听我的话,少和李家来往,你转头就拿钱养着你那个?废物表弟!你把李天泽养成?今天这个?样?子是不?是还引以为傲?!你给舒淮使了这么多绊子是不?是还沾沾自喜?!”
“他搏着命去救清漪的时候你是不?是还希望他干脆死在?李天泽的刀下?!”
“是!”孟舒澜吼道:“我就是巴不?得他早一点死!我真后悔,后悔当初没有放手!后悔没有让他直接摔死!”
“你是后悔没有放手吗?!”
孟震英抬手一推,孟舒淮赶紧将他制住。
“你是后悔没有放手吗?!你是后悔没有用力!后悔没能当场杀了他!你以为舒淮口?口?声?声?说是你救了他的命,我就能不?知道当初那场意外就是你一手造成?的吗?!”
被埋藏了多年的秘密骤然曝于?人前,整个?茶室陷入了一段诡异的寂静,就连室外连续不?停的风也跟着静止。
当年兰园的望月楼修缮,为稳固地基,地面插入了不?少钢筋用于?辅助加固。
那是个?暑气炎炎的夏天,午后一场暴雨冲刷掉暑热,天边放晴,一道彩虹装点天际,缤纷了孟舒淮的童年。
三?层高的望月楼是整个?景山的最高点,也是最佳的观景平台。
年幼的姐弟相继爬上高楼看彩虹,有人在?看彩虹,有人在?看看彩虹的人。
那一瞬间的恶念像一滴黑墨滴入清水,让孟舒澜往后的人生?污浊不?堪。
没错,她想杀了他,想杀了这个?抢走她的一切,毁掉她人生?的人。
可当那两只手意外在?半空中紧紧相握,他一声?声?喊着:“姐姐,姐姐”
滚烫的眼泪从他眼眶滑落,往日那些?温情的瞬间也像潮水将她淹没。
她怕黑的时候,是他走在?自己身前,说:“姐姐别怕,有我在?。”
她赌气不?吃饭的时候,是他捧着她最爱吃的点心偷偷来敲她的门,说:“姐姐吃饱了就不?生?气了。”
她伤心难过的时候,是他守在?自己身边,一遍一遍给她递纸,一遍一遍给她安慰。
她想妈妈的时候,是他给她拥抱,是他给她依靠
太多太多数不?清的记忆将她裹挟,她停止了掰开他手指的动作,咬着牙用双手拉住了他。
那时她想,毁不?掉他,那就毁掉自己吧。
她安静等待着他向大人告状,却听他说:“是我踩滑了,是姐姐救了我。”
“舒澜?”
卢雅君的声?音在?颤抖,拉回?了孟舒澜的思绪。
“舒澜。”
卢雅君在?一瞬间被泪水模糊了视线,她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自己用心疼爱的女儿差一点杀了她的儿子。
“舒澜。”
卢雅君半跪在?地上,伸手拉住孟舒澜的手臂,流着泪说:“舒澜,你快告诉我你爸说的都是假的,你从没做过这样?的事,也没动过这样?的念头。”
“你说”
她摇着孟舒澜手臂,“你说啊!”
孟舒淮松开了孟震英,上前将卢雅君扶了起来。
老爷子冲张伯使了个?眼色,张伯也赶紧上前将孟舒澜从地上拉了起来。
卢雅君无力靠在?孟舒淮胸口?,情绪难以自抑,一时痛哭不?已。
谁也没有料到今晚的谈话会演变成?这样?的境况,孟舒淮安抚着卢雅君,缓和道:“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我现?在?还站在?这里,那便是姐姐救了我的命。其余的,便不?必再说。”
孟舒淮的话说完,卢雅君哭得更加厉害,这悲痛欲绝的眼泪里包含太多酸与苦。
她有错,她希望老天爷能惩罚她,而不?是让后代积怨,自相残害。
卢雅君哭得停不?下来,老爷子摆摆手,让孟舒淮带着卢雅君回?宁园休息。
孟震英看着一旁颓然不?振的人,深吸了一口?气道:“远扬号是我答应过你妈要给你的资产,既然给了你,我便不?会再收回?,但若你日后不?用心经营,再出现?此类严重的纰漏,我自会找人帮你管理?。”
孟震英担心卢雅君的身体和情绪,话说完,便也快步走出了茶室。
孟舒澜像是突然被抽走了浑身的气力,双手扶着椅子把手,垂着头沉默。
老爷子摆手让张伯回?避,张伯一走,茶室便只剩下了祖孙二人。
今晚的争吵太过,却也让沉积在?水底的淤泥浮出了水面。
对孟老爷子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
他朝孟舒澜招招手,轻声?唤她:“好孩子,过来爷爷这儿。”
孟舒澜的长发很好掩去了她此时的情绪,就连落泪也悄无声?息,让人难以察觉。
冷心冷情这么多年,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因为孟舒淮的一句话而流泪。
不?是要斗一辈子吗?现?在?又说什?么‘站在?这里便是她救了他的命’这种话?
她的情绪反复游走在?崩溃的边缘,孟老爷子再次轻唤她的名字,她忽地转身扑到老爷子跟前,伏在?他膝上失声?痛哭。
“爷爷,是我错了”
“爷爷,你骂我吧你罚我吧”
“都是我的错”
老爷子轻抚着他这位孙女颤抖的后背,长长一声?喟叹,既是疼惜也有欣慰。
孟舒澜伏在?老爷子膝头哭到浑身发抖,积攒多年的怨,就这样?随眼泪轻易脱离她的身体。
她这时候想起来,原来江泠月当初说得一点都没错。
与孟舒淮明争暗斗这么多年,她并不?是真正想要得到什?么实际的利益,她热衷竞争,深陷于?竞争,是因为只有与孟舒淮竞争,她才?能感受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她这三?十多年,常与否定相伴,别人否定她的性别,否定她的能力,否定她的价值,否定她存在?的意义?。
只有那个?差点被自己推下楼摔死的弟弟从头到尾肯定她,支持她,毫无怨言收拾她留下的烂摊子,坚定不?移做她最坚实的后盾,豁出命去保她们母女。
的确
不?是孟舒淮少不?了她,而是她离不?开孟舒淮。
“都是我的错,爷爷。”
“是我害清漪受苦是我害舒淮受伤是我害了孟家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匆匆赶回?茶室的孟舒淮刚好听见?这一句,他脚步一顿,屏息站在?门前,收回?了正要推门的手。
66.水中月
/
景山总是寂静, 午夜时分尤甚。
孟舒淮回到了月华楼。
他没在茶室门?前多停留,料想骄傲如孟舒澜,一定不愿意他听到那些认错反省的话。
只要他不曾听过?, 也不曾说起,她就永远是孟家的大小姐,是不可一世惊才绝艳的孟舒澜。
月已升高, 薄雾萦绕,孟舒淮独自伫立窗边,抬头遥望那月色泠泠。
人们都?道这孤高的月是这漫漫长夜唯一的光华, 是指引迷途旅人回家的明灯,怎么他看这月心硬得很。
要和平分手,要互不亏欠,要离他远去, 还要说往后的路平坦。
怎么?
有他牵着的路都?不平坦?
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肩膀的伤口又在隐隐作痛, 医生嘱咐他, 要稳定心绪,忌情绪波动, 否则伤口还有出血的可能。
他轻笑,出血又怎么样?挨一刀也没见她有多心疼。
他心烦意乱收回视线, 伸手一拉窗帘隔绝了那道月光。
月光多美?啊, 将他照得如此狼狈。
侧躺在床上,他又记起清漪生日那一晚。
与她第一次缠绵的吻就在这里?, 为了不让卢女士发现, 一起躲在这张床上,偶然的同床共枕也是在这里?。
她怎么那么大胆?看他生气?就敢主动来吻他。
怎么那么听话?叫她张嘴就张嘴。
又怎么那么天?真?这么放心跟他躺在床上接吻, 也不怕他把?她生吞活剥了。
多么傻一姑娘,难过?了哭, 害怕了哭,感动了哭,开心了还哭,他就没见过?像她这么爱哭的人。
那么爱哭的人,怎么到最后说分手的时候,眼睛都?不红一下?
他坐起身,在黑暗中?摸到窗帘遥控器。
窗帘缓慢展开,室内的黑暗被一点点驱散,那银白的月光再次溢满这个房间,再次照亮他的眼,凸显他的狼狈。
他可以狼狈,但不能看不见她,不能感受不到她。
月光冰冷又如何?
至少
她也陪他到天?亮-
江南的清晨不允许江泠月睡懒觉,醒来推开房间门?,一线金光浸染层云,薄雾缓慢下沉,浮于碧水之上,梨花簌簌落,如春雨翩飞。
小镇建筑连绵,青瓦上炊烟缭绕,不知谁家红糖糕香甜,惹得江泠月馋虫直叫。
她扶着木栏杆往楼下喊:“外婆,我要吃红糖糕。”
吴韵兰从厨房推窗,高兴应她:“我这就叫你外公给你买去。”
江明鹤刚从卧室走出来,听见祖孙俩已经给他安排得明明白白,嘿笑了一声,三两步走到院子里?拱着手冲江泠月道:“微臣遵旨。”
江泠月被她这老顽童外公逗得直笑,摆摆手催促道:“快去快回啊江大人。”
听见两人逗趣的声音,刚起床的江若臻也赶紧说:“顺便打一壶豆浆回来啊江大人。”
眼看着江明鹤出了门?,江泠月赶紧回房洗漱收拾,今天?是她第一天?进剧院见领导,迟到总归是不好的。
离开了北城,她的皮肤和头发都?不再干燥,简单画了一个淡妆,她便匆匆下楼吃早餐。
之前江若臻提过?想买下妙之姐姐家的院子,她过?年没在家里?待几天?,根本没能见到妙之姐姐的面,这次回来,便想认真问问这事儿。
她问江若臻有没有找娟姨聊过?,江若臻说:“之前闲聊过?一次,没有详谈,这不你正好回来,改天?我和你一起去看看你妙之姐姐。”
“行。”江泠月干脆应道:“我保准拿下!”
