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钟文谨怀上身孕才刚一个多月, 照庄氏的意思,她该待在家里静养,等三个月胎儿坐稳后再忙活她的买卖。
但洋货行才刚开业没多久, 尚未走上正轨, 还需要她主持大局。
而且她还要赁个大点的地方开酒坊,这也需要她本人实地验看一番, 才能定下来。
静养是不可能静养的。
她过去两年几乎每日都在山上跑,身子骨比一般女子要好很多, 加上腹中的胎儿不闹人, 她吃嘛嘛香,半点孕吐的症状都没有。
所以照样该干嘛干嘛。
庄氏心惊肉跳了几日, 但见钟文谨一切正常, 新请来的府医也说二奶奶身子骨康健, 她这才放下心来。
姜椿笑而不语。
人家钟文谨可是女主, 自带锦鲤属性,不但做啥生意都能赚钱,怀孕生娃也没吃什么苦头,顺利得不行。
而且一胎俩儿,两胎四儿。
古代讲究多子多福, 她也因此成了全京城年轻娘子们羡慕的对象。
不少人私底下跟她讨要她儿子的旧衣裳,好沾沾喜气。
宋时桉比她们还离谱, 钟文谨双胞胎还没生下来呢, 他竟然就怂恿自己去要件她的旧衣裳来穿,好沾沾她的好孕气。
姜椿将他按倒在塌上,逮着他的屁屁就是一顿好揍。
真是的, 这家伙为了生小崽子这事儿,都快魔怔了。
这样的话, 他说得出来,她可没脸去干。
不然回头哪日自己掉马,跟钟文谨这个老乡认亲后,还不得被她笑死?
不带这么迷信的!
结果就为这事,宋时桉还跟姜椿闹别扭,玩起冷战来。
他下衙回家后,就默默用膳,默默洗漱沐浴安置,一整晚话都不跟她说一句。
简直把姜椿给气笑了。
忍了几日后,见他依旧如此,忍无可忍的她扯光他的寝衣,直接把人给强上了。
宋时桉冷着脸,边伸手推她,边拉扯被子,试图盖住自己的身子。
嘴里依旧不吭一声。
虽然他会功夫,功夫还很不错,但并没甚卵用,哪可能推得动天生巨力的姜椿?
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在自己身上为所欲为。
委屈得眼眶都红了。
姜椿瞧着他白皙的脸蛋、眼尾上挑的凤眼以及微红的眼眶,更兴奋了。
如同打了鸡血般,拿出自己前世在肚皮舞兴趣班学到的本事,把他这样那样好一番折腾。
事后宋时桉如同被山大王占了身子的小娘子般,缩在墙角,用锦被盖住自己的脑袋扮鸵鸟。
姜椿将锦被拉开,抬手捏住他的下巴,故意逗他:“小郎君,你身子都是我的了,以后就乖乖给本大王当压寨夫郎。
若是敢不听话,哼,我就打烂你的屁屁,让你只能站着睡觉,就问你怕不怕?”
宋时桉:“……”
他抬眼斜了她一眼,淡淡道:“姜大王,本人要安置了,劳驾您松手。”
姜椿手指在他脸蛋上摸来摸去,嘴里笑嘻嘻道:“夫君素日惯爱将脸蛋埋在我身前睡,这几日独自一个被窝,想必十分煎熬?”
宋时桉肯定不承认,哼笑一声:“未同姜大王成亲前,我不也独自一个被窝睡了二十多年?没甚好煎熬的。”
但实际上,那是相当的煎熬。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已经习惯跟她楼抱着睡觉了,乍然自己一个被窝,身心都空落落的。
那叫一个难受。
姜椿毫不留情地戳破他:“是嘛?那是谁夜里辗转反侧?又是谁趁我睡熟后偷偷将我楼进怀里?”
宋时桉神色一僵,矢口否认道:“那肯定不是我,我白日在衙门忙碌一整日,疲惫得很,夜里沾枕就睡。”
姜椿白他一眼,松开他的下巴,哼笑道:“既如此,那夫君就继续独自一个被窝,反正夜里辗转难眠的又不是我。”
宋时桉怕自己错过了今儿这个下台阶的机会,下回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所以连忙伸手将人捞进怀里来。
嘴里轻哼一声:“人家的身子都被姜大王占了,姜大王得负责才行。”
姜椿失笑,用一双大大的杏眼瞪着他,好笑道:“不跟我闹别扭了?”
宋时桉抚着她的如墨一般的长发,没好气道:“你这么个山大王的性子,我就是想同你闹别扭,都闹不起来。”
谁家娘子正跟夫君闹别扭呢,就强行把夫君推倒自己坐上去了?
就没见过这样“霸道”的。
不过,咳,他喜欢。
如果每次闹别扭她都这么干的话,宋时桉觉得偶尔闹一次别扭也不错。
当然,最好是床头打架床位和那种,他可不想再经历独自一个被窝睡觉的痛苦了。
偏姜椿还不忘旧事重提,打趣他道:“还逼不逼我去跟二弟妹讨旧衣裳了?”
宋时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不想要那就不要罢,我这也是病急乱投医,有用没用还未可知呢。”
姜椿果断道:“那都是封建迷信,没任何可取之处,我可不干这丢人现眼的事儿。”
在古人面前丢人她没所谓,反正她脸皮厚。
但是在现代老乡面前,她还是要脸的,不想因此被老乡嘲笑。
虽然钟文谨就算嘲笑自己,也只会背后偷偷嘲笑,不可能当自己面说甚难听话。
但不重要。
总归她要脸。
谁知次日她亲自去姜家送庄氏帮买的男仆时,姜河竟然也说起了这个。
“你好歹问二奶奶讨件旧衣裳来穿,沾一沾她的喜气,万一过阵子就有好消息了呢?”
姜椿:“……”
过了年自己才刚二十,宋时桉也就刚刚二十五而已,他俩都还年轻呢,搁现代也就刚够年龄领证。
怎地走哪都被催生?
