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第二天一早, 洛千涧前往乘星娱乐继续他的实习的时候,洛共悠来找他了。


    ——是的,洛千涧仍然在乘星娱乐实习。


    之前因为云岭的事被洛共悠诘问后, 洛千涧表示“引咎辞职”, 准备跟同事交接一下工作来着,但洛共悠表示没有让他走的意思。


    洛共悠忙着为家产的事对何如烟献殷勤,并不想在这个时间段里再生幺蛾子,把洛千涧“赶”回洛氏实习不太好听, 何况云岭的事已经发生了也没办法了,所以洛共悠留下了洛千涧,只是没再给他什么工作干。


    洛千涧无所谓,非常乖巧,让他留他就留,没事干就天天逛内网以及在公司各个楼层各个部门瞎溜达, 内网上给他开的权限很高, 公司各个部门也都非常欢迎他。


    今天刚来到公司,洛千涧正坐在工位上开电脑, 洛共悠就幽幽出现了:“千涧,我们聊聊。”


    洛千涧从容颔首:“好啊,在哪聊?”


    两人来到了洛共悠的办公室。


    洛千涧感慨:“二姐何必亲自跑一趟,让你的秘书来叫我不就行了。”


    “哪敢,怕不够格请不动你。”洛共悠语气勉强,接着就单刀直入地问, “千涧,妈跟我说你已经同意把洛氏股份全交给大哥了?”


    洛千涧无奈:“二姐, 那是爸名下的股份,之前一直交给大哥代管, 现在妈有代爸处理的权利,她愿意把股份给大哥,我又能置喙什么?和我同不同意没关系。”


    洛共悠皱眉:“你明知道董事会里有几个老人一直不满意大哥这个继承人,觉得你才名正言顺,现在这个情况,你不同意的话,自然有人会阻拦大哥得到股份!”


    “是啊,有人不满意大哥,可也有无所谓啊,爸妈一直把大哥当继承人,我呢既不是长子又身体不好野心不足,确实不适合继承洛氏,我没什么意见。”洛千涧一派好脾气的模样。


    洛共悠气笑了:“千涧,事到如今你还这样说就没有意思了,你要是无所谓洛氏的继承,那你这些天是在折腾些什么?之前跟爸要百分之十的洛氏股份时,你可没有这么别扭。”


    洛千涧挑了下眉:“白纸黑字该是我的,我自然要要,但我这人淡泊豁达,别人不给我我也不争不抢,不好意思了。”


    “洛千涧!”洛共悠简直抓狂,“你能不能坦诚点,我们好好聊?难道你真的想让爸名下那些股份全都给大哥吗?我们现在是同一战队的好吗!”


    洛千涧有点困惑:“过去这些年,家里一直默认大哥是继承人,二姐你之前也没争过啊,怎么现在这么放不下了?一家人,不要为了这点蝇头小利闹得不开心,家和万事兴嘛,大哥想要就给他吧,咱们不要这么物质,二姐你说呢?”


    洛共悠:“……”


    她努力心平气和:“因为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家里确实很和睦,爸妈恩爱,大哥也有大哥的样子,爸妈把大哥当继承人、资源都偏向他,但我也背靠洛氏创立了乘星娱乐,一家人的确不需要计较那么多,我也不想跟大哥争洛氏。”


    “可是现在,别的不说,就说大哥为了要股份把爸气得脑溢血,气成现在连话都说不清楚、路都走不了的样子,这样的大哥凭什么继续做继承人?爸也就是说不了话,不然肯定会说他反悔了……”


    在洛千涧似笑非笑的目光下,洛共悠顿了顿,然后叹气:“好,不说这些虚头巴脑的话了,其实从大家默认不给爸深入治疗开始,这个家里就没必要再互相装什么亲情为重了。”


    “我以前之所以不争,是因为知道争不了,不如知足。可现在,凭什么不能争一争?”


    “千涧,你还不知道吧,早年我们洛家和顾家的祖辈定过婚约,只是定得没有特别郑重,外界也没什么人知道,这些年洛家和顾家越来越疏远,好像都忘了婚约这事、一直没人提过。但前几天,大哥跟妈提议,要和顾家重提这桩婚约,让你这个名正言顺的洛家人去履行婚约。”


    洛千涧抬眸,笑了下:“很有想法啊。”


    洛共悠有点意外于洛千涧的淡定,但还是接着说下去:“我当时正好去找妈,听到了这件事。当然,大哥说得更周全,说是觉得洛氏最近频频生乱,和其他家族联姻有利于巩固利益、调转外界注意力、重塑洛家稳重的形象什么的……”


    “不过现在自然还不能跟你说,大哥和妈打算等你明天在董事会上支持大哥接手股份了,再把打算让你去联姻的事告诉你。千涧,大哥对你可没讲什么情谊,你真愿意看到大哥如愿拿到所有股份?”


    洛千涧莞尔:“二姐对我也没见有什么深情厚谊啊。”


    洛共悠想要争辩一下。


    却听到洛千涧接着问她:“二姐,大哥怎么知道洛顾两家有过婚约的?”


    洛共悠沉默了。


    她没想到洛千涧居然知道洛何风之前并不知道洛顾婚约的事。


    “是,是我说的。”洛共悠索性坦诚相告了,“婚约这事这些年家里根本没提过,大哥之前不知道,我也是小时候祖父祖母还没去世那会儿,我意外听到他们跟爸妈聊起的。”


    “这几个月你实在太能折腾了,前段时间还把云岭给我折腾没了,我故意跟大哥提了婚约的事,没想到一拍即合,大哥也有想让你去联姻、去祸害别人家的意思,还是他亲口劝的妈。”


    “妈的性格你也知道,现在又决定把股份都交给大哥,基本也就是把自己以后的日子绑在大哥身上了,这种对她来说影响不大的事,她自然愿意听大哥的。”


    洛千涧感到莫名其妙:“可问题是,你们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听你们的安排去联姻?”


    洛共悠默了默,然后说:“你是唯一有洛家血脉的……”


    “是,平时就说领养的和亲生的一样,甚至为了表现一视同仁还要对领养的更好也是应该的,这个时候却惦记着我是唯一一个亲生的了、理所应当为家族承担婚约。”洛千涧嗤笑,“是你们有病还是我有病?”


    即便对自己这些个“至亲”的脑子并不抱期待,但洛千涧此刻也实在是被无语到了。


    他想不通他们到底是在想什么,为什么会觉得一个祖上的口头婚约能束缚到他,他折腾了这么多事出来都没让他们意识到他不好惹吗?


    再说了,即便他当真脑子一抽答应了联姻,那他手里拿着洛氏股份和洛家老宅,又凭什么会选择离开洛家、把自己“嫁”到顾家去?


    再退一万步来说——当然这退得实在是有些远了——就算他去了顾家,难道是隔了天南海北从此和洛家人不复相见了吗?根本完全妨碍不了他继续祸祸亲朋好友们啊。


    洛共悠沉寂半晌:“……跟你说实话吧,我对大哥提起来的时候,也就是琢磨着试试,万一你家族责任感重呢。”


    洛千涧一乐:“二姐,我是身体不好,又不是脑子不好。话说回来,自从我开始捣鼓家里人之后,这几个月我都还没生过病——果然情绪很重要,开心有利于身体健康。”


    洛共悠:“……”


    她试图跳过这些额外展开的话题,回到最初的关键:“千涧,股份的事……”


    “二姐,你再怎么撺掇我,我也不会出头的,你如果不甘心,还是得自己想办法。”洛千涧站起身,“我要回去工作了,二姐再见。”


    洛共悠面色凝重地看着洛千涧走出办公室。


    她是不甘心,但现在何如烟愿意,洛千涧不反对,洛琛已经被送到了非监护人同意不得探视的疗养院、形同废人地躺着,洛何风又在洛氏有多年经验……不甘心又能如何?


    洛共悠咬牙心想,算了,她好歹还有乘星娱乐,且除了洛氏股份之外的家产也有她的一份。


    洛共悠都放弃了,洛四五六自然也没辙,只能等着第二天的董事会到来。


    董事会前,洛家众人聚在洛氏洛何风的办公室里。


    洛何风距离实际掌管洛氏只有一场会议之隔了,如今很是春风得意,但又不愿意显得得意忘形,所以表情还挺有意思的。


    洛千涧坐在沙发上,喝着洛何风的特助倒的水,听着从厉家赶过来的洛山亭对家人们的哭诉。


    ——洛山亭表示自己在厉家住的这几天一点都不快乐!


    洛山亭:“厉家的祖父祖母对我很好,但他们不太管家里的事。”


    “我也不怎么能见到疾风哥哥,见得最多的反倒是厉愿,可是厉愿总是骂我,我都哭了他还骂我……”


    “厉家的佣人们因为这个也对我很冷淡,我怀着宝宝想要吃酸一点的东西,他们都说我难伺候……”


    “知劲哥哥最过分了,我去的第一天他都没有回家,第二天虽然回来了,但是……但是他带了一个女人回家!他还对那个女人特别好,可是我一点都不喜欢那个女人,她叫桑茶,真是人如其名,特别茶里茶气!”


    听到这里,洛千涧忍不住轻笑了声。


    听洛山亭嫌弃别人“茶”,像是听到苍蝇嫌臭。


    “三哥,你为什么笑,你什么意思?”洛山亭又要哭了,“你就这么愿意看到我过得不开心吗?”


    洛千涧和颜悦色地颔首:“是啊。你接着说,让我开心开心。”


    洛山亭:“……”


    虽然被气哭,但洛山亭还是哽咽着继续抱怨厉知劲和桑茶。


    据洛山亭所说,厉知劲对这个叫桑茶的女人真的特别好,而原因得追溯到厉知劲年幼时期。


    在厉家兄弟小时候,有个仇恨厉家的人想要绑架厉疾风这个备受赞誉重视的长子,毁掉厉家新一代的希望,但由于厉疾风和厉知劲兄弟俩长得一模一样,所以就错绑成了厉知劲——鬼知道为什么绑匪不直接两个一起绑走,大概是嫌两个小孩太重了吧。


    而厉知劲被绑之后,受到了绑匪的虐待,后来是被一个大概也是被绑架来的小女孩救了。


    小女孩帮他解开绳子、给他找来水和食物、带着他偷偷逃出绑架地点,结果快跑到马路边的时候被绑匪发现追了上来,小女孩为了给厉知劲争取逃跑时间,自己却被抓回去了。


    后来厉知劲平安、厉家也抓到了绑匪,但是那个小女孩却怎么也没被找到。


    厉知劲一直以为那个女孩被绑匪毁尸灭迹了,没想到前几天却偶然重逢,厉知劲通过桑茶手上的疤痕和脸上的痣怀疑她就是小时候的女孩,桑茶也通过厉知劲脸上的痣想起来了小时候救过的男孩,两人互相对了小时候的记忆,然后厉知劲就把无家可归的桑茶带回了厉家。


    据洛山亭所说,这个桑茶十分擅长茶道,看到厉知劲家里有怀孕的未婚夫后,她连忙表示不方便住在厉知劲家里了、怕被洛山亭误会。


    于是厉知劲责怪洛山亭初见时瞪了桑茶一眼,肯定是把她吓到了。


    桑茶又说自己不能白吃白住,但又实在无处可去,所以如果洛山亭不介意的话,她愿意留在厉家做佣人。


    结果桑茶擦楼梯的时候被厉知劲看见,厉知劲又把站在楼梯口看桑茶干活的洛山亭骂了一顿、说他折磨桑茶,桑茶连忙解释不关洛山亭的事、是她自己想要干活抵吃住,她越解释,厉知劲越骂洛山亭。


    之后桑茶为了表示歉意,给洛山亭熬了鸡汤,还说了一堆好话,例如洛山亭和厉知劲郎才郎貌天生一对、能有孩子更是上天注定的缘分谁也分不开之类的,洛山亭听得高兴,才愿意给面子喝鸡汤。


    但接过鸡汤的一瞬间,洛山亭还没拿稳,汤碗就突然从桑茶手上滑落,洒出来的汤水烫到了桑茶的脚,然后又被厉知劲看见了!


    桑茶又解释说不怪洛山亭,是她自己没端稳,洛山亭不是故意松手的,洛山亭百口莫辩,又被厉知劲狠狠骂了一通,厉愿也凑热闹,还罚他不许吃晚饭!


    洛山亭越说越伤心:“呜呜呜我怎么可能斗得过她,她太坏了!可是她救过知劲哥哥的命,厉家全家都很喜欢她,连祖父祖母都留她住在家里,她对知劲哥哥那么特别,又是女人,知劲哥哥肯定想要娶她!可是我才是要和知劲哥哥结婚的人,我都怀了他的宝宝了!”


    洛闻欢阴阳怪气回了句:“也不一定就是厉知劲的孩子,人家不喜欢不是很正常吗。”


    “姐姐!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洛山亭咬着唇,泪流满面。


    被以茶制茶的洛山亭在洛何风的办公室里哭,哭得洛何风觉得很不吉利,皱着眉说:“行了,今天还有正事,董事会还有十五分钟就要开始了,把你的眼泪擦一擦,回头我会和厉疾风说一声,你毕竟是洛家的人,他们厉家不能这么折辱你。”


    听到洛何风要给他撑腰的话,洛山亭才勉强不哭了。


    洛千涧好整以暇地回忆上辈子的原书剧情。


    上辈子在厉知劲和洛山亭之间,也出现过这个叫桑茶的白月光——霸总文学,白月光是批发的,从来不缺。


    批发的白月光也是长久不了的,最后反正要被揭开邪恶的本来面目。


    上辈子桑茶也被揭穿了,然后就被赶出局了。


    桑茶小时候其实并不是想要救厉知劲,当时绑架厉知劲的人其实就是桑茶的养父——准确来说,还没来得及正式收养。


    桑茶是个孤儿,因为长得好看所以被收养过好几次,最后都因为性格孤僻被退养了,其中一次还被虐待、导致她胳膊留下了疤。


    桑茶本来以为自己从此都不会有家了、只能在孤儿院长大,直到那年一对格外温和的夫妻来到孤儿院,想要领养她。


    这对夫妻心疼她数次被退养的经历,对她孤僻难以接近的性格也抱以莫大的宽容和耐心,怕桑茶直接被带回家会不习惯,所以这对夫妻没有着急办领养手续,而是连续一整年一周三次到孤儿院陪桑茶玩、让桑茶熟悉和接受他们。


    就在桑茶终于敞开心扉、愿意叫他们爸爸妈妈、这对夫妻也准备正式办理领养手续的时候,养母出了事——她在下班路上出了车祸,撞死她的就是厉疾风和厉知劲的父亲。


    可是厉家只手遮天,厉父压根没得到什么惩罚,这让桑茶的养父万分怨恨,他开始谋划着报仇,也暂停了对桑茶的收养手续。


    但桑茶已经把这对夫妻当成了爸爸妈妈,她害怕养父出事,所以想方设法跟在他身边,养父拿她没办法,只能让她知道了绑架厉家孩子的计划,而桑茶对此万分支持。


    后来成功把厉知劲绑到了荒郊野外,被蒙着眼睛的厉知劲压根不知道虐待他的绑匪是两个人,桑茶也会悄悄来打他。之所以要悄悄的,是因为桑茶的养父不愿意让她一个孩子手上沾血。


    所以后来发现桑茶在对厉知劲动手时,养父动摇了。他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该绑架一个孩子,更不该让桑茶知道甚至参与这件事,他怕把桑茶给带到深渊里去,而且他确实下不了狠手杀人,虐待也虐待过了,养父开始想要放走厉知劲。


    桑茶不愿意放了厉知劲,觉得厉家害死了养母就该赔一条命,但她拗不过养父,所以她想到借口救厉知劲、把厉知劲骗到对面的深山里去,她听人说过那边山里有狼群、据说还饿急了吃过过路的人。


    但没想到厉知劲运气好,他的确遇到狼群了,但刚好被找过来的厉家保镖们救了。


    养父被抓之后,没有牵扯桑茶,也不肯承认自己还绑架过另一个女孩,问就是厉知劲自己出幻觉了、为了活下去幻想出了一个救命恩人。


    而桑茶在养父被抓后,没有回到孤儿院,她四处流浪,最后被人送到了另一家孤儿院里——年代久远,那时候各种系统没那么互通和严格。


    桑茶一直都在关注厉家的动向,得知厉父后来也出了意外早早离世,她觉得这算是厉家得到了报应。


    可是这才还了她养母一条命,厉家还欠她养父的命——她养父被抓之后自杀了。


    但是桑茶一直没找到机会接近厉家,直到上天送来这个和厉知劲重逢的机会,而且厉知劲还把她当救命恩人,桑茶抓住了这个机会。


    洛千涧挺好奇她这辈子会做到什么程度。


    上辈子桑茶绑架了厉知劲和洛山亭的孩子,逼厉知劲自杀,还捅了他一刀,结果都全身而退了——虽然真实面目被揭穿,小时候的救命之情也不存在,但厉知劲还是选择了放过桑茶、没有报警,善良的洛山亭抱着孩子哭了一会儿,也同意了。


    ……


    洛氏董事会召开。


    洛千涧入座后,发了条信息,通知对方目前确认洛何风人在会议室里、跑不了,然后他拿着手机,好整以暇地听着何如烟、洛何风和董事们聊股份的事。


    有人问洛千涧的意见,洛千涧一脸心无城府地回答:“我没意见。”


    会议进行了也就半个小时,何如烟和洛何风要签股份转让书、众人也准备要见证签字的时候,会议室大门突然被打开了——


    不得不开门的秘书和助理们尴尬地笑,然后是穿制服的七八个人走了进来,亮出证件:“洛何风先生是吗?我们是A市经侦总队的,你涉嫌和一桩跨国金融案有关,请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会议室内哗然。


    洛何风瞳孔一缩,然后镇定道:“我想这其中应该是有什么误会,我身为洛氏的负责人,不能在没有证据或是证据不充分的情况下跟你们回去,这会对洛氏造成难以预计的负面影响。”


    “这是批捕令,洛何风先生。”经侦将一张盖了红章的文件展示给洛何风看,“经相关人士提交证据举报,我局经过质证调查,目前证据相当充分,请你配合。”


    洛何风脸色煞白。


    “阿风,这是怎么回事?”还拿着签字笔、差点就要签字了的何如烟难以置信道。


    其他董事也纷纷询问,但洛何风没回答,经侦警察表示暂时不方便透露案情,并拿出了手铐,再次提醒洛何风:“请你配合,如果拒不配合、有抵抗行为,我们就不得不上手铐了,洛何风先生。”


    洛何风还是沉默,然后突然看向满室中最为淡定的洛千涧:“洛千涧,是你做的是不是?!难怪你这么轻易就同意了让我接手股份,原来你是在这里等着!洛千涧,你是想毁了洛氏吗!”


    洛千涧莞尔:“大哥,你不用对着我说,跟警察同志说去吧。”


    向来冷肃示人的洛何风此时面目狰狞,失态地要往洛千涧那边冲,经侦警察连忙按住了洛何风,上了手铐,就这样把人带走了。


    看着刚才还衣冠楚楚、春风得意的洛何风被狼狈地带离会议室,洛家人和其他董事们沉默了好一阵,惊疑不定或是仍旧茫然。


    何如烟颤抖着声音率先质问:“千涧?真的是你要害你大哥?”


    洛千涧挑了下眉:“妈,证据都是我好不容易搜集到的,我可没有罗织罪名伪造证据,不然刚才警察同志抓的就是我而不是大哥了。”


    坐在洛千涧旁边的洛共悠也有点后怕,拍了拍心脏,低声说:“我的天,你够狠啊……”


    “千涧,何风到底做了什么?怎么连警察都动用了,这传出去只怕洛氏的股价要震荡啊,你也太冲动了,有什么事,我们自家人关了门自己解决啊。”有个老董事说。


    洛千涧轻笑:“大哥犯的事,只怕自家人是解决不了的。前段时间,大哥有意跟我买我手里的洛氏股份,我当时就好奇他哪来那么多钱,总觉得不对劲,结果一查,当真吓人。各位猜怎么着?”


    “我大哥,洛何风他借着洛氏在国外的生意往来,搭了个海外皮包公司,还构成了产业链,吸着洛氏的血,涉案金额高达百亿了。”


    众人震惊,议论纷纷。


    “这……真的假的?何风为什么要这样做?”


    “难道是因为洛琛一直没把股份交给他,他怕将来继承不了洛氏,所以另做准备?”


    “这都被抓了,能是假的吗!白眼狼啊白眼狼!”


    “幸好有千涧啊,还是自家孩子比较靠谱,这么快就掌握了证据,之前谁说千涧这孩子能力不足的,这不挺能干的吗,让你们来你们都不一定能查到洛何风干的好事!”


    “我之前就说,肯定是他洛何风故意把阿琛给气住院的,这就不是个好的!”


    “幸好警察来得及时啊,要不然如烟都差点签字把股份给洛何风这个白眼狼了!”


    洛千涧能这么快掌握证据,也是托了熟知原书剧情的福。


    不过么,在书里,洛何风作为霸总主角攻,暗地里为了防范自己将来被踢出洛氏而做的这个二手准备,那不属于违法犯罪,那叫高瞻远瞩运筹帷幄有勇有谋!


    如果哪天被踢出了洛氏,洛何风去到海外,趁着洛氏还没反应过来,再操作一番,当真能扒下洛氏一层皮,倒也算是厉害。


    不过上辈子洛何风顺利继承了洛氏,自然用不上这后招,这辈子则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暴露了、本以为能拿到洛氏股份的,都近在咫尺就差签字了!


    眼下洛何风被抓,就涉案金额来看估计是出不来了,董事会的众人感慨了会儿,然后迟疑地看向最前面仍旧满脸惨白的何如烟:“如烟,这股份转让……今天还讨论吗?”


    何如烟有点恍惚,没有说话。


    洛千涧笑道:“还是讨论吧,我还挺想要的。”


    光明正大表示我要争家产但仪态还这么温和低调的,真是难得一见,会议室里都沉默了。


    “对了,妈不是说大哥跟你另外签了合同,把他的股份都赠予给你处理吗?那份合同能生效的话,现在大哥原有的那百分之五的股份就也在妈手里吧?我觉得都给我算了。”洛千涧莞尔。


    用最两袖清风的语气,说出最野心勃勃的话。


    何如烟现在还是懵的,怎么都没想到一心当做继承人抚养长大的长子居然暗地里吸洛氏的血肉给他自己留后路,现在还被抓了。


    她倍感失望和疲惫,听到洛千涧的话,也没什么心思再起争执,反正给谁都是给,原本是打算给洛何风,现在给洛千涧、她的亲儿子,难道能比原本的后果更可怕吗?