“你吃慢点儿。”吴韵兰在旁念她:“又没人跟你抢。”
江泠月放下手中?的杯子,说:“今天?要去见剧院领导,得早点到。”
她说着还催江若臻:“妈妈,你也吃快点儿,正好送我去剧院。”
“瞧给你急的。”江若臻放下筷子冲江明鹤道:“爸,你赶紧把?你退休金交出来,好给你乖孙买辆好车,省得日后天?天?折腾我。”
江明鹤端杯喝了口茶,叹道:“江大人不堪重负啊!”
话说完,他又冲江泠月挤眼睛,“我的公主殿下什么时候给江大人请个外援?”
听出来自己外公的言下之意,江泠月撅了撅嘴不满道:“江大人才刚上任一天?就不堪重负,看来江大人不是有心辅佐本宫,本宫这就另选贤能!”
江明鹤听了这话,故意说:“公主刁蛮,这辅佐之苦还是由?微臣独自承受罢!”
江泠月气?急,怒道:“江大人无故顶撞本宫,罚你今天?不许抽烟!”
“好。”吴韵兰接话道:“罚得好!”
一家人聚在一起闲聊逗趣,格外有意思?,江泠月吃完早餐,蹲在院子里?挠小樱花肚皮,连声催促着江若臻出门?。
江若臻不堪其扰,只好拎着包跟着江泠月出门?。
两人顺着青石板路来到巷子口的停车场,江泠月本是专注于和江若臻谈话,没想到一转视线却看到一个眼熟的人。
她脚步一顿,“周耀?”
江若臻跟着停下,周耀赶紧迎上前来打招呼。
“你怎么在这里??”江泠月实在是难以置信。
周耀一本正经回答:“卢女士放心不下江小姐,这便让我继续接送江小姐上下班。”
“你”江泠月一时语塞。
她还以为是孟舒淮的意思?,若是孟舒淮的意思?,她立马就能让周耀回去,可卢雅君
江若臻在旁好奇问道:“卢女士是谁?”
江泠月蹙着眉,慢吞吞道:“是他妈妈。”
江泠月瞥了一眼停在一旁的飞驰,快速推辞道:“你回去吧,你这车太高调了,我坐着不踏实。”
本来像她这样的演员总是伴随着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从前她不在乎,是因为她足够爱孟舒淮,现在她跟孟舒淮又没什么关系,她不想因为一辆车引来不必要的误会,回头有嘴也说不清。
周耀听了这话立马补充道:“卢女士说随时可以给江小姐换车。”
江泠月碰了碰江若臻手臂,示意她帮自己说两句话,结果?江若臻却道:“那你就去吧。”
“妈妈,你怎么这样?”江泠月惊讶道。
她现在根本不确定是不是孟舒淮借着卢雅君的名义来接送她,她可不想再跟他纠缠不清。
江若臻一眼看出来眼前这位年轻人的为难,又冲江泠月说:“你先让人家交了差了再说明天?的事,正好我跟你也不顺路,省得我再麻烦了。”
“妈妈!”
江若臻抽回手,催她:“你不是快要迟到了吗?快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没等江泠月开口,周耀赶紧说:“上车吧江小姐。”
江泠月不情不愿上了车,系好安全带之后赶紧给卢雅君打电话确认。
卢雅君昨夜哭过?,接电话时声音略显沙哑,江泠月听出来她情绪不对,忙问她怎么了。
卢雅君没有细说昨夜的事,只叫她不要担心,说等她首演的时候来南城给她捧场。
因为这样一个小插曲,江泠月到最后也忘了问车的事情,莫名其妙就又接受了周耀接送她上下班这件事。
南城剧院虽然也是广韵旗下,但分管领导不同,江泠月早早就等在了剧院会议室。
陈墨礼紧随其后,看到她,既高兴又担心。
高兴是他这女主没换,戏也能顺利上演,担心是怕江泠月情绪出问题。
不过?情绪一事对江泠月来说显然不是什么问题,她现在远离了是非,状态只会比在北城更好。
但因为个人问题影响到全剧组,她这心里?始终是过?意不去的,她试探性问陈墨礼:“这次项目迁移,咱们剧组里?有没有同事不满意啊?”
“不满意什么?”陈墨礼疑惑道:“不是每人给了一笔补偿金吗?公司还给安排了专门?的酒店,这么好的条件,北城那边多少人哭着想来咱们剧组呢。”
“补偿金?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回事?孟伴月给了多少钱?”
“每人十万,主演二十万,工资照发,补贴翻倍,这戏还没上演呢,各项福利就已经拉满了,你说说,是不是人人都?想来?”
江泠月垂着眼不说话,心思?又被那个远方的男人牵着走。
这人惯会玩这些攻心计,她可不会再上当?!
今天?见过?了剧院的领导,也确认了《伶人》上演的各项细节,江泠月如今只需要用?心准备,静待首演-
李天?泽一案结束调查,多项罪状证据确凿,李家人上门?求情,孟舒澜以接受集团内部调查为由?闭门?不见,孟震英更是因此事远赴美?国处理遗留事项,躲得老远。
李家人求助无门?,只得眼睁睁看着李天?泽被依法审判。
但这也是李家多年作恶的报应。
李天?泽一事牵动了集团多个项目,光是内部调查一事就耗费掉孟舒淮大半的精力?,好在有老爷子的人从旁协助,所?有事情都?进展得无比顺利。
孟舒澜依照董事会的要求被暂时停职接受调查,她这些年鲜少能有空闲的时间,这次清漪险遭不测,她也反应过?来家人对她的重要性,她能有这些时间陪着清漪,也算是因祸得福。
卢雅君并没有在往事上与孟舒澜计较,吵过?的第二天?,卢雅君还主动找了孟舒澜,为她当?时的情绪失控道歉。
从前卢雅君在孟舒澜的眼里?是“虚伪的小三”,是祸乱孟家的罪魁祸首,可她也不知道她这样的想法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就开始变了
也许是因为江泠月?
她不确定。
她现在觉得,好心能演三年五年,温柔包容也能装个十年八年,但卢雅君三十年如一日地对她好,她该怎么相信卢雅君所?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是假的?
她不是个柔软的人,做不到像江泠月那样与卢雅君亲密无间,但至少她现在不再对卢雅君摆着一张臭脸,日常也愿意跟她多说两句话。
这段时间孟舒淮又为集团的事忙得团团转,总助办几位同事也轮流加班,工作强度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冯靖远总和崔琦搭档办事,他时常向?崔琦表达疑惑,怀疑他们这位上司的身体是铁打的,怎么他每天?工作十七八个小时看起来还这么精神抖擞?是不是有什么保持精力?的秘诀?
有没有秘诀崔琦不知道,但睡得少,不代表他不想睡,很有可能是睡不着。
听了冯靖远的提问,崔琦悄声道:“强撑罢了。”
强撑?冯靖远不理解,怎么他就做不到?是他不够强?
因为工作太忙,日常来往景山不方便,孟舒淮回到了瑶台住。
他不在家住的这几天?,家里?的郁金香又换了新色,浓郁的深紫,像他郁结不开的心情,分外沉重。他本想让周姨换掉,犹豫再三,最后又作罢。
楼下客房还是江泠月离开之前的样子,床品换了她喜欢的水蓝色真丝,香薰也是她平常爱点的那支红浆果?。
衣帽间堆得满满当?当?,浴室的护肤品还放在她平时习惯取用?的位置,就连她穿过?的睡衣也整齐叠放在置物柜上,似乎随时都?在等待着它的主人回来。
孟舒淮的确是睡不着,所?以每晚都?得借助酒精才能勉强入睡。
周姨发现他每晚都?开一瓶红酒之后,擅自把?江泠月日常用?的那支香薰放到了主卧里?点,每次点上二十分钟就灭掉,熟悉的香气?有了,他也不至于要喝那么多酒。
很意外的,孟舒淮睡得很安稳。
直到那支香薰被用?完,周姨买了同款,但味道却略有不同,孟舒淮总算是察觉到了卧室香气?的变化。
他从浴室出来,头发还湿着,顺手捞起浴袍披上,匆匆就下了楼。
储物间里?,他果?然找到了周姨今晚点的那支香薰蜡烛。
明明是同款,怎么她用?过?的和新买的就是不一样?