她也没反驳姜河,将那男仆唤过来,转移话茬道:“爹,这是刘柱,是我婆婆帮你买到的男仆。
刘叔以前在大户人家的灶房当过厨子,因那户人家犯了事,他便被发卖出来。
以后就在咱家做活了,你有甚事只管吩咐刘叔做就成。”
被宋家大奶奶唤“刘叔”,刘柱受宠若惊地摆手:“不敢当不敢当,大奶奶唤我老刘就成。”
然后又跪下给姜河这个新主人磕头。
姜河哪里经过这个?连忙伸手将人搀起来,嘴里道:“快起来,咱们小门小户的,不兴磕头来磕头去的。”
又跟刘柱攀谈起来,问他家乡何处,家里还有什么人,为何会被卖进大户人家等等问题。
顺道还将自家的情况也给说了个七七八八。
刘柱都耐心地一一问答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宋大奶奶这个娘家爹是个实诚人,家里人口也简单,只她爹跟她舅家表兄两人。
人少,活计就少,需要做的饭食也就不多。
在这样的人家当差,可比在大户人家当厨子轻快多了,至少不需要三更天就爬来准备几十桌早膳。
姜椿见姜河对刘柱十分满意,这才从钱袋里拿出一块一两重的碎银子,让桂叶转交给他。
说道:“你又当厨子又当粗使仆人,着实有些辛苦,月钱就给你开一两银子。
这是这个月的月钱,我先预支给你,免得你初来乍到,想买甚都囊中羞涩。”
刘柱还以为是姜郎君给自己发月钱,对此并未抱太高期望,能有二百文钱就不错了。
却不想月钱是大奶奶给就罢了,竟然直接将自己的月钱定为一两。
以往在年家当差时,老太太跟太太身边的一等大丫鬟才能拿一两银子的月钱,他们这些人至多八百文。
他高兴道:“多谢大奶奶,大奶奶放心,小人一定尽心尽力服侍姜郎君,让大奶奶您无后顾之忧。”
姜椿对他的识趣很满意,给他画饼道:“回头你表现好的话,逢年过节另还有赏钱。”
刘柱点头哈腰地笑道:“小人一定好好表现,绝不让大奶奶失望。”
姜椿冷笑道:“若你敢仗着我爹憨厚,便偷奸耍滑,甚至还蹬鼻子上脸的话,我就将你发卖到盐场,让你去当煮盐工。”
先给个甜枣,再一大棒子,更能帮助刘柱认清现实。
刘柱浑身一凛,忙表忠心道:“就是给小人十个胆子,小人也不敢偷奸耍滑,更不敢蹬鼻子上脸。
还请大奶奶明鉴。”
姜椿哼笑一声:“那就看你往后的表现。”
*
转眼进入二月,二月初八是李老太太六十大寿,恰逢朝廷休沐日,于是宋家齐齐出动,去李家赴宴。
李老太太小周氏,是宋老太太周氏嫡亲的妹妹,即宋振庭三兄弟的姨母,也就是宋时桉三兄弟的姨祖母。
同时也是宋时迁跟宋时音两兄妹的外祖母。
李氏先前倒也没说错,李家虽然比宋家略逊一筹,但也是枝繁叶茂的大家族,族中子弟在朝为官的足有十几人。
李家的老宅直接占了甜水街半条街。
另外半条街住的是另外个大家族——秋家。
没错,就是宋时锐前岳家秋家。
当初宋时锐这门亲事,还是小周氏牵线搭桥,极力促成的呢。
事实证明,不但李家人不靠谱,李家人高看的人家也不靠谱。
对于宋家阖家出动来给自己拜寿这事儿,小周氏表示非常高兴。
她拉着姜椿跟钟文谨两人的手,将她们夸了又夸,还给了丰厚的见面礼。
两个表婶齐氏跟柳氏也笑着给了见面礼。
如果姜椿不是原著作者,晓得李家人尖酸刻薄爱惹搞事,没准还以为他们一大家子如何稀罕自己呢。
宋时音大舅母齐氏并未如小周氏那般夸奖姜椿跟钟文谨,而是伸手拉住宋时玥的手,把宋时玥夸得天山有地上无的。
给宋时玥的礼物比宋时音这个亲外甥女的礼物还要贵重。
若换作从前,宋时音顿时就会闹起来,还会在心里怪上宋时玥,觉得她故意在自己大舅母跟前讨巧卖乖现眼。
经过姜椿一年多的洗脑跟调教,她心态早就变了。
见状淡定地挑了挑眉,还转头跟姜椿对了对眼。
事出反常必有妖,大舅母突然对四妹妹如此热情,肯定别有所图。
宋时音寻了个空当,拉着姜椿走出来屋子,来到廊下,跟她咬耳朵道:“大嫂,你说我大舅母这是闹什么幺蛾子呢?”
姜椿自然晓得齐氏的意图,但她并未点破,只笑道:“你自己猜。”
宋时音拧眉思索了片刻,突然眸光一亮,说道:“大舅母大概听说了我母亲欲将我说给三表哥的事情,为了打消她的念头,这才故意向四妹妹示好,逼得我母亲跟三婶窝里斗,好搅黄了这桩亲事。”
姜椿朝她竖了个大拇指:“不错,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竟然也有长脑子的时候。”
“大嫂。”宋时音怪叫一声,“你就别损我了。”
姜椿笑道:“你既然瞧出端倪来了,待会记得提醒下四妹妹。”
以宋时玥的智商,宋时音都能看出不对来,她能看不出来?
不过她看出来是一回事,宋时音提醒又是另一回事了。
意义不同。
宋时音颔首道:“知道,待会儿我就跟四妹妹说。”
姑嫂俩正说话呢,就听到院门口有说话声响起:“秋大姐姐,你能回京可真是太好了,我祖母成日惦记着你呢,怕你在南边不适应,身子骨不爽利。”
这声音姜椿熟,正是方才见过的李家大姑娘李梓萱,宋时音的表妹。
至于她嘴里的秋大姐姐……
正是姜椿曾经在前往绍兴的客船上遇到过的秋娘子,也就是宋时桉同窗韩萧韩衍清的娘子。
同时也是宋时锐前未婚妻秋二姑娘嫡亲的姐姐。
韩萧本就是临时接任绍兴通判一职,如今原绍兴通判任期已满,他就可以回京考绩候缺了。
这也正是秋娘子能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姜椿忍不住抬手扶额。
原著里头,秋二姑娘小白花一个,即便对钟文谨有意见,也从不主动找茬,只背后同亲近之人哭诉卖惨。
那些亲近之人,譬如锦城公主跟秋娘子,纷纷怜香惜玉地跳出来替她找钟文谨的茬。
今儿在李家遇到秋娘子,只怕要有一场唇枪舌剑了。
秋娘子见到宋家人,顿时柳眉倒竖。
不过在注意到姜椿后,想到先前自己相公的嘱咐,她又连忙将怒气压下去。
上前同姜椿见礼:“姜娘子,好久不见,你这一向可好?”
姜椿回礼,笑道:“托秋娘子你的福,我在京城倒还算安稳。”
不安稳的是其他人。
对着姜椿的时候,秋娘子尚且能保持理智,甚至脸上还挤出个笑模样来。
等目光聚焦到姜椿身边的钟文谨后,她顿时脸色一变,冷嘲热讽道:“哟,这位就是宋二奶奶?
宋二奶奶了不得啊,你冲撞了锦城公主殿下,不赔罪就罢了,还挑拨得锦城公主跟福宁郡主打起来,自己坐山观虎斗,真是好阴险的心思!”
钟文谨听得一脸问号,她将目光转向站在韩大奶奶这个姐姐身后的秋二姑娘,无语道:“这话是秋二姑娘同娘子说的?”