    “大家没有意见的话,那就让秘书重新打合同过来吧,把阿风的名字改成千涧的。”何如烟有气无力地说。


    董事会的人彼此看看,有人举手:“我支持,我原本就觉得千涧才有资格继承洛氏。”


    也有人迟疑:“千涧毕竟年轻,现在何风出了事,洛氏要乱一阵子,千涧没有经验。”


    “不止经验,经验不够还能慢慢积累,总之我们大家都帮衬着,但千涧的身体不好,我们都是知道的。阿琛已经倒下了,何风又眼看着要坐牢,新接班人要是哪天也因为身体原因倒下,洛氏接二连三生变,不好啊……”


    洛随云、洛闻欢和洛山亭茫然地听着,虽然对股份所代表的价值心动,但此时并不敢开口,感觉责任重大。


    只有洛共悠适时插话,毛遂自荐,又问何如烟觉得她行不行。


    何如烟坐在最前面的椅子上,对此也没说什么反对的话。


    其实如今股份的处置权在何如烟手里,为了显示团结和尊重所以才听一听董事会其他成员的意见罢了,如果她足够坚定,完全可以忽视董事会的争执,自行决定股份的归属。


    可惜何如烟并不坚定。


    刚才沉寂下来的会议室再度喧闹起来,董事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发表意见,有人虽然觉得洛千涧撑不起来洛氏,但也不觉得洛共悠是个好选择,总之僵持得很。


    可偏偏股份的事拖不得,毕竟洛何风已经出事了,如果他没出事,那哪怕是代管洛琛的股份,洛氏也能继续按着原来的步伐维持下去,不用因为股份持有人洛琛的身体状况而着急股份的去处。


    “诸位。”洛千涧不紧不慢地再次开口,众人安静下来看向他。


    洛千涧接着道:“我的确身体不太好,精力不足以全身心掌管洛氏,我呢,个人兴趣爱好也不在这上面,但我坚持要得到这些股份,温情或是势利的缘由都有的是可说的,不过这些废话我就不用来耽误诸位的时间了。”


    “简单来说,我成为洛氏最大的股东之后,不会花太多时间在公司事务上,我更乐意于成立职业经理人团队来代我管控公司。”


    “至于这个团队的成员,我资历浅,担心选择的人能力不足或是对洛氏不够忠心,所以我打算在诸位董事长辈家中挑出合适的人选,共扶洛氏的同时也互相监督互相制衡。”


    董事们若有所思,接着又听到洛千涧游刃有余地说出了七个名字,都是董事会成员家中兄弟姐妹或是子女的名字,洛千涧表示初步打算选择这些人来组成他要的经理人团队。


    董事们不少人都变了脸色,看待洛千涧的目光更加谨慎重视起来——不光是因为洛千涧这样的安排给到了不少董事实质的利益,还因为洛千涧说出的那些名字很明显并不是乱说的、打听到一个名字就搬出来临时顶上。


    洛千涧提到的这些人,都是家中翘楚,有的人虽然资历尚且但已崭露头角。而洛千涧选人的标准似乎又不全是看声望资历,有的董事家中手段谋划更厉害的至亲却没被选进去。


    众人又再度想起,洛何风都是被洛千涧扳下去的,在这之前他们甚至没人听到任何风声……洛千涧是资历浅又身体弱,但很显然他手段并不弱,而虽然有手腕,洛千涧却又志不在直接管理公司……


    董事们一致同意,由洛千涧继承如今何如烟有权处置的所有股份。


    何如烟虽然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但还是听劝地在新鲜出炉的股权转让书上签了字。


    直到尘埃落定,众人走出会议室,何如烟才总算想起来了——对了,她的保障!


    她之前答应把洛琛的股份都转给洛何风,是因为洛何风也为了表示信任给了她一份赠予合同,甚至都提前签好了!


    可现在,洛何风的那百分之五、洛琛名下之前的股份都给了洛千涧,洛千涧手里还有从祖父母那里继承来的百分之十,他是毋庸置疑的洛氏最大股东,只要他愿意,洛氏就是他的一言堂,所谓的职业经理人团队也不过就是打工的、为洛千涧干活,怎么都越不过洛千涧去。


    洛千涧是好处都捞着了,可他没跟她另外签合同啊,股份上何如烟现在是一点保障都没有了!


    因为这个,何如烟决定暂缓把剩下的家产分给其他子女的打算,她得再想想……


    “阿风现在被抓了,我太乱了,等阿风的事平定之后,再接着考虑分家产的事吧……”何如烟对子女们说。


    洛共悠等人也没办法,毕竟家产在何如烟手里,他们还能硬抢不成?


    虽然刚才在董事会上为了争股份归属权,洛共悠说了不少埋汰洛千涧的话,但现在大局已定了,从会议室出来,洛共悠丝毫不见尴尬地表示友好:“千涧,恭喜你,新的洛总。”


    就这点能屈能伸来说,洛千涧其实还是佩服洛共悠的。


    他笑道:“谢谢二姐。对了,二姐要不要上网看看,我怕网上已经闹得天翻地覆了。”


    洛共悠愣了下,然后也笑:“大哥作为洛氏之前的继承人被抓,洛氏股权变动,的确是大事,但毕竟是商界的事,应该不至于这么快就到网上天翻地覆的程度,千涧有点夸张了。而且,就算要看,也是接了这摊子的你看,我看有什么用?”


    “我不是说大哥的事,是说乘星娱乐。二姐,你还没看手机吗?”洛千涧温和地问。


    洛共悠皱了皱眉,突然回想起刚才在会议室里,洛千涧其实时不时就会拿出手机操作一下……


    如果说洛何风被抓之前他是在“通风报信”,那洛何风被带走之后、大家在讨论股份归属权的时候,洛千涧还玩手机做什么?不怕被人觉得他不务正业吗?


    洛共悠反正是进会议室之前就把手机静音了,全程都没有拿出来过。


    现在……


    洛共悠刚把手机拿出来,还没解锁,就先看到了数个未接电话、数条未读消息。


    紧接着是洛随云的震惊:“天啦,二姐你们公司这是在做什么!”


    ——洛随云几个人之前也没有看手机,是这会儿同行在侧,听到洛千涧的话,就赶紧拿出手机看了看热搜。


    一看吓一大跳。


    “不对,应该是三哥,三哥你对二姐公司的官方账号做了什么!”洛随云反应过来,改口道。


    洛共悠沉着脸打开热搜——


    刚才的董事会持续了两个多小时,就在这两个多小时里,乘星娱乐的官方微博号陆续发出了多条图文并茂的博文,虽然很快被删除,但总共五十多条微博接二连三地往外更新着。


    现在热搜上几乎看不到和乘星娱乐无关的话题!


    因为全都是乘星娱乐官方微博号曝出来的娱乐圈大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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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伟光正艺人xxx私下里供奉小鬼!


    ……


    一切塌房原因,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娱乐圈做不到。


    洛共悠看着由乘星娱乐官方微博号曝出来的瓜条截图,目眦欲裂。


    这里面不止爆了乘星娱乐旗下艺人的料,还有圈子里其他公司艺人的,这是要她把整个娱乐圈都得罪死!在瓜遍地滚的娱乐圈,嘴不严是大忌!以后谁还敢跟她、跟乘星娱乐走得近!


    洛共悠双目猩红,手机都快被她捏碎了。


    洛千涧接收到她吃人的目光,莞尔道:“感谢二姐在我实习期间给到我的莫大权限,这些是作为二姐想要安排我去联姻的回礼。”


    第 42 章


    虽然洛共悠恼恨得牙都快咬碎了, 但当务之急不是跟洛千涧对质,而且就经验来看对质了也没用,不过是让自己更憋屈罢了。


    所以洛共悠瞪了洛千涧几眼, 然后就急匆匆处理乘星娱乐这事去了。


    她先回了秘书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就当头质问:“为什么没有及时改密码!我没接电话,你们就不知道应急,就看着账号一直往外发微博吗!”


    秘书表示委屈:“洛总,我们一直尝试联系您, 就是想要改密码啊。”


    “最开始虽然不确定是谁登录了账号在操作,但宣传部和公关部的人第一时间都想到了把当前登录在线的设备全部退出,结果……有一个大概是,我们猜测啊,不一定绝对,只是有点像是您的弟弟洛千涧的设备, 很快又重新登录上了, 微博也继续更新了,虽然他更一条公司这边就删一条, 但是网友截图那手速您也是知道的……”


    “然后公关部就想要改密码,可是宣传部说咱们公司官方微博绑定的工作号配用的手机,昨天洛三少来说您有用,就给拿走了,一直没还。他们去洛三少的工位上也没找到手机,我联系不上您但事出紧急所以擅自进了您的办公室翻找, 但仍然没找到手机。”


    “等大家想起来可以马上去补办一张新卡来用的时候,那微博已经发出好多条了, 再等卡办回来用上,就已经是现在这个情况了, 洛总。”


    洛共悠心态崩溃:“他说要你们就给!为什么不跟我确认!”


    秘书回答说:“宣传部的人说了,之前三少爷还在负责云岭老师那个项目时,也曾经以您的名义拿过手机,第二天就还回去了,期间并没有出什么乱子,而且宣传部事后跟你说过这事,您当时没有给到任何意见。所以昨天三少爷再次要那部手机,宣传部的人也没多想……”


    “至于公司微博的账号密码权限,也是之前通过您同意了给到三少爷的……”


    洛共悠终于没忍住,把手机砸向墙面。


    洛、千、涧!


    她不过就是对洛何风提了一嘴洛顾联姻的可能罢了,就值得收到这么大一份“回礼”吗!


    洛共悠几乎咬碎牙,又把自己的手机捡了回来,手机质量好,通话都还没断。


    洛共悠以防万一地先说了洛千涧从此不是乘星娱乐的实习生、也不再享有任何权限,然后吩咐秘书召集公司高层和各部门主管开会,讨论怎么解决当下困境。


    ……


    从洛氏出来,何如烟就被新情人接走了,洛山亭回了现在住的厉家,洛随云和洛闻欢没反应过来,只能跟洛千涧同车回洛家。


    上了车之后,她们俩才想起来,其实可以说还有别的事要做,先不回洛家,这样就不用和她们三哥同车了……


    以前觉得三哥是家里脾气最好、最与世无争的,现在……三哥仍然是看起来脾气最好的那个,但没人敢再像以前那样真以为他怎么都不会生气了。


    关于洛家的变故,外界也很震惊。


    一直被看做继承人的长子洛何风被抓了,二女儿洛共悠在娱乐圈的公司闹出了地震、估摸着这江山是要塌了,从前深居简出不声不响、今日挺热衷于“分享”家事的三少爷接手了洛氏……


    “啧,也不知道这洛何风要判多久。”


    “这洛三少也是个狠的啊,直接把人送监狱里去了。”


    “要我说,就是洛何风太没用了,他都在洛氏多久了,还有谁不知道他虽然是养子但从来都是当继承人培养的,结果还没斗过洛千涧,那洛千涧好像还是个病秧子吧?”


    “何止洛何风没斗过,这洛家的二小姐,洛共悠她不是有个娱乐公司吗,也出事了,我听传闻说啊,也是这三少爷下的手。”


    “那这手段可厉害了。先前我还以为洛三少爷就是小孩子闹脾气,把家里的丑事往外抖露着玩,顶多就是和家里关系不好呢,没想到啊……也是,这四大家族之一的洛家的孩子,哪有什么简单的。”


    “可是这也太不留情面了吧,对付洛何风还能说是为了争洛氏,可洛氏都到手了,这洛三少还有什么必要对付洛二小姐啊?”


    “谁知道呢,说不准就是看不惯而已。”


    “看不惯也正常,换我我也不爽,你们想想啊,这洛三少爷是洛家唯一一个亲生的孩子,其他都是领养的,倒也不是说领养的就不该一视同仁,但洛家那一视同仁可没做好,亲生的反倒最像是外来的。”


    “可不是吗,以前老洛总和何太太在外头说起自家孩子,一般都是提那些养子女,少有提起洛三少也是说他身体弱、指望不了他有出息什么的,啧。”


    “洛千涧虽然接手了洛氏,但好像没打算自己亲自打理,我倒觉得他也是个放得开的,换我好不容易得到的家业,我就算祸祸着玩我也不乐意放权,非得自己盯着不可。”


    “要我说,就是老洛总和何太太这当爹妈的没做好,不都说子女不和多是老人无德嘛,他们也的确不像样,你瞅瞅这都多大年纪了还折腾,现在好了吧,老洛总直接给折腾瘫了。”


    “还是之前那些乐子有意思,我现在等着看洛家和厉家到底能不能顺利联姻呢。”


    “肯定能啊,哪怕是为了脸面也得成啊,那洛六少爷不都怀上了吗,人都接到厉家住去了,还有婚宴日子都定了。男人怀孕,难得一见,回头婚宴上我得瞧瞧那洛六少爷是个什么奇人。”


    “可是厉知劲那态度,要不是他大哥压着他,这婚事肯定成不了。你们说,那洛山亭在厉家,天天看着都上过床的厉疾风和厉知劲两兄弟,肚子里的孩子还不知道到底该管谁叫爹,三个人尴不尴尬?”


    “能尴尬的都是讲究人,讲究人可搞不上床。”


    “你们还不知道啊?前两天都有人看见了,厉知劲和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在外面吃饭,那叫一个殷勤周到,谁见过嚣张跋扈的厉二少爷那样子啊,过去打招呼的人都不敢确定到底是厉大少爷还是二少爷,但又寻思着那么殷勤也不像是厉大少爷的作派,一叫厉二还真是他!至于那个女人,人家介绍说是朋友,朋友哈~”


    “唉哟,厉知劲不还一直说自己不喜欢男人吗,这是找个女人证明?洛家知道了得气死吧。”


    “洛家现在估计是没空管这些的,等着看之后婚礼怎么着吧。”


    外界议论纷纷中,洛千涧花了半个月时间接管洛氏,主要是摸清楚洛氏当前的情况,以及捋顺他要成立的经理人团队如何运作。


    上辈子洛千涧毕竟在洛氏待过,这辈子如今接管起来各方面都挺得心应手,公司里的人不知内情,只觉得这三少爷当真游刃有余、这么快就把洛氏执掌好了,以前真是屈才了啊!


    洛千涧在洛氏过得有多风生水起,洛共悠这段时间在乘星娱乐就有多逆风逆水。


    托洛千涧的福,乘星娱乐旗下艺人有大瓜黑料的一个都没逃过,以至于各种通告资源的违约金账单十分丰厚,乘星娱乐之外圈子里其他艺人也被牵扯进去的,其中也有不少找过来索赔的。


    如果只是一时的经济损失尚且还能自我安慰过去了就好,可就此次风波而言,即便平息下去了,乘星娱乐不完蛋也只剩苟延残喘了。


    洛共悠倒是想找洛千涧负责,哪怕是赔点钱也好,但洛千涧表示一毛不拔,他这个实习生一天一百五十块的工资就只承担这点钱的责任,如果洛共悠非要赔偿的话他可以把实习工资还回去。


    至于被爆瓜的艺人们,反正他是连着证据一起曝光的,如果有谁觉得自己被泼了脏水,洛千涧很乐意陪着上法庭辩一辩,届时真要赔偿道歉他一定照做。


    很可惜没有艺人来找洛千涧的麻烦。


    急需资金周转的洛共悠只能把主意打到了何如烟手里的家产上,为此换着话术催了何如烟好几次,然而她越催,何如烟越踌躇不定。


    这天,踌躇不定的何如烟来到洛家老宅,找洛千涧了。


    她实在是没人可说话了。


    洛何风因为涉案重大被禁止保释,虽然就算能保释洛家也不会去管他。


    洛共悠看到她就只会催分家产,虽然说得委婉但反正就是那么个目的。


    洛随云和洛闻欢虽然不主动催促但也支持分家产,而且她们马上大学开学了都挺忙着奔向新阶段的。


    洛山亭更别说了,一见面就哭得何如烟头疼。


    虽然还有个体贴的小情人,但何如烟不想跟他走心,何况那情人也是洛共悠之前送过来的,难免帮着洛共悠说话,何如烟想着就烦,干脆把人送回去不要了,寻思着自己想办法重新再找。


    这样一来,竟然只有不主动找她唠叨的洛千涧这里是一片净土了!


    何如烟坐在客厅沙发上,对洛千涧叹气:“这些孩子,怎么一个个都变成这样了呢,满眼只看得到钱。”


    “山亭更让人操心,这不过两天他就大学开学了吗,开学之后再过一周就是他和厉知劲的婚礼,本来他现在怀着孩子是打算先休学一年的,没想到他昨天来跟我说,决定直接不去报道了!”


    洛千涧挑了下眉。


    何如烟:“他说,就算把孩子生下来之后,他也不想去现在录取他的这所学校上课了,不想听人说闲话,说他一个男的刚上大学就休学、原因还是为了生孩子,而且休学回去了也照样得大一开始读,还是四年。”


    “所以他觉得与其那么麻烦特意办休学,不如直接不去报道,等孩子出生后、身边能离人了,他再考虑接着上学的事,不行的话大不了申请国外的学校,或者干脆不读了,说是反正咱们家和厉家的条件,也用不着他非要拿到一个文凭。”


    “千涧,你说山亭这不是胡闹吗!就算用不着他赚钱养家,但这年头一个高中毕业的学历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而且他这是为了生孩子不读书,厉家甚至都不待见他和他这孩子,我这个当妈的实在是不懂山亭为什么要这么上赶着!”


    “我问他,他就说惦记小时候那点情谊,可他们有什么情谊啊?不就递了块巧克力吗?就厉知劲那脾气,那时候给那块巧克力谁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说不定还是为了看他笑话呢!”


    “再说了,闻欢和厉疾风不也小时候认识吗,那闻欢就没这么扒着厉家啊,山亭真是要气死我!”


    何如烟憋了满肚子的话,说起来就没停,即便洛千涧压根没怎么回应,也不影响她的独角戏。


    洛千涧很有耐心地听着,直到何如烟自己停下话头,他才噙着笑说:“既然几个兄弟姐妹让妈这么费神,那妈不如和他们解除收养关系吧?”


    闻言,刚倾诉了个痛快的何如烟愣住了:“……什、什么?”


    洛千涧好整以暇地重复:“解除领养关系。最小的弟弟妹妹也都已经成年、考上大学了,能照顾好他们自己的。”


    抱怨归抱怨,但何如烟的确没动过这方面的心思:“这……都是一家人,不至于走到这一步……而且山亭马上要和厉家订婚了,用的是洛家人的身份……”


    “结婚是两个人的事,山亭不是洛家人难道就不是他自己了吗?要是妈实在担心,那就等他们结婚了之后再提解除关系的事吧。”洛千涧不慌不忙地逼迫道。


    何如烟皱着眉:“我……”


    洛千涧笑着细数:“大哥因为吸洛家的血即将被判刑,二姐逼着你分家产,我这些哥哥姐姐还有弟弟妹妹们先前闹出来的笑话没少给洛家丢脸,现在走出去谁不说洛琛和何如烟年轻时眼瞎选了这么些孩子?妈,及时止损啊,避免他们给你丢更多的脸。”


    何如烟抿了抿唇。


    “即便放下脸面的事不提,妈,爸脑溢血后大家是什么反应你也看到了,你和爸本来就在闹离婚、不愿意让他好起来很正常,可你和爸的这些子女们也就看着爸接受不到好的治疗……”


    “你不觉得寒心啊?不怕将来他们也为了家产那样对你吗?”


    洛千涧慢条斯理道:“当然,我也没有管爸的死活,和他们五个都一样。”


    “不过么,我毕竟是你们亲生的孩子,如果到了洛家只剩下我一个孩子的那天,我没有要竞争遗产的兄弟姐妹们了,我又不急着用钱,自然会愿意母亲长命百岁健健康康的,说起来也好听,是不是?”


    洛千涧看着何如烟闪烁不定的眼睛,温声说下去:“妈,只要你和大哥、二姐、四妹、五妹、六弟解除收养关系,我可以把之前在大哥名下的那百分之五的股份给你做保障,这不很好吗?”


    “你也不用纠结分家产的事了,我不惦记你手里这点资产,你更用不着担心将来爸没了之后柳青青上门争遗产,我会帮着你的。到那一天,只要我们自家不广泛宣扬,柳家母子根本就没有渠道得知爸的死讯,更没有机会靠近我们家,又谈何争遗产?”


    闻言,何如烟的眼神闪烁得更厉害了。


    洛千涧:“妈,你解除的不单单是收养关系,还是一堆剪不断理还乱的麻烦,以后你只用做个清清静静的富婆,不好吗?你好好想想吧,等山亭的婚礼之后,我再来问你的想法。”


    洛千涧说完之后,就叫管家送何如烟离开老宅。


    何如烟恍恍惚惚地走了出去。


    看着她的背影,洛千涧毫不担心她最后会做出怎么样的决定,也毫不怀疑她最后一定会后悔。


    因为到时候何如烟就会发现,她留下的这个无法从法律意义上断绝关系的独生子不仅擅长于言而无信、出尔反尔,还不以为耻。


    第 43 章


    “洛总, 白玉声上来了,说想要见您一面。”秘书走进办公室,对洛共悠说道。


    洛共悠最近都很烦躁, 但久违地听到白玉声的名字, 她犹豫了下,还是点头同意人进来了。


    白玉声的状态也不太好。


    自从两个多月前、洛山亭和厉知劲订婚当天酒店那一夜之后,白玉声就没再和洛家人见过面,不过之后洛何风履行承诺送来的两百万的支票, 白玉声收下了,此外他仍然是乘星娱乐的艺人,虽然没什么通告。


    半个月前乘星娱乐官方微博账号引起的那场娱乐圈地震里,白玉声也在其间,虽然他混在其中十分不显眼,但因为被爆的瓜是说他是洛共悠的旧情人, 所以还是引起了一些注意。


    但并不是正面的流量, 于是受此牵连,白玉声更没有通告可接了。


    今天白玉声来找洛共悠, 也是实在没办法了,他难堪地垂着头,说想要拜托洛共悠再帮他一次、给他一个什么资源都可以,他家里实在急需用钱。


    洛共悠皱眉:“我没记错的话,洛何风给过你两百万,还不到三个月。”


    白玉声脸色惨白:“是……但是……你也知道, 我爸好赌,我带着那笔钱回家之后, 先给他还了一笔赌债,希望他能改邪归正……”


    洛共悠嗤笑了声。


    还改邪归正, 都给过多少次“改邪归正”的机会了,白玉声他那赌棍爹欠了钱还不上想要钱的时候什么痛改前非的话都能痛哭流涕地说出来,然后债一清、拿到钱了就接着赌,不过是变本加厉罢了。


    洛共悠以前还对白玉声“强取豪夺”的时候,就想过不要管这种赌棍,但白玉声哭着说那是他爸,而且他爸不在外面赌就是回家喝酒打他妈、还不如让他在外面赌,至于离婚,白玉声说他妈不敢、也舍不得。


    洛共悠当时反正也不缺那点填坑的钱,而且乐得有个锁链拴着白玉声让他离不开,索性就没管了。


    白玉声的赌棍爹一次次欠债,一次次被帮忙还清,胆子早就被养肥了,即便知道儿子已经没有有钱人做金主了,他也照样肆无忌惮地赌,大不了就让儿子继续找金主卖|屁股嘛!


    所以那两百万,白玉声最开始就拿出了五十万给他爸还赌债,剩下的钱他本来想拿出几十万用来给他妈开个小店做点小生意糊口,其他的就存起来。


    但结果不到两个月,就全填了他爸那越来越肥的胆子欠下的赌债,甚至还不够,全给出去了都还欠着几十万。


    白玉声的妈为此实在受不了了,跟他爸大吵,他爸惯例动起手来,最后他妈失手把他爸给杀了。虽然最后警方判定为正当防卫,白玉声他妈没坐牢,但人的精神也恍恍惚惚了。


    现在家里还欠着几十万,失心疯的妈没钱治疗,上学的弟妹嗷嗷待哺,白玉声本身其实也才马上上大四,走投无路只好来求助洛共悠。


    可惜的是,洛共悠现在自身难保,从前压根看不进眼里的几十万,她现在也稀罕得很,而且她现在对白玉声已经没有“真爱”了,见一面已经是破例,并不打算帮他,于是敷衍了几句就让白玉声走了。


    白玉声无功而返,只好擦着眼泪,再次尝试联系洛千涧这个从前的“发小”,然而还是失败联系不上,洛千涧已经把他的联系方式拉黑了。


    白玉声凄风苦雨地想,没办法了,他只能辍学打其他工养家还债了。


    ……


    新学年开学第三天,洛何风的判决下来了。


    他这案子因为涉案金额重大,但证据格外充足,十分典型,所以判得也比较快——洛何风无期徒刑。此外还有其他涉案相关人员也都被判了刑期。


    这案子见网后,沈冬宜被吓得个半死,一阵后怕。


    之前他还暗自后悔过就那样简单地离开了洛何风身边,现在不后悔了,庆幸早就离开了,不然万一被牵扯进这个案子怎么办,虽然后来重新找实习很是折腾了一番,但幸好、幸好……


    虽然已经大四了,课表空旷,但仍然有必修课。


    趁着必修课上遇到,沈冬宜抓紧时间对洛千涧保证,他绝对不再招惹洛家人了、以后看到洛千涧都当不认识、也希望洛千涧别再记着他。


    洛千涧好整以暇:“正好,我已经把你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沈冬宜松了口气。


    拉黑了就说明洛千涧已经没打算花心思特意针对他了。


    第一次觉得“拉黑”二字如同天籁。


    只是沈冬宜还有件事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疑心和洛千涧有关,但又不敢再问他,只能自己犯嘀咕——这学期再见到班长和辅导员老师,她们看他的眼神很怪。


    比上学期洛千涧拉了那个群给他和洛何风互相介绍,班长和辅导员老师也被拉进了群得知此事后,日常校园里再碰面时看他的目光还要一言难尽。


    但按理来说不应该啊,都过去几个月了,当时都没这么大反应,这学期更应该淡化了才是啊。


    ——如果沈冬宜大胆一点向洛千涧询问的话,洛千涧是会很大方地回答他的。


    班长和辅导员老师的反应,大概是因为他之前发在朋友圈里的那个视频吧!