多日的疲惫让孟舒淮心绪不宁,这时候看到这支全新的香薰蜡烛更是觉得烦闷不已。
他心烦意乱放下蜡烛关上了储物间的门?,不想上楼却又执拗不愿意往客房去。
几番踱步来回,他关了客厅的灯,试图在黑暗的环境中?平静心绪,但这无边的黑暗里?似乎是有更加强烈的力?量在将他疯狂拉扯,让他控制不住要往那个房间去。
他最终还是推开了那扇熟悉的门?,室内很安静,夜灯因他的脚步经过?而明亮。
灯亮了,他的孤独也变得具象化了。
他走到床边,坐在床畔,掌心触及微凉的真丝床品。
他不在家的时候,她总是一个人睡在这里?,他问她为什么不在楼上睡,她说在楼上睡会想他。
那现在呢?
会不会想他?
卧室还是那个卧室,却被整理得太过?整齐死板,难以找到她生活时的痕迹。
他随手拉开床头的抽屉,“叮铃”一声响,一只小巧的风铃从抽屉深处滚出。
透蓝色的玻璃风铃封存些许气?泡,像那片海。
一张小小的信笺挂在风铃之下,浅蓝色的暗纹,没有字。
他将风铃提起,金属铃铛随他动作轻声响。
信笺在空中?旋转,一行小字蓦地闯入他的视线。
他快速抓住信笺翻到正面。
[孟舒淮会爱我一辈子?]
最后问号被两条斜杠划掉,换成?了一个坚定的感叹号。
他看到这里?,提着风铃的手忽地一颤。
从始至终,她都?相信他很爱她,就算有一瞬间的不确定,也会被更深的爱意抹去。
但他竟然
竟然猜忌过?,怀疑过?,摇摆过?,漠视过?,放弃过?
那现在守着这风铃枯坐,是不是他活该?
他的指腹缓慢抚过?那熟悉的字迹,微微凹凸的质感,一笔一划都?那样有力?。
他想仔细放到灯下看一看,连结信笺的丝线却毫无预兆从风铃内部断裂,金属铃铛坠落在地,轻跳一下滚进了床底。
在这瞬间,他的大脑只有一个想法——铃铛没了,风铃就不会响了。
“你听见它的声音了吗?”
“那是我在想你的声音。”
他从床脚和边柜的缝隙里?找到了那枚小小的金属铃铛,丝线断了可以再接,思?念若是断了,该如何重连?
67.水中月
/
梁家的事情尘埃落定以后, 梁雨薇也不再为接近不了孟舒淮而纠结。
她如今的生活的确是过得不错,但她也清楚,她的爷爷才是梁家的顶梁柱, 公司没了爷爷,光靠她那个只会花钱不会挣钱的妈必然是不?行,若要避免坐吃山空, 她必须要尝试着去接管公司的业务,培养自己独当一面的能力。
她主动找到?孟老爷子?,说想?要留在远扬实习, 想为自家的公司积累管理经验,希望老爷子?能帮她安排。
小辈想?要学习,老爷子?必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但梁雨薇又特地说:“不想跟在二哥身边。”
孟舒淮什么性?子?, 老爷子?再清楚不?过, 他又提议:“那?舒澜?”
梁雨薇面色一滞, 这位姐也没比那?位哥好多少。
后来张伯提议让梁雨薇跟着崔琦学习,崔琦虽然不?是集团的领导岗位, 但却跟在孟舒淮身?边多年,个人能力突出, 熟知集团内部各项事务, 拥有非常丰厚的管理经验,性?格也好相处, 必然能帮上梁雨薇。
梁雨薇对崔琦有印象, 就是那?天毫不?留情将她赶出月华楼的人。
从私心来说,她肯定是不?愿的, 但想?起孟家姐弟的行事作风,那?还是崔琦吧。
孟震英处理完美国的遗留事务, 赶在了卢雅君生日前夕回?了国。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卢雅君根本就没有过生日的打算,但孟震英宠妻名声在外,再加上他知道卢雅君这几天心情不?好,便想?着办个宴会让老婆开心开心。
宴会当晚,远在巴黎进修的祁砚也及时赶了回?来,专程来为卢雅君庆生。
这段时间远扬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被孟舒淮压得很死,就连孟舒澜接受内部调查一事,对外也只说是正常的职务变动需要交接工作。
所以祁砚压根儿就不?知道李天泽绑架勒索一事,更不?知道江泠月和孟舒淮分手?一事。
祁砚带着礼物在宁园宴会厅见到?了卢雅君,有些日子?不?见,他这位干妈还是端秀靓丽,容光焕发。
孟舒淮和孟舒澜罕见地陪伴在卢雅君身?侧,一位典则俊雅,一位高贵冷艳,两人往那?一站,气场直接拉满,轻轻松松吸引了全场人的目光。
祁砚正惊讶,他的母亲谢宁跟着走上前来祝贺,同卢雅君寒暄两句,谢宁注意到?了缩在孟舒淮身?后的梁雨薇。
谢宁高兴同梁雨薇打了招呼,她又忽地想?起来那?位美丽聪慧的江小姐。
她好奇问?卢雅君:“今儿怎么没见到?泠泠?”
听谢宁这么一问?,祁砚也反应过来,今晚这般重要的宴会,怎么完全没有看到?江泠月的身?影?
他跟着接话?问?孟舒淮:“是啊,二哥,我的小泠泠去哪儿了?”
孟舒淮一直是那?副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神情,祁砚既看不?出他今晚为母亲庆生的高兴,也看不?出他因为江泠月不?在身?边的低沉。
孟舒淮没说话?,孟舒澜点了点手?里的香槟杯,问?祁砚:“再过几天泠泠的戏就要首演了,你去看么?”
“当然。”祁砚不?假思索道:“全场的鲜花都将由祁公子?买单!”
孟舒澜弯唇一笑:“南城剧院哦。”
她说着话?,紧跟着看了孟舒淮一眼,祁砚便也迅速get到?了孟舒澜的意思。
合着这俩人是闹分手?了。
看孟舒淮神情不?悦,祁砚没敢再多说话?。
宾客已至,但孟舒淮却一改往日忙于应酬的状态,独自一人端着酒杯来到?隔壁院的蔷薇园。
祁砚眼尖,看孟舒淮离开宴会厅,他也跟着走了过去。
暮春时节的蔷薇开得正盛,柔和的地灯照亮每一簇娇艳的花,园中?有赏花亭,亭中?亮一盏昏黄的孤灯,灯下的赏花人形单影只。
祁砚上前,问?孟舒淮怎么舍得?
天上月坠落在孟舒淮的酒杯中?,深红的酒液浸染她,她仍皎洁无暇。
孟舒淮望着杯中?的月,语调极淡反问?:“她要飞,我还能折了她的翅膀?”
短短一句话?蕴藏了无数的信息,祁砚略感?心惊。
敢情还是小泠泠甩了他这位高高在上的二哥,啧,不?愧是他欣赏的女人。
他心中?惊讶,但面上却不?敢表露太多,听孟舒淮这般语气,他缓和道:“一个人飞太久也会累的,泠泠是个简单纯粹的姑娘,既然是认真爱过的,就不?会轻易放下,二哥为什么不?主动一点?”
“主动什么?”
祁砚:“”
祁砚心中?暗叹,果然完美如孟舒淮,也有别人意想?不?到?的缺憾。
他直言:“当然是主动追求咯。”
他轻笑一声:“我认识泠泠这么久,她身?上的优点我数都数不?过来,人长得漂亮,性?格又好,聪明独立,还颇有才华,像她这样?的姑娘身?边必然不?乏优秀的追求者,就拿以前那?个季明晟来说,虽然嚣张了点儿,但好歹也是个身?价几百亿的二代,她现?在恢复单身?,多的是人要往上扑,二哥你不?主动一点,回?头让人拐跑了怎么办?”
孟舒淮听了这些话?,依旧保持着沉默,丝毫没有想?要开口回?应的意思。
祁砚了解孟舒淮的性?格,身?居高位多年的人,哪会这么容易就低头?
但在爱情里,又哪有什么输赢?