秋二姑娘立时红了眼眶,委屈巴巴地说道:“没有呀,我甚都没跟姐姐说,我也不晓得姐姐为何会这般说。”
听见妹妹一推四六五的秋娘子也并不生气,反而维护道:“这话不是我妹妹说的,你别为难她,有什么只管冲着我来就是了。”
她也没说谎,这些是妹妹的贴身丫鬟碧空说与自己知道的。
钟文谨笑道:“秋二姑娘这个当事人,竟然任由娘子听信旁人的谗言而不纠正,要说她不是故意的,打死我都不信。”
秋二姑娘委屈巴巴地说道:“我纠正了呀,可是姐姐偏不信我。”
姜椿撇撇嘴。
你的确纠正了,但你边纠正边哭得跟天塌了似的,任谁见了都晓得你这是为了顾全大局委曲求全,满满只剩心疼了。
钟文谨也是头一次在现实中见到这样茶言茶语的小白花,一时间竟有些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片刻后,她这才淡淡道:“锦城公主殿下跟福宁郡主的事情,德妃娘娘跟容妃娘娘已经处置完毕,她俩也早就冰释前嫌重归于好。
娘子打从外头才回来,兴许不太知道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建议娘子到外头多打听打听,别被人当了木仓使。”
秋娘子自然不能点破锦城公主跟福宁郡主只是表面握手言和,实则都恨极了对方,恨不得将对方这个害自己颜面尽失的家伙除之而后快。
她冷笑道:“好伶俐的一张嘴,想必你当初就是靠着这张巧嘴,哄得宋郎君娶你为妻的?”
钟文谨轻笑一声:“我与相公之间的事情,就不劳娘子费心了,娘子有这闲工夫,不如尽快帮有些人寻门好亲事,免得她成日盯着旁人碗里的肉流哈喇子。”
“有些人”说的是谁,在场诸人都心知肚明。
秋二姑娘顿时涨红一张俏脸,结结巴巴地解释道:“钟娘子你误会了,我并未盯着旁人,旁人碗里的肉流哈喇子。
自古婚姻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的婚事如何,我自然是要听父母安排的。”
钟文谨哼笑一声:“秋二姑娘倒是很会甩锅,照你这意思,盯着旁人碗里的肉流哈喇子的是令尊令慈二人喽?”
“住嘴。”秋氏厉声呵斥,黑着脸训斥道:“好没教养的娘子,说事儿就说事儿,攀扯到我们父母头上作甚?”
钟文谨被这话给逗笑了,前仰后合地笑了一会子,这才开口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分明是令妹先甩锅令尊令慈,我不过是顺着她的话茬提了一句,结果你不训斥令妹,却跑来训斥我。
娘子这孝心啊,仿佛孝了,又仿佛没孝,如孝。”
姜椿拿帕子捂嘴,偷笑。
素日二弟妹性子温温柔柔的,甚少怼人,即便庄氏训斥她,李氏跟秋氏找她茬,她也都云淡风轻,没放在心上。
遇到情敌跟情敌的姐姐挑衅,却又立时化身仙人掌,谁戳她就扎谁一身刺。
与人打架上演全武行固然爽,但听二弟妹怼人也很爽呀。
姜椿从自己的荷包里掏了一把五香瓜子出来,“嘎巴嘎巴”地嗑起来。
宋时音朝她伸手,小声道:“大嫂,也给我点瓜子嗑呗。吃瓜没有瓜子嗑,爽度顿时减一半。”
姜椿:“……”
这家伙旁的没学会,学自己的说辞真是一学一个准,半个字都不错。
难怪钟文谨会认错老乡,她这满嘴现代人语言的模样,很难不被认错啊。
姜椿将手里的瓜子递给她,自己又从荷包里掏了一把出来。
姑嫂俩就这般旁人无人嗑起来。
秋娘子余光瞧见这一幕,顿时嘴角抽了抽。
宋郎君这个杀猪女出身的娘子,先前的做派就让她震惊不已,还以为她回京后住进宋家,会收敛许多。
谁知她不但没收敛,还更变本加厉了。
她婆婆庄娘子竟也不管管她?
但这个时候,秋娘子却顾不上理会她,而是直接给钟文谨怼了回去:“我孝不孝顺,自有父母来评判,还轮不到钟娘子你一个外人置喙。
倒是钟娘子你,我听闻你竟然与父母兄嫂断亲,还被族里给除了族谱,倒是孝顺得很。”
钟文谨敢做敢当,早就做好被人翻出这茬来的心理准备了。
她轻描淡写道:“如果娘子的父母不打算让娘子嫁人,还是让娘子当私窠子的姐儿挣银钱养一家老小。
你不从,他们便强行给你灌了春那个药,并将一个老汉推进你的屋里,逼你破身,你还能视他们为亲人,与他们相亲相爱的话,那我就对你说一声佩服。
圣母都没你这么伟大,你身上的圣光足可以闪瞎所有周人的眼睛了。”
秋娘子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竟没能说一句话来。
她没料到真相竟是如此,是她太鲁莽了,没弄清前因后果,就拿出来说事儿。
钟文谨却没轻易揭过此事,斜了秋二姑娘一眼,笑道:“这事儿也是秋二姑娘同娘子说的?
娘子也不必着急否认,娘子才回京没几日,若不是秋二姑娘同娘子说,娘子又如何知道这茬呢?”
话到这里,她抬眼看向秋二姑娘,直白道:“看来秋二姑娘果然还惦记着你的前未婚夫,我的相公宋时锐,不然怎会去查我的老底,还到处与人说?
而且,你把锦城公主殿下当木仓使就罢了,竟然还把自己姐姐也当木仓使,你也是够可以的。”
秋二姑娘摇了摇头,才要张口否认,就被钟文谨给打断了:“少在我面前摆出这幅小白花的模样来,我可不吃这一套。”
说完,身子往姜椿身上一歪,捂着肚子哎哟哎哟地叫唤起来:“啊,我肚子好疼,恐怕是动了胎气……”
柔柔弱弱小白花是?看自己表演一个动胎气。
谁怕谁?
第122章
钟文谨戏台都搭好了, 姜椿这个戏精若是不好好表演一番,岂不白瞎了这好机会?
她立时将手里的瓜子塞给宋时音,然后伸手揽住钟文谨。
嘴里大呼小叫道:“二弟妹你怎么了二弟妹?了不得, 别是动了胎气了?”
不等钟文谨回应, 她就抬眼瞪向秋二姑娘,一脸愤怒地指责道:“秋二姑娘, 你刚死了未婚夫,再寻个高枝攀我也能理解, 毕竟人往高处走, 水往低处流嘛。
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惦记别人的相公。
诚然, 我家小叔子家世好人品好长相好性子好还肯上进, 是打着灯笼都难寻的佳婿。
可谁让你们秋家在宋家危难之时选择了退亲呢?
人都是落子无悔大丈夫, 可你家倒好, 看宋家平反,你未婚夫又恰好病故,又重新惦记上了。
怎么着,是想趁我二弟妹有孕在身,把她气出个好歹, 害她一尸两命,然后你好趁机嫁进来当填房是?
真是好歹毒的心思!”