    沈冬宜之前就被拉黑了,所以并没有看到洛千涧发的那个视频,但洛千涧和班长、辅导员又没有矛盾,自然没有拉黑她们,发朋友圈的时候也是一视同仁地没有屏蔽。


    虽然那个视频不到一个小时就被洛何风和厉疾风两边联手让人封掉、禁止传播了,但一个小时,对于现代手机不离手的人来说,足够不错过这类信息了。


    不过班长和辅导员都没有特意来找洛千涧问原委,看沈冬宜的反应应该是也没有被找。


    洛千涧其实挺期待过几年再遇到沈冬宜、白玉声、蒋诚臣他们几个的,想看看按着当下“顺其自然”发展下去,他们会变成什么样。


    ……


    一个星期后,洛山亭和厉知劲的婚礼。


    厉家那边,祖父祖母两位老人家实在觉得老脸承受不起,所以借口身体经不起情绪激动、就不出席婚宴了,于是照旧是厉疾风和厉愿、还有厉知劲这个主角会出席,额外再加上一个当前在厉家做客的桑茶。


    洛家这边,洛琛躺在疗养院、洛何风人已经被移送监狱,他们俩自然是不会出席。


    其余的人,婚宴主角洛山亭,然后何如烟、洛共悠、洛随云、洛闻欢,以及洛千涧都整整齐齐出席了,主桌倒也不显得空落落。


    只是毫无喜意罢了,连洛山亭和厉知劲两个主角都没见笑,非要笑起来的话就有点诡异,搞得跟冥婚似的。


    ——洛山亭何止笑不出来,他还想哭。


    回到等待间,洛山亭就委屈道:“今天是我们的婚礼,知劲哥哥还让那个桑茶一起来!你们看到她了吗?她今天居然穿了一身红裙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新娘,和知劲哥哥站在一起是他们两个要结婚了!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可是知劲哥哥他们都不觉得有问题,都说是我小题大做,桑茶茶里茶气地说只是觉得结婚是喜事、客人穿红也是祝贺、还说什么穿白色像婚纱所以她才没穿平常都喜欢的白色的,搞得她还很委屈,她说回房间重新换衣服,结果连厉愿都帮着她说没必要!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闻言,洛家众人都有些不耐烦,这些天已经听够洛山亭的抱怨了,说来说去都是怪桑茶蛊惑了厉家。


    “人家说的也没错啊。”洛共悠无语道,“要是人家平时就喜欢穿白色,今天你和厉知劲西式婚礼,人家特意避开不是很贴心吗?为了喜庆专门穿红色不是挺表达祝福的吗,山亭你不要这么敏感行不行?”


    洛山亭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二姐,怎么连你都帮着那个桑茶说话!你可是我姐姐!你都没见过那个桑茶!”


    洛共悠:“刚才不是见过了吗,再说了,听你说得不认识也认识了。”


    何如烟也不想再听洛山亭呜咽地抱怨,而且她还有话想跟洛千涧说,距离上次她去洛家老宅找洛千涧已经有十天了,这期间他们都没见上过面。


    “千涧,你陪妈出去转转吧。”何如烟说。


    洛千涧一派好孩子形象,乖巧道:“好啊。”


    洛山亭叫她:“妈妈……”


    何如烟头也不回——她已经做出决定了,反正迟早是要撕破脸离了心的,现在配合着让洛山亭能和厉知劲结成婚,已经是仁至义尽,更多的费心安慰还是免了吧。


    看着何如烟和洛千涧走出等待间,洛共悠若有所思地低声自言自语:“妈和千涧什么时候突然这么亲近了……”


    婚宴的宴会厅其中一面墙有数扇两米左右的落地窗,出去就是一个个小型的阳台,何如烟和洛千涧来到其中一个阳台上。


    “千涧,妈想好了,就按你之前说的办吧。今天山亭和厉知劲办婚礼,明天一早他们会去领结婚证,等他们领完证,中午我们两家人会一起吃顿饭,明天中午这顿饭结束后,我就跟悠悠、随云、闻欢和山亭说,至于阿风那里,回头让律师通知他、走个流程应该不很麻烦。”何如烟的确是深思熟虑过了,没有支支吾吾。


    洛千涧点了点头:“好啊。那等解除收养关系的手续办完之后,妈你就搬回老宅住吧。”


    闻言,何如烟放松了点,又忍不住犹豫着问:“那……千涧,悠悠他们手里现有的资产,按理来说也和洛家分不开关系,你觉得要怎么处理才好?”


    洛千涧轻笑:“妈既然这样问了,那就说明你应该也是有想过的吧,你想怎么打算?”


    何如烟:“这个……我是这样想的。”


    “悠悠的公司虽然说是从家里拿钱、靠着洛氏创立起来的,但毕竟她投入了那么多心血,不是光靠家里就能成功的,其他人家的少爷小姐创业失败的也不少嘛。”


    “而且……现在她的公司也一团乱,本来就不剩什么了,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家人,我想没必要太绝情,就不跟她在这方面起争执了。”


    “至于剩下随云、闻欢和山亭,他们三个本来也没来得及接触更多家里的生意,手里只有十六岁之后由他们自己拿着的信托基金,领了两年时间虽然看起来有大几百万……”


    “但他们都不是节省的人,当零用钱挥霍下来,我猜啊,也没剩多少了。解除了收养关系后,他们再也拿不到信托基金,之后又是大学四年,吃穿住行都只能靠现在那点存款,如果厉家愿意给山亭花钱那也是厉家的事了,随云和闻欢更是半点依靠都没有。”


    “所以千涧,妈妈想着,就不跟悠悠他们扯钱的事了,普普通通解除了关系就好。你觉得呢?”


    不论如何,毕竟养了这么多年,就算谈不上亲力亲为,那也是以家人之名相处了这么些年的,现在要跟人解除这段收养关系了,相当于是直接把几个子女赶出家门,来换她以后安生和财产保障,所以何如烟这越想,心里还是越觉得有那么点“愧疚”。


    所以希望洛千涧不要“赶尽杀绝”、要求解除收养关系的同时还要几个兄弟姐妹吐出手里的钱净身出户,能给洛共悠四人稍微留点保障,是何如烟唯一能想到的补偿了。


    洛千涧莞尔:“妈真是有一份慈母心肠。”


    何如烟勉强笑了笑,有点怀疑洛千涧是在阴阳怪气。


    “我原本以为,作为主动提出解除收养关系的补偿,妈会选择给二姐他们一点钱财或是什么,没想到妈比我预料的还要为家里省钱,那也挺好的。”洛千涧看着何如烟笑道,“就按妈刚才说的来吧,反正二姐他们手里也不剩什么了,我就不那么抠门了。”


    何如烟脸色白了下,但又觉得如释重负,反正终归是确定下来这方面的事了。


    她犹豫几秒,再次开口:“那,千涧,你之前说过的会给妈妈的股份……”


    “放心,妈,我说话算话,无所谓扯谎。”洛千涧一本正经。


    洛千涧和何如烟在阳台上谈话的这一会儿,婚宴又出了状况——


    厉知劲要走,不肯接着配合办婚礼了,并且在被闻讯而来的洛山亭质问时,说出了明天也不会按照原定计划和洛山亭去领证的话。


    至于厉知劲为什么要走……因为桑茶走了。


    桑茶跟他道别,表示她刚刚在婚宴上听到了一些“故事”和谣言,“故事”是指厉知劲那堪称淫|乱的过去、搞男人和被男人搞完了还坚称自己不喜欢男人等等等等,谣言则是指别人把她当做了厉知劲的情人。


    桑茶对厉知劲说,她没想到他长大后变成了这么不堪的人,她无法接受这样的朋友,也不愿意被人误会成插足还不要脸来参加婚宴的情人,她本来以为厉知劲是喜欢男人,所以才放心住在厉家没有多想,现在才明白难怪洛山亭不高兴她在这里。


    总而言之,她要走了,这样皆大欢喜。


    厉知劲百般辩解和挽留,但没能留住桑茶,她还是趁着他被叫去应酬宾客时溜走了,厉知劲对此十分崩溃,再也受不了这场婚宴,他决定要离开、去把桑茶找回来。


    为此厉知劲当众大骂洛山亭:“都怪你!如果不是你,茶茶怎么会这么委屈地要走!她根本没有地方可去,你把她赶走是想让她死吗!”


    洛山亭也委屈死了:“知劲哥哥!你在说什么啊!来了这里之后我根本就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啊!我怎么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要走……再说了,她怎么会无处可去啊,她又不是废人,自己不会找工作吗!我知道了,她肯定是故意的,她就是知道你在意她,故意想要毁掉我们的婚礼!知劲哥哥,你不要被骗……啊!”


    厉知劲烦得要命,一心只想快点离开去找桑茶,所以手上毫不留情地推开了挡在前面的拦路石洛山亭,没想到洛山亭站在楼梯口没稳住,直接摔下了台阶。


    这下婚礼真见红了,宾客们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个走向。


    洛山亭被洛家人、厉疾风和厉愿一起送到医院,至于始作俑者厉知劲还是找他的桑茶去了,婚礼自然是进行不下去了。


    而把洛山亭送进手术室、听到出来的医生表示很遗憾病人肚子里的孩子没保住后,厉疾风客客气气地对洛家致歉,又说:“事到如今,想必山亭和知劲的婚事只能就此取消了,婚宴善后的事我们厉家会负责,请你们放心。”


    “何阿姨,我们厉家十分不愿和洛家结仇,但如果经此事之后,洛家责怪我们厉家,我们也无话可说,我再次代知劲向山亭转达歉意。”


    然后,厉疾风就带着厉愿离开了医院,就这么走了……


    何如烟没力气对此表达愤怒,叹了声气:“孩子没了……也好,山亭自己都还是个孩子,根本就没想清楚,这以后……刚好回学校读书去吧。”


    洛闻欢也叹气:“这都开学一个多星期了,之前学校老师联系山亭,山亭斩钉截铁地说不入学了,也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重新办入学……”


    洛山亭出了手术室没多久就醒了,得知孩子没了之后哭得直抹眼泪,又问:“知劲哥哥呢……”


    洛闻欢都无语了:“洛山亭你这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些什么东西啊!都这个时候了还知劲哥哥知劲哥哥!你知劲哥哥不要你了,你疾风哥哥表示婚事取消,也不管你了!听明白了吗!”


    洛山亭抽噎个不停:“呜呜呜……”


    “好了,别哭了,这点小事有什么值得伤心的。”洛千涧不做人地开口,“妈,说点更值得伤心的大事,让山亭忘记被厉家抛弃的痛苦吧。”


    何如烟一愣,洛山亭他们也是一懵。


    “你是说……”何如烟反应过来洛千涧是要她说什么了,“现在说吗?可是……要不等山亭身体恢复好了再……”


    洛千涧噙着笑:“早晚都要说的,原来不就打算山亭和厉知劲婚事落定后就说吗,现在婚事取消了,刚好家里人都在,也就别拖了吧?”


    洛共悠皱眉:“妈,到底是什么事?”


    何如烟看看洛共悠,又看看病床上脸色苍白虚弱的洛山亭,还有站在病床边的洛闻欢、病房里的洛随云,最后看向好整以暇的洛千涧。


    叹了声气,何如烟说:“我……悠悠,随云,闻欢,山亭,妈妈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们。”


    “你们被领养到家里也这么多年了,现在最小的也都成年了,妈妈打算……和你们解除收养关系,以后家里不再照拂你们,妈妈老了也不用你们赡养……”


    洛共悠四人难以置信,不约而同惊愕失色。


    第 44 章


    “妈!”


    “妈妈?”


    “怎么会……”


    “是不是……是不是三哥逼你这么做的?妈妈, 您真的要赶我们出家门吗……”


    “千涧,你就这么容不得我们吗?”


    “难道……刚才在婚宴那边,妈妈突然把三哥单独叫出去, 就是为了说这件事吗?”


    “妈妈, 您不可以这样啊,我们……山亭才没了孩子,还这么虚弱,哪里受得了被赶出家门这样的事……”


    “妈妈, 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我们不是一家人吗!”


    “我不想离开您,您不要抛弃我们好不好?”


    “三哥,你是不是怕我们以后和你争?我们、至少我保证我不会的……”


    四个人说出了七嘴八舌的效果。


    洛千涧轻声叹气:“妈已经考虑好了,你们劝我有什么用?不过,就你们这不由分说先怪我的作派, 难怪妈嫌弃你们把这个家都搅散了。”


    四个人:“……”


    何如烟也噎了噎, 但还是没说什么反驳的话。


    她也不想继续逗留在这里了,于是匆忙说:“我已经做好决定了, 我们当了这么多年的母女和母子,好聚好散吧……我先走了,剩下的手续我会让律师帮忙代理,山亭你放心住到身体恢复了再出院,这期间你的医疗费家里还是会出的……可以吧,千涧?”


    “当然。”洛千涧莞尔, “以后他们就要自力更生了,最后这点医药费, 家里不至于这么绝情。”


    洛共悠四人脸色难看得要命。


    但如今洛琛没有自理能力,何如烟坚持要解除收养关系的话, 四个人也没办法,即便硬拖着死活不肯配合手续、甚至走到被诉讼解除的地步,最后他们也不过是胳膊拗不过大腿罢了。


    何况,即便法律上的关系暂时没解除,外人和遗产基金会还拿不拿他们当洛家人,看的也是洛家这边的行事意向,如今连作为“父母”的何如烟和洛琛都不站他们了……


    僵持着不肯配合只会把本就不剩什么的情分消耗殆尽。


    “对了,二姐、随云和闻欢的行李都还在老宅,山亭虽然之前搬去了厉家但洛家这边的东西也没全带走,你们找时间在解除收养关系的手续办完之前,把东西搬走吧,不然回头我让佣人清理了,万一遗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就不好了。”


    洛千涧说着看了眼时间,然后道:“不早了,该回去准备睡觉了,那我就先走了,以后……大概也都见不着了,保重啊。”


    刚才已经提过要走的何如烟跟着洛千涧一起离开了病房,全当没听到养子女们的挽留之声。


    回洛家老宅的路上,洛千涧回想了下今晚发生的事。


    桑茶不会什么也不做、看着厉家顺利办完婚礼,所以今晚婚宴上一定会出事,这并不让人意外,厉知劲想要现场逃婚也属于意料之内。


    不过洛山亭肚子里的孩子就这样没了,倒是让洛千涧都错愕了下。


    上辈子,这个虽然不至于三岁成为世界黑客第一但也算是个“天才宝宝”的孩子,小小年纪就从性格上展现了遗传的强大,把洛山亭和厉知劲身上两种几乎是截然不同的性格融合得十分之融洽,让人惊叹这生命力真是“旺盛”。


    这辈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洛山亭怀孕这段时间情绪太差影响了身体状态,本来应该十分坚强的孩子被厉知劲这么一推就没了,真是哦弥陀佛。


    洛千涧念完一声哦弥陀佛,尽了薄薄的叔侄情分,然后饶有兴致地期待洛山亭和厉知劲接下来的发展。


    如今厉知劲当然是不想和洛山亭有什么发展的,但洛山亭可不会这么想,尤其是刚被赶出了洛家,唯一还有可能攀着的也就厉家了。


    ……


    厉知劲在婚宴上为了去追另一个女人而当众逃婚,不惜推倒洛山亭以致他流产,婚宴中止,洛厉两家联姻取消,估摸着是要结仇了。


    ——这消息传开后没过两天,洛家何如烟代表躺在病床上的洛琛一起决定解除和所有养子女的收养关系的这个消息也传了出来,并且得到了洛家确认。


    圈内再度八卦得沸沸扬扬。


    “也难怪,洛家这些个养子女的确太能折腾了,一个个的都把洛家的脸面往地上踩啊!”


    “可不是吗,就说那老大坐牢,光是这一条,就算亲生的都能逐出家门,何况这本来就是半路收养的。”


    “老二的公司也搞得乱七八糟,老三……老三是现在洛氏当家的,老四和老五比起其他几个好像也不算太能折腾,不过先前也闹起来丢过脸,老六没得说了,我听说这会儿孩子都没了、两家都不要他了,他还惦记着厉知劲呢。”


    “还惦记?厉知劲都害他孩子没了,这惦记什么啊……”


    “惦记厉家呗,洛家显然是回不去了,可不是要扒着厉家不放了吗,要不然还能是真爱啊?”


    “是真爱也该磋磨没了,该说不说的,这厉二少爷的确不是个人,谁要嫁了那是真倒霉。”


    “也不一定吧,厉家家底在那呢,安生点不图什么‘真爱’还是有搞头的,还有那厉二少爷不是真有个真爱吗?为了人家都当众逃婚了,那姑娘要是肯嫁,厉二少爷得乐死,哪里舍得磋磨。”


    “得了吧,就厉家这家风,还真爱呢,得不到才真爱罢了。我也就私下里跟你们这么一说啊,你们可别跟别人说,要我说啊,那厉大少爷比厉二少爷更手黑心狠,但是装得好啊,看着人模人样的,但洛山亭怀孕这事吧,难道和他厉大少爷脱得了干系了?可他倒摘得干净。”


    “还有啊,我估摸着洛山亭流产了,厉家人都挺高兴的。”


    “哎,这洛家都把养子女们赶出家门了,那还和厉家结仇吗?”


    “这梁子肯定结下了啊,不是一回事,厉家当众扫了洛家的脸面是实打实的。”


    “这厉家是真能结怨啊,顾家跟厉家祖上也有仇、基本不往来,傅家因为和顾家沾亲带故,所以也不怎么和厉家往来,原本四大家族就剩一个洛家和厉家关系还行,现在也不行了,啧。”


    “不过何如烟这回倒是果断嘛,直接解除那什么收养关系了,免得后面养子女们再折腾出事来吧。”


    “何太太啊,我瞧着她不是有这个决断的,估计还得是洛三少爷出的主意。”


    “这三少爷的确是个厉害人物,你们瞧这才多久啊,没几个月吧,几个月前洛家是什么光景,现在又是什么光景?之前都说洛三少爷深居简出没什么动静,现在见着都得笑着巴结一声洛总年轻有为了。”


    “那也得见得着才有得巴结啊,洛三少爷接管了洛氏之后,好像公司的事接手得还挺好的,洛氏能那么快稳当下来,我家里之前还惊讶呢,但人洛三少爷还是低调,都没怎么露面。”


    ……


    洛山亭还在住院,并且没人有时间管他。


    洛共悠的乘星娱乐本来就还在风雨飘摇,寻思着想办法让家里帮衬一把,结果还没找到机会跟洛千涧开口,这洛家人的身份就没了。


    虽然愤懑,但洛共悠也实在是不想再招惹洛千涧了,现在乘星娱乐好歹还有个框架子没散、她努努力说不定还能救,再招惹下去谁知道哪天就“出人意料”地塌完了,还是算了——更关键的是,就算她不死心想要“翻盘”,如今也想不出什么法子了。


    连洛共悠都识时务了,洛随云和洛闻欢自然也随波逐流地回到洛家老宅收拾了行李、配合了何如烟的律师走手续。


    正如何如烟对洛千涧说的,她们在这之前虽然有信托基金每月入账,但之前家里不管束她们的花销,为了表现洛家人的体面,洛随云和洛闻欢几乎都是月光,顶多被解除收养关系前最新一个月入账的信托基金还没花完,但面前还有大学四年,反正是半点经不起从前的挥霍了。


    所以虽然不适应,但洛随云和洛闻欢还是不约而同选择了搬回学校宿舍,庆幸好歹还有宿舍可以住。至于从家里带出来的行李,重要的也都搬到宿舍,不重要的就拜托了洛共悠先帮忙存放着。


    事到如今都离开了洛家,也谈不上什么竞争了,从前相处了那么多年的“情谊”冒了点头,而且就这么点小忙,洛共悠没有拒绝。


    她们三个都忙着搬家,还有工作或需要上学,一时也顾不上医院里的洛山亭,只有洛闻欢问了下这个双胞胎弟弟要不要帮他也把还在洛家的行李收拾出来。


    洛山亭和两个月光姐姐一样,手里都没什么存款,但他现在还对厉家抱有期待、又不像洛闻欢她们这样直接有学校可去,至于洛闻欢虽然不耐烦但还是提醒他联系老师说不定还能报名入学的事,洛山亭没放在心上。


    他也没在意还在洛家的那些行李,毕竟重要的东西在之前他搬到厉家去的时候就已经都带走了。


    洛山亭一意孤行,洛闻欢本来就对他有嫌隙、如今又忙,干脆没再管他,洛共悠和洛随云这两个如今既没有血缘关系又没有法律亲属关系的姐姐自然更没空关注他。


    洛山亭独自住院的第三天,厉知劲倒是来了。


    这让洛山亭喜出望外——不过,如果厉知劲不是和桑茶一起来的话,他会更高兴的。


    “你用不着这么看着我,我今天来是因为茶茶劝我来看看你,虽然孩子没了婚事取消了,我们之间没关系了,但茶茶觉得还是不能这么绝情。正好我大哥让佣人把你在厉家的行李收拾出来了,让我也一道带过来。”


    因为桑茶在侧,所以厉知劲的语气难得不是很冲,虽然说的话仍然让洛山亭万分心碎。


    厉知劲说完后,正好稍稍落后的司机就把洛山亭的行李给搬了进来。


    洛山亭看着厉知劲和桑茶,又看了看自己的行李,泪流满面:“知劲哥哥,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们怎么能这样?妈妈不要我了,你也要赶我走,我还能去哪呢?你之前说桑茶无家可归,现在明明是我无家可归了,可是你一点都不念旧情,你……”


    厉知劲的表情烦躁起来。


    洛山亭顿了顿,又委曲求全忍辱负重地说:“知劲哥哥,如果、如果我同意你把桑茶安顿在家里……我们可以和好吗?我们还是按原来的打算结婚好不好……”


    听到这话,厉知劲的眉毛都快皱到一起了,他满脸嫌恶,终于忍不住当着桑茶的面对洛山亭恶语相向:“你有病吧?轮得到你同不同意吗?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我们俩的婚约已经取消了!茶茶,就这种人,你还让我对他客气一点,这客气了他根本就听不懂人话!好了,看也看过了,行李也送到了,茶茶,我们回去吧,不要跟他浪费时间了。”


    厉知劲想要带着桑茶离开,洛山亭凄苦地挽留:“知劲哥哥……”


    桑茶满脸悲悯地看着他,然后对厉知劲柔声说:“这样好吗,你先出去,我单独跟他聊一聊。山亭的心结毕竟是因我而起,如果就这样走了,我过意不去。”


    厉知劲皱着眉:“他本性就这样,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就是太善良了,所以什么错都往自己身上揽,茶茶……”


    “好了,你先出去吧。放心,山亭不会对我怎么样的。”桑茶坚持。


    厉知劲只好回头瞪了一眼洛山亭,警告他不许对桑茶乱来,然后一步三回头地出了病房。


    看到病房门被关上之后,桑茶对满脸委屈的洛山亭笑了笑。


    “你还笑!你就是仗着知劲哥哥人好,看不出来你的本性有多坏!但我不会被你骗的!”洛山亭吼道。


    单人病房里设施齐全,桑茶走到沙发前坐下,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刀。


    洛山亭忙不迭往后退了几步:“你要干嘛!”