话?已至此,他再多说也惹人烦,刚好清漪带着孟舒澜到?处找她的祁砚叔叔,祁砚听了呼唤,便也离开了蔷薇园。
卢雅君的生日宴会还在持续,但孟舒淮却早早离场,以至于江泠月给?卢雅君打视频电话?的时候,卢雅君遍寻孟舒淮不?见。
江泠月首演在即,无法飞回?北城陪卢雅君过生日,卢雅君当然不?会介意,因为她早已计划好要去南城看江泠月演出。
清漪十分思念江泠月,抱着卢雅君的手?机和江泠月聊了好久,江泠月和在场所有熟悉的人都打了招呼,包括祁砚的妈妈,唯独没有提孟舒淮。
宁园的热闹还在继续,孟舒淮已经回?到?了瑶台。
他鲜少会在自家宴会上提前离席,但他无法忽视祁砚说的那?些话?,却又不?想?被其他人察觉情绪,这便借口早早离开。
瑶台门厅的布置从未变过,江泠月日常穿戴的鞋帽都还整齐地放在柜子?里,孟舒淮没说要将她的东西搬走,周姨也不?敢随意挪动。
开了门,家里只亮一盏昏黄的落地灯。
他不?出差的日子?,江泠月每晚都会坐在那?盏落地灯旁看剧本,有时候他回?来的晚,绕过玄关?便能看到?她侧躺在沙发上熟睡。
他问?她为什么不?在房间睡。
她说,想?要等他回?家,想?要在他回?家的第一时间拥抱他,亲吻他,想?要让他抱她上楼,只有知道他回?家了,她才会真正安心。
从前他对这样?的牵挂习以为常,如今再也没有人会枯坐在沙发等他到?半夜,再也没有人在听到?他开门的一瞬间就胡乱穿着拖鞋朝他奔跑而来。
他关?上门,解了左侧袖扣放进托盘,下意识解右侧时,却骤感?空荡。
他抬手?查看,却不?知右侧袖扣在什么时候已经脱落,他再看托盘里,她亲手?做的这对袖扣只剩下了“水”的那?一边。
他的“月”不?见了。
他抓起托盘里的车钥匙就出了门,急匆匆赶回?了景山。
夜渐深沉,生日宴的宾客已散,宁园管家正带着人清理宴会厅,赵阿姨见孟舒淮匆匆而来,忙问?他发生了什么事,需不?需要帮忙。
孟舒淮闭口不?言,只是凭着自己的记忆在他今夜逗留过的位置仔细寻找那?枚袖扣的踪影。
他今夜并没有在宴会厅多停留,遍寻不?见,他又匆匆来到?蔷薇园。
蔷薇园的灯光昏暗,地面也由青石板铺就凹凸不?平,园子?里花木众多,根本无法寻找。
赵阿姨终究是放心不?下,跟着孟舒淮来到?蔷薇园问?他在找什么。
孟舒淮还是没提袖扣的事,只叫她去忙。
赵阿姨多次询问?无果,便也没再坚持。
晚风轻轻拂过,花叶轻响,平日里娇养的蔷薇因他拨动而落,片片粉白铺了满地,好不?惨烈。
头顶月光冷白,照得人心凉。
“你在找什么?”
冷淡的声音,来自偶然经过蔷薇园的孟舒澜。
她站在蔷薇园入口,手?里捏着江泠月之?前送给?清漪的那?对发卡。
孟舒淮停止了没有意义的寻找,默不?作声打算离开。
孟舒澜一眼瞥见他略敞的袖口,心道,这对叔侄倒也真是一家人,丢东西都在同一个晚上。
孟舒淮与她擦身?而过,她忽地开口问?:“泠泠送的?”
孟舒淮脚步一顿,她跟着往后退了一步。
借着月光端详孟舒淮此时的神情,孟舒澜觉得好笑。
“既然这么重要,为何还弄丢了?”
孟舒淮保持着沉默,侧目看她。
她却抬眼看天,今夜月正满。
她缓声:“你知道她很爱你,你说什么她都愿意听,所以你理所应当将她排到?最后。”
“但她呢?”
“因为爱你,她把你的家人当自己的家人,把你的责任当自己的责任,把你的烦恼当自己的烦恼。她若是这月,你就是她的全世界,她没日没夜围着你转,一门心思盼你好,担心你怕黑,借光也要照亮你。”
“那?你呢?”
她收回?视线轻笑一声,语带嘲讽:“你是不?是还想?不?通她为什么要走?”
“孟舒淮。”
“坚定不?移,唯一长久的爱,对你来说那?么难么?”
面对孟舒澜的质问?,孟舒淮依旧很沉默。
今夜的风很轻,水也很安静,满月倒映在宁园莲池里,柔和而纯净,如她所说,点亮他的眼。
孟舒澜的视线跟随他而落下,那?轮皎洁的月就映在水里,月影随水波动,像她的眼眸,柔软而明亮。
“低头看什么?”
她道:“月亮自始至终都在天上,你得仰望着。”
68.水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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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依终于?是在江泠月首演的前一天知道了她和孟舒淮分手的事, 突然换了一个城市首演,乔依很难接受,她来不及买机票, 自?然也无法?到场庆贺,狠狠把江泠月骂了一顿,骂完又后悔, 哭唧唧说着要来南城找她。
江泠月自然是将乔依好一顿安慰,约好了让她带上男朋友一起来玩,乔依这才罢休。
首演之前, 江泠月每天都有不同程度的紧张,首演这天,江泠月反而表现得?很平静。
江明鹤一早就起来让江若臻帮她收拾打扮,看的吴韵兰在旁直笑:“跟我结婚也没见你这么隆重?过?。”
江明鹤故意回:“下次结婚我可以更隆重?些。”
江若臻系领带的手一收紧, 勒得?江明鹤连咳两声。
她没?好气道:“你就没?个正形, 你那乖孙就跟着你有样学样。”
“又说我什么坏话呢?”
江泠月从客厅窗户探头, 匆忙嘱咐道:“晚上我有朋友来替我庆功,三大一小, 妈妈记得?定好酒店,我先走啦。”
“路上小心啊。”吴韵兰忍不住叮嘱。
“知道啦知道啦。”江泠月小跑着离开了家?。
周耀很早就来家?里接江泠月, 上午开完首演前的最?后一次会, 剧组演员便陆续开始做妆造。
《伶人》重?演,第一天的票早在半个月前就销售一空, 剧院本想加排场次, 但陈墨礼担心加演会影响江泠月的状态,便还是维持了一周两场的频次。
晚上六点, 观众开始陆续进场,剧院后台人来人往, 无数庆贺花篮堆满了后台的走廊,一眼望过?去,全都是江泠月熟悉的名字。
有其他剧组的演员窃窃私语:“这《伶人》的排场好大,女主是什么来头啊?”
有人接话:“北城来的,总归是有点靠山的。”
另一人凑上前来八卦道:“这位江小姐的靠山可不小,远扬集团知道吗?”
她看看周围,悄声道:“总裁的女人。”
先前两人恍然大悟,“怪不得?。”
恰好孟舒澜抱着清漪绕过?后台走廊,剧院领导陪伴在侧,一口一个孟总叫得?亲热,脸上频频堆笑?,言语间百般恭维,紧接着又将人送进了江泠月的休息室。
其中一女生见状发问:“是这位女总裁?”
另一女生抓着她的手兴奋不已:“女总裁的女人!更好磕了!!”
“泠泠阿姨!”
休息室的门打开,江泠月在呼唤声中回头。
“清漪。”
清漪赶忙从孟舒澜怀里下来,猛地扑进了江泠月的怀里。
“泠泠阿姨我好想你。”
江泠月牵着清漪坐在沙发,清漪亲热依偎在她怀里,一双黑亮的大眼睛将她牢牢盯着,生怕她再走了似的。
“泠泠阿姨也很想清漪。”
她俯身亲亲清漪的小脸,高兴地将清漪紧紧抱在怀里。
“最?近都还好吗?”孟舒澜站在两人身前发问。
“当然。”
江泠月如?今的生活可比北城轻松惬意多了,工作不算忙,又能和家?人天天在一起,日常陪着江女士喝茶、赏花、逛街、美容,她真是前所未有的快乐。
“你呢?”江泠月反问孟舒澜。
孟舒澜也轻松一笑?:“如?你所见,很好。”
江泠月自?然明白,李天泽事件以后,清漪更加依赖孟舒澜,孟舒澜也意识到自?己离不开清漪。
“伯母呢?”江泠月问。
孟舒澜说:“和祁砚在包厢呢,怕打扰你,也就是清漪非要?来见你,这才让你们剧院领导送我进来看看。”
江泠月高兴捧着清漪的脸亲了一下,没?再问其他。
演出马上就要?开始,陈墨礼来敲江泠月的门提醒她赶紧去候场。
临走前,清漪双手环住江泠月脖颈,凑近她耳边悄悄地说:“叔叔也想你。”
江泠月一愣,伸手掐了一下清漪脸蛋儿,放手让孟舒澜牵她出了休息室。
她这一天收到许多祝福,唯独没?有孟舒淮,想不想的,对她来说,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她在今晚终于?可以不用再做别人的替身,可以用自?己的脸,自?己的声音,自?己的情感?去演绎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故事。
她在阿怜的故事里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她为爱天真,为爱热烈,为爱痴狂,也为爱落寞神伤。
北城梦繁华,是因为有孟舒淮,她才更懂戏中阿怜的挣扎与无奈,以及最?后选择自?由时的解脱。
她和阿怜都是破土而出向阳生长的花,花的绽放从来只为自?己美丽,若是意外装点了赏花人的眼睛,留下一瞬间美好的记忆,便是这次邂逅的全部意义。
戏到最?后,她独自?一人站上三层高的戏楼,孤独的追光将她照亮,她在黑暗里窥见光明。
阿怜一生面朝泥泞,挣扎而痛苦,结束时,她仰望着光的方向,灿烂又自?由。
灯光骤灭,帷幕落下,剧场竟沉寂无声,现场观众早已跟随江泠月进入到阿怜生活的时间与空间,情绪骤然抽离,剧场的掌声经久不绝。
陈墨礼在第一时间冲上舞台拥抱江泠月,连声说着:“谢谢,谢谢。”
谢谢努力,谢谢成全。
一时间,台上的演员也全都围拥过?来,江泠月被围聚在中央,一起享受着此时的掌声。
《伶人》首演大获成功,当晚看剧的观众之中有三百多位观众在某平台给出了9.8的高分,一时间各个社交平台讨论四起,好评如?潮,这样的褒奖也让《伶人》之后的演出变得?一票难求。
演出结束,江若臻已经提前在酒店等候,江泠月要?卸妆收拾,还要?与剧组人员短暂碰头,这便让周耀带着卢雅君她们先去酒店,之后再来接她。
这一整天的忙碌并没?有让江泠月感?觉疲惫,与剧组人员短暂庆功之后,她赶紧拎着包往停车场去。
时间已经不早,停车场稍显空旷,江泠月刚出剧院就看到那辆飞驰,开车的人看到她,也立马将车停到了她面前。
她开门坐上后座,边整理裙摆边问周耀:“我不在,江女士和卢女士她们相处得?还好吧?”