钟文谨一脸痛苦的表情, 嘴里“哎哟哎哟”叫得更大声了。
李梓萱见情况不好, 一溜烟地跑进正房去寻她母亲李大太太齐氏去了。
秋二姑娘抬眼看向自己姐姐秋娘子,脸上浮现慌乱的神色。
秋娘子脸上也写满震惊。
自己妹妹的未婚夫王甄年前一病没了,妹妹亲事没了着落。
加上宋家平反, 作为太子爷的岳家,宋家的郎君们前程肯定不会差, 所以家中父母重新打上了宋时锐的主意。
只是按照周礼,望门寡的妹妹需要给王甄守三个月孝。
未免被说无情无义,秋家只能等孝满之后再向宋时锐示好,暗示他解决掉家中那个农女出身的钟娘子,然后续娶秋二姑娘当继室。
一个将死之人,秋娘子自然没将她放在眼里,甚至还可以找找她的茬,回头到锦城公主跟前,也好表功。
万万没想到钟娘子竟然怀上了身孕……
不管是真被她们姐妹俩气得动了胎气,还是假装被她们姐妹俩动了胎气,只要她果真怀着身孕,那这局她们就输了。
简直就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齐氏急匆匆赶出来,见锐哥儿媳妇歪在她妯娌桉哥儿媳妇怀里,手捂着肚子,一脸痛苦的模样,顿时心里咯噔一声。
她一叠声地吩咐道:“快,拿老爷的名帖,去太医院请太医!”
怕自家脸面不够,太医院寻理由推脱,又补了一句:“就说是宋家二奶奶动了胎气,让他们务必派个妇科圣手过来。”
仆人急匆匆去了。
里头庄氏听说了这茬,顿时又担心又愤怒,“蹭”地一下站起来,招呼都没跟周氏以及小周氏打一个,就着急慌忙地往外奔。
结果人刚在廊下站定,询问的话语才到嘴边,就见姜椿朝自己飞快地眨了三下眼睛。
庄氏:“……”
得知锐哥儿媳妇没事,她先是舒了一口气。
随即一阵无语。
这俩不着调的家伙,一日不搞幺蛾子就难受是?动胎气也是能胡乱编造的?就不怕当真动……
呸!呸!呸!
胡思乱想到一半,庄氏连忙轻摇脑袋打断自己的思路,并在心里“呸”了三声。
但她人都出来了,若是闷不吭声,岂不是明摆着这里头有鬼?
于是她板起脸来,冷声质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锐哥儿媳妇怎会突然动胎气?”
钟文谨紧抿双唇,一副话都说不出来的模样。
“嘴替”姜椿立时张口就答:“母亲,秋二姑娘故意挖苦讽刺二弟妹,想要气得她一尸两命,好嫁给二弟当填房。”
秋二姑娘“委屈”得眼泪嗒嗒往下掉,哽咽道:“姜娘子你为何要冤枉我?
我姐姐只是与钟娘子拌了几句嘴而已,并未说甚过分的话,谁知钟娘子竟然动了胎气。
再说了,我姐姐才刚回京,哪里晓得钟娘子有孕这事儿?
别说我姐姐了,就是我,成日待在京里,也并未听说钟娘子有孕的消息。”
这话直接给姜椿听笑了。
她抬眼看向秋娘子,好笑道:“这可真是娘子的好妹妹呢,坏事都是娘子你做的,她无辜得跟朵纯洁的白莲花一般。
我瞧着韩郎君是个有成算的,为人处世也甚是周全,却不想娶了娘子这么个没脑子的,成日给自己妹妹当木仓使。
有你这么个娘子,本该前程光明的韩郎君,还不知要被拖累成甚样呢。
惨啊。”
姜椿说的可是都原著里边的剧情。
原著里头就是因为秋娘子被秋二姑娘当木仓使,成日找钟文谨的茬,宋时锐忍无可忍,这才找到自己姐夫跟前,让他发话将韩萧远远外放,钟文谨这才总算耳根清净了。
外放当官攒资历是好事,但一直被外放不能调回京城,可就不是甚好事了。
韩萧有跟宋时桉的交情在,自己能力也足够,如果不是被秋娘子拖累,将来就算入不了阁,混上个六部尚书也不是甚难事。
这就是所谓的“妻贤夫祸少”。
秋娘子听了这话,有些怔愣。
秋二姑娘见状,立时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哭得梨花带雨:“姐姐,你别听她挑拨,我只是如实将当时的情况说出来,并没有甩锅给你的意思。”
秋娘子见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妹妹哭得眼泪汪汪,好不凄惨,心里那颗才刚发芽的怀疑种子,顿时干瘪枯萎。
她安抚地轻拍了拍妹妹的手背,然后转头对姜椿道:“我家的事情,不劳姜娘子操心。”
姜椿冷笑:“谁要操心你家的事情,要不是你们招惹我二弟妹,你被自己亲妹妹坑死,我都懒得多看一眼。”
又斜了秋二姑娘一眼,故意挑拨离间地说道:“如今秋二姑娘害得我二弟妹动胎气,若她有个好歹,宋秋两家就是结了死仇。
我二弟是个有骨气的,断然不可能续娶害死自己娘子的仇人当继室的。
到时秋二姑娘没了着落,没准会盯上自己姐夫韩郎君这块肥肉。
毕竟韩郎君家世优越,正经进士出身,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从六品官员,人品性情也都不错,可不就是秋二姑娘眼里理想的夫婿人选?
秋娘子你可要当心些,你这块人家当继室路上的绊脚石,仔细哪日被人一脚踢开,成了早逝的亡妻。”
秋娘子脸上神色变了几变,目光复杂地斜了秋二姑娘一眼,面露警惕之色。
秋二姑娘顿时辩解道:“姐姐,你莫要听她挑拨,我只当姐夫是自己亲兄长一般,对他绝对没有半点非分之想。”
她敢发誓,姜娘子说这话之前她当真对韩萧这个姐夫并未有半点非分之想。
不过姜娘子的话,的确说中了她的心事,她心里难免有些意动。
姜椿眼尖地发现端倪,立时嚷嚷道:“哎哟哎哟,秋二姑娘这是心动了?
不得了,想必过不了多久韩家就得办丧丧事了?”
还转头对庄氏道:“母亲,咱家得提前备好丧仪,免得到时措手不及。”
庄氏听姜椿说话,仿佛在听茶楼的说书先生说书一般,要多无厘头有多无厘头。
偏这么无厘头的挑拨话语,竟然当真挑拨得秋氏姐妹一个警惕一个意动,简直就是离谱。
因李家与秋家是通家之好,旁观了片刻的齐氏见状连忙打岔道:“桉哥儿媳妇,你赶紧把锐哥儿媳妇扶进屋里去。
今儿天还怪冷的,仔细锐哥儿媳妇受凉。”
这话倒也不假,如今虽然已经是二月,但近日有些倒春寒。
庄氏闻言,也对姜椿道:“听你表婶的。”
做戏归做戏,可别当真冻病了。
姜椿该唱的戏都唱了,也无意多说,闻言立时伸手将钟文谨打横抱起,大踏步往明间的大门走去。
突然腾空而起的钟文谨惊呼一声。
大嫂这男友力简直爆棚啊,抱自己抱得简直比宋时锐还稳。
不愧是在乡下时连大哥都抱来抱去的人儿,待在她怀里,简直太有安全感了。
*
在齐氏的指挥下,姜椿把钟文谨抱到正房的西次间,将她放到罗汉床上。
没过多久,隔壁秋家大太太吴氏得到消息,赶了过来。
她装傻充愣地问道:“我只听说这边出了事情,你们谁能给我说说,究竟出了甚事情?”
