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案子,我们绝对不可能退让!”


    “呵,你们也就是嘴上逞强,这给出来多少条件,不也得是被人说了算?”


    “贺家家大业大,这种事情还要贺大少爷亲自出马?”


    “你们不也是,林小姐是你们继承人,这次也来了,看来你们筹码放得也不轻啊!”


    ……


    会议室里,两个西装革履的经理对坐着剑拔弩张,几乎都要拍案而起,互斥的声音要掀翻屋顶。


    虚假的商战:冷静对峙。


    真实的商战:泼夫骂街。


    我跟贺枕流两个人,作为前面两人的顶头上司,都各坐在一边沙发上,互相冷笑。


    h市是个海滨国际商业城市,气候在这十二月里也炎热,吵起架来更让人火气上头。


    “大家先消消火,消消火,喝点茶……”


    这个时候官邸里有人上来给大家倒茶,“先喝茶,我们再聊聊别的,大家都是生意人,和气生财嘛。”


    两边经理才气呼呼地坐了下来。


    我淡定自然地喝了口茶。


    事情是这样的。


    昨天的休息室刹车事件过后,又要面对跟贺家的投标争夺案,对此,我已经给自己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建设。——长达一整夜的床上辗转反侧和垂死病中惊坐起的“救命恩人”和“生意死对头”的内心博弈暂且不提——


    我在和罗简安的秉烛夜谈之后,我肯定了我目前行事的主要九字方针:


    ——我是生意人,我不要脸。


    没错,任何事情都没有谈生意来得重要!救命恩人又怎么了!他只是救了我又没救我家!


    我林加栗不是代表我一个人在奋斗,我是代表整个公司!


    “这茶不错。”


    我昂首挺胸地喝完茶,把茶杯放回了桌上。


    草,真烫,但代表公司的我不能说。


    “哎呀林小姐您喜欢就好!”政府的发言人笑眯眯道,“这是明前茶,也是我最近得来的珍品,您要不再品品这个?”


    秘书推来另一盏茶。


    我:“……”


    默默喝了。


    我矜持道:“真不错啊。”


    草,真烫,但代表公司的我不能哭。


    贺枕流在对面刚喝了一口知道茶烫,就停了下来。


    现在看他脸上幸灾乐祸的笑容,我一推手,“贺大少爷怎么也很想尝尝?”


    贺枕流:“我这个人不太喝——”


    我:“你是不是不给我们李区长面子?”


    贺枕流:“……”


    被烫得面红耳赤的我们两人互相瞪眼。


    “——哈哈哈,看来你们都喜欢这茶,真不错。”


    李区长看我们两人之间气氛白热化,笑道,


    “说点正事。其实啊,你们两家的投标意向书我们都看了,都不错。”


    “我们评委席呢,给你们打的分数是一样的,我们最后的举手表决也决定不出个所以然,所以才麻烦两边都来人跟我们详细谈谈,我们看看匹配度。”


    很好,这话说到这里就很明显了。


    拍马屁大赛现在开始。


    贺家的竞标经理率先发话了:“李区长这说的哪里话,我们都知道李区长您举办的慈善马拉松就要开始了,这不,我都已经报名了——”


    ?还有这种事?


    我立刻打断他:“李区长,我本人已经报名了马拉松!”


    林家的竞标经理向我瞪大了眼:我们报名了?!!


    我忽略了他,直接斩钉截铁:“听说贵区的马拉松活动是h市首屈一指的慈善活动,我本人一向乐忠于献爱心,这种活动,我一定义不容辞!”


    林家的竞标经理向我瞪大了眼:您义不容辞??


    李区长一愣:“林小姐,真是看不出来啊,您居然对马拉松感兴趣,这实在是好啊!”


    话音一落,贺枕流立刻也站起来,淡定自若地说道:“这个赛事,我也报名了。我也喜欢慈善事业,贺家之前的绿色医疗项目做的很是不错,您也听说过。”


    李区长瞪大眼:“没错,我听说过!那个项目还获了奖!”


