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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长大了, 不怕醉?”


    宁桃站在那里,只觉得六神无主。郁景和的话就好像刀刃,在她的皮肤上一点点割着, 凛冽且直接。


    她根本就不想搭理他。


    想起白天他装作不认识她的事,又想起他那种冷冰冰的, 置若罔闻的态度,她心里就像坠了什么东西似的难受。


    宁桃站在原地,将头扭到另一边, 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但她能感觉到到郁景和从旁边一步步走过来,两人之间的距离正不断拉近。


    “装不认识我?”


    清澈熟悉的声音在身侧的斜上方响起。宁桃捏紧了手指, 整个身体和后背都防备性的绷紧,已经临近崩溃的边缘,却听到他声线里明显包含着的, 漫不经心的调侃和笑意。


    “不叫哥哥了?”


    宁桃站在那儿不动, 只觉得对方好像在嘲笑她似的,心里酸痛难忍。


    “不用你管。”


    她咬紧了牙, 梗着脖子这样回怼了一句,眼睛却开始发酸发胀。


    她捏紧了手指, 心里莫名有一种火,促使着她突然间像吃了火药桶一样蹭蹭蹭往前走。


    刚刚腿脚还像灌了铅水一样, 沉得一步也迈不开。


    此刻却突然有了一种动力, 想把那个人远远的甩在后面。她加快脚步, 但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往哪里走, 只有一个要离郁景和远远的,越远越好的想法。


    宁桃像个无头苍蝇似的, 只顾着往前走, 也没管郁景和到底有没有在后面。


    最开始时, 她感觉郁景和好像没有跟上来。所以紧绷的神经也稍微放松了一些,脚步放缓。可这种状态还没有持续多久,她便又感觉到身后有车跟了上来。


    她回过头看了一眼,果然是郁景和的车。


    于是她便更生气了,觉得自己好像到哪儿都没有自由。不想再看到他,好不容易花钱搬了家,结果第二天就被他找上门;想出来叛逆一下,却又被他抓个正着。


    即使这种生气无济于事。


    她心里委屈,同时也莫名的烦躁。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竟不知不觉的走到了江上的桥边。


    此刻的跨江大桥似乎比平日都要更凉爽些。


    刚下过雨的缘故,桥面还有些湿漉漉的。两侧的风因为没有遮挡,所以也更冷,风速更快些。


    宁桃穿得是很简单的法式小黑裙,配了一双偏软底的马丁靴。所以下半身光溜溜的,肩膀也只有薄薄的一层布。


    风吹过的时候,会稍微有一些冷。但或许因为心里混乱的情绪,以至于比起冷,她更在意郁景和正开着车在后面跟着她。


    她走在桥上,旁边的车来来回回呼啸而过。


    向远方望去的时候,江面上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但却可以看到江面两边的城市和楼宇,百户千灯,明明灭灭暗暗之间各有不同,拼凑起来便好像一条暖色的银河。


    宁桃收回视线,觉得眼眶发酸,但已经没有什么眼泪可流了。


    她走得累了,脚步便也下意识放缓了些。


    而就在这个空档,她听到了身后的路虎停下,有人从上面下来,随即车门砰的一下子关上的声音。


    她的心也紧跟着砰的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用力的挤压了一下。


    然后便听到男人的脚步声从身后由远及近,直至到了她的身后。


    郁景和从后面拉住了她的手,然后又绕到了她前面。一下子挡住了她的去路。


    对方胸膛前那种浅淡好闻的,薄荷和冰雪般的气息又开始在宁桃的鼻尖萦绕,丝丝缕缕的,挥之不去。她被挡住,无路可去,只得低下头吸了吸鼻子,心里却还是执拗着,闷着生气。


    “别闹了,乖。”


    “听话。”


    她听见他的声音从自己的上方传来,语气是稍微软化的,像是大发慈悲似的给她一个台阶下。甚至稍微弯了弯腰,侵身想要抓住她的手腕。


    可她却偏偏不肯下这个台阶。


    宁桃垂着脑袋,不想抬起头看他。可即便如此,听到他声音的时候,眼前却还是会自动浮现出他的样子。


    “我没闹。”


    她这样回了一句。他要碰她,她就偏偏不让他碰,还故意把手用很夸张的弧度甩到后面,最后又放到后背背了起来。


    两个人就那样面对面站着,气氛好像又从这句话开始降至冰点。连宁桃都能感受到某种凝滞住的氛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无形中在对立,在拉扯。


    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就是喜欢跟他反着来。


    也不管这些决定和话语是不是理智的,是不是合理的,只要是能和郁景和反着来就对了。好像只有和他反着来才能让她觉得心里暂时的好受一点。


    甚至会有一种报复性的解脱感。


    只是,她本以为自己怼完他之后,郁景和会生气的。毕竟他刚刚就已经生气了。她了解他,所以知道他平时是什么样子。


    但没想到半晌后,他只是问了一句:


    “冷不冷?”


    宁桃原本已经做好了新一轮和他对峙的准备,却没有料想到郁景和会说这个。心里却鼓胀得有些难过。


    她低着头,抿紧了嘴唇不说话。


    她听到他好像叹了一口气,然后又看见他把黑色衬衫夹克脱了下来,一下子罩在了她身上。


    宁桃身体绷紧了一下,但没有阻止对方的这种行为。


    郁景和的衬衫夹克上还明显带着他的体温,暖暖的,让她原本有些冷的上半身,一下子被一种暖烘烘的感觉顺着肩头将浑身包围。


    就好像……


    就好像被他抱住了一样。


    但宁桃也只是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感谢的话来。


    “以后不要去那种地方了。”他说。


    “就去。”


    一听郁景和开始跟个家长似的教育她,她心里的反叛因子就又开始作祟。


    “我不仅要去,还要天天去呢。”


    宁桃想也不想,就这么没好气的回怼了一句。


    其实她说这句话的时候都没有过大脑,就是单纯的想跟郁景和反着来而已。只是话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她才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过分,甚至是不妥。


    “宁桃!”


    郁景和忽然生气了起来,声音里难得有了动怒的痕迹,和平时的温和判若两人:“你是不是非要这么跟我说话?”


    “你觉得你自己现在这样像话么?”


    她被郁景和的这种突如其来吓到,惊惶的抬起头来,看了对方一眼。


    少女圆溜溜的眼仁在昏暗的光下像一只无辜的小动物。就好像她犯了错,但是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你对她凶,她也只会觉得委屈。


    反而让你有一种无奈的,甚至是负罪感的错觉。


    “抱歉。”


    而这时,郁景和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语气可能有些过激。最后沉闷的补了两个字出来。


    虽然眉眼间还有些不自然的怒意,但能看得出已经有所尽力收敛。


    但宁桃和别人不一样。她是真的觉得委屈,且苦闷。


    眼泪开始酸涩的在眼眶里面打转。


    她低下头,心口发闷,觉得呼吸都开始有些不顺畅。她开始意识到自己告白的决定有多么的错误。


    她心里那些小秘密在郁景和看来是不是很龌龊,很恶心。


    她害怕他在知道了她对他的肖想后,即使嘴上不说,即使努力像以往一样对她,但心里却又是深深的鄙夷和道德上的唾弃。


    虽然他一直说他会像以前一样。


    但他们谁都知道,有些缝隙一旦产生就永远都不可能恢复到曾经的样子。


    宁桃甚至在想,反正她都这么努力了,他也不喜欢她。那还不如就彻底变成他不喜欢的样子好了。


    起码这样子,自己心里还能有一种畸形的,用来逃避事实的借口。


    她没有脸面再在他面前待着,也没有脸面再说任何一句话。唯一能想到的法子便只有再也不问,再也不提,当一个不会思考,没有喜怒哀乐的人。


    宁桃垂下眼睫,眼睛里面只是酸酸的,但没有眼泪。


    她一句话也没有说。


    只是把身上的衣服褪下来,胡乱塞到了他怀里,然后径直从他身侧越了过去。


    郁景和站在原地没有动。


    宁桃也没管他,她只是想离开而已,所以她也这么做了。


    只是还未走出几步,却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很快的过来。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自己的两只脚便已经离地悬空了起来。


    郁景和不知道抽了哪门子风,一下子过来把她抱了起来。


    宁桃心里吓得一哆嗦,倒吸了口凉气,甚至还因此出了声。她怕自己掉下去,所以不由自主得抓紧了那人胸前的衣襟。


    其实她长得并不算是很瘦弱的类型。


    但对于他来说,抱起来却很容易。


    宁桃的手臂不小心碰到了他胸口上的肌肉,鼓鼓的,热热的,又闻到了他身上那种淡淡的,雪一样好闻的味道。


    她忍不住抬起头看他,但看到的却只是那人线条流畅的下颚,以及夜晚投射在他侧脸上的,静谧的阴影。


    郁景和从一开始长得就好看。


    最开始时还不甚明显,只是在同龄的男生里更显得清秀白净些,看起来顺眼。直到初高中时,那种干净又凛冽的,只属于成年男性的线条感才慢慢展现出来。


    如果用更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大抵应该用英俊。


    再俗一点,就是帅。


    她看到他时,便总会想到武侠小说里那种沉默寡言的剑客。清凛正直,却又带着一点点锐利的江湖气。


    宁桃以前总是沉迷于他那张生来便好看的皮囊,无论看多久都不会嫌腻。


    但现在她却没有这个精力和心情。因为她能感受到他在生气,而且是因为她而生气。


    江桥边,凉风依旧。


    夜晚的天色沉暗暗的,仿佛随时随地都可以再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暴雨。


    宁桃第一次感觉到郁景和的耐心已经被她消磨殆尽。


    还没来得及挣扎,她就已经被他抱着然后快步走到车边,随即把她放下又塞到了车后座。


    旁边的车门被砰的一声关上。


    宁桃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用余光看着车外的郁景和绕到前面,打开车门坐到了驾驶座上。


    然后又是砰的一声,将车门猛地关上。


    至此,车内的空间便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宁桃缩在车后座,心里好像被冷雨浇了个透。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能改变现状,可是她心里也觉得自己很委屈。


    郁景和启动了车子,一下子便开了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夹杂了情绪性的原因,以至于他开得有些急。车子像离弦的箭似的冲了出去。


    宁桃也不知道他要开去哪儿。她心里紧张,却又死活不愿意在这个空档开口去问。


    车子开了一会儿,才终于在一处安静无人的路旁停了下来。


    至此,气氛好像又死寂到了冰点。


    宁桃不想看着郁景和,便逃避似的低着头一个劲儿的刷手机微博。其实她关注的人也不少,但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却好像都故意跟她作对似的,什么也刷新不出来。


    但就在这不知不觉之间,眼前却变得水漉漉的,仿佛有一层帘子挡住了视线。


    啪嗒一下。


    她的眼泪掉在了屏幕上,眼前的世界也重新又变得明晰起来。


    她用手指将屏幕上的水渍胡乱抹去,可却又有新的眼泪又滴到了上面。


    执着的慌乱间,她感觉到前面的男人动了一下。


    郁景和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了纸巾,转过身,给她递过来。


    宁桃抬眼看了一下,却又执拗的不肯接过来,而是草草的用手指擦了擦眼睛。


    宁桃看着那人捏着纸巾的手在半空中僵硬了一会儿,而后才收回去。


    空气中又安静了一会儿。


    宁桃从未感觉到时间变得如此难熬,好像每一秒钟都在此刻被无限拉长。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重新听到郁景和的声音在自己斜前方响起。


    他没有转过来,只是背对着她。


    语气是平静且克制的,刚刚的怒火似乎已经被她的泪水洗刷殆尽,只留下一层浅薄的无奈。


    “我当你哥哥也一样可以照顾你一辈子。”他说。


    郁景和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宁桃原本好不容易稍微平复下来的心情就又好像瞬间卷起了滔天巨浪。心里面好像本来就有一个缺口,好不容易用泥巴堵好。


    可此时却又溃了堤。


    “谁要你照顾啊!”


    她红着眼睛,抬起头说了他一句。满腔满腹的委屈也都在此刻迸发出来。一激动,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反正就是在纯粹的胡言乱语,纯粹的抒发情绪。


    “我不需要你照顾,也不需要你来管我。”


    “你没有义务这样。我又不是你亲妹妹,所以你用不着有什么精神上的负担。”


    “而且我又没有要求你也喜欢我。我又没有逼迫你让你跟我在一起。”


    “我都已经把你删掉了,已经说了以后都不会再提这件事,你还要我怎么样啊?我都没有再提了,也让你忘掉了,就算你跟别人谈恋爱结婚我都不会阻止。”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这件事而已,连这样都不行吗?”


    “我明明都没有再提了,我都已经让步了,是你一直在说一直在提这件事,那你让我怎么办啊!”


    宁桃叽里咕噜说了一通,总算是把自己说了一个痛快。


    似乎人的情绪崩溃到了一个地步后,其他的东西都已经变得无所顾忌起来。她也是说了一通之后,心里的委屈满满当当的终于决了堤。


    宁桃红着眼睛说完之后,便忍不住自己捂着脸哭了起来。


    她弯着腰趴在膝盖上面,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脆弱无助,又哭泣的丑态。


    不管不顾乱哭一气,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终于哭累,抬起了上半身。


    郁景和一直都没有说话,他只是沉默着,在她哭累的时候又递了纸巾过来。


    但她却执意不想拿。


    宁桃很执拗,像一头倔驴一样,自顾自地转身把自己的包包拿过来,在里面翻了好久才翻找出纸巾,然后擤了一把鼻涕。


    然后,便又是一片长久的死寂。


    其实她希望郁景和能说点儿什么,好打破这种尴尬的氛围。


    可对方却什么也没有说。


    她抬起眼来的时候,有意无意的朝郁景和的方向瞄了一眼,只看到他阴影下的背影轮廓,和年少时不同,已然有了成熟的痕迹。


    半晌,郁景和依然什么都没说,只是兀自启动了车子。


    宁桃不知道他要开去哪里,她也不想问。


    她坐在后座上,车内的空调安静运转着,整个空间都让人压印得想要逃离。


    实在太安静了。


    过了很久,宁桃顺着车内往外面看,只觉得周围的景色无比陌生。


    这么一折腾,已经快十一点了。


    她心里动了动。


    即使不愿意,但实在没有办法,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所以最终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你把我随便送到哪个附近的地铁口吧。”


    “我自己坐地铁回去。”


    或许是因为刚刚哭过,且长时间没有说话的缘故,她开口时声音又虚又哑,像是生了重感冒,没有气力说话似的。


    但郁景和没有回答她,充耳不闻似的,连头都没回。


    车子依然按原定的路线在行驶着。


    宁桃心里小小的慌了一下,于是又补了一句,“你停车,我自己去找地铁站。”


    “打车也好。”


    谁知郁景和还是像没有听到似的,还是在一直开。


    宁桃哭也哭够了,没有精力再闹。


    其实她知道和郁景和待在一起很安全,他不会害她。但依然还是有一些心慌。


    也不知道开了多久。


    马路上的车都已经变得愈来愈少,直到最后才停下来。


    宁桃整个人在车后座已经变成了一个霜打了的茄子。很困很累,头也晕晕的,但是精神却一直紧绷着睡不着——


    自己以前总是在他的车后座或是副驾驶的位置上睡觉。


    她原本是警惕心很强,唯独跟郁景和在一起的时候会失去原本的戒备心。


    反而觉得很安全。


    所以便总是一上车就不知不觉会睡过去,一直到路程结束后才醒。


    但今天却有所不同。


    她睡不着,只觉得心里酸酸的,很难受。


    好不容易当车速放缓且最终停下后,才忍不住透过窗子往外面看。却发现此时,外面的景色是她从未见过的。


    外面有些昏暗,但起码看得出来是她之前没来过的某个新小区。


    花坛里淡粉色的金鱼草和纯白的栀子都开着,绿草繁盛,四周都没有什么人。只剩下四周的路灯亮着偏白的光。


    以及保安亭里值班的人。


    夏天到了,路灯的光圈周围也隐约能看见一些小小的飞虫。


    宁桃往四周看了看,忍不住问:


    “这是哪里?”