    桑茶又拿了个苹果起来,奇怪地看了眼洛山亭:“既然来探病,那就帮你削个苹果吧,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洛山亭咬了咬牙:“我……我才不要吃你削的苹果!”


    “没事,那我自己吃。”桑茶一边削苹果皮,一边叹了声气,“其实吧,我真没想和你抢厉知劲,他太脏了,光是这一点我就瞧不上。”


    洛山亭冷笑:“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信吗!你不想抢知劲哥哥,那你干嘛住到厉家去!你干嘛总是害我被知劲哥哥和厉家其他人误会!你干嘛毁了我的婚礼,害我没了宝宝,你……”


    “现在质问起我来,倒是铿锵有力一条一条的,刚才在厉知劲面前怎么就只会哭了?”桑茶摇了摇头,“真是可怜。”


    洛山亭:“你才可怜!你之前温温柔柔的模样果然是装的,现在知劲哥哥不在了你就……”


    桑茶打断他:“你失去孩子这件事,我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后果,你伤心我可以理解,但是山亭啊,逃婚毁掉了你的婚礼、推搡导致你失去孩子的罪魁祸首,都是你的知劲哥哥啊,你怎么就只敢怪我这个一心不要麻烦你们、不想打扰你们的婚礼所以安安分分退场的人呢?”


    洛山亭咬了咬唇:“知劲哥哥……知劲哥哥是被你蛊惑了……”


    “我怎么不知道我自己会巫蛊?”桑茶怜悯地看着他,“你不仅不愿意、不敢责怪厉知劲和厉家人,你还想重新回到厉家,你真是……看得我都心疼了,真想帮帮你啊。”


    洛山亭瞪着她:“那你就走啊!离知劲哥哥远点!你不是已经走了吗,故意在婚礼上离开的,那你还回来干什么!你就是故意要毁掉我和知劲哥哥的婚礼!”


    桑茶叹气:“我也没有办法啊,我都已经走了,我甚至连放在厉家的行李都不打算回去拿了,但是知劲还是把我找到了,还说如果我不回厉家去,他就一直跟着我不放。说起来,你应该感谢我的,如果不是我向知劲提议,他根本不会想起来到这里看你。”


    “我谢谢你?我落到现在这个地步都是拜你所赐!”洛山亭要疯。


    桑茶把削下来的苹果皮扔进垃圾桶,然后用水果刀慢条斯理分开苹果,同时笑道:“那如果我说我真的要走了,你会谢谢我了吗?”


    洛山亭一愣,然后皱眉:“我才不信你……”


    桑茶:“是真的,我这次会答应和厉知劲回厉家,不是因为他缠着我不放,只是因为我想起来我的证件都还在厉家没拿呢,我想离开A市了,总不能证件都不要了吧。”


    桑茶用水果刀的刀尖插起一块苹果,递给洛山亭,笑道:“我会悄悄走的,你真的不用再担心我和你抢厉知劲,相信我,好吗?”


    洛山亭抿了抿唇,伸手接了那块苹果,只是拿在手里并没有吃,他忙着追问桑茶:“真的?”


    桑茶再次确认:“当然是真的。其实我也不明白厉知劲为什么对我这么痴缠,难道只是因为小时候那次绑架吗?虽然说是救命之恩,但其实就算当时我没有帮他逃跑,他家里人应该也很快会找到他、救下他了。”


    洛山亭咬了一口苹果:“我就是这样觉得的!可是知劲哥哥太傻了,非说你救了他一命……”


    “或许,不仅仅是因为所谓的‘救命之恩’,更多是因为……”桑茶若有所思。


    洛山亭连忙追问:“因为什么?”


    桑茶笑了笑:“你听说过吊桥效应吗?我在想啊,或许是因为那时候我和他有过同生共死的经历,他记住了当时的感觉,以为那种感觉就是对我的心动罢了。”


    “比如吧,厉知劲现在又被绑架了,或者陷入了其他的危险,这时候你神兵天降一样地救了他,他说不定就会因此‘移情别恋’,不再喜欢我,而是不可自拔地爱上你了。”


    闻言,洛山亭也若有所思起来,一边思索一边吃完了桑茶刚才递给他的苹果。


    桑茶放下了水果刀和剩下的苹果,扯了纸巾擦擦手,然后站起身:“我随便说说,反正最迟下周我就要走了,你和厉知劲以后会怎么样,我也不在乎,拜拜。”


    洛山亭看着桑茶离开,脑海中全是刚才她说的“吊桥效应”和“移情别恋”。


    他苦苦思索到半夜,然后突然鲤鱼打挺坐起来——


    桑茶就要走了,如果她离开了,那从此厉知劲的心里就会因为“失去”了她而永远为她留下一席之地!甚至会把桑茶的离开怪到他身上!


    所以,他如果想要尝试通过吊桥效应让厉知劲移情别恋,必须赶在桑茶离开之前!这样到时候桑茶的离开就是出于自知之明,厉知劲也不会太恋恋不忘!


    洛山亭思来想去,又翻出自己的各种账户查看资金余额。


    或许……


    他可以策划一起假绑架,请“绑匪”来演戏,在这个过程中由他来拯救厉知劲,就像小时候桑茶帮厉知劲逃跑、不惜自己被绑匪抓回去一样……


    这样的话,这次的绑架还能覆盖掉小时候那场绑架的记忆,让厉知劲不再觉得桑茶特别、对她记忆深刻……


    洛山亭一想到如今厉知劲看桑茶的目光、对桑茶说话的语气,以后都会落到他的身上,就激动得睡不着觉了。


    ……


    解除收养关系的手续办得很快,这件事尘埃落定后,何如烟松了口气之余,又觉得空落落的,毕竟从前六个子女,现在就剩下一个还不怎么亲近的了。


    不过这点“空落落”很快就被对另一件事的迫不及待覆盖掉了,这两天何如烟都在期待洛千涧兑现承诺,把洛氏百分之五的股份转给她。


    但洛千涧始终不主动,何如烟只好自己再度回到洛家老宅,等到洛千涧从学校上课回来,然后询问这件事。


    “……除了股份的事之外,千涧你之前也说过,让妈妈在解除了和他们的收养关系之后,就搬回老宅住的,千涧……”何如烟说道。


    洛千涧这才贵人事忙似的想起来,颔首道:“对,差点忘了,那我让人收拾一下,过两天妈你就搬回来吧,不过主宅这边我一个人住习惯了,只能安排妈住在偏宅,小是小了点,但一个人住也不错了,妈别介意。”


    何如烟勉强笑笑,但这个也不是关键。


    “至于股份……对了,妈,之前听二姐说,你和大哥——虽然现在已经没有大哥和二姐了——你们之前想要安排我去和顾家联姻?”洛千涧噙着笑问。


    何如烟一滞:“这……”


    洛千涧就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她犹犹豫豫说不下去,洛千涧也不接话。


    过了会儿,何如烟才叹了声气:“这都过去多久的事了,那时候阿风都还没被抓呢,现在……千涧,你听妈解释啊,那时候你大哥突然提起来和顾家早年的婚约,妈本来是不同意的。”


    “但是你大哥能说会道的,你也知道妈的耳根子软,也弄不清楚太复杂的事,就真信了他说你跟顾家联姻是好事,对你也好、对咱们洛家也好。”


    “但、但是,即便是这样,妈也只是敷衍了你大哥而已,都没把这件事跟你说,这不就是因为妈其实不愿意看你还这么年轻就去联姻结婚吗……”


    闻言,洛千涧轻笑:“谁说妈能力不行了,这不是圆得有模有样的吗?明明是当时还等着我在董事会上配合洛何风得到股份,所以不敢提前跟我说了怕我反悔,现在一句优柔寡断就想带过去了。”


    何如烟的脸色着实难看起来。


    过了会儿,她抿了抿唇,直接问道:“千涧,你跟妈说实话,你这个时候说起这件事,是不是……找借口,不想把原本承诺的股份给妈了?”


    洛千涧一脸诧异:“当然不是,妈你怎么会这样想?在你眼里,你教养出来的孩子就是这么个连言而有信都做不到的人吗?”


    洛千涧的反应太过真诚,像是真被伤到了,何如烟松了口气之余连忙摇头:“妈不是这个意思,千涧……”


    “不过,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的确想要妈给我一点补偿,让我相信你对我还是有母子之情的。”洛千涧接着斯斯文文地说。


    何如烟一愣:“什么?”


    洛千涧笑道:“妈你手里不是还有一些家产吗,原本打算平均分给拿不到洛氏股份的子女们的。”


    何如烟:“可、可是……”


    “我之前其实没想要这些的,毕竟我手里的资产已经太多了,妈你持有的这些我真看不进眼里,可是从二姐那里听说了你和大哥原本打算让我去联姻这件事后,我实在是太伤心了,总想让妈你做点什么来安安我的心。妈,你觉得呢?”洛千涧轻叹道。


    何如烟有些暗恼洛共悠多嘴,但眼下这不是关键。她犹豫着回答洛千涧:“你的意思是,想要我手里那些家产,可你也说了,那点东西对你而言没什么意义啊,千涧。”


    洛千涧颔首:“对我是没有多大用处,但那是妈名下的资产,如果全给了我,我会觉得妈对我还是有感情的,我会比较开心。而且,爸妈现在就只有我一个孩子了,以后遗产不给我,难道妈还想要留着去补贴我从前那些兄弟姐妹吗?”


    何如烟:“当然不……”


    “那就给我。”洛千涧一派理直气壮的不孝子模样,但又很快缓和下来,客客气气道,“作为交换,我会把之前承诺的百分之五洛氏股份给你。虽然杜绝不了妈拿着股份分红去接济从前的养子女们,但我能安心一些,毕竟股份这种东西,妈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就送出去了。”


    何如烟沉默下来。


    洛千涧悠悠道:“妈你考虑一下吧,你要是愿意,我们就同时签合同,你把你手里的现有资产给我,我把百分之五的股份转给你。”


    “要是不愿意,觉得现有的资产握在手里比较安心,那我也没办法。不过既然妈连这点小资产都舍不得给我,我自然也不敢把股份给你了,只能厚着脸皮做一回说话不算话的小人了。”


    洛千涧说完,就叫管家送客。


    何如烟站起身,跟着往外走了一段,然后突然转回身来,叫住打算离开客厅上楼的洛千涧:“千涧,妈想好了——”


    何如烟品着洛千涧刚才那些话,觉得他在意的确实不是家产,要她手里剩下的东西,说来说去也只是怕她对其他养子女心软、没有收养关系了也悄悄接济而已。


    毕竟洛千涧愿意拿出百分之五的洛氏股份作为交换,这还不能说明他在意的只是他们之间的母子亲情吗!


    何如烟决定答应洛千涧,毕竟现在她就这一个孩子了,以后都要靠他了,没必要因为家产的事闹得离心。而且现在她手里的资产东一些西一些,不如干脆利落的百分之五股份捏在手里好管理,价值上更是远不敌股份的市值。


    “就按你说的,我们同时签合同。”何如烟说,“我手里的家产,因为之前打算给你们兄弟姐妹几个分了,所以早就是整理好的,改个新合同也不麻烦,看你什么时候方便吧?”


    对于何如烟这个决定,洛千涧意料之中。


    他笑了笑:“那就明天吧。正好妈今天收拾下行李,明天搬回偏宅住,你把律师带上,我们明天上午在家签合同,如何?”


    何如烟深呼吸了下,点点头:“好。”


    一个晚上的时间过得很快。


    第二天上午,何如烟就带着律师回到了老宅。


    洛千涧这边的秦律师也已经到了。


    两边互相交换合同看起来。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何如烟才算是放心了。


    毕竟合同都拟好了,见证律师也都在,就差签字了,还能跑了不成。


    秦律师看完了何如烟赠与洛千涧资产的合同,又拉着何如烟的律师一一核对了资产表,然后点头:“没有问题,可以签字了。”


    但何如烟的律师表示洛千涧他们这边给出的股份转让书条款上有书写错误:“其他地方都没有问题,但这一处的5%写成了5‰,幸好我看得仔细,不然待会儿签了字,可就难办了。”


    秦律师拿回合同一看,连忙致歉:“是我的失误,抱歉,三少爷。律所来了新的实习生,我有意锻炼一下新人,就让实习生帮忙拟的这份合同,结果实习生没经验,拟出了不少错漏,我又从头至尾改了一遍,这里大概是改漏了。”


    何如烟皱了皱眉:“这么重要的合同,你让实习生上手?别是故意写错的吧?”


    洛千涧闻言也皱了眉:“妈这是在指桑骂槐吗?如果觉得是我授意秦律师在合同上搞鬼,赌一个不会被发现,那妈你直说就是。”


    何如烟噎了噎,气势弱了下去:“我不是这个意思……”


    “无所谓,反正今天合同签不成了。”洛千涧很是随性地说。


    给何如烟听得急了:“怎么就签不成了?我看秦律师这不是带着电脑吗,只是一个标点符号而已,改一下、重新打印合同,家里又不是没有打印机。千涧,你是不是想反悔了?”


    秦律师也开了口,帮腔道:“夫人您别急。不过三少爷,夫人说的没错,只是改这一处并不麻烦,不如还是趁着现在都聚在一起了,把这件事处理完吧,我今天晚些时间就要去外地出差,怕耽误了您的事。”


    洛千涧这才勉强点头,只是神色间还是没多少耐心,看得何如烟再度觉得洛千涧这就是隔了一晚上冷静下来、现在觉得百分之五的股份换她手里那点家产太亏了所以想要反悔。


    秦律师在旁边打开了电脑,然后趁着开机时间,他拿过摆在桌上的何如烟赠与洛千涧资产的合同就开始签字。


    一式四份的合同,两个合同当事人和两边的见证律师各保留一份,秦律师毫不犹豫签完了字,然后理所当然地把文件推给对面何如烟的律师。


    “别耽误事,你们先签着,我马上改好了合同去书房打印,正好免得等会儿两样合同一共八份全在桌上搞得混乱。”秦律师说着,端过笔记本电脑开始操作。


    何如烟的律师觉得最好是待会儿两边的合同一起签,毕竟资产赠与合同上可没有写要以股份赠与作为交换——两边的价值相差甚远,写在合同上担心反倒有后患,也就没写了——要是现在他们先签了资产赠与合同,洛千涧马上反悔不给股份了,那何如烟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不过洛千涧毕竟是洛家如今的当家人,和何如烟又是母子关系,所以律师犹豫了下,想措措辞再当面开口说这个事。


    但何如烟见他没动笔,先行催促了起来:“快签吧。”


    免得等会儿洛千涧真的反悔,不进行这场交易了。刚才他就有这个迹象,幸好为洛家工作多年的秦律师还顾念旧情,帮着她说话。


    总之先把她这边的资产赠与签了,交易进行了一半,洛千涧还能当着两边律师的面硬生生反悔不成?洛千涧已经是洛家当家人,不至于为了这么点钱落自己的面子。


    见状,何如烟的律师一是以为是自己低估了人家母子间的信任,二是也不想得罪人,所以拿起笔开始签字。


    两边见证律师都签完了字,何如烟和洛千涧也依次签起字来。


    一式四份都签完了,合同生效,何如烟如今名下的资产都无偿赠与给了洛千涧。


    秦律师又看了看合同,然后从容不迫地点点头,接着当着何如烟的面合上了电脑,遗憾地表示:“抱歉,三少爷,夫人,我的电脑里似乎没有股份合同的电子版本,看来现在是改不成了。”


    何如烟和何如烟的律师俱是一愣。


    他们看着秦律师开始收拾东西,把电脑装回了电脑包,把刚签好的合同装进了文件袋,又装进公文包里……


    何如烟瞪大了眼睛,终于从冲击中回过神来,猛地站起身质问:“什么意思?等等,你们什么意思?洛千涧?!”


    洛千涧拿着承载了这之前何如烟手里所有资产的合同,不慌不忙地抬眸:“秦律师刚才说的版本比较委婉,直接一点说就是,妈,我觉得用百分之五的股份换你手里这点东西太亏了,所以股份就不给你了,但是家产我笑纳了。”


    何如烟难以置信:“洛千涧!”


    “我可是你亲妈,你怎么能……不对,你不是临时反悔,你从一开始就打的是这个主意,是不是!洛千涧!整个洛家都是你的了,你居然还惦记我手里这点东西,给我挖这么大一个坑,眼睁睁看着我积极跳进去,你到底……你!你!你到底想要什么……”


    说到最后,何如烟已经没有质问的高气焰了,整个人甚至陷入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惶恐,她终于体验到了洛何风被铐上手铐、洛共悠的公司崩盘时的感觉。


    “想要什么?”洛千涧轻笑,“当然是想要我自己高兴啊。难道妈你真以为我是想要你的亲情啊?别闹了。”


    何如烟失力地跌坐回去,然后突然抓住身侧律师的手臂,她瞪大了眼睛、不死心地问:“赠与合同能撤销的对不对?是不是!我要撤销,我不愿意把这些给他了!我也反悔了!”


    这个问题,洛千涧这边的秦律师代为回答了:“在赠与财产完成转移之前,赠与人原本是享有任意撤销权的,即是说可以随时撤销此次赠与。”


    听到这话,何如烟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她回神想起来了,刚才初步看完合同之后,秦律师要求她这边律师手写补充了一条《放弃任意撤销权》的条款,刚刚签字盖章时,他们还特意在这项手写的补充条款上都按了指印、是有法律效力的。


    至于刚才为什么会答应,是因为秦律师说赠与合同生效后,资产转移到洛千涧名下需要一些办手续的时间,担心这期间何如烟拿到了洛氏股份就反水。


    何如烟刚才还在想她怎么可能做出那么不要脸的事,所以让律师补充这个条款也补充得很无所谓、并没在意。


    结果万万没想到,她自以为做不出,但洛千涧做得出更厚颜无耻的事!


    “这算不算是欺诈?”何如烟喃喃道,“还有其他可以让合同无效的办法吗,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可是你亲妈啊……”


    律师不忍地回答:“洛先生是您的儿子,对您有赡养义务,如果他没有履行这方面的义务,您也可以尝试起诉撤销赠与合同……”


    洛千涧莞尔:“放心吧,我都让我妈搬回家住了,还不会代为保管她每个月的信托基金,只要妈知足,我自然是个大孝子。”


    何如烟和律师们:“……”


    第 45 章


    何如烟对比了下其他人的下场, 尤其是洛琛的……


    虽然脑溢血这个结果应该不是洛千涧能控制的,但导致洛琛偏瘫在床的那些火气,必然少不了洛千涧添油加柴。


    对比完了, 何如烟觉得, 的确得知足一点。


    于是她一连三天都老老实实待在偏宅,第四天才小心翼翼尝试出门,出了门也就是随便逛逛,半点不折腾。


    至此, 洛千涧觉得身边总算清静下来了。


    虽然还有厉家那两兄弟没处理到底——毕竟这两个人,上辈子一个是他的五妹夫,一个是他的六弟夫,都是一家人,这辈子总不好太忽视、和其他人区别对待的——但洛千涧相信桑茶和洛山亭不会放过他们。


    只是桑茶的“不放过”,和洛山亭的“不放过”, 实质意义有很大不同罢了。


    反正, 至少厉知劲肯定好不了,而鉴于厉疾风对厉知劲看似放纵实则处处掌控的行事习惯, 如果厉知劲出了事,厉疾风他大概率也得陪一个。


    总之根据洛千涧对他们的了解,目前他打算作壁上观,过一段时间如果还没有动静,那他再亲自接着动手。


    而这段时间里,洛千涧打算让自己好好休息放松。


    大四课少, 本科毕业论文要求又没那么严格,所以即便大四的上学期了也还不着急赶论文, 洛千涧悠闲地在家搞植物园,有课的时候就去学校。


    如此过了三四天, 突然有客上门。


    听到管家传话时,洛千涧正在花田里捣鼓,一时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谁来了?”


    这会儿轮值的王管家重复道:“顾家人,全家都来了。老顾总、傅太太,还有顾家的五个儿女全来了,包括之前出了意外导致失明了的顾总……也就是顾家大少爷,因为他先前接管了顾氏,所以即便出意外后,至今外界还是习惯于叫他一声顾总。”


    洛千涧正在给一盆茉莉花剪枝,闻言他微微蹙眉:“有说过来做什么的吗?”


    王管家:“问了,顾家人就说过来坐坐。”


    “既然人已经到门口了,没有不待客的道理,请进来吧。”洛千涧温声说,“先上茶招待着,我把这几盆花修剪好了就过去。”


    这于待客之礼不合,但王管家没敢多说,点头应是。


    洛千涧继续给茉莉花剪枝。


    何如烟从前在这个家里有个花房,但虽说花房是她的,她其实并不真喜欢种花,花房的主要用处就是给她一个地方方便悄悄祭奠死去的初恋,而自从慕卿的照片被洛琛烧掉之后,何如烟就再没来过花房,都是由家里佣人打理着。


    洛千涧想在家弄个植物园,花房这处方位好,他就让人把原来的花房给推了,然后扩建开来,辟出了更多地方。


    如今周围不光有会开花的植物,这些天还陆续种下了些不会开花的绿植,两种类型的植物中间挂了葡萄藤隔开,葡萄藤间还有架秋千。


    其实颇有点不伦不类,但洛千涧喜欢。


    顾家人多,七个人分成了三辆车坐,顾行云独自坐在最后一辆车上。


    车子驶入洛家老宅后,顾行云降下了车窗往外看,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隔着墨镜镜片看到了不远处的洛千涧。


    洛千涧白衣黑裤坐在花丛间,眉眼专注地垂首修剪着一盆白色茉莉,今日并不燥烈的阳光温和地落在他身上,像是老天格外偏爱给他的一层滤镜。


    “瞎眼”的顾行云视力颇佳,甚至看见一小片茉莉花瓣落到了洛千涧的手上,洛千涧也没管,继续给茉莉花剪枝,让那片花瓣随着动作自然而然滑落下去,陷入了花丛和泥土里。


    不止人好看,那双手也挺好看的。


    拿着尖利的剪刀,干脆利落地剪下看似无害的花枝,真漂亮。


    顾行云兴致盎然地想着,直到车子拐弯瞧不见花田里的洛千涧了,他才回过神来,深感自己真是不像话。


    来做客的,却顾着瞧主人家好不好看了。


    顾家人来到主宅,被迎进客厅,佣人过来给他们倒茶水。


    王管家陪笑道:“三少爷这会儿正好有点要紧事在忙,不得不请诸位先稍坐一会儿,三少爷会尽快过来,实在是招待不周了,不好意思。”


    虽然这个家里已经没有其他少爷小姐了,也没了能做主的老爷夫人,但家里佣人叫三少爷叫习惯了,洛千涧也说了不用特意改,所以就还是照旧叫着了。


    老顾总、也就是顾父顾景成点了点头:“无碍,我们来得冒失,不凑巧也不是你们家三少爷的错。”


    顾行云回忆着刚才花丛间洛千涧的举手投足,寻思可看不出是在忙什么要紧事。


    他就说吧,这么莽撞过来做客,人家难免不待见,偏偏他家里的父母和弟妹们觉得无伤大雅,真是失礼。


    顾行云戴着墨镜拿着导盲棍,面上闷不吭声,心理活动十分丰富。


    他们坐了大概半个小时,顾家其他人脸色都有点不太好看了,洛千涧才姗姗来迟。


    “真是不好意思,刚才在修剪花枝,剪完觉得有些疲惫,就又休息了会儿,现在才过来,让顾叔叔和傅阿姨你们一家久等了。”洛千涧含笑道。


    除了顾行云面不改色,顾家其他人听到这话,脸色都更难看了两分。


    “洛三少爷变成洛总了就是不一样啊,让我们一家等了这么久,我还以为是什么要紧事,结果就是忙着弄花?这么过分就算了,更过分的是你居然还好意思拿出来说?”顾家子女之一沉不住气开口道。


    洛千涧轻笑,看向老顾总:“顾叔叔,你们家人丁兴旺,又和我家不常来往,我认不清人,刚才说话这位是?”