    两方一夸奖,李区长满意了。


    中年女人热情地走过来,跟我们俩一一握手,“我就知道,你们年轻一代的企业家,跟老一辈不一样,热衷于做慈善,真好啊,新的希望都在你们的身上。”


    “我,”她强调,“看好你们的马拉松比赛。”


    “哈哈哈哈。”我职业微笑道,捏紧了贺枕流的手,“我也期待和贺先生一较高下。”


    贺枕流莞尔:“彼此彼此。”


    手都捏得发红。


    -


    回到酒店,我就死了。


    “——林加栗,”


    罗简安走过来,慢慢地踹了我一脚,女alpha点了根烟,在我旁边坐了下来,


    “怎么一回来这么丧气?投标没中?”


    我咸鱼一样在沙发上腾了个面,仰头看她。


    “不是。”


    我在烟雾中深情地注视她,“倒不是没中。”


    “怎么?”


    “现在中不中,全要仰仗我的腿了。”


    罗简安:“哪条?”


    我:“左右两条……不是,什么意思?”


    我一下子翻身爬了起来。


    我瞪眼看她:“人家区长是个alpha!还是个女alpha!我是要去跑马拉松给人家留印象!现在投标就靠她一点头了!”


    “女alpha怎么了?”罗简安嗤了声,吐了口烟乜我,“你这叫性别歧视。”


    我:“?不是,这跟性别歧视有什么关系……”我竖起一根手指,“重点在,我不是a同。”


    “好好好行行行,你说不是就不是,”


    罗简安说,“你哪天的


    马拉松,我看眼。”


    我顺手把茶几上的宣传单扔给了她。


    林氏的竞标经理还算靠谱,在会后没多久就帮我办好了参赛证,编号还挺吉利:【666】。


    罗简安在手机上按了几个键,把宣传单扔回给我:“我帮你查了,贺枕流参赛标号667,比你6+1。”


    我:“。”


    我:“?”


    不是吧,这种事情也要压我一头??


    “没事,我注册668,压你们俩一人一头。比较公平。”


    我:“?你去干嘛。”


    “这还不明显?”罗简安冷冷一笑,“我帮你绊他。”


    -


    “……”


    对于罗简安立志于绊我的救命恩人,并且不达目的不罢休这件事情,我还是非常困扰的。


    但是一想到我在我哥面前拍的胸脯,和事成之后的奖金,我立刻就立起来了。


    差点忘了,我不要脸。


    h市气候炎热,所以马拉松从还算凉爽的清晨就开始。


    天刚蒙蒙亮,泛起一层金色。


    媒体早就在一旁架着相机等着了。


    我看着从闪光灯里走过来的贺枕流,我摆摆手,矜持地让我身边的媒体暂缓拍摄,我走上去。


    镜头之中,我跟贺枕流握手了。


    这小子自从休息室那天开始就一直对我脸格外地臭,同住一个酒店连招呼都不打,电梯里遇到了就勉勉强强点个头,现在也不例外。


    红发之下,他戴了个深灰色的运动发带,绑在额头上,很是爽朗。身上穿了一身无袖的运动装,属于男alpha的精赤白皙的好身材显露无疑。


    俊美的脸上,面无表情。


    我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还有点帅。


    有媒体人在旁边对着镜头解说:“现在我们在马拉松赛事的现场,我们这边直播到的是贺氏的贺公子,和林家的林小姐在赛前握手。”


    “让我们听听他们两人赛前都在说什么——”


    当着镜头,贺枕流冷笑了下:“听说林大小姐以前高中是校长跑队的,想必一定马拉松也不在话下。”


    我也矜持微笑:“听说贺大少爷大学学的是数学,一定能计算出最佳的跑步路线获胜吧。”


    贺枕流:“?”


    我看着他那双殷红的唇抖了抖,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抿了起来。


    小红毛剜了我一眼,走去自己的赛道了。


    比赛很快开始。


    罗简安姗姗来迟,在发令枪打响前几分钟才踩点到了现场。一身黑色运动装,很飒爽。


    我看着她脸色很差,问了一句。


    “怎么了?”