    郁景和像是还在生她的气,也不回答。而是把车开了进去,等停好了位置才下车,然后绕过来把后面的车门打开。


    宁桃从车上下来,嘴唇动了动,还未来得及开口,身上就又被猛地披上了他的外套。


    夜晚真的有些凉了,以至于她这次倒是没有反抗着脱掉。


    他的衣服罩在她的肩上。一种温和的,带着雄性荷尔蒙的暖意又一次将她包裹起来。


    “这是哪?”


    她又问了一遍。


    “我家。”这次,郁景和总算言简意赅的回了一句。


    即使对方说得不明不白,但宁桃还是很快的意识到了,这里是郁景和自己买的那处房子。


    两人现在的谈话好像还暂时平和了些。


    但其实只是避免了敏感问题的交谈。


    “我要回我自己租的地方去。”


    几秒钟后,她闷声说了一句。语气里还有些像那头倔驴。


    “你租的地方不安全。”


    郁景和回了一句,语气平静,不像是生气。好像没有带着任何负面的情绪,只是单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但郁景和不说还好。


    他一提这个,宁桃就想起来上午自己刚搬完家他就找过来的事还装作不认识她。


    “哪儿不安全了啊!”


    其实从今天上午有警察过来调查,以及保安大叔那种欲言又止的表情来看,或许自己住的那里可能真的发生了什么事。


    但他又不具体说,不告诉她,她心里就爱多想。


    她抿着嘴唇,狠狠的看了郁景和一眼,然后便站在原地死也不动了。


    郁景和往前走了几步,见宁桃没有跟上来,才又回过头去牵她。


    他抓住她的手臂,宁桃却拼命在原地不动。


    男人只好暂时放开她,转过身来,用一种很严谨正色的表情对她说:“那地方以前出过事,你知不知道?”


    “什……什么事?”


    宁桃原本还很支棱,但在郁景和说完之后,气势就莫名矮了半截。


    但一联想到今天中午保安的话,自己心里面好像已经能够猜出个七七八八。


    郁景和没有继续往下说,她也没有继续往下问。


    只是突然之间就不想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因为她知道,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那我去住酒店。”宁桃略微想了想,然后说。


    “你很有闲钱?”郁景和回了她一句,弄得宁桃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因为交完房租之后,她确实没有什么钱了……


    郁景和也不想跟她再拉锯战,直接拉了她的手腕往里面走。他力气用的大,宁桃挣脱了两次都没有挣脱开,就这么被拽了进去。


    后来跟着电梯上楼,又跟着他进了房门。


    这是她第一次过来这里。之前只是听郁父郁母提起过说郁景和在这边买了房子以后结婚用,但自己没有来过。


    两人进门后,郁景和随手开了灯。


    原本黑漆漆的房间啪的一下子亮了起来。宁桃站在门口,忍不住向四周打量了一下。房子很新,看得出来基本都没怎么住过人似的。


    屋里的装修是偏现代化的,墙面和地面都很干净。


    因为郁景和只有一个人有时在这边住,所以另外两个卧室暂时只是放了东西,没有投入使用。


    宁桃站在那里,又禁不住在想,郁景和有没有带别人回来过?


    就算是带了她也不知道……


    她站在那里,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直到郁景和去了一趟厨房又回来,递给她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宁桃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伸出手打算接过——刚刚哭了那么久,她确实有些渴了。


    只是接过时,她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指。


    皮肤的顶端好像有了一种莫名的电流似的,嘶嘶的滑过,顺着皮肤又一直烧到了她的脸上。


    她迅速的接过水,然后揣在怀里。


    “用不用我帮你打开?”


    郁景和看她一直把矿泉水抱在怀里也不喝,低头,这样问了一句。


    宁桃飞快的摇了摇头。


    其实她力气也没有很小,只是郁景和在旁边的话她就会随手让对方帮她拧。但她以后都不想那样了。


    她用手蹭了蹭裙摆,好让手心的汗没有那么重,然后一下子便拧开了。


    郁景和见她打开了,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只留了一句:“你今晚先睡我那里。”


    “那你呢?”


    她抬起眸子望了郁景和一眼。看到对方的眼睛清亮亮的,瞳仁黑沉安静。冥冥之中,两个人说话好像又回到了之前一样的顺畅和自然。


    但也只是这一会儿工夫而已。


    “沙发。”那人回了句。


    “哦……”


    宁桃低下头嗯了一声。手里还捏着那瓶水,掌心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又有些出汗。


    她抿了抿唇,长睫掩下,装作不经意间问了句:“你平时有带朋友来过吗?”


    那时候他正在帮她整理床铺,也没有看她,只是回了句:


    “没有。”


    她悬着的心就这样忽然放了下来,即便他的否认并不能验证真伪。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好像根本没有立场去问这个问题。毕竟她已经清楚,自己和郁景和之间根本没有那种可能性。


    现在不可能,以后也没又可能。连百分之零点一的希望都没有。


    宁桃本来想说自己是跟朋友一起去的Taxonight,也是第一次去。但话到了嘴边,又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


    “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她问。


    “你自己发了定位的。”郁景和回。


    宁桃很无趣的哦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但其实她根本就没有想明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明明把郁景和拉黑了,他还能看到自己的朋友圈。


    她也不想问,问了也没有意义。


    过了一会儿,他给她铺好了床。两个人之间十分默契,谁也没有再提之前两人悬而未决的话题,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或许是都觉得再提也没有意义。感情的事,永远也吵不出来一个结果。


    但起码,她知道了他的态度。


    也知道自己如果一直沦陷在这件事情里,只会把自己作践的越陷越深。她甚至怀疑,或许郁景和早就看出来了她的爱慕。他只是不说而已,像是要给她留点面子。


    却没料到她自己会把那些隐含的小心思,全部在一个夜晚给抖落出来。


    每每想到这个,她心口就又酸又痛。


    ——


    夜晚总是如此漫长。


    宁桃侧躺在床上,睡不着。脑子里翻来覆去的产生了无数种想法。一想到自己现在所在的这张床是郁景和的,她心里就有一种隐隐臆动的感觉。


    被子、床单还有枕套都很干净,好像洗完被晒过似的,有种干净的阳光的气息。


    但可能因为是全新的,所以上面没有郁景和身上那种好闻的味道。


    她躺在床上,心里居然奇异的被一种幸福感所包围。可稍微理智下来,却又觉得自己这样十分悲戚。


    宁桃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心里一直在想,自己绝对是这世界上最喜欢最喜欢郁景和的人了。肯定不会有人比她更喜欢他了。


    如果说别人对他的喜欢是装满了罐子,那她对他的喜欢就是从罐子里溢出来了的。


    如果他愿意和她在一起的话,她一定会对他很好很好。即使他没有那么喜欢她也可以,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她不介意自己的感情比对方付出的更多一些。


    可是他真的不喜欢她啊。


    为什么呢?


    怎么办呢?


    她觉得很委屈,可是没有人给她答案。宁桃也知道,这种事情永远不会有答案。她只能接受命运,当他的“妹妹”。然后看着他去和别人谈恋爱,在一起,然后结婚。


    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这更折磨人,更让人痛苦的事吗?


    宁桃闭着眼,眼泪却依然从下眼睫处的缝隙中流了出来,直到自己脸蛋压着的枕头都湿了一小片……


    ——


    宁桃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反正她躺在那里想了好多,最后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等第二天早上起床时,看了眼手机才发现自己没有上闹钟,已经一觉睡到了九点多。


    她胡乱整理了一下头发,穿好衣服从里面的卧室出来。


    彼时,整个屋子里面都空荡荡的,只有阳光从一旁的落地窗泄了进来。


    郁景和好像已经不在了。


    宁桃在客厅坐了一会儿,发了一会儿的呆。正想着一会儿要怎么离开的时候,手机却忽然有人打电话过来。


    上面是她没见过的号码。


    她不喜欢接不熟悉的电话,所以下意识的按了拒接。可不一会儿,那人就又打了过来。


    宁桃没有办法,也害怕对方是不是真的有事找她。所以想了想,最终还是接了起来。


    “喂?”她先开了口。


    “是我。”


    电话那头回道,声线是微微的沉和磁性,但又很年轻,很好听。


    宁桃拿着手机的手微微僵了一下,没有想到会在此时听到郁景和的声音。她有些哑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早饭在厨房。怕凉,有一部分在锅里。”


    “你自己去看一下。”


    那人叮嘱她,语气是很稀疏平常的,就好像两个人昨晚根本没有发生过任何撕扯和争吵。


    宁桃坐在那里,听着郁景和熟悉而干净的声音从放声孔中传出来,一直到耳际。直到好半天,才想起来应了一声。


    “嗯。”


    她声音有气无力的,“谢谢……哥。”


    以前说的很顺口的称呼,现在说起来却觉得十分艰涩绕口。甚至于说出来的瞬间,心里就像多了玻璃碴子一样硌得难受。但她还是努力的说了出来。


    只是,话音落了。


    宁桃听到电话那头的人明显僵了一会儿,什么声音也没有,只是单纯的沉默。


    她被那时间中途的空白弄得有些心焦,直到几秒过后,才重新听到郁景和的声音。


    “没事。”


    他只草草的回了这么两个字,然后便挂断了电话。


    宁桃怔愣的举着手机在耳旁停了一会儿,最后才缓缓的放了下来。


    她去厨房看了看,把还温热的豆浆和小糖饼,糍粑还有桂圆莲子炖鸡蛋拿出来。碗沿还是热的,她小心翼翼的拿出来放到桌子上。


    一切就绪后,宁桃郑重其事的坐到了桌子前。


    她拿着勺子盯着自己眼前的早餐,大脑忽然有些放空。


    豆浆和糍粑糖饼应该是他早起去买的。


    跟郁家附近的那家早餐铺子做的口味不太一样,但也很好吃。桂圆莲子炖鸡蛋应该是他自己做的,因为她之前高考的时候他也给她做过。是一样的。


    里面还放了枸杞和她喜欢的红枣,冰糖,银耳。


    闻起来就很香。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看着,却仍觉得眼睛发酸。她舀了一勺放到嘴里,红枣混合着桂圆和冰糖的甜慢慢沁入舌尖,心里却觉得苦。


    有一种难以名状的痛。


    她坐在椅子上哭了一会儿,一边哭一边吃。最后吃完了才抬起手抹了抹眼泪。


    过了好久,才重新将手机拿过来,找到了安笙的微信,像是下定决心般打了一串字过去。


    “话说。”


    “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


    “我突然就,有点想谈恋爱了。”


    第14章


    发完后, 宁桃起身整理了餐桌。把自己用过的餐具都洗了一下然后放回原处。


    一切都弄好后打开手机,恰好看到安笙的回复。


    “这个好办呀。你直接在之前追你的男生里面选一个不就好了?[狗头]”


    “……”


    听上去好像也不是不可行。但宁桃真的回想了一下,每次联想到具体的人的时候, 联想自己要跟对方谈恋爱,她就开始生理性的浑身厌恶排斥。


    整个人都难受得不行。


    “不行, 我不要。我想谈一个正常的恋爱,能让我分散精力的那种。”


    安笙回了她一个无语擦汗的表情。


    “你就很像我之前看过的那个表情包。就是一只猫站在窗户边。一边深情的凝望天空,一边说自己好想谈恋爱。然后旁边有人问她要不要和他谈恋爱, 结果她又炸毛叫人家赶紧滚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是认真的……”


    宁桃也很无奈。


    她是真的想谈恋爱好吗?何况自己现在的注意力全部都在郁景和身上,已经陷入了一种名为失意的漩涡, 每每想到这件事都没有办法好好的生活。


    她必须得自救。


    而且她总觉得,自己要是努力尝试接触一下别的男生,说不定就不会再这样了。


    其实安笙说的办法她也不是没有想过。但觉得这样的做法会很幼稚, 也没有必要。


    不仅是对自己不负责, 也是对别人的不负责。


    “可是我想要那种我喜欢对方,对方也喜欢我的甜甜恋爱。[流泪]”


    安笙回:“告辞。你觉得你问一个母胎单身的人这问题合适吗?我要是有办法我早就自己先甜甜恋爱了。[无语]”


    “我也母胎单身。[笑着流泪]”


    别说单身了, 她连暧昧对象都没有过。


    “欸?要不然你去参加那种什么高校相亲墙吧!不是有那种东西吗?还有什么相亲角,什么微信上什么一周情侣的活动。不过我觉得这种东西就是抽抽乐, 可以玩一玩。但真要正经谈恋爱还是不行。”


    安笙突然提了一句。


    “一周情侣是什么?”宁桃抓住了那个看起来有点意思的字眼。


    “就是一个挺常见的线上活动吧。我舍友参加过,挺好玩的。你去报名, 然后系统选中你的话会给你匹配陌生人组cp。也可以你自己指定和男朋友一起报名也可以。”


    “他们会每天给你们一些小任务。然后除了这些任务之外就自由发展就可以了。”


    安笙解释说。


    “等等, 我这边好像还有链接。我找找噢。”


    刚说完这句话没多久, 对方便又给她发来一条链接。


    上面是一个叫“恋爱巴士”的公众号。宁桃顺着点进去, 看到的第一条推送就是直截了当的大字报。


    “[一周CP]脱单末班车,最后48H!”


    “……”


    形势这么紧俏的吗?