姜椿挑了挑眉,哟,来活了。
她立时抢答道:“好叫秋大太太知道,秋二姑娘把我二弟妹气得动了胎气,现正等着太医来诊治呢。”
话到这里,她又板起脸来,冷声道:“若我二弟妹有个好歹,不说我二弟会不会跟你家拼命,就是我这个当大嫂的,也不会跟你们善罢甘休。”
吴氏抬眼看向秋二姑娘,片刻后又转而看向秋娘子。
谁知俩女儿也不知在想甚,都没吭声就罢了,还连点眼神暗示都没给自己。
她只能凭猜测推卸责任道:“动胎气是钟娘子自己吆喝的,究竟动没动胎气,得太医把过脉才晓得。
再说了,就算果真动了胎气,那也是钟娘子气量太小,几句口角之争就将自己气得动胎气。”
一番话说得庄氏都忍不住了,回怼道:“秋大太太还真是推脱责任的行家,几句话就将自家女儿摘得干干净净。
照你这话说,我儿媳妇动胎气,纯粹是咎由自取了?”
姜椿立时“气愤”地大叫道:“胡说八道,当时不但宋秋两家的主子跟仆人都在,李大姑娘跟好几个李家仆人也在。
她们可都眼睁睁瞧见秋娘子跟秋二姑娘是如何挤兑挖苦讽刺我二弟妹的,这可做不了假。”
吴氏听见“秋娘子”三个字,心中一动。
嘴里却说道:“等太医诊脉后,断定钟娘子果真动了胎气,姜娘子再来掰扯这些不迟。”
吴氏对太医院的太医还是十分信任的,他们虽然有时候用药保守了些,免得病人身子遭不住,导致病程漫长,但诊脉是一等一的准确,且从不撒谎。
姜椿往罗汉床的床沿上一座,哼笑道:“那咱们就拭目以待。”
这一等便是足足半个时辰。
毕竟太医院为了方便替宫里的主子们治病,官署设置在皇城内,距离李家所在的甜水街有一定的距离。
来的太医还是个熟面孔,是曾被请到安远侯府替中了春那个药的程文沅诊治过的卢太医。
卢太医进门后客气地朝几位诰命夫人行了礼,这才快步走到罗汉床前,命药童拿出药枕跟丝帕来。
他将药枕垫到钟文谨手腕下面,上头盖上崭新的丝帕,然后这才将自己的手指搭上去。
诊着诊着,脸上的表情就复杂起来。
姜椿适时开口道:“卢太医,我二弟妹被秋二姑娘气得动了胎气,你可以一定要替她好好诊治诊治。
我二弟都二十三岁的人了,膝下还没个一儿半女,若是这胎出甚问题,不但我二弟会很伤心,我们全家都会很伤心。”
卢太医:“……”
出甚问题?
这位宋二奶奶脉象沉稳有力,是他诊过的孕妇里头身子骨最康健的,康健到下田犁几亩地都不会动胎气的程度。
宋大奶奶竟然还在这里睁眼说瞎话。
睁眼说瞎话就罢了,还话里话外地暗示自己识趣点,别得罪宋家全家。
宋家可是太子爷的岳家,将来太子登基,宋大老爷可是要被封承恩公或是承恩侯的。
而秋家,不过京城达官贵族里头中不溜的一家。
两厢一对比,该如何取舍,卢太医自然有答案。
他面露凝重,让钟文谨换了只手,又把了一次脉。
然后收回手来,沉声道:“宋二奶奶有孕时间尚不足两月,本就胎像不稳,如今又受了刺激,已有小产之势。
我给开副方子,且吃上三日看看,若没有下红,那便是保住了胎儿。
若是有下红,那就……
节哀。”
这个节哀是替未长成的胎儿节哀,还是替钟文谨节哀,全看各人如何理解了。
庄氏顿时沉下脸,不顾卢太医还在场,就怒瞪着吴氏,愤怒道:“你女儿干的好事!锐哥儿媳妇腹中的胎儿能保住便罢了,若是保不住,看我怎么跟你们算账!”
姜椿也跟上婆婆的脚步,冷冷道:“如果我二弟妹腹中的胎儿出甚岔子,我一定把秋二姑娘干的好事宣扬得满京城人都知道,让大家评判评判她这个还在守望门寡的小娘子有多阴狠!”
吴氏被她们婆媳俩一通批判,脸上讪讪的。
片刻后,她将心一横,果断把大女儿秋娘子给推出来当替罪羊:“庄姐姐,实在对不住,我这大女儿性子向来暴躁,是个嘴上不饶人的,以往没少在外头惹是生非。
如今她闯下这样的大祸,我也没脸替她求情,是打是骂你只管冲着她来,莫要留情。”
秋娘子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母亲。
素日一些小打小闹的琐碎小事,自己替妹妹背锅就罢了,毕竟自己已经嫁人生子,妹妹还尚未嫁人,名声不能有瑕。
但害宋二奶奶小产这样严重的罪名,母亲竟然让自己替妹妹背……
自己若是真将这罪名担下来,回头被韩家人知道了,又该如何是好?
韩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家中媳妇做出这样恶毒的事情,他们在外头都抬不起头来。
就算看在自己生下嫡长孙屿哥儿的份上,他们不会让韩萧休了自己,但肯定也会把自己幽禁起来,从此不许自己再见外人。
一想到自己往后余生都只能被关在屋子里,简直比只能与青灯古佛相伴的尼姑还要凄惨,毕竟尼姑还能见师长跟同门呢,她就忍不住害怕地打了个哆嗦。
嘴里连忙反驳道:“母亲怕不是弄错了,害钟娘子小产的是妹妹,与我何干?
我与钟娘子并未有过节,我只是在妹妹的授意下,按照妹妹给的说辞,挖苦了钟娘子几句。
要说谁的错处最多,那必然是妹妹这个躲在幕后指点江山的罪魁祸首最多,要问责也是问她的责。”
秋二姑娘顿时泣不成声,委屈巴巴地看着秋娘子,哀求道:“姐姐,我何时授意你了?又何时给过你说辞?你不能为了逃避责任,就胡乱编造谣言蒙骗大家?”
戏码正式进入狗咬狗阶段,姜椿看得津津有味,要不是场面有些不允许,她都想再掏把瓜子出来嗑了。
毕竟,与自己交好的二弟妹眼瞅着要小产了,自己这个当大嫂的应该没心思嗑瓜子看戏才对。
秋家三人狗咬狗一嘴毛了足足三刻钟时间,秋娘子以一敌二,逐渐不支。
她竟然狗急乱跳墙,向姜椿求助起来:“姜娘子,你当时在场,可以替我作证害钟娘子小产的是我妹妹,对不对?”