    “我姐。”罗简安言简意赅,女alpha捋了一把自己挑染蓝色的短发,“她之前不知道我来h市了。”


    “薇安姐?”我愣了下。要说到薇安姐的可怕,那简直跟我哥有一拼,我


    立刻换上了同情的表情,


    “那你这个比赛还要参加吗?旁边还有媒体在拍。你姐现在生你气,要是你还上了新闻,你这不是更难交代。”


    ≈ldo;没事。?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罗简安转过来,她目光落在我旁边的贺枕流上,微微皱了下眉,嗤了声,“跑完再说。”


    我还准备说点什么,就听“嘭”的一声,划破天空。


    马拉松正式开始了。


    ……


    说实话,长跑,对我来说,的确不算什么。


    高中时候我被抓壮丁,漂亮班长o妹的一句“可是加栗你腿好长哦,不跑步很浪费你比别人多出来的十厘米呢,啊,我当然知道你不止这里比别人厉害”就把我的心智迷惑了,一个热血上头,我就答应了。


    事实证明,alpha真的是很简单的生物:)。


    ——从那以后,我就开始了高中三年的长跑队生涯。至今家里还有几枚长跑赢来的金色奖牌,让当年作为不良少女的我非常羞愧,甚至我把它们偷偷藏在了狗窝里,还是被我哥发现了。


    少女林加栗:羞愧难当.jpg。


    当时的我哥:“……”


    ……总之,长跑这件事情本事,对我来说,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而之前在酒店里,和我现在担心的,其实是另外一件事。


    “——喂,林加栗。”


    跑马拉松这件事情主要拼的是耐力,没有人一开始会使劲全力冲在第一名。


    我们三个alpha因为名牌号码在后面,所以人也落在后面,不紧不慢,罗简安又被她姐打了个电话,带着她的运动手表去侧边边跑边说话了。


    我转过头,看向旁边的小红毛。


    正路过树林,附近没有媒体,贺枕流皱着眉向我这儿l递来眼神。


    这小子从跑步刚开始就眼神一直往我这儿l瞟,瞟完又飘走,飘完又瞟回来。


    “你没事吗?”


    我啧了声,“什么没事?”


    “你真能跑?”


    “什么烂问题。”


    “你要跑不了,你趁早说,别等来不及再退出。”


    “我跑不了?你这个学数学的跑不了才应该早点退。”


    贺枕流脸一黑:“老子以前打橄榄球,还拿过冠……算了。”


    “林加栗。说真的,你不注意点——草!”


    “——关你什么事!”


    挑染蓝发的女alpha一个箭步冲过来把他撞开了。


    罗简安冷笑一声,拍了拍巴掌,“竞争对手少在这儿l说丧气话,影响我们士气。”


    贺枕流一张俊美的脸黑得不能再黑:“谁说丧气话?!”


    “你啊!还能有谁?!”


    “我?”气笑,“你真让她跑步,你不知道她——”


    “知道什么知道?就你知道?!”


    “你没完没了了是吧!”


    ……


    我落在后面,看着面前两个alpha互相你撞我,我撞你,你踩我,我踩你,小学鸡疯狂互啄。


    我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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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认识这两个人,我不认识。


    我抬头四处望了望附近的树林,很好,没有摄像头。


    要是让人知道贺家和罗家的两人打起来,还不知道怎么上新闻板块。


    我家公关厉害都没办法帮他们俩压。


    我认真提问:“你们要不要去练舞室打?”


    他们:“?”