    宁桃点进去看了一眼。前面长篇大论的无非是像棉花糖一样腻歪人的文案。倒是最下面一些评论让她有些许心动。


    底下有很多评论留言, 说自己和自己男朋友就是通过这个认识的。


    交往五年, 两个月前已经领证了。


    还有几个通过这个认识, 几个月之后也真的在一起了的留言。


    宁桃看着看着,还真有那么一丝丝想要报名。但又不想让系统随机给她安排。


    介绍里面说有组队?婲优惠,邀请自己列表的朋友以cp模式一起参加的话不仅可以优惠,还可以参与最后抽大奖的活动。


    有五万块的恋爱资金!!


    宁桃原本还没有什么强烈的感觉,直到看到这五万块的大奖才真有些忍不住了。


    万一呢?


    虽然五万块听上去不是很多,而且还要分一半。但就算是两万五也能用好久呢。


    宁桃点进去填了一下自己的基本资料,然后兴致勃勃的将链接发到了朋友圈和微博分享:【报名了一个一周cp的活动,有人想要一起参加吗?可以抽奖。[爱心]】


    发完了之后,她又觉得有点丢人。


    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愿意跟她一起参加……


    做完这些后,宁桃捏了捏汗津津的手,深呼了一口气,回到卧室把自己睡过的床重新整理了一下。


    她将被子叠好,把床铺弄平整。


    宁桃叠被子一向叠的不太好,虽然军训也经历过几次了。每次教官都会教叠被子,但她只有军训的那短短一个星期能叠好。一旦懈怠就有叠不好了。


    其实她不理解为什么一定要叠被子。


    明明展开铺着就很好,晚上也好睡,就很方便。


    但郁景和在这方面就向来很自律,而且总是能把被子叠成豆腐块的形状,干干净净,方方正正的摆在那里,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明明郁父郁母看上去都是生活中比较随性随意的人。


    却不知道是怎么培养出郁景和这样的儿子。


    宁桃也想不明白。


    一切弄好后,她在房间内呆呆的站了一会儿。说实话,她只要自己一静下来,一想到郁景和,心里还会有难受的感觉。


    她默默垂下眼睫,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


    可是要去哪里呢?


    回自己租的房子那里吗?宁桃又不由自主的想到昨晚郁景和说那房子以前出过事的话,感觉后背发凉。


    其实不知道有事就还好,就怕知道了但又知道的不全面,她就容易瞎想,自己吓唬自己。


    可钱都交了……


    而且除了那里她也没有地方可以去了。她总不能真的住在郁景和这里。


    那自己搬出来的行为就完全没有意义了。


    宁桃一想到这些事心里就很乱。


    ———


    快要出门的时候,她看了一眼手机。恰好看到安笙给她发回的消息。


    以及手机上方的信息栏蹦出的好多条消息提醒。


    “不是吧姐,你真的发朋友圈啊!”


    “那这朋友圈里想跟你报名的人不是得好多……[发呆]”


    “你自己小心点啊。这年头没什么好男人,这就是一个游戏。你可别当真把自己弄里面去了。何况现在猥琐男那么多……妈耶我真的好像你家长,担心自己女儿吃亏。”


    “哈哈哈哈哈哈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的!”宁桃回。


    “不,你没有。[白眼]”


    微博那边也因为她发了这个有几条评论。


    宁桃平时没有怎么发微博,所以就以为自己没几个活粉。没想到这一条微博倒是一下子炸出来了很多。


    【就是说……女生也有机会吗(弱弱)】


    【我震惊了,这个年头连美女也需要以这种方式找对象吗?真的不是软广?】


    【懂了。我转手就是一个报名的动作,谎报自己是男生然后跟美女贴贴~~】


    【好像已经报不了了?可恶,晚了一步!】


    宁桃看着那些评论,这才发现自己似乎搞错了。这个链接好像是应该单独发给一个人的,而不是这样贴出来……


    完了。


    她有点头晕,自己点进去链接看了看,好像已经报名成功并锁定了。


    她站在那里瞪大了眼睛去看,整个人有些被吓到。


    这个人是谁啊!


    因为要登陆微信进去才能填资料。所以锁定成功后的标识上面也会显示两个人的微信头像。


    但现在的问题是,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微信头像啊。


    她慌里慌张的去好友列表搜了一圈。


    宁桃本身微信列表人数也不多,除了同学老师和一些亲戚朋友还有兼职过程中需要加的人,其他就没了,所以翻找起来很快。


    可翻了半天也没看到和这个一样的头像。


    她有些懵。


    算了,反正也不一定能报名成功。可能就是自己微博那边的某个粉丝手快注册的吧。到时候真选上了再说……


    她抱着这样的心态,一路心情复杂的出了楼。


    自己之前没有来过这里,昨天又是一路被郁景和带过来的,只好又先导航走路去了最近的地铁站,坐地铁回去。


    此时已经是中午了。


    谁知她刚刚到地铁的时候,手机就又有电话打过来。


    因为刚刚郁景和打电话的时候,她有特意记了一下那个号码,所以能很快判断出这个陌生号码不是郁景和。


    她抿了抿唇,接起来后才发现,对方是把房子租给她的中介。


    对方上来就是一顿道歉:


    “美女啊实在不好意思,你租的那个房子是我们搞错了。”


    “反正你也才租了两天嘛,然后我们是七日之内可以免费退租的。你看看你能不能今天搬离一下,房租和押金啊手续费我们这边肯定都会退给你。”


    “啊??为什么啊?就是突然不租了吗?可这不是违约吗?”


    宁桃只觉得当头一棒。


    她好不容易找到这个还算心仪,搬家也花了钱花了气力的。


    而且现在搬离,她还能去哪里啊?


    “对的,就是这个房子暂时不租了。主要是当时我们内部交接的时候没交接好,所以我也不知道这个房子房主暂时不租了,实在不好意思啊美女。”


    对方的道歉倒是十分诚恳,一点都不像当初催她快点签约的样子。


    “这样吧,因为确实是我这边的问题。除了房租和押金退给你之外呢,我再额外自掏腰包赔给你一个月租的违约金,您看这样行不行?”


    男中介自己在那边叭叭叭说,但宁桃已经懵了。


    头脑一时间无法转动。


    “可是……就是为什么不能租了啊?换租可以吗?我现在搬了都没有地方可以去啊。”


    宁桃站在那里,手还抓着地铁的杆子,突然有些想哭。


    她鼻子酸酸的,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很多年前父母去世,家里房子被收走,叔叔带着她到处找愿意帮忙照顾她的家庭的时候。


    就好像,全世界没有任何一个角落是属于她的。


    没有安全感。


    “这个……这个,哎实话跟你说吧美女。那个房子之前出过事,就不太吉利。”


    “之前那里死过人,凶案你晓得吧。就是那种事情。反正你住的话也不太好,真的。”


    男中介的声音听上去也有些不好意思,说的磕磕碰碰的:“所以我们是打算收回的。而且你也没有住多久,现在退的话也就不收你钱了还给你违约金,美女你看行不行?”


    “那,好吧……”


    对方执意不租,也说了原因,宁桃也没有办法再赖皮待在那儿。何况对方说的原因也确实让她没法再住下去。


    虽然郁景和已经给她说过,心里也有类似的心理准备。


    但被中介这样一说,心里还是会有后怕和毛愣愣的感觉。即使她不迷信,但还是觉得想起来会不舒服。


    宁桃心情差到不想再多说,觉得好累。


    只说了好之后就先挂了电话。


    恰逢地铁到站,宁桃旁边的一个人下了车,空出来了一个座位。她找地方坐了上去,然后两只眼睛便看着地面开始静静放空,不一会儿,视野便又被水雾所笼罩。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很委屈。感觉自己特别命苦。


    种种事情夹杂起来。


    好像上天就是喜欢看她出洋相,看她这样被命运戏弄之后可怜兮兮的样子似的。


    地铁上人蛮多。


    宁桃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掉,眼圈也红。可是她又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所以还在极力的忍耐。


    而与此同时,在城市另一边的某处。


    一个男人在挂断电话后总算松了一口气,然后立马换上了另一副笑脸。


    “都办好了办好了。钱都会退的,违约金也是我们出。”


    “哎呀警察同志,这种错误我们以后绝对不会再犯了,真的!我们也是没办法的。就是那个房主也对我们有隐瞒,我们也不知道啊。”


    “同志,要不要抽根烟?这是好烟,国外的好货。”


    他像是想凑近乎般,一边笑着,一边自顾自从口袋里掏了一根烟给对面的两个人递了过去。


    然而,站在中介正对面的年轻男人却好像完全没有接的意思。只是淡淡的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随后蓦地笑了一声。


    “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语气有点冷。


    那中介不知是不是心里有鬼,赶紧缩回了递烟的手,笑容和语气都十分勉强:


    “这个……你放心好了,以后这种房子我们绝对不收,就不做这个生意了。生意人嘛,其实我们也是避讳这个的,呵呵呵。”


    跟着郁景和一起过来的袁礼见气氛有些尴尬,赶紧及时出来打了圆场。


    “行了行了,这次就不追究你了。”


    “我说你们做这种生意的也别太钻钱眼里了,可着这种还没毕业的小姑娘骗。丧不丧良心啊。”


    “丧丧丧,真的,以后这种事绝对不会发生了。”


    说着,那中介便又是一阵点头鞠躬道歉一条龙。


    郁景和站在那里没出声,还是袁礼挥了挥手示意那个中介赶紧走。


    毕竟也是混迹社会多年的人,立马就心领神会,一边又说了几句客套话一边骑了自己的电动车跑了。


    刚刚的那两根烟,郁景和没有接。


    但袁礼接了。


    他呷了几口,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忍不住多嘴评价了一句:


    “我说你也是。”


    “桃子那么小个姑娘,还是这种内向又不爱说话的,本身就容易被骗。”


    “你还真敢放她自己一个人出来租房子住啊。”


    作者有话说:


    我本是上市公司的老总,却被诡计多端的奸人所害!


    下属弃我!股东逐我!甚至清空我的股份!


    重头再来,我只想夺回我的公司!要夺回公司,要斗智斗勇,以完成我的卧薪尝胆大计。


    现在只差一个订阅一个收藏,我就能东山再起。


    来订阅我,收藏我,听听我的复仇计划!


    等我夺回公司后 ,我会送他百分之十的股份。


    【下一次更新是9号晚!9号!就是明天捏,今天暂时不更啦】


    【啵啵啵!】


    第15章


    “是她自己要搬出去的。”


    郁景和皱了皱眉, 双手自然垂在两侧,声音淡淡的。依然像是棵青松似站得笔挺,但头微微垂了一下, 看上去像是有一层苦恼且无奈。


    “小姑娘嘛。这不就是闹脾气,稍微哄哄就好了。”


    袁礼很大气的拍了拍郁景和的肩膀, 一副过来人的样子:“你要是不跟她交流,她就会越来越钻牛角尖。”


    “你别不信,这可都是哥的经验之谈。”


    “这种年纪的女生都是这样的, 就是别扭。”


    “再退一万步说,总比她自己在外面真出了点什么事儿好吧。而且现在这世道……你就不怕她真被哪个混小子给拐跑了?”


    郁景和侧过头看了袁礼一眼, 眼底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但很快又将视线收了回去。


    其实他也有想过,是不是真的去哄一哄宁桃就好了。


    但他很难确定宁桃的这种举措到底掺杂了多少意气用事, 又有多少是因为那晚告白被他训斥之后而产生的逆反心理。


    这次他退一步, 那下一次呢?


    他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真正的长大。至少现在还没有。


    目前来看,宁桃还只是一个心智未成熟的妹妹。


    所以顺着她, 却并不一定是对她好。


    她很可能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喜欢那个, 一切都是非确定性的。甚至究竟是喜欢,还是单纯的不想让亲密的人跟别人好, 一种纯粹的占有欲也不确定, 根本没有可信的参考价值。


    就像小孩子, 有时候看到父母抱一下或者逗一下其他的小朋友也会因此而生气不开心一样。


    其实郁景和本没有立场。


    他唯一想要做的事情就是保护她, 照顾她,让她快快乐乐的生活就好——就像当初她叔叔带着她第一次来到他家的时候一样。


    习惯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


    一旦随着年岁的增长, 似乎某些东西就会被刻进血液之中, 成为一种身体的本能。


    郁景和知道自己不能做错任何决定, 也不能只为了自己而做决定。


    因此只能谨慎——


    就像有些事情一旦有了开端,就再也没有办法回头一样。


    他比她年长几岁,也必须要考虑和顾及得更多,更周全。问题的关键是,他怕她只是一种依赖,甚至是孩子气的占有欲。


    更怕她之后会后悔。


    ——


    宁桃回到家之后心里就莫名憋屈。一方面要重新打包收拾东西,另一方面还要忍耐因为这件事而带来的,心情上的郁闷心理。


    因为早上起得晚,刚吃过早饭没多久,所以也不饿。


    再加上房子这件事的问题,更是一点吃中饭的心情都没有了。


    或许自己唯一幸运的地方就是前天刚刚搬过来用的那些收纳箱还没有被她扔掉。如今既又派上了用场,可以直接拿过来用了。


    她一边收拾着一边心里郁闷得要死。


    只觉得怎么什么倒霉的事情都被自己碰上了。宁桃感觉自己就像实验室里面的小白鼠,被研究人员用奶酪又或者在迷宫里面绕来绕去,做着无用功。


    刚把书本再次整理好放到收纳箱低,正拉开抽屉准备把杂物也收拾一下,门口便传来一阵敲门声。


    这次敲门声倒是没有昨天上午那样重了。


    还算比较温和克制,没有让人慌乱的感觉。


    宁桃以为是中介又过来要跟她处理什么合同解约的事,所以便直接放下了手里的活儿去客厅开了门。


    可谁知推开后,门口站着的却并不是中介。


    她的表情一时间有些凝固,呆站在门口半天,不知道该不该迎那人进来。


    “见到我就这么不高兴?”


    郁景和看着她说。


    其实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不高兴,她只是单纯的有些意外。而且在这种时候还没有想好以后要怎么样跟郁景和相处——他总是不给她时间缓冲和思考。


    “没有。”


    宁桃眼帘垂下来,睫毛扇了扇,闷闷地说了一句:“没有不高兴。”


    她放下搭在门把手上的手,转身便往卧室去了,没有再管身后的郁景和。但依然能感觉到那人直接从门口进来,一直跟在她后面进了卧室。


    宁桃不想搭理他,自顾自的到书桌前继续收拾东西。


    郁景和倒好像不管这些,只是走到了她旁边的位置然后停下,看着她低头闷气收拾东西。


    “我车就在楼下。”


    郁景和顿了顿,然后才问:“你想回家住还是去我那里?”