开车的人愣了一瞬,却?也回答:“挺好的。”
江泠月没?在意,赶紧掏出手机回今晚的消息。
祝贺太多,她没?办法?一一回复,索性?从相册挑了几张照片发朋友圈,感?谢大家?的祝福和支持。
路上江若臻给她打电话,问她还有多久才能到,她抬眸问周耀,却?在看到那个熟悉的侧脸时,突然忘记了呼吸。
孟舒淮。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孟舒淮听到母女俩的对话,轻声回:“还有十五分钟。”
江泠月愣着神转述,很快挂了电话。
车窗外的街灯照亮他侧脸,那精致的轮廓像版画一般深刻在她脑海,她只需看到他侧脸的线条,就能迅速在脑海中绘出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尖,他的唇
她别开视线去看窗外,几分不自?然地问:“你怎么会来?”
孟舒淮看了眼后视镜,只有她纤瘦手臂出现在镜中,这样疏离的感?觉让他陌生,他应声回:“这边有工作需要?处理。”
“这样啊”
江泠月说完,没?再继续话题。
夜渐深,城市的喧嚣降下,车内的气氛也莫名变得?很低沉,江泠月一直看着窗外,避免与孟舒淮视线接触。
好一会儿,孟舒淮才说:“恭喜。”
江泠月视线不移,淡声回:“谢谢。”
汽车很快驶入酒店停车场,江泠月本想直接走,下了车突然想起来江女士没?有告诉她具体的包厢号,她又不得?不放慢脚步,等着孟舒淮跟上来。
她总是刻意不去看孟舒淮,但当那熟悉的香气再次侵袭时,她仍是控制不住心跳加速。
进了电梯,镜面照出两人身影,江泠月不经意抬眼,却?在镜中与孟舒淮视线相对。
分开也没?有很长时间,但他看起来似乎清减了几分,轮廓更为明晰,眉眼更显深邃,但印象中那双冷锐的眼眸,却?在此时无比柔软。
她匆匆别开视线,装作毫不在意走出了电梯。
酒店走廊地毯松软,吞噬了脚步声,以至于?孟舒淮没?有跟上来江泠月也浑然不觉。
直到身后传来他低声的轻唤。
“泠泠。”
她脚步一顿,不情不愿回头。
一抬眸却?发现孟舒淮还站在电梯厅出口的位置,一身正装衬得?他矜贵清雅,气宇不凡。
他轻声道:“这边。”
江泠月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走错了方向,一张脸登时绯红,尴尬不已。
她一时懊恼,怎么平时这么利落潇洒的人,一见到孟舒淮就频频失色,总是要?他看笑?话?
她心生不满,冷声问:“在哪里?”
孟舒淮看她不高兴,只好说了包厢号。
江泠月快步略过?孟舒淮,径直开门进了包厢。
她不在,包厢内的两家?人竟然有说有笑?,特别是那个小机灵鬼,一会儿就逗得?一屋子人直笑?。
江泠月一进门,清漪就赶紧跑过?来抱住她,卢雅君也紧跟着上前,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今晚的演出真的太棒了!”
祁砚端着酒杯上前祝贺,江泠月笑?着接过?,“感?谢你大老远赶来支持。”
孟舒澜闻言笑?问:“我们也是大老远来,怎么你光谢祁砚,不谢我们?”
孟舒澜一开口打趣,卢雅君立马接话道:“我们都是一家?人,谢来谢去多生分。”
孟舒淮恰好在此时进门,江若臻看人都在,便招呼着赶紧落座。
江泠月忙到现在还没?吃上晚饭,卢雅君也担心她饿了,便拉着她坐到了桌前。
一桌人的位置早已固定好,唯独一个空位还正好是在孟舒淮旁边,江泠月微愣一瞬,却?也跟着坐下。
已经九点半,早已过?了正常的饭点,一桌人看演出之前已经用过?晚餐,这时候只顾着喝酒聊天,桌上的菜根本没?人动。
江泠月今晚的体力消耗很大,这个点儿正是饿的时候,在场每个人都是她熟知的人,她也没?管什么个人形象,提起筷子就认真吃起饭来。
同样没?吃饭的人,还有孟舒淮。
五月鲥鱼正肥美,江泠月已经好几年?没?能尝到鲜,接连吃了好几筷子,奈何刺太多,她又太饿,只好先吃点别的垫垫肚子。
江泠月本还担心两家?人相处会有尴尬,没?想到她那位外公?跟谁都能聊得?来,特别是和祁砚,两人一喝起酒来,那话就没?完。
清漪活泼好动,经常语出惊人,逗得?吴韵兰开怀直笑?。
两位母亲虽然从未见过?,但性?子都极好,江女士说什么卢女士都能搭得?上话,就连孟舒澜也很乐意和江泠月的家?人说笑?。
这一屋子人各说各的,好不热闹,只有江泠月和孟舒淮在安安静静吃饭。
江泠月听卢雅君与江若臻聊旗袍,一时兴起搭了几句话,回神继续吃饭时,她的手边多了一个小盘子,里面放着已经挑完刺的鲥鱼。
她一时惊讶,抬眼看孟舒淮,却?见他面色如?常,举止优雅,还是以前那位风度翩翩的贵公?子。
她心中轻嗤,谁想吃你挑的鱼?
可再看桌上那条满是小刺的鲥鱼,好像挑完刺的鲥鱼看起来确实是要?可爱一点。
她忽地分神想,她以前对他那么好,现在换他对自?己好那也是应该的。
不吃白不吃!
她端过?盘子,夹着盘子里的鲥鱼大快朵颐。
似乎是这样的接受给了孟舒淮肯定,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她的盘子里不时出现剥好的虾,挑完刺的鱼。
她心安理得?接受着,却?不舍得?多给他一个眼神。
这次见面两家?人相处得?格外融洽,两位母亲高高兴兴交换了联系方式,还说明天要?一起相约去定制旗袍。
在孟舒淮贴心的照顾之下,江泠月吃了一顿美餐,酒足饭饱,便是分别的时刻。
清漪闹着要?跟江泠月回家?睡,卢雅君和孟舒澜轮番劝了好一会儿她才作罢。
今晚难得?高兴,一群人都喝了酒,唯独孟舒淮滴酒未沾。
卢雅君叫了司机来接,她看江明鹤喝得?有点多,便对孟舒淮说:“舒淮,你先开车送外公?外婆回去吧。”
孟舒淮起身应“好”。
江若臻便也跟着说:“那我们先回去了。”
外公?外婆和江女士都要?跟着孟舒淮走,江泠月哪有刻意留下的道理?
她同卢雅君等人一一拥抱,再次感?谢过?之后,跟着孟舒淮下了楼。
孟舒淮一向话少,江泠月也不想主动搭话,但他说不熟悉回家?的路,江若臻便立马支着江泠月坐到副驾驶帮忙领路。
江泠月瞥了孟舒淮一眼,没?好气道:“不是有导航吗?我能比导航好使?”
“没?关系。”孟舒淮马上接话说:“帮忙输入一下地址就好。”
尽管江泠月不情不愿,但她最?后还是坐上了副驾驶。
江明鹤喝多了,嘴里的话一直不停往外蹦,一会儿问孟舒淮在哪工作,一会儿问孟舒淮下不下棋钓不钓鱼,江泠月都听烦了,孟舒淮还耐心地回。
江泠月全程看着窗外不说话,偶尔看手机也绝不往孟舒淮的方向转。
好不容易熬到家?,江明鹤酒劲儿上了头,走路歪歪扭扭的,吴韵兰扶不住,孟舒淮赶紧上前帮忙,扶着江明鹤一起进了江泠月的家?门。
小樱花在家?关了一天,一看到人就兴奋不已,特别是孟舒淮这个“新人”,小樱花对他格外感?兴趣,一直围在他腿边嗅个不停。
孟舒淮帮着吴韵兰把江明鹤扶进了一楼的卧室,江明鹤一直拽着孟舒淮不放,非说要?跟他切磋切磋棋艺,吴韵兰看不下去,松了江明鹤的手骂了他两句,江明鹤这才罢休。
江泠月自?进门起就在客厅坐着,江若臻从厨房倒水出来,叫她给孟舒淮端过?去,她不愿,鼓着腮帮子上了楼。
江泠月的卧室就在江明鹤的楼上,她只要?站在阳台上,楼下说什么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孟舒淮帮忙安顿好江明鹤便匆匆告辞,江若臻喊住他,又冲楼上喊:“泠泠,快下来送舒淮出门。”
江泠月心里的气直冲上头,这才一个晚上就从“那位总裁”变成了“舒淮”!
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善变?!
她心中不满,开了门冲楼下喊:“他一个大男人还能找不到路回去吗?”