姜椿撇撇嘴,心想你丫也不无辜,最先跳出来嘲讽钟文谨的不就是你?
不过想到先前自己跟宋时桉前往绍兴赎宋时音时,韩萧曾给过他们帮助跟底气,临别时又送了不少东西,她还是实事求是地点了下头:“的确是秋二姑娘把我二弟妹气成这样的。”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秋二姑娘急了,连忙来了个否认三连。
姜椿哼笑道:“秋二姑娘,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在推卸责任,甚至还千方百计地想将这锅扣到自己亲姐姐头上。
你可真是又蠢又毒!”
吴氏张了张嘴,才想替小女儿辩解几句,就被秋娘子一通抢白:“母亲,妹妹是你的闺女,难道我就不是?
为了替妹妹遮掩丑事,我就得必须认下这个罪名,然后被婆家人集体厌恶是?”
吴氏嘴巴张了张,张了张,好半晌就,才轻哼一声:“韩家是书香门第,你又替女婿生了个儿子,韩家看在屿哥儿这个嫡长孙的份上,也不会休了你的。”
秋娘子冷笑出声:“的确不会休我,但我把韩家的脸面都丢光了,他们肯定会把我幽禁起来,从此不让我见外人,免得我再闹出甚丑事来。”
被休只是丢人,但一辈子幽禁在黑暗潮湿的角落,到死都再见不到相公跟儿子一面,简直比死都难受。
还不如直接死了呢。
想到这里,她丢下句“秋家的事情我以后不会再管,随便你们如何,横竖这锅我不背。”,然后直接拂袖离去。
姜椿看向吴氏,笑嘻嘻道:“秋娘子也忒惨了些,母亲偏心眼到没边了,妹妹的前程是前程,她这个大女儿的前程就不是前程了?
叫我说,秋娘子合该早点与娘家彻底断绝关系才对,不然以后还不知道会被坑成甚样呢。
没准啊,命都被你们坑走,好给秋二姑娘这个妹妹腾位子。”
没了帮小女儿背锅的大女儿,吴氏也不忍苛责哭得摇摇欲坠,几乎站立不住的小女儿。
她叹了一口气,恭敬地朝庄氏福了一福身,放低姿态,说道:“庄姐姐,实在对不住,我替我不省心的女儿向你道歉了。
回头我会打发人给宋二奶奶送些调理身子的补品去,她补身子的一应花费也由我们秋家出。
若是能保住腹中的胎儿最好,若是不幸没保住……
该如何补偿二奶奶,到时咱们再议,总归我家会尽量满足你们的要求,不能叫此事影响了咱们两家的交情。”
庄氏冷笑一声:“秋大太太,饭可以乱吃,但话不能乱说,咱们两家可没甚交情。”
吴氏咬牙赔笑道:“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们家会尽量弥补二奶奶的。”
姜椿朝钟文谨使了个眼色,言下之意,二弟妹你要发财了。
送上门的把柄,自己要是不帮二弟妹坑点银钱回来,今儿这场大戏岂不是白唱了?
秋二姑娘坏不坏名声,跟她们没太大干系,最多看个笑话,到底还是银钱最实在。
姜椿嘴里哼笑道:“就算胎儿保住了,将来生下来会不会有甚妨碍也未可知,你们竟然只想给点补品跟出医药费就算了?这是打发要饭的呢?”
吴氏快要气死了。
好容易见庄氏这个宋大太太的神色有所松动,这个杀猪女出身的宋大奶奶又跳出来搅浑水。
她忍了又忍,这才挤出个笑模样来,问道:“姜娘子的意思是?”
姜椿冷冷道:“未免将来出问题你家不认,你们得赔偿我二弟妹一千两银子的损失费,不然这事儿没完,我会告到太子妃娘娘跟前,请她给我二弟妹做主。”
钟文谨是诰命,秋二姑娘是官家子女,都归太子妃这个掌管凤印跟宫务的人儿管,所以告到她跟前合情合理。
跟宋时予是不是她们大姑姐没任何关系。
吴氏:“……”
太子妃是你们的大姑姐,告到她跟前,他们秋家还能讨得了好?
当真是好算计!
第123章
秋大夫人吴氏气结。
一千两银子, 对于他们这样的人家来说,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她倒是不想给, 但如果不给的话, 这个杀猪女出身的宋大奶奶肯定会闹大。
到时可就不是一千两银子能了事的了,很可能钱财、名声两失。
钱没了可以再挣, 但如果自己小女儿的名声坏了,就再难寻到好亲事了。
纠结一番后, 她咬牙道:“我家原就打算对宋二奶奶做出补偿的, 既然宋大奶奶开价一千两银子,我们没异议。”
秋二姑娘猛地转头看向自己母亲, 不可思议道:“母亲, 为甚要答应她这离谱要求?
钟娘子小产又不是我的过错, 您给她补偿, 反倒显得是咱家理亏了似的。”
吴氏有些无语。
钟娘子的确有孕在身,太医院的太医又说她动了胎气,有小产之势。
当时在场的人,除了宋家人跟李家人,就只有自己两个女儿。
如今大女儿恼羞成怒, 撒手不管,没了甩锅的人选, 自己小女儿是如何都撇不清的。
这事儿不是自家想不承认就能不承认的。
就算他们秋家与李家是通家之好, 但李家为了撇清干系,也会出面当人证,指证自己女儿是罪魁祸首。
如果她们咬牙不认, 闹到太子妃跟前都算轻的,就怕宋家直接将人告到大理寺。
到时自己小女儿作为嫌犯, 会被大理寺传唤问话。
弄不好,还要被关进大理寺的监牢里。
监牢一进,不管最后有罪没罪,她的名声就彻底完了。
哪家门当户对的人家,愿意娶个坐过监的小娘子回去?还不够丢人现眼的。
吴氏瞪了小女儿一眼,低斥道:“你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秋二姑娘成日娇滴滴的,长辈但凡说句重话她就掉眼泪,所以从小到大几乎没挨过甚训斥。
这会子被母亲训斥,委屈得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边哭边抽噎,几乎要晕厥过去。
姜椿看得啧啧赞叹。
这小白花是怎么做到哭泣的时候只掉眼泪不流鼻涕的?
自己嚎哭的时候可是眼泪鼻涕一大把。
不过那是上辈子,穿越到古代后,她似乎还没哭过?
这么一想,似乎自己这小日子过得还不错?不然怎地连哭的机会都没有?