    顾家和洛家一样,子女挺多,不过顾家还是比洛家少一个,统共五个子女,其中只有长子顾行云是顾父顾景成和顾母傅菀两人的亲生孩子,其他都是私生子女,这一点和洛家养子女颇多的情况也不同。


    A市四大家族,除了洛家、厉家,眼前的顾家之外,还有一个傅家,顾母傅菀就是傅家人,年轻时和顾景成算是联姻才最后走到一起的。


    两人结婚之后,先是有了顾行云这个带着两家血脉的亲生孩子,然后顾景成和傅菀就开始了各玩各的,光明正大毫不避人。


    这夫妻俩的脑回路很是合拍,玩归玩不要影响婚姻,有私生子女了也带回家里养着。


    顾景成不到两年就抱回了顾家二少爷顾流云,彼时傅菀还怀着情人的孩子、也就是如今的顾家三小姐傅行颜,外界都担心他们俩打起来,没想到傅菀坦荡荡表示顾流云也是她的孩子,顾景成也跟个亲爹一样陪着大肚子的傅菀上医院产检、宴会上也不避讳地一起出席。


    乍看还是很琴瑟和鸣的一对伉俪。


    后来,傅菀又有了私生子、顾家四少爷傅行书,顾景成又从外面带回了五小姐顾朝云,这对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年纪相仿、都是前几个月才大学毕业。


    孩子太多了,再多下去也不合适,顾景成和傅菀那时候就约定了不能再搞出孩子,这么多年以来居然也彼此遵守得规规矩矩的。


    不过顾景成和傅菀这对父母虽然十分“举案齐眉”,底下五个子女却是剑拔弩张得毫不遮掩,和洛家六个兄弟姐妹之前至少表面亲情厚重的状态截然相反。


    顾家五个兄弟姐妹没一个看得惯彼此的,之前顾行云掌管顾氏多年,底下的弟妹都十分想把他拉下马,可惜一直没成功,直到顾行云自己不想干了、“瞎”了,他的弟妹们可高兴坏了。


    总而言之,顾家也没一个正常人,虽然顾行云勉强可以例外,但洛千涧反正都不想有交集,也不在乎这待客之道是否会得罪了人、和顾家结仇,反正洛顾两家生意上并没什么往来,影响不了什么。


    今天会让顾家人进门,洛千涧只是想知道他们这么突兀地来是要做什么。


    把事情解决了算了,免得回头顾家人又来,扰他清静。


    听到洛千涧说不认识人,顾景成笑容勉强地介绍了下:“刚才说话的这个是家里老四,傅行书,随他妈姓,年纪轻不如千涧你稳重,你别跟他计较。”


    傅行书不高兴地别过脸。


    洛千涧轻笑了声。


    顾景成又若无其事地指了指顾行云,介绍说:“这是我们家长子,叫顾行云,不知道千涧你有没有印象。”


    顾行云坐在沙发上,墨镜跟焊在脸上了似的仍然没摘,只是对着虚空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此外满脸冷清。


    洛千涧也从容地点了下头,但没有出声回答顾景成。


    顾景成只当他也不认识,便继续介绍下去:“我们家老二顾流云,老三傅行颜,还有老五顾朝云。顾家他们这一辈是‘云’字辈,傅家是‘行’字辈,按着这个给起的名。对了,千涧,你爸最近身体还好吧?你妈也没在家吗?”


    洛千涧端起茶杯,叹了声气:“我爸还行吧,能自主呼吸。”


    顾家人:“……”


    洛千涧:“我妈应该在家,不过偏宅离主宅这边有点远,就不特意惊动她老人家了。顾叔叔,傅阿姨,你们一家人这么热闹地来我家,是有什么事吗?”


    眼看着洛千涧这是彻底把爹妈都架空得毫不在乎了,顾景成和傅菀一时竟有些不知道从何说起,怎么想怎么觉得丢份。


    还是顾行云没忍住笑了声,帮忙说道:“一两个月前,你那还没坐牢的前大哥洛何风,在被抓进去的前两天凑巧碰到了我爸,闲聊间提起了数年前我们两家有过婚约的事,明里暗里有让你洛三少爷和我们顾家联姻的意向。”


    洛千涧挑了下眉。


    顾景成和傅菀虽然不满顾行云玩世不恭的语气,还觉得不应该一来就这么直接,但谁让自己开不了口呢,只能听着顾行云说了。


    “实不相瞒,洛三少爷,当时我爸妈商量过后其实颇为意动,觉得你这个不受待见的病秧子和我这个十分碍眼的睁眼瞎很是相配,想安排我赴这门联姻的婚事。”顾行云毫不含蓄。


    洛千涧听着他这砸顾家人自己场子的话,饶有兴致地附和:“居然有这种事?”


    顾景成想要打断:“这其中有点误会,行云,不要再乱说话!”


    顾行云煞有其事地叹气:“还不止呢。我爸妈和你大哥心有灵犀,你大哥想把你赶到顾家去,我爸妈则是想把我赶出顾家,至于原因么……”


    “洛三少爷可能不知道,我们顾家有个传统,要是结婚时离了顾家,那就不能带走顾氏的股份,而我虽然瞎了、管不了事了,但好巧不巧的,我手里还拿捏着顾氏大头的股份,为了将来养老有保障,一直不肯松手让给底下的弟弟妹妹。”


    洛千涧一脸了然:“原来如此,那难怪你家里不待见你了。”


    顾家其他人都有点懵了,这洛三少怎么就这么淡定地听着顾行云说话呢,还挺附和。


    “我也知道自己讨人嫌,不过在自己家里讨家人嫌就算了,搞什么联姻多讨一个人嫌做什么,是吧?所以我当时就拒绝了。”顾行云笑道,“我爸妈本来还没死心,但紧接着你那前大哥就出了事,后来你们家就一直挺热闹的,我爸妈这么会审时度势的人,也就没再提联姻的事,反正本来也只是口头上说了说。”


    洛千涧饶有兴致:“那今天怎么又来了?”


    傅菀有意接过话自己来说,免得顾行云继续说得太难听了,有损形象:“是这样的,千涧啊,我们……”


    然而顾行云非常流畅地抢过了话:“是这样的,我在家吃白饭,又不善言辞总是惹家里人不快,我弟弟妹妹就觉得还是应该把我赶出家门、拿回我手里的股份,所以重提了先前我们自家人之间说过的联姻的事。”


    “但接着他们就想起来,如今洛三少爷已经是洛氏当家人了,跟你联姻是好事,安排给我就太可惜了,不如从家里另挑个弟弟妹妹出来、再来跟你重提婚约的事试试。”


    “我爸自然是属意二弟和五妹的,毕竟这是他的私生子女,我妈则是属意三妹和四弟,原因同上,于是他们就吵起来了,我这几个弟弟妹妹一会儿觉得洛三少爷你是个病秧子、跟你联姻是受委屈,一会儿觉得洛家家大业大万一哪天你早死了也是好事,所以都在家里争执起来。”


    随着顾行云的话,洛千涧脸上的笑意越发和颜悦色,顾家其他人则是尴尬的尴尬、咬牙切齿的咬牙切齿……


    顾家人倒是也想打断顾行云,但这会儿都有点自己鹌鹑着、盼着家里其他人当出头鸟的意思,加上顾行云说得太畅快也没给留见缝插针的缝,所以只能听着顾行云说得更加畅快了。


    “于是乎,我们全家就到这里来了,洛三少爷你看看我这几个弟弟妹妹,喜欢哪个?我们家反正很愿意促成和洛家的联姻,你选哪个都行。”顾行云道。


    对洛千涧说完了,顾行云又扭过头、对着一个花瓶喊:“爸,妈,洛三少爷是个敞亮人,我觉得还是直来直去比较好,我现在帮你们把为难的话都说了,不用夸我。”


    坐在顾行云另一侧的顾景成和傅菀:“……”


    还有顾家其他四个子女也都又气又急,但又忍不住对洛千涧的选择抱有期待。


    倒给洛千涧看笑了:“不太合适吧,这传出去让人知道了,还以为顾家破败得只能把子女们推出来,让我们洛家选妃一样地挑了,多难听啊。”


    顾景成和傅菀的脸色黑沉沉了不少,此时也挺后悔了——他们今天是在家闹得太心烦了,不知道怎么的就一致同意了来洛家这一趟,偏偏洛家还没个长辈在,让他们不得不和小辈的洛千涧直接说话,跌面子得很。


    “今天是我们一家莽撞了,我们就先走……”顾景成想要赶紧走人,别继续丢人了。


    但是顾行云又打断了他,笑道:“这有什么难听的,洛三少爷放心选就是了。”


    洛千涧就仿佛没听到顾景成刚才有说话似的,只回答顾行云:“可这辈分也不合适啊。虽然刚才我管顾先生你爸妈叫的是叔叔阿姨,但这是根据年纪来叫的,如果要提两家祖上留下的婚约,那我们两家之间的辈分可就不能乱了,在座的不是我祖父母那辈的就是我叔叔阿姨辈的,我是真不好意思。顾先生觉得呢?”


    顾行云还没回答,傅菀连忙强势插话:“好了,洛三少爷,今天是我们一家子太冲动和莫名其妙了,你不用这么费心配合着我们家这逆子一唱一和。我们就先走了。”


    “别走啊,我们把话说清楚。”洛千涧不慌不忙地放下茶杯,抬眸看向已经站起来的顾家人,“洛家这门槛虽然不高,但也没有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道理吧?”


    顾景成和傅菀都皱了眉,之前最沉不住气的傅行书此时又开了口:“你什么意思啊,还想扣着我们不让走不成?”


    洛千涧笑着摇头:“怎么会,我不干非法的事。只是鉴于诸位似乎都不是理智的人,为了避免下次你们再一个冲动就全家跑到我家来,我觉得有必要趁着现在说清楚,联姻这件事你们就忘了吧。”


    “即便不提两家人辈分的事,恕我直言,你们家也没人配得上我。”洛千涧一本正经拿出选妃的架势,“私生子女的这个身份,我也可以暂时不提,但是顾叔叔、傅阿姨,你们家二少爷和五小姐甚至连私生子和私生女都不是,这都让我选,是不是太戏弄我了?”


    众人一惊。


    被点到名的顾二少爷顾流云和顾五小姐顾朝云——外界周知的顾景成的私生子女——两人都对洛千涧怒目相视起来。


    “你什么意思?”


    “什么叫连私生子和私生女都不是?你把话说清楚!”


    顾景成和傅菀惊讶过后,都是眼神闪烁、略显心虚的表情。


    洛千涧轻笑:“你们问我做什么,问问你们爸妈啊。”


    “顾叔叔明知道你们俩虽然是他的情人生的但并不是他的孩子,为什么还是选择把你们抱回了家养着?”


    “傅阿姨为什么明知道自己暗中给顾叔叔安排过结扎手术、按理来说他不能再有孩子,但这些年从未拆穿过你们的出身,甚至能看着你们这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跟自己的亲生孩子争抢顾家的家业?”


    第 46 章


    顾家人怎么也没想到, 不过是来洛家一趟,怎么就突然被揭了自家的短。


    顾二少爷顾流云一震恍惚:“爸,妈, 他到底在说什么?”


    顾五小姐顾朝云使劲摇头:“不, 我不信!我就是爸的孩子,妈都承认的!”


    洛千涧无所谓地笑笑。


    顾景成和傅菀则是惊骇过后齐齐冷了脸色。


    顾景成咬牙:“洛千涧,你不愿意联姻就算了,我们顾家又不是求着你逼着你答应, 顾行云这个逆子说几句你就还真选上了?犯不着!说一句婚约作废就行了,其他的你在信口开河什么!”


    傅菀却没有这么“乐观”地负隅顽抗,只是百思不得其解:“这些事,你怎么会知道的?你父母告诉你的?不,他们也不可能知道……”


    听到傅菀的话,顾流云和顾朝云还是难以接受。


    “妈?你这话的意思……”


    “难道他洛千涧说的是真的……”


    相比之下, 顾三小姐傅行颜和顾四少爷傅行书就畅快多了。


    他们作为傅菀的私生女和私生子, 又跟着傅菀姓,虽然待遇上看起来没差别, 但在顾家似乎总是不如身为顾景成私生子女的老二和老五有底气,如今虽然还有诸多细节没弄明白,但居然已经有了扬眉吐气的感觉!


    “我反正已经说了这么多了,不介意继续帮难以启齿的顾叔叔和傅阿姨说完。”洛千涧此时噙着笑,温声开了口,“至于我的消息渠道, 自然是不可能告诉你们的。”


    顾景成和傅菀心想,倒的确是他们轻视这洛千涧了。


    ——顾家和厉家有旧怨, 所以之前洛山亭和厉知劲热热闹闹的订婚宴和没办成的婚宴,顾家人都没掺和, 错过了不少趣事。


    他们虽然知道洛家改天换日、洛千涧成了当家人,但毕竟没怎么见过面,这些日子有关洛家的事也都是听说。今天见了面之后,洛千涧气质瞧着又不像是擅长阴谋诡计的,而且说起来年纪比他们最小的孩子还要小上一岁,所以刚才还是小看他了。


    顾景成和傅菀不约而同地想,洛千涧消息这么灵通,难怪能短短几个月就夺权成功,整个洛家都成了他的一言堂。


    “先说关键问题吧。”洛千涧饶有兴致地当着顾家人的面爆顾家人的瓜。


    “顾叔叔和傅阿姨隐瞒顾二少爷和顾五小姐的身世,核心原因是……他们对彼此是真爱啊。”


    真爱……吗?


    顾家除了顾行云之外,其他四个子女闻言都很忙然。


    这个词说得他们都不信……


    谁家对彼此是真爱的夫妻会像他们家的父母一样,从年轻时就各玩各的,对彼此有了私生子女也没意见,养在家里这么多年真不拿私生子女当外人,顶多利益不合时争执几句,但也没撕破过脸……


    这能是真爱?这得是真不爱才做得到吧。


    但是,洛千涧这样说,顾景成和傅菀居然也没见否认。


    只是脸色更难看了些。


    傅菀道:“洛三少爷,我家的事还是不劳你操心了。”


    顾景成也开口,催子女们离开洛家。


    但顾家子女们坐在洛家客厅的沙发上,都迟疑着不想走。


    “顾叔叔,傅阿姨,你们来都来了,我话也说到这里了,不如就让他们听完吧,反正你们都是一家人,这脸面也丢不到哪里去,不是吗?”洛千涧莞尔。


    附近的王管家和洛家佣人们认真装死,耳听八方。


    顾行云轻飘飘地接了话:“就是啊,听完吧,反正我挺好奇到底是怎么回事的,叫了这么多年的二弟和五妹居然和我没有血缘关系……”


    说到这里,顾行云啧了声:“枉我之前还自作多情地觉得,我是和这个家里所有人血缘关系最亲密的那个,毕竟你们彼此之间不一定有血缘关系,但不论是谁和我都是一定有的。洛三少,接着说说吧,好让我这二弟和五妹被驱逐出顾家之前,也死个明白。”


    听到“驱逐出顾家”,顾流云和顾朝云都是一愣,然后脸色更加惨白,目光希冀地看向顾景成和傅菀。


    可惜顾景成和傅菀让兄妹俩失望了,他们期待的“就算没有血缘关系的事被拆穿了,但养了这么多年我们就是一家人,不会赶你们走”的对话并没有发生,顾景成和傅菀只是一脸疲惫和自暴自弃地坐回了沙发上。


    见状,洛千涧兴趣盎然地继续分享下去:“顾叔叔和傅阿姨啊,当真彼此是真爱,不过很可惜,年轻时出了点岔子。”


    顾景成小时候被绑架过,还因为患上了幽闭恐惧症,当时有个同样被绑架的小女孩一直陪伴着他,直到被解救后彼此失散。


    ——这个过往,倒是跟厉知劲印象中他和桑茶的过去很像,不过顾景成故事里的小女孩不是打算害他、而是真的同为被绑架的受害者陪伴了他。


    而那个小女孩,其实就是傅菀。


    傅菀在被解救的过程中不慎撞到了脑袋,醒来后就失忆了,忘记了自己被绑架过的经历,更忘记了在黑暗中彼此陪伴过的小男孩顾景成。而傅家不想让她回想起被绑架期间的痛苦,所以她失忆后傅家就没人对她说过绑架的事。


    直到多年后,傅菀在大学里对顾景成一见钟情、非君不嫁,回家就要家里为她安排跟顾景成联姻。


    但顾景成当时已经有女朋友了——这里面又有个狗血乌龙桥段,就是顾景成认错人了,他以为当时的女朋友方菲就是小时候的小女孩,因此十分深爱她。


    可是傅菀就是喜欢顾景成,即使知道他有女朋友也一定要他,觉得结婚是要门当户对的、顾景成和现在的女朋友不过是玩玩罢了、反正他们才是天生一对。


    傅家宠傅菀这个女儿,拗不过,只好和顾家商量起了联姻的事,没想到和顾家一拍即合。


    顾家人本来就不喜欢顾景成当时的女朋友方菲,有了联姻的打算后自然理直气壮逼顾景成和她分手,顾景成不愿意,顾家就用方菲和方菲的家人来威胁他。


    于是顾景成心不甘情不愿地和傅菀订了婚,他觉得都是傅菀太过娇纵自私拆散了他和方菲,所以恨极了这个未婚妻。而傅菀始终觉得他一定会醒悟回头、看到她的好,抱着未婚妻的身份很是高兴了一段时间,结果发现顾景成暗地里又悄悄和方菲在一起了。


    傅菀大闹,和顾景成、方菲之间爆发了激烈的矛盾,然后发生了一系列狗血剧情。


    包括但不限于方菲车祸流产,顾景成误会是傅菀做的,争执间害傅菀的肚子撞上了桌角,结果傅菀也流产了——那个孩子当然是顾景成的——虽然顾景成嘴上恨极了这个未婚妻、爱极了方菲这个白月光,但不妨碍他两边都能上床。


    总之顾景成和傅菀虐身虐心了之后,傅菀因为脑袋磕到了地板而恢复了小时候的记忆,和顾景成一起揭穿了方菲假冒顾景成白月光的事,然后心肠歹毒的方菲就退场了。


    剩下顾景成和傅菀,虽然前期经历是活生生的霸总文学走向,但结局上傅菀并没有选择和顾景成相亲相爱,她觉得无法原谅顾景成对她的伤害,可是傅菀又仍然深爱顾景成……


    于是,傅菀和顾景成还是结婚了,结婚后还有了顾行云这个孩子,然后傅菀表示不想局限在这段婚姻关系里和顾景成两看生厌,顾景成毫不犹豫同意了各自找情人。


    这期间顾景成刚好生病要做个手术,傅菀就暗地里让医生顺便给他做结扎、免得他在外面搞出孩子影响她孩子的地位,觉得反正是小手术看不出来。但顾景成其实事后知道了,不过基于“愧疚”没有揭穿、权当不知。


    ——顾景成对傅菀有愧疚,觉得都怪自己认错了人,不像傅菀那样即使失忆了也还是能对他一见钟情。但是他时不时又觉得也不怪自己,毕竟之前傅菀的确是横刀夺爱、强行拆散他和方菲了,那时候他又不知道真相。


    顾景成觉得这都是一摊烂账,但反正他对傅菀的爱绝对是真的,所以他愿意“纵容”傅菀所做的一切、只要她开心。


    结果后来,顾景成的情人对他说自己怀孕了……


    顾景成一寻思,虽然这是顶绿帽子,但正好傅菀也怀了情人的孩子还打算生下来,正好一人一个私生的配平了!相信傅菀也不会揭穿的。


    傅菀果然没有揭穿,她不想让顾景成知道自己悄悄让医生给他做了结扎的事、免得吵起来家里不和睦,而且反正顾家又不是养不起多一个孩子,索性就认下了抱回来的孩子是顾景成的私生子。


    顾景成把第一个私生子抱回家之后,就把给他戴了绿帽子的情人换掉了,结果没想到第二个情人看着前辈的经验,也十分想要有一个孩子,哪怕顾景成会把孩子抱回顾家养着、不算自己的了,但顾景成遣散她之前也会给她好大一笔钱啊!而且那样的话,顾家永远有个孩子是她生的,也是个保障!


    但是始终都怀不上,所以第二个情人不约而同地走了前辈的老路,也给顾景成戴了绿帽子。


    顾景成和傅菀当年各自有了两个私生子女后,约定不要再搞出孩子,“觉得孩子太多了”这个原因其实占比不大,主要是傅菀的私生子女要自己生、她不打算再生了,而顾景成也不想再明知道戴了绿帽子还认孩子了。


    而随着顾家子女们长大,顾行云作为顾景成和傅菀两人的婚生子,按着顾家的规矩、在傅家的督促下,早早接管了顾氏,以及顾氏的股份。


    顾景成和傅菀本来也挺喜欢这个亲生儿子的,觉得他出身和能力上都很让他们满意,但是顾行云从始至终跟家里都不怎么亲近,三五不时还出言阴阳怪气,且这个症状随着他在顾氏站得越稳越严重了。


    所以底下另外四个子女都想要争夺家业、为此和顾行云以及彼此间矛盾越来越重这个现象,顾景成和傅菀选择了放任。


    因为不想和彼此起矛盾,都“老夫老妻”了,所以顾景成和傅菀也都没提老二和老五不是顾家血脉、不应该争这件事。


    如今在洛家,通过洛千涧之口得知了身世,顾家老二和老五都非常崩溃,怎么也没想到顾景成和傅菀能彼此“真爱”到不仅认私生子女、连假的私生子女都认。


    但他们仍然不约而同抱有期待,觉得就算如今事情被揭穿了,顾景成和傅菀也不会赶他们走,虽然刚才他们已经回避过这个问题了……


    “爸……”


    “妈……”


    “我们以后……”


    “还是一家人吧?”


    顾景成和傅菀对视了会儿,看看彼此,然后……释然了。


    顾景成说:“你让医生趁我做手术,顺便给我做了结扎的事,我们就当没发生过吧。”


    傅菀点点头:“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再吵也没意思。”


    顾景成又问:“那流云和朝云……”


    傅菀:“我是觉得,既然真相已经大白,大家都知道了,这两个孩子以后继续留在顾家也名不正言不顺,你觉得呢?”


    顾景成:“唉,流云,朝云,家里会给你们最后一笔钱,算是全了这些年的情分,你们以后就离开顾家吧。”


    顾流云和顾朝云瞠目结舌,就连傅行颜和傅行书都惊呆了。


    就……就这么商量好了?


    真就不吵一吵?


    就算彼此是真爱,真爱成这样也真的很奇怪好不好……


    “不,爸,妈,我们做了这么多年的顾家人……”二少爷顾流云不想放弃,又冷冷地瞪向洛千涧,“洛三少爷,我们一家人有这么得罪你吗!你要把我们家拆散!”


    洛千涧挑了下眉,也不浪费时间争辩,只继续好整以暇地说:“那不说你们的身世了,来说说顾二少爷的趣事吧?”


    顾流云一愣。


    洛千涧:“听说顾二少爷你很喜欢装作穷苦出身的可怜人,靠着还不错的皮囊和花言巧语骗女孩子为你花钱,各种话术榨干对方的钱财、在对方倾家荡产时玩消失,看着对方痛苦一段时间,你再如同神兵天降地重新出现,并且乐滋滋暴露自己其实十分富有的公子哥身份,然后对方就会为了让你还钱对你死缠烂打,又或是气急败坏打你几顿,而你比较喜欢被打,是吗?”