孟舒淮闻言,缓和道:“没?关系的江阿姨,她今天累了,让她好好在家?休息。再说,她送我出去,待会儿还要?自?己一个人回来,巷子黑,我也不放心。”
“好。”江若臻嘱咐道:“那你路上小心些。”
江泠月把孟舒淮这些话听得?一清二楚,她扒在窗户边,眼看着孟舒淮出了门,她这才从房间里出来。
江若臻关好大门一抬眼就看到站在阳台上的江泠月,只见她看着孟舒淮离开的方向,冷哼了声,骂道:“假惺惺!”
江若臻关好门上了楼,径直走到了江泠月卧室门前。
江泠月抱着枕头趴在床上,气鼓鼓的样子,像只河豚。
“就这么不想看见舒淮?”江若臻问。
江泠月不满回头,“干嘛叫得?这么亲热?”
“那我应该叫他什么?”
“小孟?孟总?”
江若臻无奈笑?道:“舒淮妈妈对你那么好,我总不能因为你们两人分手就给舒淮脸色看吧?”
想起卢雅君,江泠月一时语塞,又闷着不说话。
江若臻看她这任性?的样子,坐到床边伸手摸摸她的发,笑?道:“我也没?说要?让你跟他和好啊,你干嘛要?这么生气?舒淮远来是客,他妈妈在北城如?何对你好,他来了咱们家?里我就得?如?何对他好,你明白吗?”
“你们俩的事情我不会干涉,但我应该做到的礼节,你也不应该多言。再说他明天一早就走了,你又何故给人脸色看呢?”
听了这话,闷头趴在床上的江泠月总算是有了动静。
她微微偏头,只露着一只眼睛问:“你怎么知道他明天一早要?走?”
江若臻闻言一笑?:“我不光知道他明天一早要?走,我还知道他今晚一下飞机就赶去了剧院接你。”
江泠月愣着不说话,江若臻也起了身说:“时间不早了,你也收拾收拾赶紧睡吧。”
“我得?赶紧去敷个面膜,明天还和雅君有约呢。”
江泠月再次因为江若臻亲热的称呼而惊讶,但江若臻毫无反应,哼着小曲儿就回了房间。
江泠月收回视线,握拳砸在枕头上。
不是来这边处理工作的吗?!干嘛要?来献殷勤?!
她才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心软!
69.水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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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伶人》一周两场是连演, 第二天一早江泠月就又赶去了剧院。
陈墨礼对昨晚的演出非常满意,他?做导演这么多年,也?就昨晚兴奋地睡不着觉, 今天一来就给全组点了咖啡。
上午剧组演员聚在一起复盘昨晚的演出,中午几位主演一同接受了媒体的采访,下午江泠月便开始做妆造, 静等着演出开?始。
她这边在?忙,江若臻那边也?没闲着,她与卢雅君一见如故, 两人带着清漪一起逛街赏花定制旗袍,好不惬意。
远扬在?南城这边的分公?司是孟舒澜在?打理,虽说此时正值五一假期,但她之?前因为?李天泽的事情在?北城耽误了不少时间, 后又因内部调查停职了半个多月, 这时候恢复原职, 她还得把手?上堆积的工作处理好。
江泠月晚上演出结束后,是孟舒澜来剧院接。
清漪和卢雅君都在?江泠月家里, 孟舒澜正好跟着江泠月回去接她们二人回酒店。
上了车,孟舒澜拎给江泠月一个购物袋, “刚拿的, 送你。”
江泠月取出礼盒看了一眼,一只雾面鳄鱼皮Kelly, 她没有推辞, 高高兴兴道?了谢。
她收好礼盒,忽地笑道?:“你好像变了很多。”
孟舒澜跟着轻笑:“一点点吧。”
江泠月:“清漪更喜欢你了, 你对伯母也?柔和了许多,和孟舒淮倒是还和以前一样?。”
孟舒澜:“你观察得真仔细。”
江泠月舒服往后靠, 看着窗外道?:“这天底下除了孟舒淮,应该就是我最了解你了。”
“你不打算回去了吗?”孟舒澜没由来问。
江泠月不解,转过脸看着她问:“回哪里?”
“北城。”
听了这个回答江泠月更不解,“我的家在?这里。”
“他?放不下你。”
江泠月下意识别?开?视线,淡声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突然想起一点什么,她又看着孟舒澜问:“你不是巴不得他?过得不好么?干嘛这么关心他?的个人问题?”
孟舒澜听了轻笑:“我希望他?过得不好,跟我希望你过得好之?间,好像并不冲突。”
江泠月轻嗤:“你怎么知?道?我跟他?在?一起就能?过得好?”
她不满道?:“我之?前被你们俩折磨成什么样?子你这就忘了吗?”
“我才不想回到以前的日子。”
知?道?江泠月之?前委屈,孟舒澜也?心疼,但她不善表达关心,便说:“兴许现在?会有一些不一样?。”
江泠月不管,傲娇道?:“那我也?不想跟他?和好。”
孟舒澜没说话,只是垂眼笑了笑。
江泠月心中烦闷,不想再说孟舒淮,便岔了话题问李天泽的事。
孟舒澜说:“拒不谅解,让他?进去了,还让李家赔了一大笔钱。”
江泠月之?前从孟舒淮那里听过,孟舒澜对李家人特别?好,一门心思顾着李家,突然间听她这么说,她不免惊讶。
几分迟疑后,她问:“我走?之?后,你和他?之?间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想知?道??”
江泠月点点头。
孟舒澜轻声笑:“问孟舒淮吧。”
江泠月“嘁”一声:“不想说算了。”
反正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她之?前担忧过的那些事情也?在?往好的方向发展,那之?前发生过什么,也?不太重要?了。
两人一起结伴回家,江若臻叫上了她的朋友一起在?家陪卢雅君打麻将,清漪跟着小樱花在?院子里钻来蹿去,弄了一身脏泥,看到江泠月回来,飞快跑过去蹭了她一身。
小樱花围绕在?两人身侧,伸着舌头哈哧哈哧喘气,一看就是玩累了。
江泠月将清漪抱在?怀里,问她今天去了哪里玩。
清漪一双脏兮兮的手?环上了江泠月雪白?的脖颈,兴奋道?:“去坐了小船!!”
江泠月抱着清漪往客厅走?,骤然看到卢雅君和江若臻坐在?一张桌子上打麻将,心里竟然生出几分恍惚来。
从前想都不敢想的画面,竟然就这样?生动地在?她眼前上演,两位母亲熟络得像是一家人,有说有笑,举止亲热,一些莫名其妙的遐想又钻进她的脑海,扰她清静。
她进客厅同几位长辈打过招呼,抱着清漪坐在?了窗边的沙发上,小丫头疯玩了一天,跟她聊了没多久就在?她的怀里睡了过去。
后来牌局散场,孟舒澜先?抱着睡着的清漪回车上,江泠月也?跟着送卢雅君去停车场。
小巷路灯昏暗,卢雅君紧紧牵着江泠月的手?,两人并行的速度很慢,卢雅君说:“这段时间经历了很多事,他?们俩现在?的关系好多了,多亏了你。”
江泠月莞尔:“其实我并没有做什么。是他?这些年一直在?为?孟家努力,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卢雅君侧过脸看她,笑得很温柔,对她说:“你真的很懂舒淮。”
江泠月跟着笑了笑,没有接话。
有些话一直在?卢雅君嘴边,但她深知?自己不该干涉年轻人的感情问题,便也?不再提起。
她明天就要?带着清漪回北城,之?后想要?再见江泠月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她便从包里拿出一个丝绒首饰盒塞给了江泠月。
江泠月经常收到卢雅君和孟舒澜的礼物,以为?是普通的首饰,她便也?没有急着打开?看。
她抱住卢雅君同她告别?,口头计划着下一次见面的时间,依依不舍将她送上了车。
回到家里,江若臻还在?客厅收拾牌桌,吴韵兰在?厨房做夜宵,江明鹤在?书房听戏。
江泠月径直回到房间打开?了那个首饰盒,一只翡翠手?镯赫然出现在?她眼前。
通透的帝王绿在?灯光下泛着凉润的光泽,她忽地想起第一次见卢雅君的时候,她的手?腕上就戴着这样?一只镯子。
可她方才送卢雅君走?的时候,分明看到那只镯子还在?她的手?腕上,那这一只
江若臻正好在?此时上楼,看江泠月的房门开?着,她几步来到门前,看见江泠月正拿着一只手?镯发呆。
“雅君给你的?”
江若臻的声音拉回了江泠月的思绪,她将手?镯小心放回首饰盒,试图解释:“刚才天太黑,我没打开?看,不知?道?是这么贵重的礼物,等下次见面我再还给伯母。”
江若臻没对她这话发表意见,她也?知?道?卢雅君送这样?的礼物是意味着什么。
颜色纯正,水头极好,随便看一眼就知?价值不菲。若是自己女?儿没有与孟舒淮和好的想法,那的确应该还回去。
她知?道?江泠月能?处理好这些关系,便也?没多过问,嘱咐她早点睡便转身欲走?。
没想到江泠月却叫住她,起身追到门口,“妈妈”
“怎么了?”江若臻回头。
对上江若臻探究的眼神,江泠月已经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没什么。”她垂眼道?:“你去休息吧。”
看她这般欲言又止,江若臻立马猜到了她的心思。
她走?上前,拉住江泠月的手?说:“你不应该问我,应该问问你的心,到底想要?什么?”