吴氏打发自己的贴身大丫鬟回府取来银票,亲自将银票递到姜椿手里,淡淡道:“大奶奶好好数数,回头少了或者多了几张可就不好了。”
“我自然要数数。”姜椿仔细点了一遍银票,确认银票不假,数量也有十张,这才将其卷起来塞到自己的钱袋子里。
然后对吴氏道:“成了,这事儿就这么着,秋大太太你们可以走了,省得我二弟妹瞧见你们生气。”
秋家两姐妹是代表秋家来给李老太太小周氏拜寿的,结果屋子都没进,就出了这档子事。
虽然没甚心情,但吴氏还是领着秋二姑娘去东次间,给小周氏祝了寿,这才离开。
她们前脚刚出正院,后脚钟文谨就坐了起来。
姜椿立时打开钱袋子,将那卷银票递给她。
钟文谨从中抽出两张,递回给姜椿,笑道:“大嫂费劲巴拉弄回来的,好歹拿点辛苦费,不然我可没脸独占这好处。”
姜椿只拿了一张,将另外张塞给钟文谨,笑道:“二弟妹要开酒坊,花钱的地儿多着呢,我拿一百两尽够了。”
钟文谨晓得大嫂不缺钱,妯娌俩也没必要为这一百两银子拉扯来拉扯去,便将银票接过来,装进钱袋子里。
嘴里笑道:“多谢大嫂体恤,回头我从番邦商人那里给大嫂弄点番茄种子。”
“那感情好。”姜椿上辈子最爱吃的几样菜肴里头就有番茄炒蛋,属于百吃不厌的那种。
来到古代后,吃不上了,她心里还挺惦念的呢。
她们这旁若无人“分赃”的架势,宋家人早已习以为常,李家人却惊得目瞪口呆。
李家大姑娘李梓萱嘴里“这这这”了半晌,都没说出句完整的话来。
李大太太齐氏跟李二太太柳氏也是差不多反应。
原谅她们李家人搬弄是非多年,还没见过如此明目张胆碰瓷的。
不对,也不能说她们碰瓷,毕竟锐哥儿媳妇动胎气是卢太医断言的,她们又没机会事先买通卢太医。
总不能是卢太医自个瞧出了她们的把戏,暗中给她们遮掩?
所以震惊归震惊,李家的女眷们却是半点指责的话都没法说。
咳,主要是不敢。
怕她们一言不合又来碰瓷自家,同样讹她们一千两银子赔偿款,那可就糟糕了。
姜椿笑嘻嘻地将那一百两银子装进钱袋子里。
之所以不避忌李家人,是因为她晓得李家人绝对会闭紧嘴巴的。
李家跟秋家可是通家之好,她们若是将今日之事宣扬出去,丢脸的只会是秋二姑娘。
秋家人肯定不会允许此事发生,晚点李家寿宴散场后,肯定就会过来同李家人商议封口之事。
自己动动嘴皮子,就拿到了一百两银子的好处费,简直不要太赚。
搁以前在大柳树村,她杀猪卖肉一整月,也才堪堪能赚三两银子而已。
一百两银子,她得杀两年半的猪才能赚够,前提是齐州府以及隔壁几个州府都风调雨顺不闹饥荒。
要是闹饥荒,别说赚钱了,存款都要被掏空。
还是那句话,果然跟着宋时桉进京进对了。
从他们这些达官贵人手里薅羊毛,可比杀猪卖肉强多了。
众人见钟文谨没事人一样,仆人抓了药来,姜椿也不发话让熬药,便准备散了。
就在这个时候,外头突然响起宋时锐的大嗓门:“娘子,娘子你没事?”
随即一个高大的身影风驰电掣般冲进来。
没等他表演担忧跟深情,姜椿就迅速道:“虚惊一场,二弟妹没事。”
宋时锐即将开口的话,直接卡在了嗓子眼里,憋得他一个没缓过劲来,直接“咳咳咳”地咳嗽起来。
姜椿“哎呀”一声,嗔道:“二弟你也真是的,知道你要跟二弟妹说私房话,但你咳嗽一声就行了,我这样聪明的人儿,还能听不出来?有必要咳个不停嘛?”
宋时锐又咳嗽了好几声,这才着急忙慌地辩解道:“大嫂,我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姜椿捂嘴轻笑:“知道二弟你脸皮薄,行啦,你不用多解释,我懂。”
宋时锐急得脸都涨红了:“不是,我真不是这个意思……”
钟文谨斜了姜椿一眼,嗔道:“大嫂,你明知道我相公嘴笨,就别逗他了。
这些逗人的话,你还是回头跟大哥说。”
姜椿如同闻到了腥的猫儿一样,立时笑道:“哎,我没少逗你大哥,许是逗多了,他如今面皮厚得很,已经很少能再见到他面红耳赤如害羞小鹿般的模样了。”
宋家人:“……”
李家人:“……”
特别是李家人,简直犹如被雷劈了一般。
面红耳赤如害羞小鹿般的模样?确定这说的是宋时桉?
她们认识的宋大郎少年老成,说话有条理有深度,做事沉稳干练,很多时候比他爹宋振庭都靠谱。
私底下竟然是这么一副模样?
感觉三观都要尽碎了。
姜椿见李家人这目瞪口呆的模样,顿时满意了。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呢。
钟文谨“噗嗤”一声,直接被逗笑了。
宋时锐有些惊弓之鸟,一见她喷笑,立时上前一步,关切地说道:“娘子,当心腹中的胎儿。”
钟文谨白他一眼,嗔道:“大嫂都说我没事了,你别一惊一乍的。”
姜椿见他俩腻歪起来,十分体贴地开始赶人:“好啦好啦,大家都出去,把这里让给他们小夫妻,让他们好好说说话。”
她都这么说了,众人哪好意思继续待下去?
鱼贯而出。
姜椿最后一个出门,还贴心地反手将门给带上。
然后一扭头,就见宋时桉倒背着手站在自己身后。
他哼笑一声:“面红耳赤如害羞小鹿般的模样?”
姜椿:“……”
嗐,说人“坏话”当场被抓包了。
认怂是不可能认怂的,她果断倒打一耙,嚷嚷道:“谁家好人站在门外听壁角?”
宋时桉淡淡道:“里边那么多女眷,我进去像甚样子?”
后院都是女眷,他跟着父亲等人进来给姨祖母拜寿后,就忙不迭去了前院。
本不想再涉足这里,是宋时锐听闻二弟妹动了胎气,非要拉自己一块儿过来瞧情况。
来了之后,他见西次间门口丫鬟婆子站了一地,显然里头有不少女眷,便没往里头去。
人虽然在外头,但姜椿如何摸黑自己的,他却听了个清楚明白。
姜椿理直气壮道:“那你就不能吱一声?你要是吱声,我不就不那么说了嘛?”
宋时桉“嗤”了一声:“这么说来,倒是为夫的错了?”
姜椿猛猛点头:“当然是夫君你的错呀,娘子我怎么会有错呢?”
宋时桉:“……”
果然跟她讲道理是讲不通的,他索性点头道:“说得挺有道理,为夫竟不知该如何反驳了。”
姜椿得意地一抬下巴:“就是嘛,我能有甚坏心思呢?再说了,我这也不算抹黑你?
当初咱们还在大柳树村的时候,我亲下你的嘴,你不就羞得满面通红眼神闪躲心里跳得跟小鹿乱撞一样?”