    顾流云刚才的气势汹汹偃旗息鼓了,他顶着众人的目光尴尬一笑,又反驳道:“她们给我花的钱,我最后都还了的……”


    “是啊,最近一次性把所有受害人都叫出来,不仅还了钱还纡尊降贵地道了歉呢。”洛千涧轻啧了声,“诸位猜顾二少爷为什么这么做?实不相瞒,他碰到真爱的姑娘了。”


    听众们:“……”


    顾流云一时又恼羞成怒,一时又惊骇不已,想不明白为什么洛千涧会知道得这么清楚:“你怎么会……”


    “这次顾二少爷翻了车,没能从姑娘那里骗到钱花,反倒一开始就被对方识破拆穿了,这下顾二少爷可太忍不住心动了,为此特意当着这个姑娘的面把从前那些受害者叫过来还钱道歉。”


    洛千涧说完了顾二少爷,也不给人喘气的机会,接着兴致勃勃地说起了顾三小姐:“三小姐也不遑多让,据说喜欢装成男人跟女孩子网恋,奔现的时候再以这个男人的女朋友或是未婚妻的身份出现,跟网恋的女孩子一起同仇敌忾,哄得对方怜惜你,把直女掰弯后每每‘真爱’不到一个月就换下一个,奔现后还不如网恋时聊天时间长。”


    顾三小姐傅行颜:“……就一点小爱好而已……”


    洛千涧没回答,继而很有效率地看向顾四少爷傅行书。


    傅行书接收到他的目光,整个人都不好了,虽然觉得洛千涧应该没那么神,但他还是忍不住先服软了:“等等,我刚才的确对你态度不好,我可以跟你道歉,但是你……”


    “比起二少爷和三小姐,四少爷更胜一筹啊。”洛千涧才不理他,自顾自说下去,轻叹道,“四少爷喜欢女装,还对二少爷这个没有血缘关系但法律上的亲哥哥有意思,怕被赶出家门,所以只敢藏在心里,顺便接二连三找替身情人玩角色扮演,真是辛苦。”


    傅行书僵直在原地,眼睛都不眨一下了。


    其他顾家人如遭雷劈,吃瓜的洛家佣人们也震惊得差点装不下去“我在干活、什么也没听见”的状态。


    顾流云正好就坐在傅行书旁边,反应过来后连忙弹跳起来,离傅行书三丈远:“靠!真的假的!恶心死了!”


    傅行书的脸色更加难看。


    洛千涧轻笑了声,正想要一个也不放过、接着说顾五小姐的事。


    顾行云此时却正巧开了口,好大哥似的安慰傅行书:“行书,流云马上就不是顾家的人了,到时候你们既没血缘关系又没法律关系,他还没了家世靠山,你就可以强取豪夺了。”


    傅行书若有所思。


    顾流云瞪大了眼睛:“顾行云你有病吧!傅行书你他妈什么表情,我靠!”


    洛千涧忍俊不禁:“你们一家子真有趣。”


    身心俱疲的顾父顾景成和顾母傅菀没觉得有趣。


    “对了,该说顾五小姐了吧。”洛千涧不忘初心地看向顾朝云。


    顾朝云咬了咬牙,索性抢先自己说道:“我还好吧,我只是喜欢装恋爱脑骗几个本来就意图不轨的男人而已,把他们调教成恋爱脑再甩掉,算是为民除害!”


    洛千涧颔首:“是啊,但是你最近是不是盯上了没血缘关系的舅舅,也就是傅阿姨的哥哥傅柳傅总?”


    众人再度死一样的寂静。


    傅菀出身傅家,上头有个很疼爱她的哥哥,也就是这些年傅家的当家人傅柳。傅柳年轻时结过婚,但没多久就丧偶了,这些年没有再婚,也没有儿女,虽然保养得宜不见老态,但年纪说起来也是五十有五了,实在不年轻。


    顾朝云此前身为顾景成的私生女,叫傅菀一声妈,傅柳算是她舅舅……


    “我的天啦。”傅菀感到头疼。


    顾景成难以置信:“朝云?你……这是真的?你怎么会……”


    顾朝云撇了撇嘴:“我……我就是随便想想,又什么都没做,鬼知道洛千涧从哪里知道的……那我看渣男看多了,突然觉得傅柳舅舅这样惦记亡妻这么长情的人很难得嘛,我……总比四哥惦记二哥好吧,还搞什么替身角色扮演。”


    其他人琢磨着,顾四少爷惦记顾二少爷,和顾五小姐惦记傅家舅舅,这比起来……可不见得谁更好吧……


    而顾朝云越想越费解,看向洛千涧:“可是我真的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我没否认是因为觉得你好像挺神通广大,前面都说中了,但是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洛千涧莞尔,并不回答,就很神秘。


    ——当然是通过原书剧情知道的。


    上辈子洛千涧和顾家人没什么来往,本来是不了解的,但托原书是整个大系列霸总文学的福,洛家讲完了还不算,顾家这些个也是主角、有各自的“爱情传记”——除了顾行云,他只是个边缘反派炮灰,而且算下来顾行云的戏份比他洛千涧的都还少。


    鉴于顾行云和自己有那么点相似的处境,洛千涧对他相对多了点耐心和“善意”,但也不多,反正不足以让洛千涧在当下放过顾行云。


    洛千涧看向了顾行云。


    顾行云藏在墨镜下的眼睛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不动声色地笑道:“家中父母和弟弟妹妹们私生活比较多姿多彩,见笑了。”


    洛千涧挑了下眉:“顾先生的生活也不见得多平淡如水吧?”


    顾家众人不约而同看向顾行云,带着一种“一起死”的心态,发现目前就顾行云还没被揭过短了,于是他们抱着诡异的期待,等着洛千涧说下去。


    顾行云失笑:“洛三少爷,我今天就是被迫和家人一起来做客的,凑个热闹,可没打过要你联姻的主意,你不如放过我吧?”


    “来我家,看我的热闹?那顾先生还是礼尚往来吧,也让我看看你的热闹。”洛千涧从容地看向其他顾家人,“你们家大少爷瞎了这件事,想必让你们都很痛苦,但其实他这双眼睛还有救,你们给够钱,我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妙手回春的医学奇迹?”


    顾行云:“……”


    他的确有些意外了。


    刚才洛千涧对顾家其他人的事如数家珍,虽然很神通广大的样子,但顾行云自己知道自己的事保密做得有多好,所以并没有在意。


    但现在,洛千涧的意思很明显,他知道他在装瞎。


    顾行云回想起更早之前的几次见面,那时洛千涧对他的态度……如果洛千涧当时就知道他在装瞎的话,那时的态度就正常多了。


    虽然不清楚洛千涧的消息究竟从何渠道而来、现在又为什么这么轻易就全抖露出来,但顾行云生不出忌惮或是愁虑,只觉得兴致盎然。


    顾家人惊疑不定地来回看着顾行云和洛千涧。


    按洛千涧话里的意思,好像是说顾行云的眼睛其实很容易治、是顾行云自己不愿意治——但是,虽然听出来了这层意思,顾家人还是不太敢相信。


    毕竟完全不合理啊,顾行云这样瞎着对他自己有什么好处?


    “什么意思……行云的眼睛?”傅菀问。


    洛千涧好整以暇:“这得看傅阿姨愿意花多少钱给你家大少爷治了。”


    顾行云噙着笑意,接过话:“洛三少爷,我给你双倍,别治了,我瞎着挺好的。”


    第 47 章


    听到顾行云这语气轻松的回应, 顾家人沉默、再沉默。


    他们有心想盘问个清楚。


    但是洛千涧自己畅快完了,已经开始赶客了:“既然顾先生这样说,那我就暂且放下医者仁心吧。”


    “我想说的都已经说完了, 想来洛家和顾家之间也没别的可说, 顾叔叔和傅阿姨你们大家可以走了,还希望今天这样的冒昧登门不要再有下次,不然我刚才对你们自家人分享的这些事,大概就会分享得更广。”


    顾家人:“……”


    想起了这之前洛家闹得满城风雨的那些八卦……


    来洛家这一趟, 顾家人之间多了一堆问题要解决,本来就越来越如坐针毡,只是刚才也想听洛千涧“分享”其他人的事,所以才勉强坐了下来。


    而且霸总文学的主角嘛,总是很给搞事反派面子的。


    现在洛千涧不分享了,顾家人倒是也巴不得马上离开, 离这个揭别人短揭得分外顺手的洛千涧远一点。


    ——除了顾行云。


    他稳稳当当坐在沙发上, 自在地表示:“你们先回吧,我不怕被洛三少嫌, 还想坐会儿。洛三少爷,听你说话我受益颇多,不介意我留下来,再跟你聊聊天吧?”


    洛千涧挑了下眉,不咸不淡道:“看出来了,顾先生瞎了之后是真闲。”


    顾行云从容地笑:“我也听出来了, 洛三少爷是真嫌我,正好, 那就不怕再被嫌弃得多一点。”


    顾家人搞不懂顾行云是在干嘛,但这会儿也没心思细究, 见顾行云当真不愿意走,顾景成和傅菀就叮嘱他早点回顾家、还有眼睛的事回家之后要说清楚。


    顾家其他人走后,顾行云才站起身,对洛千涧笑道:“洛三少爷,介意带我参观一下你家吗?”


    洛千涧也不明白顾行云和他还有什么可说的,不过为免以后再有纠缠,他不介意今天再多费点口舌。


    “请吧。”洛千涧道。


    顾行云还是拿着导盲棍在走,但也仅仅是拿着,没再煞有其事地敲敲打打。


    洛家的佣人们看着顾行云这位“盲人”如履平地、轻松自如地跟着洛千涧走了出去,纷纷讶异。


    刚才光明正大地悄悄吃瓜,佣人们还以为顾家这位大少爷只是眼睛能治但自己不肯治、所以对外说治不了了,但现在看起来……怎么像是压根没瞎啊?


    来到室外,洛千涧接着朝先前所在的花田走去,他的活还没干完。


    虽然修建枝叶这类事情可以交给专门负责家里植物的佣人,但洛千涧今天有时间又有兴致,而且这会儿天气好,他想要自己做会儿。


    来到花田里,洛千涧在之前的小凳子上坐了下来:“顾先生自便,随意坐。”


    顾行云看了看四周,发现他要是也坐的话,大概只能坐花和土上了,没有多余的凳子。


    “我还是站着吧。”顾行云拉长了导盲棍,撑在地上,姿态懒散地直入正题,“洛三少爷,实不相瞒,我对我父母和家里这些弟弟妹妹的私生活也颇有了解,不过今天来这一趟,发现你这个和顾家没什么接触的外人了解得居然比我还细致得多,真厉害。”


    洛千涧轻笑:“谬赞了,顾先生。”


    顾行云颇为好奇:“你的信息渠道真的不能分享一下?我觉得你是个挺热衷于分享的好人。”


    “可惜,这真不能。”洛千涧拿起剪刀,利落地剪下一小节花枝。


    顾行云的目光落在他纤长的手指上,眨了眨眼,才接着问:“那能不能至少让我死个明白,你是怎么知道我并没有瞎这件事的?”


    洛千涧抬眸,扫了眼他的墨镜,又低下头接着侍弄花草,轻描淡写地回答:“瞎猜的,找不到你其他黑料可说,就随便扯了个,没想到居然猜中了,你还毫不辩解就认了。”


    顾行云失笑:“洛三少爷,这回答是不是有点太不真诚了?”


    洛千涧真诚地盯着眼前的花。


    顾行云想了想,突然抬手摘下了这之前一直焊在脸上似的那副墨镜,然后半蹲下来,挤过一丛花,平视着洛千涧:“真不能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吗?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洛千涧:“……”


    他偏过头,看向顾行云,这才发现顾行云已经把墨镜摘了,于是不禁一怔。


    平心而论,顾行云长得格外好。


    霸总文学里有几个长得丑的。


    洛千涧笑了下:“顾先生这眼睛也不难看,之前怎么想的要装瞎?”


    “只是不难看吗?我还以为你要夸我生得极好看。”


    顾行云轻叹:“至于装瞎这事……我那些家人你也很了解了,越是和他们处得久了,我就越是觉得自己像是顾家的长工。我整天在顾氏忙前忙后,他们拿着钱倒是自在潇洒,说要和我争家业,也就嘴上喊得响亮,其实只是想花钱,我真安排他们进顾氏上班,又没人能干正经事,跟一群祖宗似的,我这班上得都不知道图什么。”


    顾行云说着话,目光又往四周打量,还是没找到能坐的地方,索性就自己伸手把洛千涧放剪刀等东西的工具箱拉了过去,也不嫌硌得慌,将就坐下了。


    然后他一边收导盲棍,一边看着洛千涧慢条斯理修剪花枝的手,接着说:“所以我寻思着,眼不见为净,我也不干了,捏着股份拿分红就挺好,其他事就让别人操心吧,大不了顾氏缩点水,反正不至于连吃喝都供不上。”


    “果不其然,我瞎了之后,我那之前叫得最响亮的二弟和三妹接不起这担子,我爸妈不得不重回顾氏上班去了,但股份我也不还,现在换他们给我打工,我感觉舒坦多了。”


    “洛三少爷,我对你这么坦诚,你就不能对我也实在一点?”


    洛千涧手里的剪刀停下,侧过头好整以暇地说:“行啊。”


    “顾先生,我对你们家的事如数家珍,似乎是图谋不轨已久,但今天这么轻易就全部说了出来,仿佛没有打算利用这些事暗中对顾家下手的意思,你好奇我的行事动机吗?”


    顾行云感兴趣道:“我还真好奇过。”


    洛千涧不慌不忙地说下去:“因为我希望你们顾家人能因此有所忌惮、离我远点。我消息渠道灵通,知道的事不少,但我没打算掺和你们顾家的事,只要你们别来招惹我,我没那么闲。”


    “他们应该的确不敢再来打你的主意了,现在整个顾家除了我以外都自顾不暇呢。”顾行云也悠悠哉哉的。


    洛千涧眉梢轻挑:“顾先生这话的意思,不会是想说你还在打我主意吧?”


    顾行云失笑:“怎么会,我可从来没有打过纠缠你的主意。”


    洛千涧看了眼洛家老宅大门的方向:“那你家人都走了,你还留在这里算什么?”


    “算我好奇心重。”顾行云无奈道,“不过洛三少爷嘴太严了,我这好奇心是一点没得到解答。不过还是得谢谢你。”


    洛千涧饶有兴致:“谢谢我?”


    顾行云颔首:“是啊。”


    “实不相瞒,我之前的想法是,我很烦周围的人,所以我离他们远点,让他们没兴趣再盯着我不放,但又出于对过往那么多年劳心劳力的不甘心,所以别扭地留在顾家。但托洛三少爷的福,我们许久未见的这段日子里,我听说了不少你的事迹,如今从中汲取经验,觉得还是该学学——”


    “既然我很烦周围的人,那就让他们离我远点,再也没能耐到我面前扰我清净。”


    这天顾行云说完这话,就跟洛千涧道别了。


    既然无法从洛千涧嘴里套出话来,顾行云索性就不好奇了,回家清理门户去。


    洛千涧重拾清净了两天,就听闻了顾家的热闹——


    据传,顾家那瞎了眼治不好的大少爷受到刺激,复明啦!


    至于顾大少爷受了什么刺激呢……


    原来他忍了这么多年的私生子二弟和私生女五妹压根就和他没有血缘关系!而他亲爹亲妈也就是老顾总和傅太太从一开始就知道!但还是把没血缘的野孩子带回家认下了,还纵容他们这么多年和顾大少爷争!


    老顾总和傅太太之间的旧事也是一言难尽,本来之前的作派就很难评了,没想到如今还爆出来说傅太太悄悄给老顾总安排结扎手术、老顾总明知道但一直没有揭穿……果然玩得一手好情趣,难怪夫妻俩能这么多年各自情人不断呢。


    这还不止,顾家的事还没消停。


    刚被揭穿身世驱离出顾家的顾二少爷喜欢装穷骗女孩钱花,顾五小姐喜欢装恋爱脑骗渣男但最近盯上了没血缘关系的舅舅也就是傅家家主傅柳,此外顾三小姐喜欢玩网恋装男人又装被男人背叛的女人从而骗弯直女,顾四少爷想玩骨科但之前不敢下手只敢找替身玩角色扮演……


    ——之前在洛家被洛千涧揭穿的那些事,用不着洛千涧帮忙往外传,顾家自家人已经把事情传得满城风雨了。


    这个“自家人”自然特指同样不怕“家丑”外传的顾行云。


    不过洛家之前的热闹,都是有实打实的“证据”支撑的,叫涉及的洛家人百口莫辩、每每都无可反驳,而且那些“热闹”是一层层揭开、越来越引人入胜,直到如今“落幕”了还是让人觉得回味无穷,有事没事就拿出来唠两句。


    而如今顾家传出来的毕竟是没人见证的“谣言”,所以顾景成和傅菀夫妻俩除了认了二儿子顾流云和五女儿顾朝云不是顾景成的私生子、从此和顾家没有关系了之外,其他的一概不认!


    顾景成只是被情人戴了绿帽子,什么傅菀悄悄安排结扎,不存在!


    至于顾家其他子女的私生活涉及到的爱恨纠葛,都是谣言!谣言!虽然老二老五不是亲生的,但是他们顾家兄弟姐妹间洁身自好相亲相爱,且只是寻常亲情的相亲相爱,什么觊觎哥哥舅舅的,都不存在!


    他们大儿子顾行云的眼睛是自然复明,才不是被刺激坏了!


    ——反正信与不信见仁见智,可以确定的是圈子里的人吃瓜吃得很撑,纷纷感慨这顾家人真是个个都喜欢装啊,怪不得是一家人呢!毕竟这么多年都同一屋檐下处着,近墨者黑!


    也怪不得顾大少爷能被气到直接复明呢,这谁能不刺激坏了!就是不知道顾家这一堆糟心事,接下来要怎么处理,能处理得像洛家如今那么“干净”吗?


    也有人琢磨着,医学奇迹也不带这样的,之前顾家不是斩钉截铁对外遗憾顾大少爷瞎了吗,当时顾家其他的少爷小姐因此还喜形于色就怕外人看不出来似的,如今这么容易就复明的?


    ……说不定这顾大少爷沿袭家风也爱装,之前的“瞎”就是装的。


    至于顾大少爷之前好好的顾总当着,为什么要突然装瞎……


    难道是下面的弟弟妹妹为了夺权制造车祸,顾大少爷索性装瞎,方便确定幕后黑手?


    还是说,就是为了谋划顾氏的股份?据说虽然顾大少爷先前接管顾氏的时候,就按着家规继承了家里大部分股份,但还是有一部分捏在上任家主夫妇、也就是顾行云他爸顾景成和他妈傅菀手里。


    难道顾行云现在“复明”,是已经做好了筹谋,要像洛家如今当家的三少爷洛千涧一样把家族股份全部掌控到手里了吗!


    这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后浪要把前浪拍死在沙滩上!


    话说今年这四大家族都挺热闹啊,一个接一个八卦流传出来,真是不拿外人当外人啊!


    众人正感慨着顾家的热闹,突然又听闻了另一桩非同凡响的大事,还是和四大家族有关——


    刚“消停”了还不到半个月的厉家又出事了!这次还是身为当家人的厉大少爷和双胞胎弟弟厉二少爷兄弟俩一起出了事!


    现在厉家人在发疯,厉小少爷厉愿出面表示要全城“通缉”洛六少爷洛山亭呢——当然了,大家也都知道洛家的养子女们都已经被解除关系了,洛家如今早没什么“六少爷”了,只是这样称呼起来八卦时比较有噱头。


    八卦间众说纷纭,具体细节外界还不太清楚,只知道厉家兄弟俩似乎都受了重伤、人事不省,不然也不能让一贯骄纵的厉小少爷出来主持大局。


    而八卦中心的洛山亭此时跌跌撞撞偷偷摸摸,好不容易跑回了洛家老宅,形容狼狈地在大门外疯狂拍栏杆:“让我进去!让我进去!妈妈!三哥!你们帮帮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想害他们,帮帮我吧,厉愿要杀了我……”


    第 48 章


    洛千涧正在群里吃瓜。


    ——A市上层圈子里闲着无聊的少爷小姐们最近拉了个闲聊群, 顺便把洛千涧也给拉进去了,期待他能再不吝分享爆些瓜出来。


    不过洛千涧没在群里发过言,也没特意退群, 就偶尔有空了看一看。


    今天群里的话题主要围绕顾家大少爷顾行云双眼复明的“医学奇迹”以及不知道厉家两兄弟会不会也要医学奇迹才能重出江湖。


    顾家的事, 洛千涧大抵清楚,忍不住想吐槽顾行云这复明的时机和缘由找得也太随便了点。


    而厉家两兄弟和洛山亭之间的情况,因为和上辈子的走向相去甚远,洛千涧也没安排人盯着他们, 所以此时倒也和群里其他人一样只能道听途说。


    正巧了,这时轮值的李管家来找他,说洛山亭人在大门外歇斯底里地求救,又问:“三少爷要见他吗?还是我直接让门口的保安把他驱赶得远一些?”


    这会儿厉愿在发疯,以厉家的名义全程搜寻洛山亭,洛山亭无路可逃回到洛家求救, 洛千涧闻言倒也不多惊讶。


    “不用驱赶, 也不用迎进来,就让他在大门口等着, 我过去见见他。”洛千涧还挺想从当事人口中了解一下这个大瓜的原委的。


    从主宅到大门口的路上,洛千涧先联系了一下厉愿,告知对方洛山亭这会儿的定位,接着替厉愿和洛山亭之间的“矛盾”打了个报警电话,做个奉公守法乐于助人的好市民。


    “妈妈!三哥!”洛山亭看到里面有车驶出来,顿时激动万分。


    但大门没有开, 车也只是停在里面,下来的也只有洛千涧, 没有何如烟。


    不过洛山亭还是扒着大门栏杆情真意切地接着喊:“三哥!三哥,你帮帮我吧, 我叫了你这么多年的三哥啊……”


    保安帮忙搬了张凳子,洛千涧坐在大门内,隔着铁栅栏看着外面的洛山亭,轻叹道:“山亭,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洛山亭以前那从容不迫的茶,现在是半点都维持不了了,他急切地看着洛千涧:“我错了,三哥,你让我回来吧……三哥,妈妈呢?我也好想她……”


    “妈这会儿不在家。”洛千涧好脾气地有问必答,“她这几天喜欢上了去疗养院陪爸。”


    何如烟闲得无聊,以前还能出门跟人打打牌,但现在出门见了人就要被看猴戏似的,何如烟受不了,除此之外出格一点的事她现在也不敢做,整个人老实得憋屈,于是她想到了洛琛。


    洛琛只是偏瘫,脑子还是清醒的,何如烟就时不时去找他,跟他炫耀自己现在过得多自在,又跟他说说柳若一家现在过得多惨。


    之前把柳若一家再次从洛琛给安排的房子里赶出去之后,何如烟没有就此罢休,而是找了私家侦探继续盯着柳若,她还惦记着要柳若还钱,可不希望柳若跑了、哪天就找不到人了。


    直到自己手里的资产都被洛千涧拿走之后,何如烟虽然开始心疼之前并不在乎的找私家侦探的钱,但又觉得这笔支出还是不能省。


    私家侦探也挺敬业的,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告诉何如烟,何如烟现在就用来刺激洛琛。


    ——柳若一家现在过得格外不好,尤其是由奢入俭难,过惯了奢侈日子的人陡然跌入贫民境地,两个多月以来都快给柳若一家子熬出心理疾病来了。


    柳若的大儿子柳蔚心高气傲地选择了研二退学打拼事业。


    然而因为自我认知不清晰所以面试屡屡受挫,“放低身段”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工作,但因为月工资还不如以前洛琛给他买的一件衣服价钱的十分之一,所以柳蔚没干几天就辞职了,现在家里蹲继续找工作。


    柳若的二女儿柳薇因为之前备战高考很忙,所以在和洛家有关的事中存在感不强。家里陡然生了变故,这个暑假她为了攒大学学费和生活费打暑假工忙得脚不沾地。


    可能是正好有家里同样缺钱所以很能吃苦的同学陪着一起做暑假工、能彼此互相抱怨和鼓劲,而且柳薇初高中都选择了住校,和家里相处时间就少了很多、受到的影响也小了许多,以及公立的市重点中学,住校期间再有钱也奢侈不到天上去,柳薇的金钱观念尚且还好。


    总之打暑假工期间,柳薇虽然也觉得难捱,但还是坚持了下来。


    而柳薇也是柳家人里唯一一个赚到了钱的,不过这钱来之不易,柳薇咬定了是大学学费和生活费不能动,所以即使柳若泪流不止、柳蔚满脸苦涩、柳青青哇哇大哭,柳薇也不愿意把钱拿出来给家里花销,度过柳蔚口中这只是“暂时”的难关。


    入不敷出四个字完全不足以形容柳家的经济状况,柳若可怜巴巴地看着无能的大儿子、心狠的二女儿、嗷嗷待哺的小儿子,终于迈出家门尝试找工作。


    然而柳若和柳蔚母子俩本质性格相似,连柳蔚这样年轻力壮、学历尚可的儿子都没能找到心仪的工作,更何况已经脱离社会几十年的母亲。


    要说起来也不是完全找不到工作,毕竟柳薇都能靠打暑假工攒钱,但问题是那样不“体面”的工作实在让柳若和柳蔚无法认同,即便纡尊降贵地去做了也做不了几天。


    柳若找工作受到了“奇耻大辱”,小儿子柳青青在读的幼儿园还在临开学前“关心”还没缴纳的新学期学费,更是让柳若崩溃。


    那幼儿园是之前洛琛给柳青青的安排的,私立的“贵族”幼儿园,学费惊人,柳若只能在电话里佯装无事地说对柳青青另有培养计划、新学期就不去幼儿园了。


    挂下电话,柳若就忍不住爆发了,再也撑不住柔弱慈母的面孔,疾言厉色要求柳蔚不能再家里蹲、哪怕是像柳薇那样先做兼职给家里交房租和生活费也行——柳家人当下一家四口挤在老破小出租屋里,每个月还有房租要考虑。


    这之前的房租,都是靠卖他们的闲置物品比如说衣服来交上的,那些“闲置物品”的价钱被何如烟计入了借条的账单,倒是让他们被赶出门时能带走。


    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能支撑两个月对柳若来说已经很艰难了。


    柳若骂完了大儿子,又问二女儿是不是真要这么狠心、以前一起享福现在却不能一起吃苦。


    时间长了,柳薇被她哭得动摇起来,想着不行的话不如她申请助学金交学费、以后再还,现在手里的钱留一点生活费然后给家里渡过难关算了……


    不过,柳青青这个最佳拍档也跟着柳若嚎啕大哭起来,可怜巴巴地问姐姐是不是不管他了、他以后是不是上不了学了,这反倒哭得柳薇回过神来,再次坚定了不能把血汗钱给家里的想法——


    这点钱,本来也是杯水车薪,给家里也用不了多久,反倒会助长家里人对她的“依赖”,尤其是柳青青还这么小,大哥也不做事,以后难道要她上养老下养小吗!她也才十八岁!