    ……


    h市的这场慈善马拉松全长不算太长,而且筛选的都是业余选手参赛,但跑完全程,差不多也需要三四个小时。


    作为体质比较好那一类的alpha,我们三个人打打闹闹,最后居然也跑到了最前排的几个。


    罗简安跟我跑在一边,贺枕流不知道为什么,男alpha绷着张脸离我们一段距离,但也没隔太远,一直面无表情地盯过来,一声不吭。


    ?看什么看。


    “林加栗,这边树林没摄像头,最后两百米出树林才会有媒体,”


    罗简安回头跟我说,


    “我等下要先弃权出去,不然被媒体拍到拿名次曝光度太大了,我姐得做了我。”


    “行行,”我对着女alpha比了个手势,“你先走,别被拍到。”


    “林加栗,”她迟疑了下,


    “……你脸色有点白,没事吧?”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我说,“等我拿了冠军顺便拿了投标,我请你吃饭。等下酒店见。”


    “行。一会儿l见。”


    看着她把身上的号码牌撕了踹进口袋,轻松地翻越了围着的彩带出去了。


    我啧了声,放慢了点速度,蹲到一边系鞋带。


    一个人在我面前停下来了。


    “你不跑?”我头也没抬。


    对方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l,我感觉到我胳膊被一只手抓住,强健有力的alpha一下把我架起来了。


    “喂,你干嘛……”


    我正好看到他侧脸上的淡色的小痣。


    红发凌乱,深灰色的发带在他额上,脸颊还是有些薄汗,阳光下晶莹。


    “你的腿。”他没好气地说。


    “……哈?”


    “你之前骑自行车摔断腿,躺那么多天你心里没点数?”


    红发青年转过来瞪我,恶狠狠道,


    “医生说大半年不能剧烈活动,你全忘光了?想旧疾复发?还来跑马拉松?要不是你一直忍着你原来长跑那么厉害会现在还没跑出去?”


    我愣了下。


    “放心,附近没人。”


    他转过去,别过了脸,


    “我就架你这么一段,等下有摄像头了你就自己走。”


    “林加栗,你自求多福。”


    离出树林的拐角还有快两百米,贺枕流就


    这么架着我,我们两人都没说话。


    上午的阳光明亮又晃眼,透过树梢的阴影晃晃悠悠地落下来,又被步子踩过。


    这么跌跌撞撞被一路架着。


    忽然……


    我回到了我记忆里的那个带着火光,远处有灯塔光的深夜海边。


    我说:“贺枕流。”


    “……嗯。”


    “为什么要救我?”


    他手一顿,嗤声道,“我也可以现在松手……”


    我:“两年前。”


    离我近的肩膀一僵。


    贺枕流僵了半天,带着我往前走,我看到他喉结滚了又滚。


    静了很久。


    “那时候……遇见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行?”


    他最后慢慢地冷哼了一声,没有看我,嗓音很低,


    “不然任由你被人烤熟?”


    “?”


    “这年头烤狗肉可没人吃。”


    我:“……”


    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我给了他一胳膊肘,贺枕流慢悠悠瞪我一眼。


    “我跟残疾人不动手。”他微笑。


    “?”


    我怒从中来,想都没想,随口说了句:“你别当时是a同兴起,这年头这可死路一条。”


    “……”突然静了下。


    我刚想趁火打劫,就听不远处传来了喇叭喊声:


    “——各位!我们这次马拉松比赛,冠军亚军已经能看到身影了!!让我们看看是哪两位选手!”


    “媒体准备好!!”


    我俩立刻原地分开,我痛得还龇牙咧嘴了一下。


    贺枕流一见,身侧的手蜷了下。


    我:“别落井下石,第一是我的!”


    “我落井下石?林加栗,你——”


    我没管他,直接跑了出去。


    他奋起直追。


    “冠亚军出来了!!竟然是同一时间!!”


    ……


    活动结束。


    有媒体来采访。


    活动的发起人李区长也前来祝贺,中年女人笑得乐呵,巴掌都拍得啪啪响。


    林加栗对着媒体笑得很恰当,三言两语也把李区长捧得哈哈大笑。


    领奖的时候,两个人要站在一起拍照。


    贺枕流微微侧过脸,看向身旁的少女。


    “喂,看镜头。”她说。


    “知道。”他慢慢啧了声。


    对着镜头,天光很好。


    手心却是凉的。


    没关系。


    贺枕流想。


    都等了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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