    “去我那里的话我就帮你把空的卧室收拾出来。我平时也不回去。你要是想自己住去那里就好了。”


    对方问这句话的时候宁桃正在把手里的文具和台灯放到收纳箱里,当郁景和的声音传到耳际的时候,她正在放台灯的手顿了一下。


    然后放好才说:“我不去,我哪都不去。”


    “这里不能住我再另外找房子租就是了,反正会把租金退给我。”


    她想也不想便说。


    郁景和一时没有回她。宁桃只觉得周遭空气都安静了,心里毛毛躁躁的。她悄悄的看了他一眼,却恰好对上他正看向她的视线。


    心尖突然像是被微弱的电流穿过似的。


    她飞快的收回了视线,低着头继续手忙脚乱的收拾东西。


    然后,她便听到郁景和在旁边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然后才终于凑过来。


    宁桃看着他往自己这边靠,身体和心都紧了一下。男人凑进过来,她又闻到他衬衫的香气。宁桃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却发现那人的手却越过她,去拿了她头顶旁边上的杂志。


    她眼睛睁得大大的,视线莫名就落在对方的脖颈上。


    看到他的喉结在平整白净的脖颈上明显凸起,看着那样明显,却又那样莫名吸引人。


    郁景和帮她把头顶的那一沓杂志拿了下来,然后放到旁边的空箱子里。


    “你干嘛?”她问。


    那人连头都没有抬,只是说了句:“不然你自己一个人要收拾到什么时候。”


    宁桃这次倒是没有反驳。


    一是郁景和说的也有道理,她自己一个人确实收拾不完,而且这本身也是很累的是;二是因为她知道就算自己再因此而和郁景和吵架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她继续低着头整理。


    但没想到当自己拉开下层抽屉的时候,一时间忘记了规避郁景和。自己当初塞在最下面那层的那张照片暴露了出来。


    宁桃心里慌了一下。


    她不想照片被郁景和看到,赶紧瞥了一眼对方在干嘛。好在那人在收拾书架上的东西,没有往这边看。


    她小心的将自己的那些书本盖在相框上,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放进收纳箱里,企图蒙混过关。


    却不想那照片和相框都太大,自己的书本尺寸小,盖不住,还露了挺大一部分边角出来。


    而更不巧的是。


    当她要把东西放到大箱子里面去的时候,郁景和也恰好收拾好了她的那些零零散散的笔,用笔袋装好了准备放过来。


    宁桃能明显感觉到郁景和的身体停顿了一下,目光落过来。


    他的视线让她感觉自己手上的皮肤火烧火燎,像是被滚烫的开水浇了一下似的难受。但已经太晚了,他已经看到了。而且傻子都看得出来那张照片是郁景和——


    更别提是他本人。


    空气好像变成了果冻,整个凝滞住。宁桃只觉得自己好像一个被剥了皮的山竹,里面白色的瓣儿都赤.果果的露在外面。


    尴尬又难堪。


    虽然郁景和早就已经知道了自己喜欢他这件事,而且还是自己主动戳破又被拒绝的。


    可如今这样她又会有些觉得尴尬和不舒服,好像自己多年来隐晦而羞耻的臆想,全都被正主本人知道了一样。她觉得很不好意思,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心脏乱跳,脑子发胀,又胡乱的往里面塞了一些东西才盖住那个带着相框的照片。


    然后偷偷去瞄郁景和的神情。


    好在那人什么也没有说,也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只是淡淡的收回视线,然后继续帮她收拾东西了。


    可宁桃总觉得自己好像输掉了什么,很不平衡。


    哪怕这一切都只是一场,她脑子里凭空幻想出来的战争。


    “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她站在那里,冷不丁的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然后看着郁景和停了手上的动作一下,直起身来看向她。沉黑色的眼底像夜晚平静的海面,静谧却也危险。但终究没有任何表态,就只是看着她。


    宁桃被他看得有些后背发毛。


    总觉得郁景和是已经看穿了自己为了找补而做出的,某种无谓的诡辩。


    郁景和看了她几秒,什么也没有说,最后又低下头帮她叠衣服去了。宁桃却因此而有些心慌。她觉得他没有信,所以便又急急忙忙的强调补充了一句。


    “我真的已经不喜欢你了。”


    她语气加重,故意把真的那两个字强调了以下。


    “嗯。”


    这次郁景和终于有了反应,但也只是随便应了一声,说不上敷衍还是不敷衍。宁桃已经看不透他了。只知道他是嗯了一声,但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


    “知道了。”


    他好久以后回了一句,语气轻飘飘的,听不出喜怒。


    宁桃站在原地捏紧了手指,指甲的边缘微微的陷进掌心的肉里,只感觉自己好像输得更加彻底。


    郁景和是不是根本就不在意啊?


    她喜欢谁他都不在意,就像他对于她喜欢他这件事也不怎么感冒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宁桃就是感觉自己心里被一下子剖开了似的,难受的情绪又开始疯狂蔓延。她眼睛酸酸的,但又不想丢人的哭,只好忍着继续收拾东西。


    她心里一边难过,一边恶狠狠的想,自己一定要找一个比郁景和更好的男朋友。


    一定一定。


    而这时,郁景和已经帮她叠好了一部分衣服,正要走过来放到卧室中间的大箱子里。


    路过时,有意无意的看了宁桃一眼,却只瞥见了女孩儿撅着的嘴巴和微微红的眼眶。


    他看得出来她又不开心,犯了那种没有安全感又十分玻璃心的小性子。


    他了解她的程度。


    可能都远胜过他了解他自己。


    “饿不饿,我先带你去吃饭吧?”


    郁景和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哄她,只好这样说了句。


    宁桃却忽的一下子转过身,也不回答,就兀自开始装东西,还每一件东西都放得很带有情绪化似的,非要弄出一点声音来发泄。


    不知道为什么。


    宁桃明明在难过,郁景和却忽然觉得她这个样子有点可爱。


    像一只伤心的小猪。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两个人又收拾了一会儿, 把床铺和宁桃的衣服也装好放进收纳袋里。


    眼看着快三点,郁景和带着宁桃先去附近吃了饭。


    而宁桃还在因为刚刚的事情心里有情绪。


    但另一方面,她又感觉郁景和在的话挺好的, 至少自己不会因为这里发生过不好的事情而害怕。


    她的注意力都跑到郁景和身上去了,完全忘记了有这回事, 直到出来之后才又后知后觉的感到后背发凉,但也只是一瞬之间的想法。


    因为很快的,她的注意力就又回到了郁景和身上去——


    总之, 她现在就很讨厌他。


    有一点由爱生恨的意味。


    吃饭的时候,她也不想看他, 不想跟他说话,只是一边吃饭一边看手机,尽最大的努力想要忽视掉坐在自己对面的人。


    可惜在等上菜的时候。


    微信里空空如也, 微博也没有什么可看的东西。世界又在跟她作对一样, 什么也刷不出来。


    两个人没什么话说。


    郁景和就在对面静静的看着她。


    直到上菜后,宁桃囫囵吞枣似的吃了一点, 然后就继续盯着手机看。


    不过这一次倒是有了收获。


    微信联系人那里冒出了一个红色提示。点开看了一下才发现是好友申请。而对方的头像恰好就是显示跟自己报名成功的那个人。


    但更重要的是,下面附了一条申请留言。


    “谢钦淮。”


    宁桃愣了一下, 随即瞪大了眼睛。所以说,报名和她组一周cp的人就是那个白头发的摄影师吗?


    她拿着筷子的手都顿了顿, 在那儿呆了好几秒。


    “怎么了?”


    郁景和问了她一句。


    “没, 没事。”


    宁桃抿了一下唇, 很快摇了摇头。但其实心里小小的讶异了一下。因为她确实没有想到会是那个人。


    她扒了几口饭, 然后点了同意。


    “吃饭都放不下你的手机。”


    郁景和在对面幽幽的来了一句,听上去好像有些不高兴。语气虽不明显, 但她了解他, 就能分得出来。


    宁桃撅了一下嘴, 然后就把手机倒扣着放到了旁边。可还没吃几口,心里便又有些不平衡。


    自己为什么要听郁景和的话?


    他对她一点也不好,她干嘛还要听他的话。


    她皱了皱眉,开始显得有些焦躁不安,草草的夹了菜又扒了几口米饭。


    这家川菜馆的水煮牛肉做得不怎么样。


    虽然看起来放了很多辣椒,红红绿绿的,但实际吃起来却没有什么辣味,反而是只有油油的感觉。


    她一边因为郁景和而不开心,一边又有些想念郁景和做的水煮肉的味道。


    一顿饭下来两个人也没有说几句。


    宁桃一放下手机就爱东想西想,更别提郁景和本人还坐在她对面。


    “我要自己租房子住。”


    两个人之间安静了一会儿,宁桃又冷不丁的突然来了一句。


    自从那天晚上之后,连她自己都感觉自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哪哪都不想让郁景和如意。


    能给郁景和添堵的话,她心里就会稍微平衡跟好受一点。


    她说完后,郁景和也没有立即回话,只是继续吃饭的动作。


    但宁桃知道他听见了。


    “干嘛不理我。”


    空了几秒之后,见郁景和不回,宁桃又眨了眨眼,闷闷不乐的问他。郁景和不回的话她就会觉得自己有一点尴尬,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似的。


    “你要是今天能在今晚搬走前顺利找到,你就租。”


    郁景和回了一句,声线恢复到了冷冰冰,像是没有喜怒的状态。


    宁桃一下子就像霜打了茄子,泄下气来。


    嘴瘾是能过的,但说实话,让她今天就找到房子有点不切实际。


    毕竟附近的房子她之前找的时候就已经看了很多了,不是经济负担不了就是环境和设施不太好,她又对环境比较挑剔,所以本身就很难两全。


    再加上时间又短,联系中介再看,可能根本看不了几户就天黑了。


    要是签的话,说不定还要涉及到等房东和收拾卫生的什么的,不可能马上就住人。


    可她行李都收拾了一大半了,床铺也收拾起来了,如果今晚找不到合适的地方自己要去哪里住啊?东西那么多,搬走了放在大马路上吗?


    宁桃现在就是很懊悔。


    她本来可以收拾的慢一点的,结果郁景和一过来完全打乱了她的计划,一下子把行李都打包收拾得差不多了,直接切断了她的后路。


    最糟糕的是,她刚刚脑子里光计较被郁景和发现自己私藏他照片的事了。


    一时间都忘了这个。


    她知道自己没办法怎么快找到合适的房子,何况上次就找房子就已经把她累得半死了。在好一番天人交战后,宁桃才终于选择屈服于现实。


    她不说话了,也不顶嘴了。


    草草吃完饭之后就像一只鹌鹑似的坐在座位上,一眨不眨的看着郁景和。


    可能总是被宁桃这样直勾勾盯着看,郁景和像是早就已经习惯了的样子,仍旧面色如常。


    宁桃本身饭量就有些薛定谔。郁母总说她在外面吃饭就像小猫吃食似的,总是先试探性的嗅嗅,然后再小心翼翼地尝一点儿,最后才吃。而且饭量还小,每次在外面就只能吃一点儿。


    但在家里,轮到郁景和做饭的时候,她就能吃满满一大碗。


    所以在外面的时候,她基本都是很快就吃完了,然后坐着等着郁景和吃完。郁景和就没有她这样娇气,好像在哪里胃口都很好似的。


    过了一会儿,宁桃拿过手机看了眼。


    她和谢钦淮已经加为好友。


    宁桃记性特别差,尤其是对于跟自己和郁景和无关的事情上,几乎都是前脚知道了后脚就忘。在学校有时候班长或者老师下达了什么消息,她前脚问了别人知道了,有时候过了一会儿就又会想不起来。为此还不少被同学吐槽过。


    但她也不是故意的,她好像生下来某部分用于记忆储存的脑容量就非常小似的,总是健忘。


    后来就只好在本子上记一些事情,或者用便签才能记住很多事。


    比如作业,再比如提交日期等等。


    她之前看着当时匹配成功的头像就觉得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具体在哪里见过。


    现在加上了之后,又跑回之前的合作时候拉的微信群组去看才发现,果然就是谢钦淮没错。对方没有换头像,还是之前的,所以她早就见过所以才有那种熟悉感。


    只不过就是没有想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而已。


    说实话,宁桃心里居然有一种紧张的感觉。因为她完全搞不懂谢钦淮要干嘛,在她的印象里他不像是会参与这种幼稚事情的人。


    而且……她总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话。


    可能是因为店长提醒在先,她也先入为主的觉得对方就是不好相处,性情古怪的人。


    但事已至此,不说话好像也不太好。


    宁桃想了想,最终还是发了一个打招呼的表情过去。


    对面没有很快回复她。


    但不知道为什么,跟谢钦淮发消息的时候,她心里面总会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发完后,还忍不住抬起头来瞄了一眼正坐在自己对面的郁景和。


    但好巧不巧,当她抬起头来的时候,赶上那人也在看着她。


    郁景和的眼睛本身就是偏犀利狭长的类型,很漂亮,她有时候和他对视的时候就会像喝多了似的晕乎乎,一时间忘记很多事。


    但有时候又会觉得紧张,好像自己是个小偷被抓住了。


    就比如此时此刻,被那双黑沉沉的眼睛一盯,宁桃就忽然如芒刺背,又紧张地低下头去。


    但郁景和却像不打算放过她似的,很冷淡的问了一句。


    “同学?”


    宁桃抿了抿唇,心虚的嗯了一声,眼睛从左边滑到右边,又从右边滑到左边,隔了一会儿才否认。


    “不是。”


    闻言,郁景和没有继续问下去。


    反而是宁桃心里像是被松了土似的,不上不下。她很希望郁景和能继续问一点什么,那样子的话她就可以添油加醋。


    可惜他什么都没有继续问。


    过了一会儿,宁桃实在憋不住了,说了句:“我找了一个男朋友。”


    虽然……也算不上。


    她也知道这只是游戏性质,不是真的。但她就是想这么说。


    宁桃坐在那里,看到郁景和拿着筷子的手停了一下,但又很快恢复如常。脸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滑过。泾渭分明的眸子,只冷冷淡淡的掠过了她的一眼。


    没有任何温度。


    宁桃的心紧了一下。郁景和的眼神让她一时噤了声,不敢再说下去。


    其实她本来可以解释一下,说是假的,逗他玩的。


    但心里的某种逆反心理就是促使她不想说,好像说了就会变得很丢人一样——即使她现在已经够丢人,破罐破摔了。


    她像是瘪了的气球,坐在那里一字不吐。


    等到郁景和吃完饭付了钱,两个人从里面出来。那人拿了两瓶干净的水,习惯性的随手先拧开才递给她。


    宁桃默了一下,然后才拿着接过来,喝了口。


    一路上,她都跟在郁景和后面默默走着。两个人一前一后,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走到街上。


    “你都没有什么好说的吗?”宁桃问。


    她只是有些泄气。


    明明知道郁景和不喜欢她,但还是一个劲儿的想要作死,来找到一点儿在他那里的存在感。


    其实宁桃心里很清楚,郁景和对她是有感情的,所以不管她怎么作,他都还是会对她很好,不会离开她。


    只不过,那种感情并不是她所期待的感情。


    她睫毛失望的虚掩下来,默默看向地面。却不想,自己前面的那个人忽然停下脚步,继而回过头来。


    “你想让我说什么?”