江泠月心事重重点了点头,转身回了房间。
在?昨晚见到孟舒淮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很坚定,她想要?脱离孟舒淮尝试新的生活,可有关他?的一切像水一般将她环绕,她的工作,生活,人际关系,都很难与他?真正分割。
她有时候会很出神地想,明明他?们并没有在?一起多长时间,为?什么生活会有这样?紧密的融合?怎么分都分不干净。
她也?很不喜欢这样?不坚定的自己,明明他?只是突然出现一下,向自己和家人稍献殷勤她就开?始心软,这到底是他?太心机?还是她的爱从未消失?-
不是周五,但孟舒淮忙完工作径直回了景山。
棠园的晚餐已经结束,张伯见他?独自前来,问他?有没有吃晚饭。
他?让张伯不必忙,说已经吃过了。
孟老爷子听见两人对话,温声喊了孟舒淮进书房。
甫一进门,清淡的墨香扑面而来,老爷子站在?书桌前,招手?唤他?过去看桌上的字。
“这次写得如何?可有江老的气韵?”
孟舒淮仔细观赏片刻,应:“有形有势,气韵天成,浩然潇洒。”
老爷子听了笑道?:“你的话信不得,还是得要?泠泠看才行。”
张伯端了茶进来,正好听见这一句,跟着笑道?:“老先?生今儿都念了一天了,泠泠这小丫头,着实让人惦记。”
孟舒淮从张伯手?中接过茶,又听他?问:“舒淮刚去了南城看泠泠,她现今如何?”
想起她那副任性娇蛮的样?子,孟舒淮唇边有笑,说:“都挺好的。”
老爷子跟着坐到窗边的太师椅上,端着茶问孟舒淮:“今夜特地来寻我,可是有事要?说?”
孟舒淮身后的雕花木窗往外开?着,窗外的垂丝海棠开?得正盛,随晚风拂进一缕淡香。
他?放下茶盏,缓声说:“我想去南城。”
老爷子没说话,手?执茶盖轻轻拨动着杯中茶叶,静等他?之?后的话。
这个决定早已在?孟舒淮心中酝酿,他?说:“有时候我很难分得清,我所做的一切究竟是为?了孟家还是为?了自己。用姐姐的话来说,我以大义谋私利,无论我的初衷是为?了让远扬更稳定,还是让孟家更和谐,亦或是让姐姐得到她应得的一切,其结果都是我获得权力,我掌控全局,再由我决定分配。”
“我不得不承认,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什么都想要?。想要?权力,想要?利益,想要?家庭和谐,想要?爱情美?满,想要?自我实现。”
“我什么都想要?,但我什么都没有。”
夜风渐凉,他?陷入回忆里,低声说:“她当时与我分手?,我不愿,我用尽办法想要?抓紧她,但我抓得越紧,失去她的速度也?越快。”
“她说她想换一种方式生活,我便也?想尝试着换一种方式活,不要?抓得那么紧,不要?什么都想要?,就放手?让姐姐立于我之?上,让她去做那个掌舵的人,让她拥有真正的自由。”
他?认真看着老爷子说:“我无法确定我之?前的选择是否是因为?私心,但当下的选择,我确定是我的私心。”
“爷爷,我不能?没有她。”
江泠月与他?分手?的这些日子,他?又变回了那个机械运转的NPC,他?失去了自我意志,变得麻木又彷徨。
他?想她,念她,只有看见她,靠近她,感受到她,他?才能?重获生命的意义。
他?不能?没有江泠月。
老爷子不知?何时便停止了拨动茶盏,窗外来的风很轻,树叶沙沙响。
茶盏放在?桌面清脆一声响,他?看向孟舒淮,温声应:“好,早点带我的孙媳妇回来见我。”
“我那副字,还等着她来欣赏。”
孟舒淮忽地回头遥望夜空,满树繁花之?后,清月皎皎。
70.水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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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日, 江泠月醒得?很早,她揉着腰起床开门,被清晨温柔的风吹开了眼睛。
她家和妙之姐姐家原是一户, 只由一道院墙从中间?隔开,她的房间?在西边角上,一开门就能将妙之姐姐家的院景尽收眼底。
薄薄的日光之下, 院中的海棠落了满地,她突然想起来要买房一事。
江若臻还没起,但江泠月已经扯着嗓子喊:“妈妈, 起床了,太阳晒屁股了。”
江若臻没反应,江泠月干脆走到她窗前,曲着手指敲她窗户, “妈妈, 你上班要?迟到了。”
江若臻一掀被子, 心中暗骂,真是个?折腾人的小祖宗。
她起床开了门, 江泠月靠在栏杆上问她:“今天要?不要?一起去找娟姨聊聊?”
江若臻走回房间?往床上一倒,有气无力道:“今天学校要?开会, 我没时间?, 你自?己去吧。”
“那行,你一会儿给娟姨打个?电话, 就约下午三点吧。”
江泠月指使完江若臻便回了房间?, 躺在床上困倦无比的江若臻一下子睡意全无。
“这小妮子”
江泠月中午和孟舒澜约了饭,在一家?艺术酒廊。
她已经很久没能像现在这样放松, 脸上时刻都挂着笑,叫人看了心情?很好。
孟舒澜坐在她对面, 端着酒杯感叹:“红气养人这话是真没说错,这几天我都快被你的照片刷屏了。”
“怎么?看腻了?”
江泠月五官生得?极好,拆开了看是极品,合在一起是仙品,没有看腻的道理。
孟舒澜轻笑一声:“你别说,孟舒淮的眼光是真的刁钻。”
江泠月收了笑容努努嘴,“好端端的,你又提他做什么?”
孟舒澜坐直了身子说:“我马上要?回北城了。”
江泠月以为是日常的会议需要?,便随口问:“去几天?”
孟舒澜回答:“应该要?几个?月才会回来一次。”
听她这么说,江泠月终于反应过来,“你要?调回北城了吗?”
孟舒澜颔首:“正好能多些时间?陪着清漪成长。”
“那这边的公?司?”
孟舒澜笑着说:“会有人过来接手。”
“恭喜。”
她是真的为孟舒澜高?兴。
她很清楚孟舒澜的能力,知道她在什么样的位置都可?以做到最好,她值得?所有人的肯定。
只是这样一来,她也很少再有机会能和孟舒澜这样面对面聊天了,阳光明媚的今天,好像心情?一下子就低沉了几分?。
她竟然会舍不得?孟舒澜。
看她这样,孟舒澜突然问:“舍不得?我?”
江泠月一惊,慌张掩饰道:“怎么可?能!”
孟舒澜端着酒杯与她相碰,高?兴道:“你放心,我们会经常见?面的。”
江泠月傲娇转开脸,“每次见?面都要?拌嘴,还是少见?面好。”
与孟舒澜告别,江泠月接到了江若臻的电话,她说娟姨今天会回清漓镇,让她回家?见?面就好。
她匆匆忙忙赶回家?,一进门就听到娟姨和吴韵兰聊天说:“今早刚签了合同?。”
她疑惑问:“什么合同??”
吴韵兰接话说:“你娟姨的房子已经卖了。”
“今天吗?”
娟姨看她遗憾又惊讶,还有几分?不好意思说:“就这两天的事,今早刚签合同?,之前若臻的确跟我聊过,但也没有个?准信儿,我这就”
“没关系的娟姨。”江泠月赶忙说:“是我这段时间?太忙了,一直没能主动来找您。”
江泠月的确感觉遗憾,但房子是人家?的,人家?愿意卖给谁就卖给谁。
只是这邻居
她又问:“对方买了是自?住吗?人怎么样?好不好相处?打算什么时候搬进来?还要?重新装修吗?”
左邻右舍的,她总得?问问清楚。
娟姨听她问,笑着说:“你放心,买方人很好,说买这房子只是为了让家?人偶尔过来小住,估计平时都没人在,应该不会打扰到你们的生活。”
江泠月闻言长舒一口气,不怎么住最好。
第二天一早江泠月的家?门就被敲响,前来拜访的是两位年轻男人,自?称是隔壁院子的设计师和户主的助理。
那位助理带了一些伴手礼,一副围棋,一套鱼竿,一套建盏,几盒燕窝,几块茶饼和两瓶红酒。
江泠月觉得?奇怪。
她虽然不清楚隔壁户主为什么会选围棋和鱼竿做伴手礼,但光是那两瓶红酒就价值五位数,哪有人第一次上门拜访就送这么贵的伴手礼?
她笑着婉拒:“礼物太贵重了,这无缘无故的,你们还是拿回去吧。”
设计师闻言,赶紧解释道:“是因为接下来隔壁会装修一小段时间?,可?能会给江小姐和家?人带来一些噪音困扰,我们会尽量减轻,但还是难以完全避免,因此我们老?板希望江小姐一定收下。”
“你们老?板?”
江泠月有几分?怀疑,试探问:“我认识吗?”