    何况,家中变故这段日子她也算是领会到了一起打暑假工的同学劝她的那些话——给了钱不仅讨不着好,下次不给了还会变成“坏人”,倒不如最开始就狠心点算了……反正迟早都会变成他们眼里的白眼狼。


    反正她有学校宿舍可以住,家里的租金用不着她着急。


    柳薇开学后就自在了,虽然还是要兼职操心自己的开销,但总归不像这个暑假在家那样睡着了都不安心。


    但柳若、柳蔚和柳青青更难过了,屋子里经常传出哭声骂声,房子隔音又不好,时常惹来邻居拍门投诉,传到房东耳朵里,房东警告他们一家再扰民的话就不租给他们了。


    也多亏了房子隔音不好,何如烟请的私家侦探守在门外贴着墙,就能把里面大吵大闹时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再告知何如烟。


    而洛琛从何如烟口中得知这些事后,虽然恨柳若“算计”了他这么多年,但一个人在病床上躺久了就难免回忆往昔,他又觉得柳若从前对他其实也挺温柔小意的,柳蔚和柳薇虽然不是他的孩子但是对他尊敬有加,他的亲生儿子柳青青更是活泼可爱,如今得知柳若一家过得不好、甚至不和睦起来,洛琛又想到自己连翻个身都不能自主,顿时悲从中来。


    何如烟把他刺激得太狠,没过两天就不小心让他又血压升上去晕了一次,这回睡了一整天才醒,而原本还能动一动的右胳膊也彻底没知觉了,口眼歪斜的症状更加厉害。


    对此,何如烟略感心虚,但还是亲自把事情告诉了洛千涧。


    洛千涧无所谓,表示很乐意看到现在何如烟和洛琛和睦相处。


    何如烟今天就继续“陪伴”洛琛去了。


    洛山亭听到洛千涧说何如烟去陪洛琛了,也没追问洛琛如今怎么样,只是继续哀求道:“三哥,我是真的需要你帮忙,厉愿他疯了,他……现在外面好多人在找我,你让我回家好不好?”


    洛千涧叹了声气:“我听说你害了厉大少爷和厉二少爷?那难怪厉小少爷生气了。不过你已经不是洛家的人了,我不方便管啊,厉小少爷也不会给我这个面子啊。”


    “不、不会的,三哥,只要你愿意帮我,你就一定可以说服厉愿给你这个面子,给、给洛家这个面子放过我,三哥,你帮帮我吧,你以后想怎么捉弄我都行,现在不要开玩笑了好不好,我不能被厉家人找到,他们肯定会动私刑弄死我的,三哥……”洛山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洛千涧好整以暇:“那这样吧,你先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再考虑要不要帮你。”


    洛山亭忙不迭点头:“好,三哥,我跟你说……不怪我的,真的不怪我,我是被桑茶蛊惑了,你不知道,她真的很会骗人,连我这样本来很讨厌她的都被她骗到了,是她跟我说只要知劲哥哥再被绑架一次,我再装作救了知劲哥哥,知劲哥哥就会爱上我的!”


    “所以我……我才昏了头搞了假绑架,但是我没有想要害知劲哥哥,更没有想到疾风哥哥也会出现,我真的没想伤害他们,都怪桑茶,三哥,你相信我,真的都怪桑茶!”


    听着洛山亭歇斯底里的话,大部分内容都在怪桑茶,实际有意义的话却没说上两句,洛千涧有点没耐心了,打断道:“你想绑架厉知劲,结果连带着厉疾风一起害了?他们俩现在怎么样了?”


    “假绑架,三哥,我只是想要演一场戏,不是真的绑架,我只是请了几个比较强壮的群演,但是……我也没想到,我不想的,我没想到知劲哥哥为了逃跑会跳楼,但是那只是二楼啊,我怎么会想到那么偏僻的破房子地上会有捕兽夹,我太害怕了,知劲哥哥流了好多血,我太害怕了……”洛山亭越说越慌,逐渐语无伦次起来。


    洛千涧听得耳朵嫌烦,有点后悔特意跑大门来这一趟了。


    不过,好在厉愿很快带着厉家的人到了,当场逮住了惊慌失措想要再度溜走的洛山亭。


    洛山亭大喊:“三哥,救我!”


    厉愿恶狠狠瞪着他:“还救你?就是洛千涧给我通风报信让我来抓你的!”


    洛山亭瞪大了眼睛:“三哥……你怎么可以……”


    洛千涧坐在门内笑:“不好意思啊,山亭,一人做事一人当,何况你早就不是洛家人了,我们洛家怎么可能为你善后?不过厉小少爷,看在我帮了你的份上,你能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厉愿说得就简明扼要多了,反正就是洛山亭策划绑架厉知劲,厉疾风为了救人被牵连进去,现在厉知劲小腿伤口感染面临截肢风险,厉疾风腰部受到重创面临下半身瘫痪,要不是洛家早就和洛山亭解除了关系断了来往,洛千涧还把洛山亭的定位通风报信给了他,他们厉家这次才不会这么深明大义放过洛家!


    在厉愿说的过程中,洛山亭几度想要插嘴辩解,都被瞪了回去。


    厉愿说完了,想要带洛山亭走,但此时警察也到了。见状,洛山亭索性连忙向警方求助。


    他是真觉得厉愿能干出杀了他的事,就算不杀也能要了他半条命,而且厉知劲和厉疾风又没死、迟早都不会放过他,被厉家人带走还不如被警察抓。


    厉愿死死皱眉,看向洛千涧:“你还报警了?”


    洛千涧轻笑了笑,把刚才对洛山亭说的话又说了一遍:“不好意思啊。厉小少爷,我是觉得不能看着你们家动用私刑。”


    警方介入,厉家自然是带不走洛山亭的人了,还得跟着一起回警局录口供,本来没有报警想法的绑架案也在警方这里立案调查了。


    很快,靠谱的详细原委在圈内传开了,关于洛山亭和厉家两兄弟这次的事吧——


    几天前,洛山亭高价请了几个专门演土匪、打手、黑|帮混混这类角色的群演,说自己和未婚夫吵架了,他有点生未婚夫的气,所以想教训他一下、吓一吓他,开个玩笑顺便给个惊喜,在经历“一起被绑架、同生共死”之后跟未婚夫求婚。


    几个群演看着高薪很是心动,而且洛山亭是要他们把他一起“绑架”了,正常人干嘛自己绑架自己?所以群演们相信了洛山亭的话,还彩排了绑架这出戏的流程,直到昨天正式“开机”。


    昨天傍晚,洛山亭先把厉知劲约了出来。他联系不上厉知劲,只能咬牙先联系了众所周知厉知劲放在心尖上的桑茶,让桑茶帮忙传的话,结果果然厉知劲答应了一起吃最后一顿“散伙饭”。


    他们约在停车场见面,然后厉知劲一跟洛山亭会合,“绑匪”就冲出来把厉知劲和洛山亭一起绑上了,带到了洛山亭之前精挑细选出的僻静无主破房子里。


    “绑匪”们自称要绑架的是厉知劲,洛山亭是被他牵连的。洛山亭满意地看着这出戏,畅想着这次绑架过后厉知劲对他的改观。


    但洛山亭没想到,他都还没开始出力,厉知劲自己已经挣开了绳子——毕竟不是专业绑架的,而且群演们怕给人绑出问题来,所以绳子绑得并不实在——挣开之后,厉知劲也没管被他“牵连”的洛山亭,自己趁着夜色就要悄悄逃跑。


    破房子有两层楼,洛山亭和厉知劲被“绑”到了二楼,“绑匪”们在一楼,本意是给洛山亭这个雇主和厉知劲这个未婚夫足够的相处空间,但厉知劲逃跑时因此不敢走楼梯,他看了看二楼到地面的距离,选择了跳下去。


    厉知劲特意选了底下堆放着东西的墙角,觉得高度更矮一些,没想到跳下去之后正好踩到放置已久被人遗忘的捕兽夹。


    厉知劲凄厉的叫声引起了“绑匪”群演们的注意,出门一看都被吓坏了,连忙上楼去给洛山亭松绑、要和他一起送厉知劲去医院。


    但洛山亭看着那么多血,还有厉知劲疼得昏死过去之前对他恨之入骨的目光,觉得如果这场“绑架”就这么中止了,那他费这么多心思不仅得不到厉知劲的心,还弄巧成拙把情况变得更糟糕了。


    所以洛山亭否定了送厉知劲去医院的打算,他其实不知道该怎么做,但就是觉得不能这么结束“绑架”,不然全都完了。


    几个“绑匪”群演见状觉得事情不太对、纷纷说要退出,但那破房子实在是太偏僻了,车钥匙又被洛山亭抢走直接丢到了房子旁边的泥潭里,还是深更半夜,群演们走不了但也不敢继续帮洛山亭做事,顶多帮着把厉知劲从室外抬回了室内。


    没有医药箱,洛山亭用毛巾将就给厉知劲绑着止血,厉知劲半夜开始发烧,洛山亭慌里慌张用凉水给他降温——如果不看前情,就当时这一幕来说,还是很符合洛山亭最开始想要的共患难、厉知劲感激他的效果的。


    第二天早上、也就是今天天一亮,觉得洛山亭疯疯癫癫有点可怕的群演们就赶紧一起走路离开,他们犹豫着要不要报警,但又怕把自己牵扯进去,就这么走着,然后在路上遇到了厉疾风和同行的厉家保镖们的车。


    厉知劲一夜未归,本来不是什么大事,但厉疾风一大早听桑茶担忧地说厉知劲昨晚是去见洛山亭了、之后就一直联系不上,便也不安起来。


    虽然洛山亭和厉知劲相约的那个停车场没有监控,但厉疾风一声令下,还是让人从附近的监控记录中发现了绑架的蛛丝马迹,然后厉疾风就带着人循着痕迹追了过来。


    本来因为地方越来越偏僻,监控覆盖不到,已经有些不确定接下来的路线了,但就那么巧正好遇到了自己走出来的群演们,群演们不想担闹出人命的责,一被盘问就一五一十说了。


    听到厉知劲受伤还没有得到治疗,厉疾风让司机加快速度匆匆找到破房子。


    房子周围安静,一有动静就很明显,洛山亭本来就因为刚发现群演们“逃跑”了而风声鹤唳,所以外面有车过来他马上就注意到了。


    洛山亭惊慌失措下,干脆用厉知劲当做“人质”,反正厉知劲受了伤又感染发烧昏迷、无法抵抗。


    厉疾风倒是不怕洛山亭有意伤害厉知劲,他对洛山亭的性格大致清楚,但他怕洛山亭惶惶不安间意外给厉知劲增添伤害,所以厉疾风主动站出来、单独走到洛山亭面前,想要宽慰他,想着先把洛山亭安抚下来、把厉知劲救过来。


    然而就在洛山亭被劝动软化之时,厉知劲糟心地醒了过来,一睁眼看到厉疾风就觉得有底气了,一看到洛山亭登时破口大骂,给洛山亭刚冒出来一点的理智又按了回去。


    厉疾风见状想要眼疾手快先把厉知劲“抢”过去,洛山亭相比起来更瘦弱的身体却爆发出了大大的能量,他们争执时又正好在楼梯口,最后混乱间保镖们只看到厉疾风摔下了楼梯,过程中腰正好砸在了石头砌的楼梯扶手上。


    看到厉疾风出事,洛山亭彻底懵了,才给了保镖们一拥而上把厉疾风和厉知劲赶紧抬车上去的时机,救回了雇主,厉家保镖们再去找洛山亭,就发现他已经溜走了。


    之后就是厉愿主持大局“通缉”洛山亭了。


    而洛山亭虽然没有车,还要躲着厉家人,但居然顺利走了半天走回了洛家大门,不可谓不强壮——要说身体素质,下了床之后,洛山亭这个主角受才是最厉害的,比什么主角攻和男主角厉害多了,不愧是能承受虐身虐心的。


    警方介入,案情很快搞清楚了。


    期间桑茶也被叫去问询过,毕竟洛山亭口口声声说是桑茶教唆他犯罪的。但桑茶拿出了之前和洛山亭聊天的录音作为证据,表示她没有教唆过,她当时只是和洛山亭分析了厉知劲喜欢她的原因。


    桑茶表示,她承认的确看不惯厉知劲和洛山亭好,所以故意说话膈应洛山亭,但没想到洛山亭会那样理解她的话,居然真的策划绑架还怪到她身上。


    之后帮洛山亭劝厉知劲答应赴约吃饭,也只是以为洛山亭还想挽回厉知劲,她想看洛山亭受挫和厉知劲被纠缠而已。再之后向厉疾风透露厉知劲的去向,也是真的因为联系不上而担心。


    她怎么会想到洛山亭的脑回路那么奇怪?厉知劲踩到的捕兽夹和厉疾风跌下楼梯更与她无关,意外得像是报应,她也觉得挺惊讶的。


    至于之前和洛山亭聊天她为什么录音……桑茶拿出了更多录音,表示她这个人有这个毛病,总担心和人私下聊天时说错话,所以喜欢录下来回头去复盘,不止录过和洛山亭的谈话。


    桑茶有理有据,也没有证据证明她有掺和过半点,而洛山亭在录音面前也承认了的确不是桑茶教唆,是他自己从桑茶的话里得到了灵感。


    话虽如此,桑茶还是连夜离开了A市,表示担心被厉家迁怒,所以自己躲远点。


    而医院那边,厉知劲的一边小腿感染得实在厉害,最终还是没能保住做了截肢。至于厉疾风,腰部神经受损偏严重,目前离不开轮椅了,只能寄希望于坚持治疗和复健。


    厉愿把桑茶的“真实面目”告诉了厉知劲,厉知劲沉默许久,表示算了、别迁怒她了、是他对不起她。


    这“情圣”作态给厉愿气得无语,倒也懒得再多事,免得回头吃力不讨好、找了桑茶麻烦反倒被厉知劲埋怨。


    厉知劲萎靡不振,厉疾风则有过之而无不及,他醒来后经常一坐轮椅就是一整天、不吃不喝也不肯躺下,还不愿意见人,除了最开始嘱咐厉愿暂时代管厉氏的相关事务之外,之后他连厉愿都不见了,只见医生护士和护工。


    厉愿代管厉氏得心有余而力不足,最后还是老当益壮、承受住了接连打击的厉家祖父祖母帮着一起支撑。


    圈子里大家都在感慨,今年真是四大家族颇为动荡的一年——其中傅家目前虽然谈不上什么动荡,但傅家人丁单薄,如今的当家人傅柳没老婆没孩子没培养继承人,只有顾家这门亲戚,说不准顾家稳定下来后,在顾家没着落但是有傅家血脉的子女们就会盯上傅家了。


    洛千涧与世无争地吃吃瓜,这之后没再掺和进其他乱七八糟的事里。


    转眼来到年底,大四的上半学期临近期末,A市下起了雪,洛千涧前一天在院子里多看了一会儿雪,当晚就发起了烧,第二天就直接起不来了。


    大概是太久没生病,突然病起来还挺吓人。


    洛千涧烧得脑袋都暖烘烘的、思绪转得极慢,家庭医生贺医生来给他打了点滴、开了药,几个小时后体温降了下来,再睡醒时身体舒服了很多,但副作用是仍然困得要命,第三天还是懒洋洋地躺着没心思起床。


    这时候轮值的赵管家来传话:“三少爷,顾家管家过来,说他们家大少爷顾行云明天想来拜访您,听说您病了,有意来探病。”


    洛千涧没精打采地回:“别来,听说他们顾家最近同室操戈得厉害,我怕顾行云沾着一身怨气害我病情加重。”


    赵管家:“……好的。”


    得寻思一下要怎么措辞,才能既不失得体又准确地向顾家管家传达出他们家三少爷的意思。


    赵管家还未走出房间,又听到洛千涧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个重要问题:“等等,顾行云怎么知道我病了?”


    第 49 章


    受冻生了个小病而已, 洛千涧低调地在家养病,也没让人往外散播消息,自从家中消停、身边清净之后, 洛千涧颇有点避世的悠闲。


    所以略一思索后, 洛千涧不禁蹙眉,有点想不通顾行云从哪里知道的消息。


    总不能是顾行云暗中指使了人盯着他的动向吧?


    基于此,洛千涧改口,同意了顾行云第二天来探病。


    病未痊愈的洛千涧靠在床头, 神思困倦地想着,他非要把顾行云这个“麻烦”解决掉不可,隔一段时间就突然冒出来算怎么回事。


    说“纠缠”好像没到那地步,但的确有点阴魂不散。


    ——每每洛千涧觉得自己已经和顾行云掰扯清楚、划清界限了,顾行云却总会在消失一段时间后又突然彰显一下存在感。如果是有正事也就算了,偏偏顾行云就没跟他说过正事, 回回都不知道是来干什么的。


    有点麻烦。


    觉得麻烦之余, 洛千涧又难免困惑,不确定顾行云的行事动机。


    说是顾行云还喜欢他吧, 可哪有间隔几个月不见才想起来见一见的“喜欢”模式?这暗恋得也太幽暗了。


    说不是喜欢吧……那就只能说是顾行云有病了。


    第二天临近中午,“阴魂不散”且几乎要被洛千涧划出“勉强算是正常人”范畴的顾行云来到洛家,还拎了个果篮,似模似样地关心洛千涧的病情:“洛三少爷面色瞧着比先前还红润几分,看来应该差不多痊愈了?”


    洛千涧面无表情:“多谢顾先生关心。”


    洛千涧生来体质弱,寻常情况下面色总是素淡得有几分苍白, 和红润是扯不上关系的。


    但他容貌过于精致,脸色的几分苍白不仅没有让他看起来像是久病缠身、死气沉沉, 反倒更添“色彩”、叫人移不开眼。


    甚至……忍不住去想若是这张脸能染上一些绯色,该是多摄人心魂。


    反正顾行云从前乱七八糟胡思乱想的时候, 就这样想过。想了几秒钟,然后觉得真冒犯,于是自我谴责一秒钟,就把这茬跳过去了。


    总之都是他的内心戏,也没人知道。


    顾行云倒是没想到,第一次看到面色略显红润的洛千涧,会是在今天这种“探病”的情形下。


    洛千涧这会儿状态慵懒,也没多费口舌跟顾行云“争辩”一下——他脸颊微红,其实反倒是因为病还没好。


    本来昨天已经好了许多了,不出意外今天应该能基本痊愈,但不知道免疫系统发什么脾气,夜里又低烧起来,说严重也不算多严重,很快就退烧了,只是起床后还是觉得乏累。


    一累就心情不好,对顾行云这个访客也没什么尽地主之谊的想法。


    “我家马上要吃午饭了,顾先生留在这里不方便,所以如果还有其他事,顾先生可以抓紧时间说。”洛千涧病恹恹的。


    顾行云愣了下,旋即失笑:“实不相瞒,洛三少爷,我掐这个时间点来,就是想要蹭一顿饭。”


    洛千涧慢吞吞地抬眸:“顾先生贵人事忙,还是别久留了。”


    “不忙,我家里现在也已经消停了。”顾行云仿佛看不懂脸色、听不出洛千涧这个主人家的逐客令一般,接着说起了自家近日尘埃落定的情况。


    ——对于这方面,洛千涧其实还是抱有兴趣的,也就愿意听一听。


    顾家如今比洛家还空。


    洛家除了洛千涧之外,偏宅里好歹还住了个吉祥物一样的何如烟,顾家则是只剩顾行云了。


    自从“复明”后这几个月,顾行云大刀阔斧,先是顾家老二和老五这两个假私生子和私生女被赶出了家门,再是老三和老四不得不退避到傅家去——傅家当家人、他们的舅舅傅柳从来都不喜欢这两个孩子,傅家并不是什么好去处。


    再然后顾行云把父母手里剩下的顾家股份都挖了过去,接着就把顾景成和傅菀还有躲在傅家的两个弟妹送出国了,除了他们自家人之外没人知道是去了哪里。


    顾行云现在告诉洛千涧是送去了非洲,那边阳光好。


    其实傅菀原本是不用去的,她毕竟是傅家人,傅柳这个哥哥看着她长大、虽然这些年对她的作风颇有些怒其不争,但还是有感情的,并不愿意让她受苦。


    “我想让家里人去非洲,舅舅就想让我妈回傅家待着,他希望我妈离开我爸,不愿意让出顾家夫人这个位置的话那不办离婚手续就是了,反正便宜不了我爸。但我妈希望舅舅出面教训一下我这个外甥,好歹帮她把我爸也留下来,不然的话她宁愿跟着我爸去非洲。”


    顾行云嗤笑了声:“真爱嘛,居然没有大难临头各自飞。我妈把我舅舅气坏了,我舅舅不管她了,她就毅然决然跟着上了去非洲的飞机,我爸感动地劝她回傅家,我妈表示她的决定轮不到我爸置喙……当时给我看得都动容了,真的。”


    洛千涧轻笑了声。


    顾行云见他笑得挺真实,于是更加乐于分享了。


    ——顾家成了顾行云的一言堂之后,这个从前为顾氏兢兢业业的当家人选择了像洛千涧学习,他也在顾氏搞了个职业经理人团队。


    不过顾行云表示他还是没有洛千涧这么洒脱,掌控欲更强一些,所以对经理人团队的放权更少、授予的权限更低一些,但总是比从前在顾氏时清闲了许多。


    “是挺闲的,都有空打听我生病的消息了。”洛千涧懒洋洋地看着他,“差点忘记问了,顾先生到底是怎么知道我病了的?”