    他问她,声线冷冰冰的,还有些逼问压迫的样子。


    “我让你不找你就能不找了么?我让你分手你就能立即跟他分手么?”


    宁桃被郁景和突如其来的质问弄得呆愣在了原地。


    她看着他的眼睛,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可是……对啊。


    我能啊。当然能。


    只要你说一句话我就不这样作了。别说是假的了。我只是想看看你是什么反应而已,即使是自己找罪受;就算是真的,我也一样可以啊。


    但归根结底都是因为,你不喜欢我。


    她不想道德绑架他,也不想因为他对她有其他的责任,或是感情,而强迫他跟她在一起。那样就算两个人在一起了,她也一样会难过,会不开心。


    但有时候她就是控制不住。尤其是当她理智上线之后想要离开,却又离不开的时候。


    只能回到被感性控制的自己。


    她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好混乱,甚至是有些强盗式的。可是她心里就是这么别扭,哪怕知道自己是强盗逻辑,也一样弯弯绕绕的走不出来。


    是不是爱情都会让人变成傻子啊?


    她本来就不太聪明,现在应该是更傻了。


    所以,宁桃了选择忽然低下头沉默不语。郁景和站在她对面看了她好一会儿,最终像是被气得不轻似的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宁桃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她忽然有些愧于自己的作,但心里却又酸酸软软的,眼里难受。


    一步也迈不开。


    她知道自己已经给郁景和添了不少麻烦,从最开始到现在,已经一辈子都还不清了。或许真的,只有自己不再喜欢他了,能心平气和的接受这些事的时候,她和他才会好过。


    郁景和往前走了几步,像是意识到了宁桃没有跟上来。


    所以在不远处停下,回过头来。


    他像是不想再跟她说什么样子,但是又不能把她自己放在这儿。索性转身回来,几步往回走到了宁桃前面,俯身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腕,拉着她往前走。


    宁桃像是一根没有思想芦苇似的,也没挣脱,也没挣扎。


    只是任由他牵着走。


    她傻乎乎抬眼看着郁景和握着她的手腕,又开始忍不住胡思乱想。自己什么时候能跟他真正的牵手呢?跟男生牵手是什么感觉?


    哦,她忽然想起来,自己似乎已经和郁景和牵过手了。


    就在她高中的时候。


    那时除夕夜,他带她去江边看跨年夜的焰火。因为当时江边人非常多,几乎是肩挨着肩,再加上灯光又暗,很容易被人流冲散开。


    宁桃原本跟在郁景和后面。


    到了人多的地方,他像是怕她走丢。两人虽然一前一后,但他在前面,手却伸到后面来让她牵上。


    宁桃至今仍然记得那晚的焰火。


    借着江边焰火和灯火混杂的迷离的光,看到他伸到后方来的手。她还记得自己的心砰砰跳了一下,然后紧张的将手伸过去。


    最后,又被他牢牢攥在手心里。


    宁桃想,那个时候真好。只可惜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


    他拉着她一路回到宁桃租的那个楼上,之前收拾的东西还剩些收尾。


    吃完了饭继续工作。


    其实她也不愿意跟他这样闹别扭,主要是周遭气压太低,她自己也浑身不舒服,好像干什么都不得劲似的。


    宁桃能感觉到自己又把郁景和弄生气了。


    其实蛮好笑的。


    郁景和脾气算是她见过的男生里面最好的,性格温和,也没什么负面的脾气,可是她这几天却好像把他弄生气了好几次。


    她站在那里,就呆呆的看着郁景和在收拾。


    他身形挺拔干练,气质里有一种干净和利落感,哪怕只有一个背影也那么吸引人——


    尤其是,像她这样容易被漂亮皮囊冲昏头脑的小姑娘。


    宁桃莫名的,心下动了动。


    然后鬼斧神差似的,走了几步上前。像一个赖皮的树袋熊一样。


    从后面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腰。


    作者有话说:


    咱们就是说,非常理解宁桃的这种矫情的思绪。


    但是……


    第17章


    不知道为什么, 但宁桃抱上去的那一瞬间,真的有一种异样的满足感。


    就好像饿了很久的人,终于逮住机会能够饱餐一顿。


    郁景和的腰很细, 但是摸起来抱起来却是很结实很紧的。后背有很明显的肌肉块,也让人有一种踏实的力量感。


    她抱着他, 能感受到男人衬衫下面隐隐偷过来的,身体的温度。


    热乎乎的。


    他后背的衣服上还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香气。像是保鲜层冰过的青苹果一样。


    她忍不住用脸在他后背蹭了蹭。


    而郁景和却意外的没有动,也没有任何挣扎, 只是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直起身来定定的在那里站着。


    宁桃感觉自己抱了好久, 但是她不想松开。


    时间从长到慢,也不知道过了有多久。但至少,在这段时间里的每一秒她都过得十分满足, 恨不得一秒拆成两秒来用。


    直到很久后, 宁桃才感觉到自己环在他腰上的手背被轻轻拍了拍。


    “该收拾东西了。”


    但是她还没有抱够。


    不知道心里面从哪儿生出来的一种冲动,宁桃在不得不放手的时候狠狠的用力抱了一下郁景和, 然后才依依不舍的松开。


    郁景和看起来有点无奈,很想说什么的样子, 但是又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皱了皱眉, 随后只得继续一言不发的帮她收拾东西。


    但宁桃看着他这样无奈, 却忽然有了一种得逞的快乐。


    他没有反应强烈的拒绝, 就说明, 自己以后说不定还可以得寸进尺些。


    这么一想,她心情好像一下子就比刚刚好多了, 也开始动手收拾起来。


    只是过了好一会儿, 她才想起来自己最关键的事情还没有问。


    “那我的行李要放到哪里去。”宁桃问。


    一提起这个来她就感觉有点不知所措。主要是自己之前都已经从郁家出来了, 还兴师动众的跟郁父郁母坐下来谈了一场。


    如果这还不到一星期就又回去,总感觉自己灰溜溜的,有点不好意思。


    而且这真的很丢人啊。


    他们是郁景和的亲爸亲妈,但不是她的。宁桃一直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心里也一直有一点点的担忧,不想再继续欠人情。


    因为除了口头约定,他们真的没有必要管自己的这个拖油瓶。


    现在这种情况,让她再去跟他们讲自己租的房子出了事,要回去住。


    她怎么也张不开这个口。


    但宁桃问完后,郁景和却只是直起身子来,回头浅浅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回头搬箱子,淡淡说了句。


    “我跟他们说过了,直接回去就好。”


    噢……原来他已经帮她说好了。


    宁桃本身就不擅长跟长辈打交道,何况不是自己有实际血缘关系的长辈,肯定难免会有些隔阂和客气。


    如果让她自己去说,估计又要好一番措辞,各种纠结和煎熬。


    好在郁景和已经说完了。


    宁桃心里的大石头好像一下子就被放了下来,但另一方面,又瞬间有些不好意思。


    “嗯……谢谢。”


    她嘴巴动了动,脸颊微微烫,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感谢的话来。


    但郁景和没搭理她。


    他不是没空搭理她。宁桃看得出来,他就是不想接她的话茬。


    郁景和原本的好脾气好像已经她这几天一而再再而三的作死和闹腾行为消磨殆尽。


    宁桃见郁景和不说话,就也心虚的暂时闭了嘴。


    ——


    两人又收拾了一段时间,才终于把她的行李都打包弄好,再一一弄到车上。


    好在宁桃就一个女生,东西也不是很多。


    往回返的时候,她坐在副驾驶上格外安静。主要是今天已经闹过了几轮,她也有些累了。


    再加上一会儿回去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郁父郁母,想到这里心里就很慌乱紧张,没有功夫再分出精力去闹。


    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暗。


    窗外面车流如注,霓虹灿烂。宁桃时不时看一看正在专注开着车的郁景和。


    外面的街道很热闹,但车里的空间内却很安静。


    她想说点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低头靠看手机解闷。


    之前下午因为一直忙着收拾东西的缘故,宁桃一直没有看手机。现在打开手机才看到谢钦淮给她回的消息。


    但很显然,宁桃没有料到对方会只给她回了个hi。


    宁桃一下子又不知道该怎么回了。


    她平时很少跟男生聊天,无论是三次元还是二次元,打交道都很少。跟女孩子们倒是聊的比较多,也更有共同语言。


    有时候聊衣服,聊护肤,聊星座,聊猫猫狗狗之类的永远也不会嫌腻。


    她看着那个冷冷淡淡,分不出语气的hi,突然就不知道自己应该回什么才比较好。


    但又不能什么都不说。


    “大佬,是你报名了跟我组那个一周cp的吗?[发呆]”


    她刚发出去,又觉得自己这样问有些直接。刚想着撤回重新发,可对面已经回了消息过来。


    “嗯。”谢钦淮回。


    宁桃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一个单字,再次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她现在真的能理解,为什么当时店长说谢钦淮不好相处了。


    这个人好像每一句都能切断别人的好奇,以及继续找话题的欲望。


    她抬起头看着窗外路边不断后退的风景好久,最后才又低头回了一句:


    “哈哈哈,好滴。[咧嘴笑]”


    这算是她一个小小的强迫症。就是对话框最好是自己发的,不然就总觉得别人说话自己没有回,没有礼貌似的。


    不过她真的想不明白谢钦淮为什么会突然和她一样无聊到参加这种东西。


    好在,她也不想去深琢磨这件事,就随他去吧。


    回复后,宁桃便把手机放到了一边。


    她看久了手机眼睛就会有一点难受。再加上坐车稍微有一点头晕晕的。


    不过也是。


    折腾了一天,精神内耗也内耗了一天,怎么可能不累呢?


    只跟郁景和之间的“斗争”已经让她筋疲力尽。即便这场战争是她先挑起来。是她不断挑衅,不断在对方底线的边缘试探的。


    郁景和根本就不想搭理她,却又不得不苦于她的这种不断试探。


    但此时,她想要暂时休战了。先把一切都抛到脑后,至于一会儿回郁家自己该怎么说怎么表现,就一会儿再说吧。


    她现在真的只想好好休息休息。


    宁桃才刚闭上眼睛,就感觉脑子里一瞬间天旋地转。


    她确实是困了。


    眼皮好像一尝到懒散摆烂的甜头就不愿再睁开似的,越来越沉。本来宁桃还只是想小憩一下,但不知不觉就靠在窗户边睡了过去。


    在下一个岔道口时,车子因为红灯而暂且停下。


    郁景和这时才转过头,看了坐在旁边的宁桃一眼。而此时,那姑娘已经睡着了。


    怪不得这么安静。


    想到这里,郁景和眼睛明显沉了一下。


    想想这一天下来,她就像个让人不省心的熊孩子一样上蹿下跳,聒噪异常。跟她以往一点儿也不一样。


    他能感觉到自从那天晚上之后,她一切一切的不寻常。


    以前的宁桃是安静的小鹌鹑,现在的宁桃却是一只愤怒的小云雀。好像时不时就想叨他一下。就算叨不到也要飞在他耳边叽叽喳喳个没完。


    像是在报复他。


    但他有什么办法呢?


    他了解,也知晓她的委屈。所以他不能,也不想去教训她,不想把她关在笼子里不许她乱发脾气;不想凶她。而且他知道,宁桃从小就对摆事实讲道理这一套免疫。


    他想放走她,放飞她,让她去更好更远的天空去。她却偏要赖着不走,还要因此而生气,扭过头来咬他一口。


    郁景和的眸子落了下来,伸出手,像是想要习惯性的去摸一摸那姑娘的头。但手伸到一般的时候,又好像想起来了什么,犹豫克制了一下,才最终又将手收了回来。


    此时,终于绿灯了。


    男人放在膝上的右手稍微攥了一下拳。


    而后,纤长分明的手才重新放回到方向盘上,将车开了出去。


    而在这两分钟之内发生的一切,宁桃都不曾知晓。


    她已经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睡了过去。


    就像以往一样,只要是在郁景和的车上,只要只有他们两个人,她对周边环境的警惕和戒备心就会被放下,从而也很容易睡着。


    她有时自己睡的时候反而会失眠,但若是郁景和在旁边,又是只有两个人的话,她就总能很快入睡。


    而且睡眠质量还都很好。


    宁桃之前看过几篇公众号发的研究报告,说是人类闻着伴侣的气息更容易入睡且睡得更好。她没有仔细看其中的科学依据,但记住了这样子的一种结论。


    不知道这和她在郁景和车上就总是犯困,且总是能睡得很好有关系。


    ——


    二十分钟后,车子重新停了下来。


    宁桃这回睡得太死了。要不是听到郁景和打开了后面车门开始往下拿东西,她估计自己能在车上一觉睡到明天早晨。


    夜已是浓黑的。


    宁桃睡了一半,被吵醒是迷迷糊糊的。旁边的位置已经没有人了。她回头去看时,才看到郁景和和郁父已经在后面搬东西了。


    她脑子这才一下子清醒过来,赶紧推开门跳下车跑到后面去。


    本来回来住就已经很丢人了。结果现在她自己在车上睡觉,让人家长辈帮忙,实在是很不像话。


    但宁桃不知道郁景和怎么没有叫她,害她不免有些难堪,感觉自己很没有礼貌——虽然很可能,全世界只有她自己这么觉得。


    她跑到郁景和旁边的时候,对方正把她行李的其中一个大纸箱子抱下来。


    而郁父已经提了一个口袋进去了。


    宁桃赶紧见缝插针地跑到郁景和旁边。


    “你怎么快到了都没有叫我。”她问他。


    他闻言,低下头看她。


    少女的脸蛋儿像剥了壳的荔枝,很可口,让人感觉一咬一口汁水似的。偏生那双眼睛长得还而漂亮。


    他看着她时,总会心生出一种不合时宜的罪恶感。


    郁景和很快的移开眼神,眼底黯了一下,什么都没说便抱着箱子往里面走。


    宁桃不明所以,也赶紧拿了一个稍微小件的跟在他后面——每当她失去安全感,或者是紧张的时候,她就想躲在他后面。


    而今天的紧张感,主要来自于自己几天前才兴师动众的走了,现在又像夹着尾巴的老鼠灰溜溜回来。


    别墅里灯火通明。


    宁桃脑子里还正想着自己面对郁父郁母的时候要说些什么,怎么解释自己房子出问题的事。以及要不要说只是在这里再借住一段时间,等她找到合适的房子一定会马上搬走之类的保证。


    但还没有等她的草稿在心里打好,郁父郁母就先一步迎了上来。


    “晚饭还没有吃吧?”


    “桃子饿不饿?晚上想吃什么?你叔叔今天买了一条特别肥特别大的胖头鱼。今晚让你哥哥炖给你吃呀?”