设计师被问的一懵,助理立马接话说:“可?能认识,我们老?板全国?有名?,经常有新闻报道。”
想到那些伴手礼,江泠月莫名?觉得?对方是个?年过半百需要?静养的老?企业家?,便也没了追问的兴趣。
大概了解了他们装修的时间?,她收下礼物,笑着将人送出了家?门。
而对方也确实遵守承诺,只在工作日上午的九点到十一点和下午的三点到五点之间?装修,最大限度避开了江家?人的休息时间?。
江泠月偶尔会在早上起床的时候站在阳台上观察隔壁的装修进度,他们虽然每天装修的时间?少,但装修人员多,进展非常迅速,才半个?多月就已经在重新设计院景了。
这天江泠月演出回家?,一进门就听吴韵兰和江明鹤聊天,说隔壁的院子装得?很漂亮,再一回来看自?家?的就显得?潦草。
江泠月好奇:“外婆什么时候去隔壁看的?”
江明鹤扬了扬下巴,看着门外说:“院门今天刚拆,你也可?以过去看看。”
方才进门时江泠月没留意,这时候再看,中间?那扇院门果然是拆了。
吴韵兰说:“隔壁户主嫌以前那院门太旧了,也不好看,说是新定了一扇门,过两天就装上。”
“这样啊”
江泠月没有放在心上。
隔天是江泠月的休息日,这段时间?《伶人》在网络上引起了大量讨论,她现在出门已经能被路人准确喊出名?字,兴奋的同?时,她的日常生活也受到一定的影响。
上次她和乔依在一家?餐厅吃饭被邻桌认出,全程不断有观众过来合影,她刚有名?气,也不好拒绝,只能委屈乔依。
饭后去夜店,本想着这样昏暗的环境应该不至于被人认出来,结果刚一进门就被一位小姐姐大声喊出了名?字,紧接着便有不少人上前搭讪,她和几位朋友也没能玩好。
这次好不容易不用演出不用排练,但她现在已经不太敢随意去人多的场合了,只好在家?休息。
早晨起床开了门,初夏的风拂过江泠月面庞,温暖而轻柔,初升的骄阳照耀她的眼,她抬手遮住晨光,听见?隔壁的院子里传来轻微的声响。
她走到阳台边,看见?有人正在往屋里搬东西。
隔壁院里移栽了一棵合欢树,就在靠近院墙的西南角上,绒绒的扇形小花在微风中轻颤,像粉色蝴蝶振翅欲飞。
她之前从未留意,这时候看那小院儿,果然是设计得?很漂亮,她在心里盘算着,想要?找上次那位设计师帮忙把自?家?小院儿也设计一下。
分?神之时,有人缓步从树下走出,鹤骨松姿,英英玉立,素淡的白衬衫也能穿出清逸之气,那人回首,薄弱的晨光之中,他的眼眸如水清泠,是她无论如何都难以忘记的那个?人。
孟舒淮。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样的见?面太过异常,以至于她在一瞬间?恍惚,觉得?自?己还在梦里。
直到他朝自?己家?走近,迈过了中间?那道门槛,站在厨房窗前,同?正在做早餐的外婆讲话,她才恍然反应过来,这个?人是真的。
他真的出现在了这里,搬到了她家?隔壁。
她清楚感觉到了自?己心跳的加速,她不肯承认自?己还在为这个?男人而心动,她匆匆转身,“砰”一声关上了房门。
她直直倒在床上,拉过被子将自?己蒙得?严严实实。
她这时候想起来孟舒澜那天说过的话,她说会有人来接手南城的分?公?司,这个?人就是孟舒淮?
那北城那边?
她从被子里钻出来,摸到手机打开了搜索引擎。
她刚在搜索栏输入远扬二字,底下就跳出“新任首席执行官”的联想词条。
她匆匆点开,果然看到了孟舒澜那张冷艳的脸。
孟舒澜,升任了远扬的CEO。
她试图在海量的新闻里找到有关孟舒淮调任的原因,但却?无果。
以她对孟舒淮的了解,这一定是他自?愿做出的决定。
他放弃了权力和地位,来到了这里
为什么?
她一直趴在床上发呆,直到江若臻在楼梯口叫她吃早餐她才匆匆换了睡裙下楼。
外婆的馄饨已经煮好,她进餐厅却?发现桌上的早餐比往常多出一份,她还没来得?及仔细想,吴韵兰就冲她说:“快去叫舒淮过来吃早餐。”
她拉开椅子直接坐下,任性道:“我不去。”
江若臻看她这样,故意说:“那我们这几位长辈去?”
江泠月一想,好像的确是不合适。
她不满道:“他自?己不知道过来吗?还非要?我去叫!让小樱花去。”
小樱花趴在门口,听见?自?己的名?字回头冲她“嘤”了一声。
得?,都不想去。
她不情?不愿放下手里的勺子,故意弄出很大动静起身往隔壁走。
孟舒淮今天刚搬来,很多东西都还堆在院子里等待归置,客厅里有几个?陌生面孔在走动,她站在院里喊:“孟舒淮。”
室内几人同?时朝她投来关注目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我在。”
她仰头,看见?站在二楼阳台的男人。
她突然回头看向自?己卧室的方向,再看孟舒淮,发现他们俩的卧室刚好是正对面!
他一定是故意的!
她轻蹙着眉,冷声说:“叫你吃饭了。”
话说完,她头也不回就离开了他的院子。
楼上的人看着她气急离开的背影,唇角浮上浅淡的笑意。
多好,她如此生动地存在于他的视线里。
江泠月才在餐厅坐下,孟舒淮就紧跟着走了进来,他很自?然地坐在她身侧,也很自?然地同?她的家?人说话。
她这一家?人对孟舒淮的印象都很好,特别是在卢雅君个?人魅力的加持之下,江若臻是越看孟舒淮越觉得?顺眼。
“舒淮是打算长期在这边住了吗?”江若臻问。
他应声回:“近几年应该都是由我来负责南城的相关事务,每个?月会回去一到两次。”
江若臻看了江泠月一眼,笑道:“那真是太好了,你住在这里,雅君以后也会经常来看你吧?”
孟舒淮颔首,“泠泠在这里,她应该会经常来。”
江泠月一愣,生硬道:“跟跟我有什么关系?”
孟舒淮没看她,只冲江若臻说:“我母亲很喜欢泠泠,时常在我面前夸赞她聪明伶俐,温柔善良,说能认识泠泠,她很开心。”
江若臻听了满脸是笑,看向江泠月道:“这小妮子的嘴厉害得?很,惯会哄人。”
江泠月拿勺子的手停在半空,她一脸疑惑偏头看孟舒淮,试图用眼神制止他和江若臻的对话。
这大早上就开始夸,不觉得?肉麻吗?
也不知孟舒淮是故意的还是没看见?,他根本不顾她控诉的眼神,还若无其?事和她家?人说笑聊天,几句话就能哄得?她外公?哈哈大笑。
早餐结束,江若臻出门上班,江明鹤外出钓鱼,吴韵兰收拾完厨房也去找老?姐妹逛街,一时间?,家?里就只剩下了江泠月和小樱花。
江泠月歪倒在客厅沙发上,越想越觉得?生气。
明明是来处理工作的,又主动跟她家?人套什么近乎?!
她心中不满,气冲冲起了身就往隔壁院子去。
她在楼下看了一圈没发现孟舒淮身影,直接上楼拐进了他的卧室。
孟舒淮这边的房间?布局基本是与她家?对称,她的房间?在边角上,隔壁还有一间?书房,而孟舒淮这边只有他一个?人住,这两个?房间?便打通做成了一间?。
他的卧室与衣帽间?之间?有一道屏风作为隔断,江泠月一进门就喊:“孟舒淮!”
刚走出浴室的人捞起置物柜上的浴巾随意一围,三两步绕出屏风正与江泠月视线相对。
初夏的风缓慢吹动窗边纯白的纱帘,那温柔的日光便从纱帘缝隙中倾泻而下,一缕一缕落在他光洁的皮肤上,让谪仙也染了欲色。
他未干的发往下滴着透明的水珠,从锁骨到胸肌,拖着长长的尾巴快速经过块垒分?明的腹肌,最后落入纯白的浴巾消失不见?。
她的脸控制不住一红,匆匆别开视线怒道:“大早上你洗什么澡?!”
孟舒淮被她这话逗笑,他缓步上前,问她:“那我下次洗澡先向你报备行么?”
江泠月咬了咬牙,没好气道:“谁要?听你报备?!”
她深吸了口气道:“我不管你为什么要?住在我隔壁,但我们已经分?手了,你以后少来我家?里打扰我和我的家?人!中间?那道院门你也赶紧给我装好!”
她全程没看孟舒淮,话一说完,她转身就想走,却?不想突然被扯进一个?潮热的怀抱,他坚实的手臂在她腰后收紧,他沉热的呼吸骤然在她肩颈铺开,让她浑身颤栗。
“你放开我。”
她想挣扎,腰后那双臂却?越收越紧。
“对不起。”他忽地说:“对不起,泠泠。”
江泠月被孟舒淮箍在怀里动弹不得?,她一颗心跳得?飞快,冷声质问他:“你对不起什么?!”
身体紧紧相贴,她也能清楚感受到孟舒淮强劲的心跳,他的身体散发着灼热的温度,像是要?将她融化。
她一时忘了挣扎,只听他说:“首演那晚你问我怎么会来,我说了谎,对不起。”
他的唇就在她耳畔,他说:“我来这里不是因为工作,是因为想你。”
“好想你。”
“泠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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