    顾行云轻咳了声:“你们家的家庭医生,前几个月开始也在顾家做事了,顾家有年资久一些的佣人生病了可以直接叫他上门诊治。昨天正好在顾家碰上,我顺便就旁敲侧击关心了下你的近况,贺医生没直接说,是我猜的。”


    洛千涧:“……”


    好大的信息量。


    “我没记错的话,我们洛家给贺医生的薪资待遇很优渥。”洛千涧说。


    顾行云点点头,笑道:“这个我也问过他,他说不是钱的事,是他闲不下来。以前他只服务洛家,虽然上门的频率也不算特别高,但因为洛家人多、还时不时就要深更半夜被叫来,所以他觉得工作量挺充实。”


    “但洛家清净之后,他连着两个月都没被叫上门过,虽然薪资照发但他觉得闲得心慌,所以决定搞个兼职,不过他不想失去洛家这边的工作,于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有跟你说兼职的事。”


    洛千涧挑了下眉:“然后顾先生现在帮他曝光出来了?”


    顾行云笑了笑:“反正,想来洛三少爷不会介意贺医生在顾家兼职的。”


    洛千涧看着他的笑,突然觉得格外扎眼,于是懒得再兜圈子,直言道:“顾行云,我之前拒绝过你了。”


    顾行云怔了怔,失笑道:“不是在说家庭医生的事吗,话题跳得好快,不过你直接叫我名字,倒是比客客气气的‘顾先生’听着顺耳。”


    洛千涧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顾行云接着“看破红尘”地说:“至于你说,你拒绝过我了……这个问题,其实之前我就想解释清楚,千涧,你真的误会了,我想我应该不喜欢你。”


    洛千涧忍不住笑了:“是吗,那我自作多情真是见笑了。别单叫我名字,我们没那么熟,要么连名带姓,要么洛三少爷,洛总也行。”


    顾行云略过称呼问题,还是很从容地解释道:“也不是你自作多情,的确是我没拿捏好分寸,让你误会是我不对。但是请你相信我,我对你并未居心不轨。”


    洛千涧可有可无地点头:“那你今天来干什么的?真拿个果篮来探病的?”


    顾行云想了想,说:“探病的确是原因之一,不过不是最关键的原因,我今天来其实还有个目的……在你失去耐心把我赶出去之前,我想我还是直接一点说吧。千涧,我想跟你做个交易。”


    洛千涧兴致缺缺:“谈生意去洛氏大楼找我的经理人团队。”


    顾行云噙着笑:“不算生意。我愿意给你百分之十的顾氏股份,换你接下来一个月陪我吃十次饭,可以吗?”


    洛千涧:“……”


    他错愕地怀疑了下自己的耳朵,然后敛了笑意,面无表情:“再说一遍?”


    顾行云顿了顿,似乎也觉得自己的措辞有点问题,于是从善如流地换了个说法:“我的意思是,你让我陪你吃十顿饭,我将顾氏百分之十的股份作为谢礼送给你。”


    洛千涧哑然,这是只需要换个说法的事吗!


    他发自内心的一百二十分困惑,难以理解:“顾行云,在这之前,我一直以为你勉强算是个正常人……”


    顾行云眨了下眼。


    洛千涧接着道:“但现在我不禁怀疑你才是病得最奇特的。”


    只是顾行云这病情,和他那些格外热衷于“谈情说爱”的家人们病的模式不同。


    而且原书剧情里对顾行云描述甚少,洛千涧和他上辈子也没多少交集,所以对他了解得太“浅薄”了,以至于现在对“顾行云也不是个正常人”这个事实感到震惊。


    顾行云:“……”


    沉默了会儿,顾行云无奈地点头:“坦白来说,我也经常怀疑自己不像个脑子正常的人。但是请你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把话说完。”


    洛千涧无言以对地看着他。


    “是这样的,我承认我对你有些莫名其妙地感兴趣,这让我忍不住暗中关注你……”顾行云尝试把自己说得清风霁月一点。


    洛千涧打断:“暗中关注那叫窥视。”


    顾行云:“……千涧,不要这么阴暗,我觉得我距离‘窥视’还是有点远的。”


    洛千涧似笑非笑。


    顾行云轻咳了声:“总而言之,我这毛病以前本来是不严重的,所以一直都没有打扰到你,我自认也没有影响我自己的正常生活。但自从那次被你察觉、为此还把我曾经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你的那块手表退给了我之后,我这毛病似乎就越来越严重了……即便今天没有‘探病’这借口,我也要忍耐不住另寻个缘由来找你了。”


    洛千涧皱了下眉,但没打断,他倒想听听顾行云还能说出什么样的话来。


    顾行云:“我理智思考过了,我这样的心态对我自己影响很大,三番五次地莫名其妙来找你也会让你反感,所以我想到了一个解决方案。”


    “我想跟你多接触几次,就不会再有‘物以稀为贵’的念头,所以我刚才说希望一个月内能和你同桌吃十次饭,我并非是个好奇心十分旺盛的人,我想短短一个月内十次接触足够让我放下对你的窥视欲……别说,窥视这个词确实比较恰当。”


    “但是这是我的毛病,你凭什么要浪费时间精力来帮我解决问题呢?所以我提出了百分之十的顾氏股份作为谢礼。这样高昂的代价,足够让我以后再想起来就万分心疼并且对你望而却步。”


    顾行云越说越正经。


    洛千涧越听越无语:“顾行云,恕我自作多情,但我觉得你似乎对我有点情根深种,我挺害怕的。”


    顾行云叹了声气,坚持辩解:“我没有,千涧,感兴趣不等于喜欢。我想我弄得清楚自己到底喜不喜欢一个人,我对你甚至没有非得到不可的念头,更谈不上什么‘情根深种’。我现在当真是想解决问题,因为我受此困扰挺久了,这感觉并不好受。”


    闻言,洛千涧挑了下眉:“对了,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对我‘感兴趣’的?”


    顾行云认真回想了下,如实回答:“我十六岁就进入顾氏历练,十八岁上手管理,二十二岁那年正式接手股份、成为实际掌权人,那时候顾家因此为我办了一场宴会,你难得跟着你家里人一起出席了,从那之后吧。”


    顾行云比洛千涧年长六岁,他二十二那年,洛千涧还在上高中,不过十六岁,而且那时距今已经整整五年了。


    洛千涧一时不知是该先吐槽年龄还是年份,最终有几分木然地说:“我现在更害怕了,你不声不响的,但似乎有点偏执。”


    顾行云坚持说“不至于”:“我的性格其实还算阳光开朗,你别担心。”


    洛千涧:“……”


    “真的,你放心,我对‘爱情’这个词避之不及,不会对你图谋不轨的。”顾行云为了自证,继续自我剖析展露,“你知道我的名字是怎么起的吗?”


    洛千涧不知道,不好奇,想下逐客令:“王管家——”


    “等等,别急,千涧,我就快说完了。”顾行云连忙道。


    闻声而来的王管家看着洛千涧。


    洛千涧有点头疼,怀疑自己是又开始发烧了。他这是作了什么孽,病都没好还要听顾行云在这发疯。


    “算了,待会儿再送顾先生出去吧,我再听听他要说什么。”洛千涧叹了声气,对王管家说。


    虽然顾行云现在有点疯,但说话间的确有奔着解决问题那意思,洛千涧让自己理智一点,再给顾行云一点耐心,免得下回他又来纠缠。


    王管家就退走了。


    顾行云笑了笑,接着回答上他自己刚才提的那个问题:“我这一辈,顾家该是‘云’字辈,傅家是‘行’字辈,所以我爸妈在我还没出生时就把名字定好了,叫顾行云,颇有几分潦草。而这份潦草,就是顾家过去家庭氛围的写照。”


    “我父母之间的事,还有我之前那四个弟弟妹妹的事,你知道得比我还清楚,我就不赘述了,总之托他们的福,我对爱情和家庭这种东西毫无期待,你当真不用担心我刚才那些话只是想要接近你的托词。”


    洛千涧靠在沙发上,开始揪抱枕的吊穗:“刚才那些话虽然疯癫,但倒不像托词,可你现在说的这话挺像的。”


    顾行云失笑:“横竖我怎么说话都不行。”


    洛千涧点了点头。


    顾行云:“那百分之十的顾氏股份,你要不要?”


    洛千涧想了想:“天上掉馅饼,有点心动,但怕被噎死,所以还是算了,我知足一点,有洛氏就够了。”


    被拒绝了,顾行云并不放弃:“可是我这毛病不根治了,之后忍不住再来打扰你,你也会很烦。”


    洛千涧困惑:“我陪你吃十次饭,你这毛病就能根治?这逻辑本就不成立,我不想陪着你玩。至于你之后再来打扰我,没关系,你下次进不来洛家大门了。”


    这之前洛千涧一直没搞懂顾行云的行事动机和目的,但现在他大概清楚了,也就知道顾行云这毛病用“话疗”是没用的了,何况洛千涧确实没有顾行云的“黑料”可拿捏、“话疗”本来就用不太上。


    而既然见面“聊天”解决不了问题,那就不用再见面了,之后对顾行云只能走“船到桥头自然直”的路子,随缘吧。


    顾行云看着面色带了几分红润、但整个人格外慵懒的洛千涧,想起了那年那场让他对洛千涧生出兴趣的宴会来。


    那时候洛千涧十六岁,学校正好放假,被父母勒令一定要出席顾家的宴会,但洛千涧对此兴致缺缺,只是不想跟家里起冲突、而且的确之前推过不少其他宴会了,于是那次便去了顾家。


    但即便出席了,洛千涧也还是趁着没人注意,独自溜出了交际圈。他也没瞎溜达,就坐在宴会厅的角落发呆。


    顾行云作为那场宴会的重要角色,被觥筹交错包围得有些窒息,想寻个角落透透气,接着就看到了洛千涧。


    四周堆金积玉,场面富丽堂皇,独他像雪砌出来的只存在于故事里的人,与四周格格不入,偏偏又能把那份格格不入低调地藏好,除非紧紧盯着他看,不然全然看不出那份“不合时宜”。


    顾行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没有上前跟这位特别的客人打招呼,就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发呆的模样,感慨怎么会有人发呆时都不显得呆滞。


    只像是迷了路索性随遇而安的软风,光是停留在那里就足够让人心旷神怡。


    顾行云因为当下的宴会而升起的窒息感,就那样奇妙地消散了。


    可惜正当他想要上前去打招呼时,佣人来叫他,说顾景成和傅菀在找他。


    顾行云应付了父母和父母想要让他见的宾客,再折回先前那个角落,就已经没看到人了。


    之后顾行云打听了下,知道了洛千涧的名字。


    然后也就没有然后了,洛千涧深居简出,洛家人出席各种场合时,绝大部分时候洛千涧都没有同行,顾行云再次面对面见到洛千涧,已经是在洛千涧的成年礼宴会上了。


    从回忆中抽离,顾行云看向坐在眼前不远处的洛千涧。


    洛千涧纤长的手指还在随意拨弄着抱枕的流苏吊穗,语气困惑无奈中又带着本性的漫不经心。


    他说:“顾叔叔,可别惦记你晚辈了,怪为老不尊的。”


    还没满二十八的顾行云愣了下,然后忍俊不禁:“看来千涧你真是被我吓得不轻,居然肯叫叔叔了。”


    洛千涧:“……”


    这抓的是什么奇奇怪怪的重点。


    第 50 章


    虽然从顾氏百分之十的股份这个交易筹码来看, 顾行云是真的深受困扰、诚心想要解决问题。


    但很可惜,洛千涧淡泊名利,不答应这交易。


    于是顾行云吃掉了一个他带来的果篮里的苹果, 然后揣着困扰又回去了。


    洛千涧吃了午饭, 打算到屋外散散步,然后回房间午睡继续养病。


    “三少爷,这个……”佣人打算把顾行云带来的果篮收起来,整理过程中看到了放在里面的表盒, 连忙拿给洛千涧看。


    表盒挺熟悉的,就是洛千涧成年礼的时候顾行云送来,但是半年前又被洛千涧退回给了他的那个。


    洛千涧从佣人手中接过表盒,打开看了看,那块价值不菲的手表也还在里面。


    拿着表盒散步消食了一圈,回到室内, 洛千涧正琢磨着要怎么处理, 手机突然收到来自顾行云的微信消息。


    这还是他们加上好友这三年多时间里,聊天界面第一次有更新。


    顾行云:【忘了件事, 果篮里放着之前被你退给我的那块手表,你嫌碍眼的话怎么处理都行,我看着为难,扔了可惜,留着扎心。】


    洛千涧看完了,不知怎么的, 忍不住笑了下。


    他想了想,没有回顾行云的消息, 但是留下了手表,把它放回了之前放置过的储物间。


    当下这场小病痊愈之后, 学校正好到了期末考试周,大四的洛千涧这学期只有一门课需要参加考试。


    考试结束这天下午出来,洛千涧又在学校里碰到了顾行云。


    不过这次和上学期那次巧遇不一样,这次顾行云显然是特意在等洛千涧。


    洛千涧走过来之前,顾行云正在逗学校里登记在册的猫校友,看到洛千涧了,他才站起身,含笑道:“千涧,考完试了?”


    洛千涧无言以对地看着他。


    顾行云轻叹:“你别问了,我自己慢慢解释。我会守在这里等你出来是因为知道你从来不让司机把车开进学校,只会停在南大门外面,而从你今天考试的教学楼到南大门,不出意外只会走这条路。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你家车停在南大门外以及你今天这个时候在哪栋教学楼有考试……我想答案你听了可能不会很高兴,对我的印象也会更坏,所以我就不解释了,抱歉啊。”


    洛千涧哑然:“……我居然有点想要夸你真是坦诚。”


    顾行云笑道:“夸吧,我这人不会骄傲。”


    洛千涧绕过挡路的顾行云,继续往前走。


    顾行云跟了上来,继续说:“我以前其实不这样的,顶多顺便听一听和你有关的事,没像这次这样刻意打听过,所以如果你有记仇,那还请少写几笔,千涧。”


    洛千涧无奈:“恕我直言,我之前对你甚至都没什么印象,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喜欢我?”


    顾行云想也不想地否认:“我没有喜欢……”


    “行,你不喜欢我。”洛千涧利落打断,又问,“那你今天又是来干什么的?”


    洛千涧觉得这话题有些让人啼笑皆非。


    虽然他两辈子的时间加起来也比如今的顾行云短上那么一年、显得他经验不足的样子,但在顾行云喜欢他这件事上,洛千涧当真不觉得是自己自作多情。


    可偏偏顾行云做着类似表白和追求的事,嘴上却咬死了只是“感兴趣”的好奇心,弄得洛千涧连正正经经的拒绝都师出无名似的。


    “我……”顾行云顿了顿,“说好听一点,我来尝试请你吃饭的。说难听一点,我来纠缠你的。”


    洛千涧:“……吃饭这件事,我上次已经拒绝过你了。”


    顾行云点头:“对,但是我想再试试。得不到就更加受牵动,我因为你的事更加困扰了,实在麻烦,索性来见见你。”


    洛千涧心情平和,他感觉自己已经顿悟了,不会再被顾行云这奇思妙想的逻辑给气笑了,也不想跟顾行云在“喜欢而不自知”的戏码里周旋。


    “我觉得你或许是太闲了,不如把顾氏的经理人团队撤掉,顾总自己回去忙活吧,忙起来就没时间胡思乱想了。”洛千涧好心建议。


    顾行云无奈:“虽然团队没撤,但我已经试过自己回去忙两天这种办法了,用处不大,还更累……你就陪我吃几顿饭,好不好?”


    洛千涧也挺没辙的:“坦白来说,我其实是个挺友善的人……”


    听到这里,顾行云点点头:“我也觉得。”


    洛千涧顿了顿,接着说下去:“如果跟你吃几顿饭,你这毛病就能解决,那我其实不介意花这点时间,免得你隔三岔五来耽误我更多时间。可问题是,你这毛病不是吃几顿饭能解决的……”


    说着,洛千涧突然灵光一闪:“要不这样吧,你回家抄经去,抄……《金刚经》,每抄完一百遍了,你还想来找我吃饭的话,我可以陪你吃一顿。”


    顾行云愣了下:“这样就行?”


    洛千涧颔首:“说话算话。”


    洛千涧上辈子念过几天佛经,虽然可能是他心性未到没起什么效果,但他还记得《金刚经》全文有大几千字。


    为了吃顿饭抄一百遍这个,什么人才才能干得出来啊。


    洛千涧估计顾行云能在抄完一百遍之前就放弃,不放弃的话也该被“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洗礼顿悟了。


    要是顾行云真的抄了,抄完了还是想吃一顿饭,那洛千涧不介意作陪。


    ——不过,那也得等寒假结束、春节之后再说了。


    洛千涧打算出门玩,这个寒假不会在A市。


    他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还会不会像上辈子那样,没有端倪地猝死在二十六岁。


    而这个问题无法解决,所以没有思考的意义。


    上辈子让他如鲠在喉的那些“亲朋好友”现在都各自安好得很,洛千涧没有其他牵挂了,只想抓紧剩下的时间让自己自在一些。


    A市的冬天大雪纷飞,洛千涧打算到暖和一些的地方过冬顺便游玩。


    于是乎,等顾行云认认真真抄完一百遍《金刚经》并且带到洛家老宅想要换取一顿饭的承诺时,才从洛家管家口中得知,洛千涧人不在。


    顾行云抱着抄好的经文,心平气和地点点头,离开洛家后第一件事就是让助理查洛千涧的去向。


    “我并不是窥视他的行踪,只是担心他的安危。”顾行云说。


    助理恪尽职守:“好的,顾总。”


    洛千涧正在南方一个四季如春的小岛上,住在一间民宿里。


    这天民宿老板说朋友的酒吧新开张,老板请客,民宿里其他人都去帮忙热场子,问他有没有兴趣。


    洛千涧没其他安排,就一起去了。


    酒吧新开张,促销活动加上熟人拉客热场,这天晚上生意不错。


    洛千涧不爱喝酒,从前很少喝,但也谈不上讨厌,只是身体原因不宜多饮酒。他在卡座坐下之后点了杯酒精度低一点的,然后拿在手里慢慢喝。


    民宿里的另一个住客坐到他旁边,在嘈杂的人声和音乐声中笑着大声道:“我们刚才还在打赌猜老板能不能把你一起请过来呢,没想到你真来啦!”


    洛千涧笑了笑:“凑个热闹。”


    “可是上次我们在民宿小院里烧烤,你就没参加,太可惜了,我们听说民宿里来了个贼好看的新住客,都超期待的!”


    民宿老板和其他因为住得久所以很熟稔的住客们此时也来叫洛千涧,说是一起玩游戏。


    洛千涧没有扫兴,加入了进去。


    酒吧里喧喧嚷嚷,昏暗中灯光又闪来闪去,吵得洛千涧耳朵和眼睛都不太舒服,他奔着以前没来过酒吧、凑热闹长长“见识”来的,现在打算喝完手里这杯酒就回去,在这之前和其他人一起玩玩游戏也行。


    游戏就是普普通通的真心话大冒险。


    民宿老板从酒保那边拿了副纸牌过来,挑出十张牌,正好十个人,每轮抽到纸牌里相同数字的两个人就玩游戏。


    “黑桃七和红桃七哈,红桃七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抽到黑桃七的就出题,红桃七完成不了就喝酒,也不多喝,就一杯啤酒,行吧,大家都没意见吧?”民宿老板似模似样地洗着十张牌,乐呵呵地宣布规则。


    “好!开始开始!”大家都很捧场。


    洛千涧运气奇佳,开头连续三轮都抽到了红桃七。


    第一轮他选了真心话,被黑桃七问是不是单身,周围大家都起哄,洛千涧失笑,并未煞风景,如实回答说是。


    第二轮又是他的真心话,这回的黑桃七接着问:“那洛同学是喜欢女孩子还是男孩子啊?”


    其他人知道洛千涧还在读大四之后,就管他叫洛同学了,起哄起来也“温柔”了许多。


    洛千涧想了想:“不确定,没喜欢过。”


    “哇噢~那你不是就没谈过恋爱?这都大四了,抓紧时间找个人谈谈吧,毕业了再分也行啊!主要是啊,这大学期间的恋爱和出社会工作后的恋爱感觉不一样,体验体验嘛!”有人就说。


    另有人跟着开口:“洛同学这样的肯定不缺人追,是不是追的人太多了反倒就没感觉了?你读研吗,要读研的话到时候再体验校园恋爱也行,这都大四了,毕业分手蛮惨的。”


    “唉呀,你们这干嘛老劝人谈恋爱啊,这要谈不早谈了吗,顺其自然吧这种事。”


    “好好好,下一轮下一轮!”


    结果洛千涧又拿到了红桃七,他看着牌面,忍不住问发牌的那位:“我这位置是不是风水不太行?”


    众人哄笑,发牌的人抬手发誓:“我可没动手脚啊!下次,下次一定不会是你了!”


    洛千涧照旧选择真心话,这回的黑桃七还是没放过恋爱话题,问洛千涧:“你没谈过恋爱,但肯定被追过不少次吧,跟我们大家分享一个印象最深刻的追求者行为?”


    洛千涧愣了下。


    这个话题,让他很难不想到顾行云。


    也不知道顾行云那一百遍《金刚经》进度如何了。


    “印象最深刻的啊,有个人想用近千万亿市值的东西换他陪我吃十顿饭,算吗?”洛千涧莞尔道。


    他语气太轻松,说的话又太夸张,众人便纷纷以为他在开玩笑,捧场地乐道:“唉哟厉害了我们小洛!”


    “一夜暴富的本人竟在我身边!”


    “哈哈哈哈看来那些追求者的花样都差不多,都没个让洛同学印象深刻的。”


    “没想到洛同学看着斯斯文文的,原来也挺开得起玩笑的。”


    虽然大家都觉得洛千涧是在开玩笑,但也让他这轮“混”过去了,没罚酒。


    继续下一轮,总算不是洛千涧抽到红桃七了。


    又过了几轮游戏,洛千涧手里最开始点的那杯酒被他慢条斯理喝完了,他也打算再玩两轮就离开酒吧。


    新一轮发牌的时候,洛千涧身边的人叫了他一声,示意他往某个方向看:“哎,洛同学,那边那个帅哥盯了你有一阵了,真挺帅的,你看看?”


    洛千涧没多想,闻言往那边随意看了一眼,然后冷不防就怔住了。


    顾行云抱着一个文件袋站在吧台边,在灯红酒绿的背景下,目光既柔和又略显幽怨地看着他,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彼此对上目光后,顾行云也愣了下,然后对他愉悦一笑。


    “咦?这是……你们是认识啊,还是这么巧看对眼了?”旁边的人惊讶道。


    洛千涧收回目光,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旁边的人也就没追问,不过同桌其他人也都注意到了这回事。


    于是,大家发现这一轮又是洛千涧拿到了红桃七后,都不约而同笑开了:“谁的黑桃七?快,让我们小洛同学去要那个帅哥的电话号码!”


    这轮拿到黑桃七的是个温吞的老好人,闻言为难地抓了抓头发:“洛同学还没说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呢……”


    洛千涧轻笑:“那就大冒险吧,正好我之前都是选的真心话,这回换一个。”


    “芜湖~”有人还拿起酒吧发的哨子吹了声。


    黑桃七见洛千涧不介意,于是点了点头:“那、那就刚才谁说的,洛同学去要一下那边那个人的电话吧……”


    洛千涧放下手里的空酒杯,起身从卡座走向顾行云所在的吧台方向。


    顾行云喉间轻滚,在周遭的人声鼎沸中把文件袋递给洛千涧:“一百遍,我抄完了,你可以检查核对我的字迹……我来讨饭的,这次你可不能再拒绝我。”


    周围太吵,顾行云放大声音的同时,担心洛千涧还是听不清楚,所以下意识朝洛千涧的耳边靠近了点。


    洛千涧眨了下眼,垂眸看着文件袋,几秒钟后他忍俊不禁地抬眼:“你千里迢迢来做什么的?”


    “讨饭……”顾行云重复了一遍,然后发现这两个字组成的词的确像是化缘来的,于是他失笑,重新说道,“来请你兑现承诺,让我陪你吃饭的。”


    洛千涧看着他的眼睛,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有点酒量不好,刚才那一杯酒现在有点上头微醺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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