    “正好今天还买了西瓜,现在还在冰箱里冰着呢。”


    “你是想饭前就吃,还是等一会儿吃完饭过半小时再吃?”


    “你走这两天那房间我都没动。今天听你哥说你要回来之后我刚打扫了,还通了一下午的风,干净得很。快快快,哎呀你这孩子别傻站着了,快把箱子放那儿。”


    ……


    宁桃发现她根本就不需要打什么草稿,就算提前准备好了也没有什么问。


    因为她基本主动插不上什么话。


    从头到尾都是被郁母带着走,木愣愣的回答着对面连珠炮弹般的问题。


    但其实她心里面是暖的,也能体会到那种“家”一样被人关心的氛围。


    郁父不会做饭,也就只能做做体力活,帮忙打一下下手。


    宁桃的行李都从车上拿下来之后,他就大有一种完成任务的感觉,迫不及待的跑去客厅看海峡两岸新闻去了——


    那是他最大的爱好。


    “天天看,恨不得钻里面去。”


    这时候,郁景和已经去厨房处理晚饭了。而郁母正准备带宁桃上楼整理东西以及铺床,快上楼梯时候看到郁父打开了电视,像气不打一处来似的白了沙发上的郁父一眼,愤愤的说了句。


    宁桃知道她不是真的生气,只是发发牢骚。


    但还是硬着头皮打圆场:“关心国家大事,也挺好的。”


    “得了吧。”


    郁母哼了声,一边往楼上走一边说:


    “桃子啊,你还是太单纯了。他那哪儿是关心国家大事啊,你跟他说哪哪哪儿发生了什么事他根本都没有兴趣。他看都是为了看那个女主持人呢,那可是你叔叔的梦中女神。”


    “啊?”


    宁桃是真的吃了一惊,好半天才转过弯儿来。但是这种情况她知道自己不好再插嘴了,主要是说什么都不太合适,所以就只是听着。


    她一边跟着郁母往回了房间收拾,一边忍不住想:应该每个男人都有自己心里想着的异性吧。


    就是那种无关现实的。


    那郁景和喜欢谁呢?他肯定也有,但是她对此却丝毫不知道。


    但肯定不是自己就对了。


    一想到这里,她的脑子就又变成了一个毛线球,心里有一种微微沉重感。整个人都不太开心得起来了。她真想变成那个女生。


    那样该有多幸福啊。


    ——


    晚上的时候,郁景和做了那条又大又肥的胖头鱼。


    炖出来的汤是白白的,肉质很嫩。


    总体来说,宁桃是不太喜欢吃鱼,但却很喜欢吃胖头鱼的鱼头。尤其是郁景和炖出来的鱼,鱼头都是香香的。


    但因为鱼只有一个鱼头,她有时候就不好意思夹过来自己吃。只是每次家里做胖头鱼的时候,他们都会夹给她。


    今天也是一样。


    宁桃有些不好意思,因此推脱了一下。结果她嘴上还在说着不用不用的话,郁景和就已经一言不发的把鱼头夹到她碗里去了。


    她脸红得像是猴屁股,但也只好接受下来。


    吃完饭,宁桃又回到房间简单收拾了一下。刚刚趁着郁景和做饭的那会儿工夫肯定没办法都弄完,但总算跟郁母一起把床铺好了,衣服也放到了衣柜里,已经完全可以住人。


    只是稍微有几箱零碎的东西还没有归置,宁桃打算明天自己再一点点弄好。


    她换了睡衣,穿上了拖鞋,也解开了白天扎着的马尾,正在收拾自己的课桌。


    九点半多的时候,郁母过来送来了切好的西瓜。因为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缘故,还冰冰的。


    宁桃捧着西瓜坐到自己的小桌子前打开台灯,然后咬了一口。西瓜清香沁人的味道瞬间将整个人所包围。


    台灯明亮温暖的灯亮着。


    宁桃一边啃着西瓜,心里也跟着时间一起慢慢安静下来。


    她之前还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有一天回到这里,就这样安静的坐在桌子前。晚上就躺在这里的被窝睡觉。紧邻着的隔壁就是郁景和的房间。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同时,她也很喜欢就这样坐在这里放空。好像这几日以来一直波动着的,不稳定的情绪在此时终于可以短暂的休息一下,平和下来。


    而当她吃完了一瓣西瓜,正准备却拿第二瓣的时候,却忽然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


    她迅速扭过头去,看着自己房间的门。


    然后迅速拿过纸巾稍微擦了擦手,然后一路汲着拖鞋小跑到门口——


    她本来以为是郁母又不放心要来看看她或是送什么东西之类的,但打开门后,门口站着的却是郁景和。


    宁桃微微仰起头,看着郁景和的脸,稍微愣了一下。


    或许是因为太晚了,郁景和今晚就也干脆在这边睡了。身上套着的是他在这边常穿的那套衬衫,灰色的,垂坠感很重。


    薄薄的布料下面,被锻炼得极好的肌肉略略将衣服撑起,能依稀看到手臂上和胸口处的线条,以及皮肤下面青绿色的血管。


    往往就是这种最简单的衣服,他穿着才最好看。


    宁桃还没来得及问郁景和找她来做什么,那人就将手上的东西往她身上一塞。


    宁桃怕东西会掉,条件反射似的曲起手腕抱住,低头去看时,才发现是自己之前一直抱着睡的那只布偶熊。


    就是那只郁景和送给她,她不想将其带走所以留在衣柜里的玩偶熊。


    她抱着熊,心口好像猛然被人戳了一下。


    宁桃忍不住抬起眼看向对面的那个男人。


    可她都还什么都没有说,那人却眼睛沉了沉,完成任务般转身就走,只留下她一个人开着门,抱着玩具熊在门口发愣。


    她看着郁景和回了房间,然后才怔怔的拿着熊转身退回到房间,依依不舍的关了门。


    郁景和现在越来越不爱和她讲话了。


    以前都不是这样的。


    但自从她跟他告白那晚之后,好像很多事情都在暗处发生着微妙,却又明显的变化。


    宁桃重新坐回到等下,将怀里的玩具熊拿出来仔细端详。发现这只熊好像已经被人洗过了似的,比自己刚走时要干净许多,原本后面有些要开裂的部分也修补好了。


    她凑近闻了闻,还有点香香的。


    是苹果味儿洗衣液的味道。


    她心里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的充盈感,仿佛失去了很久的朋友失而复得一般,将那只熊放到怀里狠狠的抱了抱,然后爬上床,放到了自己的枕头旁边。


    她相信今晚,至少今晚,自己可以暂时睡一个好觉了——


    只要不去想郁景和的话。


    ——


    而与此同时,在别墅二楼的另一个房间里。


    郁景和刚刚关上门。


    心还在跳着,却像掉进了某种空白的荒芜。


    他从没有傻到认为自己对宁桃真的是一种单纯的,负责任的,乃至疼爱的兄妹之情。有些事情其实他很清楚,只是尽力在选择天平中较为理智的一方,也是对她好的那一方——


    但有时候呢,也难免会短暂的失控。


    就像刚刚,他看到穿着睡裙的她。


    睡衣是很普通的米白色,有些像古代欧式宫廷款的袖口和领口,□□处是娃娃领和蝴蝶结,袖子宽松,但袖口缩紧。


    或许是版型原因,以至于睡裙的领口有些偏大,能看到她胸口微微隆起,藏在衣服下面,发育好的饱满和柔软。


    少女纤细白嫩的脖颈堂而皇之露在外面,有一种无端诱人的,奶油味的错觉。


    她好像对于他的到来而感到颇为意外,仰起头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他。


    黑漆漆的眼睛,在夜晚白炽灯光的折射下,好像瞳色就有了稍稍变浅的痕迹。她眼睛很大,双眼皮的褶皱一直很好看,但眼头圆圆钝钝的,没有妩媚和风情,却总有一种纯真的娇憨。


    总显得那样无辜。


    又那样惹人疼爱。


    他想永远的当她哥哥,照顾她,保护她。就是这样很单纯的关系——


    可是怎么办,她在偷偷长大。


    作者有话说:


    不要晚上吃西瓜,会起夜。


    第18章


    后面几天下来, 日子过得还算安稳。


    或许是前几天自己跟郁景和吵了太多次,已经筋疲力尽。导致这次重新回来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两人都没有再提那个敏感问题。


    这段期间, 郁景和都有回来住。


    但除了吃饭和晚上出来拿东西时会遇到,其实也没有了过多交集。


    或许……这样也好。宁桃想。


    她现在还没有理清楚到底要怎样面对郁景和, 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只是听郁母说郁景和跟那个邻居家的姐姐没有成,心里稍微有一种窃喜。


    或许是察觉不到“自己领地”的危险,所以才暂时消停下来。


    宁桃上次帮忙拍照的那家汉服店新版襦裙卖得很好, 也有人顺藤摸瓜找到她的微博来。


    粉丝数一直在慢吞吞的往上涨。


    宁桃也因此“营业”了几回,不过只是在院子和家里发了自拍。


    她跟谢钦淮自从加了之后就没说过话。


    宁桃本着顺其自然的态度, 一直到活动开始的这天,活动负责人过来加她,又把她拉到了大群里, 她才想起来这件事。


    否则都差点忘记了。


    “让大家久等了!!我是你们的管家胖胖。接下来的一周会由我来发布每日任务并陪各位度过, 希望大家能拥有一个难忘且愉快的一周~~”


    “大家要先根据编号找到自己的cp哦。”


    “从今天开始的每天上午八点,我会发布当天的任务。请各位cp在晚上十点之前截图私发我进行打卡。”


    因为是刚拉的群, 里面很多人并不是像她一样和朋友组队,更多是系统大数据匹配出来的, 所以一时间群里热闹得很。


    大家都在看自己的编号,找和自己数字一样的那个。


    像宁桃这样直接找好人一起参加的, 就直接省略了这个步骤, 只负责围观。


    从聊天内容来看, 其实这里面大部分都是附近几所大学的学生, 甚至很多就是宁桃学校,以及对面那所理工学校的。


    第一天的任务很简单, 就是找到自己的CP并介绍情况。


    但直到发布任务后的很久, 谢钦淮都没有找她。


    虽然宁桃也抱着无所谓的态度, 但想着既然参加了就还是做一下的心态。纠结了半天,最终还是把群里的任务截图发给了对方。


    其实要是谢钦淮不想参加了的话,宁桃反而还能松一口气。


    她倒不是担心浪费参加机会,而是担心和不好相处的人沟通打交道,会很有压力。


    但几个小时之后,对方回了消息。


    “抱歉,之前一直没有看手机。”


    宁桃想了想,顺手回复道:“没关系的。反正也是游戏嘛,看到就回,顺其自然就好。”


    她想着可能对方就是这种性格,自己应该主动一点,所以就先说了自己的情况。


    也就是从这一天开始,宁桃才知道了原来谢钦淮也还是学生。而且还是走在她们学校旁边那所网红985的学生。专业是听上去很正经的金融工程,摄影纯粹个人兴趣爱好。


    还真是完全看不出来。


    她还以为他早就毕业了呢,因为感觉他身上好像不太有学生气。


    几天的接触下来,宁桃只觉得这个人话比较少。不会主动说什么,但看得出来不是坏人。也会配合她做那些任务。


    只是看谢钦淮惜字如金,不怎么愿意打字说话的样子,宁桃也就迟迟没有问他为什么来参加了这个的问题。


    ——


    前几天的任务都很好做,无非就是介绍自己,跟对方推荐一本最喜欢的书,邀请对方一起听歌,做小游戏之类的。


    当然也有换CP头像的任务。


    宁桃有些担心他会不想,所以就没有主动提,也不太好意思。直到晚上时点应该找管家打卡的时候,谢钦淮先开口问她。


    “不是说要换头像么。”


    然后,两人才找了两个蜡笔小新的头像换上。


    说来也奇怪。


    这蜡笔小新的头像一换上,好像整个人气质都变了似的。又沙雕又憨。


    她一点都没有办法将和自己聊天的这个人,和现实里的那个冷酷白毛帅哥联系起来。


    然而从第四天开始,管家发布的任务就稍微有了变化,加了一些必须要线下见面才好打卡的内容。比如一起去电影院看一场电影,或是去同一家奶茶店拍照。


    看得出来,策划组设置的内容是循序渐进的,在努力拉近各CP之间的距离。


    但线下见面这种事不是动动手指那样简单。


    宁桃不好直接约对方,也不想那么主动。甚至在心里暗戳戳的希望谢钦淮也不想,这样他们就可以默契避开见面的麻烦。


    但很遗憾。


    谢钦淮不知道抽了哪门子疯,那天意外变得很遵守规则,直接甩了一张电影院的在映截图过来,问她有没有想看的。


    宁桃有些为难。


    她本身就不太会拒绝别人,而且对于和除郁景和以外的男生单独出去玩这件事而言,更需要跨过很大的心理障碍。


    她纠结了一中午,心里有想要拒绝的因素,但一想到反正郁景和又不喜欢她,自己有这么大心理压力干嘛呢?


    去!就要去!


    又不是做什么亏心事,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却总有种心虚的感觉。


    “就看这个吧。”


    宁桃选了一个迪士尼最近刚出的动画片,在图上面圈好,又重新发给了谢钦淮。


    对方倒是也没含糊,很干脆利落的买完了票,时间地点也发了过来。


    既然别人买完了票,宁桃就真没法拒绝了。


    ——


    去看电影的事,她没有跟郁景和说。虽然心里面有想过,但觉得犯不着。


    但为了安全起见,临出门的时候,宁桃还是跟郁母说了一下,然后才叫了车出门。


    谢钦淮选的电影院位置还不错。


    离郁父郁母家都不算远,坐车十几分钟就到了,挺方便。


    这个地方她之前有听同学说过,但自己却从没有来过。


    等宁桃从车上下来,又按着地图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地方。


    她手机上的地图软件一遇到这种很复杂的商业区,分上下好几层的,好几个区块的,就会变得特别不好用。再加上本身方向感很差,好不容易才找到所谓的C区二层。


    刚一上去,宁桃远远就看到了不远处坐着的谢钦淮。


    他的那一头浅色头发在人群里实在过于瞩目,是一眼就能认出的地步。


    那男人今天穿得比较随意。带帽的纯黑色卫衣,胸前有白色英文字母;下半身就是很简单灰色运动裤。


    宁桃想,得亏他长了一张漂亮的脸。


    要不然配这一头白色头发该是多么灾难。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面,之前也说过话。但这一次再见却好像有某些本质的不同。宁桃以前还觉得自己不善言辞,但认识了谢钦淮才知道,这家伙才是真正的不善言辞。


    虽然他可能只是懒,不愿意主动说话而已。


    宁桃找过来的时候浪费了一点时间,等她到的时候电影才刚好要开始。所以两个人只是简单的打了招呼就去检票了。


    好在进去时,播的还是映前广告。


    女孩儿进去时还是稍微有一点错愕。


    因为他们进来的已经不算早,但大厅却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所有座位都空着。


    “诶?咱们不会进错了吧?”


    她环顾了一下,忍不住喃喃道。


    宁桃今天穿了一套白色的连衣裙,膝盖以上蓬蓬的款式。一进来空调的冷气便打在了下面光着的腿上,有些微的冷。


    “没有。”


    谢钦淮回了句,“可能这个电影难看,别人都没有买。”


    “可是我看微博上面看过的都说很好看啊?网上评分也挺高的。”她皱了皱眉,小声不解道。


    不过……没有人也挺好的。


    自己也不喜欢人很多的地方,尤其在电影院遇到吵闹的情侣和小孩子,其实都是苦恼的事情。


    宁桃按着电影票上的数字找到座位坐下,谢钦淮是她旁边的位置。


    刚坐下没多久,灯关了。


    电影正式开始。


    这部动画电影最近口碑很好。她之前就有在微信和微博上刷到过,推荐的人很多。本来想着等风头过去自己过来看的。


    不料正赶上一周cp的活动,索性就跟谢钦淮一起过来看了。


    其实她很爱看电影,但以前看电影不是跟同学一起就是跟郁景和一起。没有这样跟比较不熟的人出来过。


    前些年还没有疫情的时候,电影的可选择性也比现在多些。


    那时候她一有想看的电影就会告诉郁景和。郁景和就会等她放假的时候带她去家里附近的那家影城。还要带上地下一层卖的那家奶茶。


    三分甜加奶盖。


    郁景和不喜欢吃甜的,也不喜欢奶茶。所以每次她喝奶茶的时候,郁景和都是去电影院里拿一瓶矿泉水。


    最开始坐下时,宁桃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到之前郁景和带她看电影的那些时候,心头有一些伤感的情绪。


    只觉得,似乎不知不觉中两个人已经渐行渐远,回不到当初那么纯粹的时候了。


    还好。


    等电影开始放之后,她的注意力被情节吸引走,也就没有那么在乎身边坐着的人是谁了。


    ——


    电影延续了迪士尼一贯的高水平发挥,该风趣的地方风趣,该感人的地方也很感人。结尾时宁桃还流了眼泪,在包里找了好久的面巾纸。


    电影放完后,大厅里面灯光亮了,宁桃坐在那里仍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一场电影,刚好用完一包纸巾。


    神奇的是,这一场电影还真的只有她和谢钦淮两个人在。宁桃有怀疑过会不会是谢钦淮钱多烧得慌,买了包场的电影票。但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的时候就立即被她自己否决了。


    不至于,不至于。


    就算对方有钱,但生活又不是偶像剧,何况他也不真的是她男朋友。怎么可能出来看一场电影还非要包场。


    “我觉得还不错,你呢?”


    两个人从电影院,开始一起往外走。漫长的长廊里,深红色的地毯不断向前延伸。


    宁桃觉得气氛实在有些尴尬。


    再加上这场电影算是谢钦淮请她看的,所以稍作考虑后,主动问了对方。


    谢钦淮点了点头,“是还可以。”


    没想到这句话说完后,两个人之间就好像又没话可说了。谢钦淮有一种神奇的能力,就是每次宁桃努力想起一个话题,他一句话就能把那个话题的火星浇灭。


    关键他好像还不是故意的……


    这部电影的时间稍微长了些。以至于两个人坐了电梯下去,再到出大厦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快十一点了。


    原本人声鼎沸的广场,此时已经几乎没有路人了,只剩下城市寂静的灯火通明。


    以及远处,浅黑色的天际线。


    对面转盘道上的车也少了很多,只剩下零星的几辆。石英砖的路面湿湿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他们在电影院里的时候外面下雨了。


    “我打车回去,你呢?”


    宁桃在门口停下脚步,问谢钦淮。


    “我送你回去吧。”那人也停下,主动说。


    宁桃抬起头来时,正好看到对方低下头问她,浅色的头发在黑夜里的光照下,有一种朦胧而不真实的美感。


    谢钦淮长得也很高,且瘦。但跟郁景和不一样,看上去没有那种肌肉感,更像是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


    他的五官是漂亮的,眼神敏锐而专注,只是稍微少了些人情味和某种烟火气。


    那一刻,她在想……谢钦淮还真像是白色的焰火。


    在夜里远远看上去漂亮,耀眼,但是不属于,也不适合属于任何人。他好像生来不属于人群,而是属于孤独的。


    “不用不用。”


    宁桃一听到谢钦淮说要送她回去,赶紧摇了摇头,“我直接打辆车就回去了。”


    “我开车来的。”


    谢钦淮回,“你为什么要打车回去?”


    “因为已经很晚了,你要是送完我回去,你自己再回家不都得快十二点了?”


    “没事,我什么时候回去都可以。”


    那人一边说着,一边就已经朝着停车位的方向走过去了。宁桃本来还想推脱一下,但对方走得很快,态度坚决。她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跟上。


    上车报了地址之后。


    谢钦淮却没有立即开车,而是转过头,视线静静的看着她。宁桃瞪大了眼睛,不知道他要干嘛。


    但对方却只是使了一个眼神,宁桃这才瞬间反应过来,原来是自己没有系安全带。


    “对不起,我忘了。”


    她匆忙说着,把一旁的安全带拉过来弄好。那人确认她系好后才发动了车子。


    之前就听店长说谢钦淮家里有钱。这次宁桃才是真的信了。


    “你什么时候考得驾照?”


    车子开了一会儿,宁桃忍不住问。


    “刚成年的时候考的。”谢钦淮很简单的回了句。


    “哦……”


    她了然于心似的长长的哦了一声,忍不住点了点头,很自然的夸奖:


    “那你真的挺厉害的欸。我一直没有考这个。他们说好像考驾照挺麻烦也挺难的。我很害怕这种需要特别多操作的东西。”


    “你考了就知道不难了。”谢钦淮回。


    “好吧……”


    宁桃抿了抿唇,只好又结束了这个短暂的话题。


    车子在路上稳步行驶。


    跟在郁景和车上不一样,在谢钦淮车上时,宁桃的精神一直是紧绷且很活泛的。过了一会儿,她才又忍不住问:


    “话说,你为什么会想要参加这个啊?”


    她感觉谢钦淮不像是缺女朋友的人,也不大可能需要从这个路径找女朋友吧?


    当然。宁桃也没有自恋到认为谢钦淮是因为她。


    那人隔了几秒没有说话,等再开口时,不仅没有回答,反而还将问题原封不动的抛了回来。


    “那你是又为什么会想要参加这个?”


    他问。


    “我?”


    宁桃怔了一下,“我是因为……”


    是因为什么呢?她自己也不知道。


    好像最开始她只是被郁景和打击到了,想很快速的找一个男朋友好消解自己在郁景和身上过剩的执着。


    但她肯定不好意思这样说。


    “我就是想参加一下试试,因为没有参加过,感觉挺好玩的。人生不是重在体验嘛。”宁桃心虚的说。


    说完后,她微微侧过头瞄了谢钦淮一眼。


    在窗外霓虹的映照下,那人的眼睫毛好像很长很长,还有点翘翘的。


    “那我和你一样。”半晌,谢钦淮道。


    虽然人家是这样说的,但宁桃有一种很强烈的直觉。眼前这个人一定是在撒谎——就和她一样。他们谁都没有说真话。


    但这么一想,就好像又释然了。


    既然他们都有自己来参加这个的原因,又都不想说出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就是平等的。宁桃也就不用担心自己会对他有所亏欠了。


    ——


    快十一点半时,谢钦淮将她送到了郁家门口。


    车停下,宁桃很快解开安全带从副驾驶的位置上下来。但没想到,谢钦淮也下车来送她。


    “你快去吧,已经很晚了。”


    “今天谢谢你呀。”她站在谢钦淮对面,礼貌道谢。


    晚上的风比宁桃刚出家门的时候冷了很多,吹得她大腿有些冷。再加上上半身的裙子也只是半截袖,整个人在风里都想自己给自己加件外套。


    “没事,应该的。”


    谢钦淮语气淡淡,但结尾时却加了一句让宁桃一时没听懂的话:


    “不过。如果你要是真的想谢我,在剩下的几天里可以专心一点。”


    “什么?”


    宁桃被对方这句话弄得一时间有些慌乱。


    直觉告诉她,谢钦淮可能察觉到了某些事,但她又不确定。


    对方长得高,以至于她在跟他讲话的时候也是仰着头。


    “没什么。”


    谢钦淮再没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朝着郁家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道:“你回去吧。”


    “啊,好吧。那……拜拜。”


    “你回去开车的时候注意一点安全,不要疲劳驾驶了。”


    她好心叮嘱了一下。


    虽然她自己不会开车,但还是知道一些相关的知识。比如开太久会疲劳,晚上自己一个人开车很容易犯困等等。


    “好。”


    谢钦淮应了一声,然后拉开车门重新上了车。


    车灯亮了几下,然后才后退着开走。


    宁桃站在空旷的别墅门口,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有一种一天下来,任务完成了的放松感觉。


    但宁桃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的那栋别墅里。原本都已经被拉上了的窗帘被人稍微从内里撩开了一条缝隙。


    而此时,郁景和站在客厅靠落地窗的地方,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将厚重的遮光窗帘拨到一边,露出中间的一条缝隙。


    外面清冷的月光在男人英俊的脸上斜留下一道阴影。


    而他的视线此时正恰好落在别墅门口不远处,宁桃和另一个人分开的地方。


    眼底不住沉了沉。


    ——


    送谢钦淮上车回去后,宁桃才转过身往别墅里走。


    她看了一下手机,正好是十一点快四十。


    别墅内一片漆黑,一盏亮着的房间都没有。不过也是,这个时间郁父郁母肯定都已经睡了。


    郁景和应该也没有回来,说不定在值班。


    小区的街道上安静得很,只有草丛里响亮且不间断的蝉鸣,好像永远充满活力。


    宁桃一边低头看手机回消息,一边慢吞吞上了台阶,打开了别墅大门。


    屋里很安静,也很暗,连客厅都没有开灯。


    气压也莫名的有些低。


    宁桃刚关上大门,轻手轻脚的进去,才发现一楼虽然都没有开灯,但电视机却是亮着的,远远看去像是正在放着新闻频道。


    然而,电视声音没有开,只有画面。


    有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很年轻。即使以宁桃的角度来看完全看不到对方的正脸,只能看到背面的大概轮廓。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个人是郁景和。


    第19章


    宁桃站在客厅的楼梯口愣了一下。


    郁景和今晚居然回来了。而且还没睡吗?


    她犹豫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要打声招呼。但他们这几天也都没怎么说话,现在自己过去会不会有些自讨没趣?


    她皱了皱眉,本来想着就这么默不作声的上楼算了。但最后还是没忍住, 走了过去。


    “你还不睡吗?”


    客厅里真的很暗,再加上旁边落地窗被拉上了遮光的帘子, 只剩下电视机透出的光径直照在郁景和身上,打亮了男人平静清俊的脸。


    他确实长得很好看。


    即便在这种光线微弱的地方,她的注意力也全部都忍不住落在那张脸的鼻子和眼睛上。仿佛连那附近的光都莫名柔和起来, 且将周围变得明亮。


    和谢钦淮的好看不一样。


    谢钦淮是五官漂亮,更偏向现代审美的。郁景和则是长得很正, 鼻梁高挺,眼睛深邃明亮,脸上有凌厉且分明的骨骼感。


    他严肃起来的时候, 宁桃也会感到有压力跟莫名害怕。


    但同时, 她对自己的认知也十分清晰,如果没有郁景和这张脸, 自己可能也只会把他当做一个善良的,十分有责任心的好男人。


    此时, 郁景和看着不远处的屏幕,但没有回应她的话。


    “怎么不开灯?”


    宁桃还没觉察出有什么不对, 只是单纯觉得周围气压比平时低了一些。但还是走了近些然后说:


    “这样不开灯看电视会对眼睛不好。”


    她看了看电视里面, 只是很寻常的新闻节目。不知道为什么郁景和看得那么入神。过了几秒, 她忍不住问:“需要我帮你开吗?”


    然而郁景和没有理她。


    好吧。自己又自讨没趣了。


    宁桃只稍微觉得有些尴尬, 但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她撇了撇嘴,干脆也不管郁景和了, 直接离开客厅转而上了楼梯。


    直到回了自己的房间, 把门一关, 一天的疲累才终于得以卸下。


    虽然去外面玩真的挺开心,看电影也让精神有一种满足感。但宁桃每次出去再回来都觉得累累的。


    宁桃包包挂在一旁的挂钩上,然后便像烂泥一般趴在床上躺了好久。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拿起来手机给谢钦淮发了一条信息。


    “你安全到家告诉我一声。”


    然后便又像完成了任务似的把手机放到一旁,不知不觉昏睡了过去。


    不过,到底不是晚上正经睡觉。


    她只是困了想浅眯一会儿,却没想到不小心睡了近五十分钟。最后还是因为突然觉得有些又渴又饿才爬起来。


    宁桃和谢钦淮比较奇怪。两个人没有约吃饭,谁也没有提这件事。所以宁桃是在家里随便吃了点东西才去的,看电影的时候还没有什么感觉。等现在才有稍微感觉到饿,想吃东西。


    再加上房间里没有水了,她就想着先去楼下拿水,顺便拿几个苹果上来。


    可当宁桃拿着空着的玻璃壶顺着楼梯往下走的时候,才惊讶的发现一楼怎么还隐隐的透着光。


    随着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直到她继续往下走了一段儿,才看到亮着灯的客厅。


    郁景和居然还没睡?


    可现在已经快一点了啊……其实对于宁桃来说这个点倒是没什么,她有时候睡不着玩手机都要到一点半。但这件事放在郁景和身上就变得很不寻常。


    宁桃皱了皱眉,拎着水杯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


    但她就是有一种很强烈的,负面的直觉。像是一种无形的压力在黑暗里慢慢侵蚀。每当她越靠近郁景和的方向,那种感觉就越加强烈。


    紧张感压得她快要透不过气。


    “哥?”


    她都不敢叫他名字了,只是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脚步放缓着慢慢靠近。


    电视机还在放着,但其实根本没有在看它。里面的节目都已经换了,还是在无聊的重复上午就放过的新闻。


    宁桃明明看到郁景和坐在那里,但好像又和刚刚看到他时明显不同了。也说不上哪里不同。


    只是和平时的他很不一样,半垂着头,额前细碎的黑发遮挡了上半张脸,身体微微前倾,两条遒劲的长腿分得很开,胳膊随意搭放在上面,好像整个人都融在黑暗里。


    男人没有说话,但周遭气压很低,


    本身光线就暗,她更加看不到他的表情。


    但宁桃有种直觉,能感觉到眼前的这个男人身上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才会让他变得如此颓唐且狼狈。


    宁桃想,会是警队那边的事吗?


    郁景和这个人哪里都好,但责任心太重。有时候宁桃都会替他感到累。


    她挪着脚步过去,还未看到他的眼睛,却先一步注意到了桌子上还没有喝完的白酒。视线下移,又看到了旁边垃圾桶里几个空了的啤酒易拉罐。


    那些易拉罐很明显已经被人捏过,瓶身都已经变了形。


    宁桃的心有些微微的乱。


    她不知道郁景和发生了什么事,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样做才能让他好一点。可就在她犹豫着,踌躇不前时,却看到那人在此时忽然抬起了头,视线不动声色的落在她身上。


    宁桃原地怔了一下,再没有往前。


    就好像他的目光像钉子一般,把她钉在了那里。


    “你还好么?”


    几秒之后,她才担心的开口试探。


    宁桃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安慰他。但至少她了解他,郁景和就是这样什么都不愿意说。就算她问的话,他也不会说。


    她皱了皱眉,弯腰,把手里的玻璃壶轻轻的放到茶几上。


    光线很暗,只有电视机打亮了视野中男人的脸。但她还是能清晰地看到,他看着她,却又好像看不清的样子。


    就好像是……喝醉了。


    “是出什么事了吗?”


    “要不要……我去帮你弄一杯蜂蜜水?”


    她一头雾水,却还企图让他恢复正常些。不想让他继续这个样子。


    至少在她看来,这种情况不应该出现在郁景和身上。


    但无论她问什么,那人都没有说任何一句话。只是抬起头看着她,浓郁漆黑的视线一旦落到她身上便一动不动。


    直到两人陷入僵硬的境地。


    宁桃抿了抿唇,本身还想问些什么的,却只看到郁景和忽地一下子站起来。


    她的心一下子乱成一团,手心里都是汗。


    “你怎么了?”


    她一边条件反射似的往后退了两步,一边问。看着他比她高了整整一头多,像是一座巨大的阴影几乎将她整个人遮挡住。


    她只能微微仰着头才能看到他的脸。


    郁景和走过来的时候,她闻到了他身上的气息。原本冰水般沁人的气息此时却混杂着一股很浓烈的酒味。她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味道,所以忍不住皱了皱眉。


    宁桃心脏紧了一下,突然之间有种想走的念头。可那人就像一堵墙的阴影一样立在她前面。


    让她一时迈不开。


    她仰着头看着他,他也低头看着她。目光完完整整的全部落在她的脸上,仔细打量着。又像是在确认什么,好像要将她的模样和记忆中的某个人重合。


    她的心脏在紧锣密鼓的跳,仿佛要跳出来。


    渐渐的,就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


    宁桃正僵持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指尖却好像忽然触到了温热的东西。


    很烫,很热。


    她慌乱起来,忍不住想把手往后缩一缩。


    可才刚往后一点,却又骤然被对方拽住。


    先是指端,最后是一整只手都被他捏住。宁桃的手心都出了汗,试探性的想要从他的手心里□□,却发现不仅拔不出,那人还捏得她越紧。


    已经有些不分轻重。


    她心里愈加慌乱,已经到了茫然不知所措的地步。主要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怎么才可以让他恢复正常。就算要安慰,也总该知道说些什么。


    她什么都不知道啊。


    “哥……”


    宁桃咽了咽口水,仰着头可怜兮兮地叫了他一声,像是哀求一样。因为他抓痛了她的手。


    但郁景和就像是没听到似的,铁石心肠,充耳不闻。


    宁桃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可还没有等她想好自己要说什么,便只眼睁睁看着那人忽然俯下身来。她条件反射似的闭了眼,却只感觉到嘴唇上贴上了一片滚烫。


    她的脑子轰然炸开,理智停摆。


    眼睛不由自主的闭上。


    好像全世界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空白,自己的身体也不再有任何知觉,也不再能察觉到手上的痛感,像是完全失去控制。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除了唇上那种滚烫的热。


    真的很烫,很烫。


    是一种明显的,不属于自己的,有攻击性的热。


    直到很久之后,宁桃的思维好像才慢慢恢复。他是在吻她吗?他是把她当成谁了吗?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或者说,他知不知道她是谁……


    一瞬间,无数个问题涌入大脑。


    郁景和好像没有什么经验一样,虽然她也没有。但他确实只是用嘴唇贴了贴她,再没有更多的,或者是接下来的动作。


    时间好像被拉长了一般。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秒。那人才将手上的力道松了一些,也渐渐放开了她。


    宁桃睁开眼,仰着头,傻傻看着郁景和。


    她好像忽然间变傻了一般,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仿佛自己和郁景和之间有了某种看不见的粘连。


    只要他不走,她就再也没有办法离开。


    郁景和到底把她当成谁了?


    她想不出来,但心里却有这样的直觉感。


    宁桃的手重新垂在两侧,微微攥紧,正生气的想要开口质问。那人却忽然抬手捧住她的脸,重新吻了下来。


    只不过这一次,已经不再像刚刚那般蜻蜓点水。


    她傻傻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时间没有站稳,便惯性使然的向他的方向踉跄了一下,却在差点要摔倒的时候,被他迅速搂住的腰。


    她能感觉到他手掌的轮廓。


    从腰间又渐渐往上,直到停在她背脊的上半部分。


    最后,将她完全固定在他怀里。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宁桃的手心都是汗, 想要好好擦一擦,却发现身体根本动不了。


    她像是一根僵硬的木头,直挺挺竖在那里。


    这就是亲吻的感觉吗?


    她只能感觉到一种不属于自己的热, 还有一种被入侵的感觉,好像整个人都被另外一种, 别人的气息所包围。开始渐渐变得不会呼吸。


    鼻息和他身上的气息混杂在一起,以及身体里某种完全陌生的躁动。


    他的吻带着一种微凉,如同南方冬天的雨似的细密交织的落下, 缠绵而深入,混杂着唇间的酒香, 纯净而浓烈,攻占进原本属于她唇舌间的领地。


    她站在那里,指尖颤抖。


    连带他手触摸着的地方, 后背也是酥麻一片。


    宁桃感觉自己心脏都已经要跳出来了, 有一种灼热的烫烧感从内到外的在浑身蔓延。可是她不敢动,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仿佛自己一动这一切就会结束一般, 只能由着他予取予求。


    直到他停下,开始慢慢离开她时, 她才睁开眼傻傻的看向他。


    不知道为什么。


    但她突然很想哭,害怕他把她认成另外一个人。可是却又不想离开, 有一种不甘心, 也有一撮小小的希望。


    万一呢……


    所以她抬头看着他, 但是没有说话, 也没有动,直到被郁景和打横抱了起来。


    “哥……”


    她两只手抓在郁景和衣襟前, 小声的抬起头叫他。可是郁景和从始至终都像没有听见一般, 只是抱着她往楼上走。


    宁桃看着他, 又不信邪的叫了两声。


    但郁景和一直充耳不闻,根本听不到似的。


    而另一边,他已经抱着她上了楼。宁桃眼看着自己错过了自己的房间,路线一直延伸到郁景和的房间里,心里才稍微有了些紧张的波动。


    何况从始至终,他根本就没有回应过她的话——这放大了她心里的不平衡感。


    直到他把她放到他房间里的床上,宁桃才终于忍不住了,叫了一句:


    “郁景和。”


    彼时,他已经将她平放到了床上,欺身于上方,只剩两只手撑在她的两侧。他刚刚抱着她进来,也没有开房间内的灯。


    宁桃眼前几乎黑压压一片。


    还抵不上刚刚客厅里时,起码有电视机那点微弱的光。


    她以前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所以即便对方是自己喜欢且很亲近的人,却也难免的感觉到紧张和害怕。


    宁桃有种直觉,郁景和似乎已经失控了。


    “你知道我是谁吗?”


    她问,声音稍微有一点颤抖,带着紧张:“我是宁桃……”


    “嗯。”


    他俯下身来亲了一下她的耳垂,然后是脖颈。宁桃只觉得有些痒,而且不太适应,所以身体缩了一下。


    却在那时明显听到郁景和在她耳边应了一声。


    如果没有记错,这应该是他今晚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也是唯一一句。


    “我知道。”


    蓦地,她听到他的声音,很明显喝醉了的,喃喃的语气。但至少吐出的字迹和声音如此清晰,且易辨认。


    宁桃怔了一下,有些错愕。


    甚至有些怀疑刚刚到底是她脑补出的,还是郁景和真的说了那句话。


    直到他重新吻上她,宁桃都没有反应过来。


    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何种情绪,就是比较懵。但她不想推开他。


    紧张,但也有种窃喜。


    她真的很害怕,但心底又有一种害羞的,说不出来的期待。


    比如一开始仍然会将手抵在两人之间,指尖抵在他胸口的地方,能感受到里面硬鼓鼓的肌肉。还有衣服下面滚烫的温度,像是岩浆一样潜伏着,仿佛随时都能喷薄而出。


    她闭着眼,睫毛轻颤,觉得手臂被压得有些痛,想要挪开。


    悄悄移开,好不容易将两只手从两人之间狭小的空隙中努力挪开,两个人也因此而靠得更近。可到了空中却又觉得多余,好像将手放在哪里都不合适——


    直到手腕被人忽然抓住,再被拉着慢慢放到了他的后背。


    宁桃方寸大乱,好像一个单线程生物,一时顾得了前头顾不了后头。脑子里的精力还都在被移动过后的手上。


    他却忽然离开,然后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鼻尖。


    她不自觉睁开眼,错愕了一下。


    可还什么都还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看清,对方却又黑压压的,如夏日的山雨般袭来。


    直到舌尖缠绕。


    她晕晕乎乎的,整个人也像喝醉了酒似的,不知东南西北为何物。不知道这一切什么时候会停下,有些担心,又希望永远的都不会停下。


    他们几乎做了一切亲密的事情,但唯独没有进行最后一步。


    他只是将她箍在自己怀里,就好像把她当成了一个巨大的玩具熊似的,紧紧搂住不放松。可他自己却闭上眼,很快睡了过去。


    宁桃被他撩拨得整个人都晕晕乎乎,心里和身上都好像有小猫在挠,结果他却翻身睡了过去。


    她感觉自己被放在了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难受得很。


    又有点不平,也有点生气。


    即使这对于她来说分明是最好的结果。因为似乎一旦发生了些什么,宁桃怕事情又会朝着自己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即使,现在已然是这种状态。


    房间里冷气开得倒是很足。


    估计已经两点多了吧?可是宁桃的脑袋真的像是充血了一样,一丁点困意都没有。


    她被箍在那人的怀里,还能感觉到一阵一阵的,那人温热的呼吸打在脖颈上,痒痒的。心里也有一种沸腾感,让人精神紧绷。


    她悄悄的,小心的将男人放在她身上的手臂拿着,然后拨开,像一尾鱼一样在他怀里翻了个身。


    又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重新躺下——


    这样,就可从而能正面看向他。


    不知是不是眼睛已经了适应了一点黑暗的缘故,她好像有一点点能看清他的轮廓了,但仍然很暗,很模糊。只是对于她来说已经很满足。


    她小心贴进过去,将耳朵放到他的胸口。


    在黑暗里极度安静的环境下,她听到了他的心跳。


    扑通扑通的。


    和她想象的一样,让人很安心。


    ——


    郁景和对那晚后来的记忆很少。


    他只记得自己心里发闷,喝了蛮多的酒,此后的记忆便都是断断续续的,视野朦胧摇晃,到处都有一种不真实感。


    也分不清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他记得她出现在自己面前,只是站在那里,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很关切的看着他。但身影确实模糊的,仿佛一切只是他的幻想。


    然后他站起来,向他走过去,想要确认某种真实性。


    直至她的脸出现在近在咫尺的眼前,最终与记忆中的轮廓一点点重合,又分离,然后再次重合。


    然后郁景和便想,这应该是梦。


    或许正是因为有了这种潜意识,平日里绷紧的神经才得以暂时放松开来,做一些自己很久之前就想,但无法做的事情。


    就比如——


    吻她。


    或许和工作忙碌有关,郁景和的睡眠质量倒是很好,也很少做梦,或者是做了也记不得。唯二的几次也是和案子相关。但昨晚梦的记忆却格外深刻。


    因为宿醉的关系,郁景和第二天醒的时候头很痛。


    当清晰的理智渐渐回炉,还未睁开眼时,便已经感受到了和平日的某种不同——他身边似乎有一个人。


    他天性机警,所以一旦意识到也能很快做出反应。但却难免看到时有些发怔,甚至不敢置信。


    因为,他看到了宁桃。


    女孩儿就躺在他身边紧邻着的位置,身体侧着,朝向他。穿着昨天的那一身裙子没有换,但却稍微显得有一些凌乱。裙摆靠上,露出白乎乎的大腿,腰身那里有明显弯弯的姣好曲线。


    头发有些乱了,披在背后,但依然柔柔顺顺的。能看得出营养很好,也被打理得很好。


    她闭着眼,脸蛋比平日里更显得白净,睡得很平静。


    可郁景和心里却有一颗炸弹,轰然炸裂开来;多年以来建立的,理智的大厦也已摇摇欲坠。


    他忽然之间意识到,自己很可能犯了很严重的错误——


    昨晚的一切可能不是梦。


    而是真实发生的。


    ——


    其实宁桃这一觉睡得半梦半醒。只睡了很短的一会儿。


    最开始是紧张兴奋得睡不着,后面终于浅浅的睡了一会儿,天亮后又很快醒来。天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射进来,她也终于能完完整整,清清楚楚的看清他的脸。


    她像个对世界有着无限好奇心的宝宝一样,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看了好久。


    想到这个人是郁景和,想到两个人在一起睡了一夜,又想到昨晚慌乱之间发生的种种。她的心里就被一种异样的情绪所填满,无比充实。


    于是便又头脑发热的睡不着,心绪难以平静。


    郁景和醒来之后会怎么样?他昨晚喝醉了,到底有没有把她认错人?可是他昨晚都说知道了,那就应该是没有吧?


    她自己一个人想了无数个问题。


    但这种活泛异常的思维却在看到郁景和身体稍微动了动,眉头微蹙时瞬间停滞——


    她知道他要醒了。


    或许是对于郁景和态度的未知,以至于让她又有些心生胆小,不敢直接面对他。又或许是因为昨晚的那些事让她有些羞赧和不好意思。


    总之宁桃选择了暂时逃避。


    她在他醒来之前先闭上了眼睛,装作睡熟的样子。


    而后听到他起床时被子布料摩擦的声音,也听到他坐在那似乎有几秒钟的一动不动。


    宁桃紧张得要死,仿佛浑身上下只剩下了耳朵还在运转,竖起耳朵,不想放过旁边一丝一毫的声音细节。


    但现实很快便让她失望了——


    她听到了郁景和迅速下床的声音,就像是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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