宋时桉沉默了。
咳,他好像的确如此过。
他叹了口气,伸手牵住她的小手,无奈道:“罢了,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他连男子最不能容忍的赘婿都当了,名声早就跌到低谷,还怕甚抹黑不抹黑?
最好她把自己抹得全身乌黑,这样旁的女子就不会惦记自己了,她也不会再乱吃飞醋,自己也不用辛苦哄人了。
俩人就这般旁若无人的秀起恩爱来,西次间门口的丫鬟婆子们听得人都麻了。
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生怕被这一言不合就揍人的宋大太太发现自己的存在,然后将自己抹脖子灭口。
西次间里隐约传来钟文谨夫妻俩的说话声。
姜椿朝那边努了努嘴,问宋时桉:“你就不问问二弟妹出没出事?”
宋时桉白她一眼:“二弟妹若果真出事,你早把李家闹翻天了,哪还有心思在那秀恩爱?”
姜椿嘿嘿一笑:“果然还是夫君最了解我。”
她拍了拍自己的钱袋子,得意洋洋道:“秋二姑娘那个小白花,把她姐姐秋娘子当木仓使,挖苦讽刺二弟妹,我俩索性坑她一把,让她长长记性。
我们从秋家捞了一千两银子,二弟妹要分我两百两来着,我没要,只要了一百两。”
宋时桉唇角露出个轻笑来,夸赞道:“娘子真厉害。”
随便就能从秋家这样的大户人家坑到一千两银子,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随即又冷哼一声:“韩萧这个蠢货,再不管管自己娘子,有他好罪受的。”
继续任由他娘子找二弟妹茬的话,他就等着被调到天南海北去做官。
不过看他在自己落难时待自己一如从前,还出钱又出力地帮忙,自己回头就提醒他几句罢。
他肯听最好,若是不肯听,那就由着他自生自灭。
姜椿笑嘻嘻道:“未必,经过我今儿一番挑拨离间,我看秋娘子已经有所醒悟。”
想了想,又摇头道:“不过也不好说,谁晓得她会不会又犯蠢,被秋大太太跟秋二姑娘灌迷魂汤灌迷糊了呢。
要真那样的话,她也离喝孟婆汤不远了。”
宋时桉伸出手指,轻挠了下她的手心,哼笑道:“韩萧蠢是蠢了些,但不傻,就算她们弄死秋娘子,他也不会娶小姨子当继室的。”
不过这么一盘算,宋时锐找姐夫帮他把韩萧远远调走,没准还间接救了秋娘子一命。
不然以秋大太太的偏心程度,兴许还真的会弄死大女儿,好给小女儿腾地方。
看来自己回头提醒韩萧的时候,还得把这事说一嘴。
不然若是韩萧听了自己的话,管束好秋娘子,因此不会被调离京城,却直接导致秋娘子被秋家人弄死的话,可就糟糕了。
姜椿笑嘻嘻道:“这我相信。”
原著里韩萧就对这个小白花小姨子很看不惯,奈何自己娘子疼爱妹妹,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尽量避着她。
就算秋娘子被秋大太太跟秋二姑娘合伙弄死,韩萧也肯定不会续娶秋二姑娘的。
两人站在门口说了好一会子话,等宋时锐从里边出来后,他们俩人这才离开,前去正院坐席。
之后倒没再出甚幺蛾子,安安稳稳地吃完了寿宴。
*
姜椿跟宋时桉才刚回到丹桂苑,留在家里看家的桂叶就递上来一封信,以及一包东西。
禀报道:“奶奶,齐州府那边送来的信件跟包裹。”
姜椿接过信来,看到信皮上写的“表姐亲启”四个大字,就晓得这是王银儿的信。
她连忙拆开信封,展开信纸快速浏览起来。
首先是报喜,王银儿说姜柳与江贺年已经于正月二十二正式定亲,婚期定在十月初八。
姜椿抬头对细心的桂枝说了一句:“我堂妹今年十月初八成亲,你记得提前一个半月提醒我打发人给她送添妆礼。”
堂妹成亲,她这个已出嫁的堂姐必须得给添妆礼。
桂枝连忙应是:“好的奶奶。”
姜椿垂首,继续看信上的内容。
看着看着,忍不住嘴角上扬,露出个开心的笑容来。
坏消息是王银儿暂时来不了京城。
好消息是她给自己寻了门好亲事,对方竟还是齐州府知府顾嘉弋。
顾嘉弋今年三十八岁,年龄恰好是王银儿年龄的两倍。
他是京城春鸢巷顾家的庶子,家中嫡母和善,见他有读书的天分,特意帮他寻了个好先生,还包揽了他读书所需的一应花销。
而他也没辜负嫡母的栽培,二十岁就中了进士,在官场沉浮十八年,于去岁升任齐州府知府。
当时齐州府才刚结束饥荒,前任知府留下一个烂摊子等着他收拾。
事实证明他算是个有能力的,在他的领导下,齐州府渐渐恢复了以往的生机。
照这么下去的话,明年年底考绩,他指定能评个优。
他这个年纪显然不可能没成过婚,不过他娘子五年前就病故了,家中一儿一女留在京中,养在他嫡母华氏跟前。
是他主动上门求娶王银儿的。
王银儿把她身有残疾,不能怀孕生子的事情说了,他也不改心意。
王银儿出银钱,托郑艺找人帮忙打听了下这位顾知府的为人,又与他正经相看过一回,觉得他这人还不错,于是写信进京询问姜椿的意见。
虽然长相跟为人处世很对王银儿的胃口,但她也晓得官场错综复杂,她若是贸然答应,恐会有后顾之忧。
这显然是原著里没有的事情。
原著里王银儿没有姜椿强势干预,王家不肯出银钱替她请医问药,因此落下严重残疾。
她瘫在炕上,便是有再多的本事也没法使,好容易攒的银钱也被奶奶曹婆子搜刮一空。
虽然姜溪这个亲娘会照顾她,但她还是双腿渐渐萎缩,浑身长满褥疮。
最终在一个炎热的夏天,死于褥疮感染,年仅二十二岁。
这辈子的境遇显然大不相同,她不但站了起来,还能连续走半个时辰路了。
除了不能生孩子这一个后遗症,可以说几乎对生活没太大影响了。
如今甚至还有机会嫁给知府这样的从四品官员,当上诰命夫人。
说句一步登天都不为过。
姜椿替她高兴,但也心存担忧。
她转头问宋时桉:“齐州知府顾嘉弋此人,夫君可了解?他求娶王银儿,王银儿写信来问咱们的意见。”
宋时桉想也没想便道:“可嫁。”
姜椿拿胳膊肘轻拐了他的胸堂一下,嗔道:“你就不能多说点?这个时候玩甚惜字如金!”
宋时桉伸手捏住她的胳膊,边把玩她胳膊上的软肉,边解释道:“此人为官清正,没干甚贪污受贿之事,能力也还算不错,当得起知府一职。”
姜椿白他一眼:“你说的这些都是他在官场的表现,人品性情如何呢?”
宋时桉就爱她这小辣椒的模样,被瞪后不但不恼,还凑过去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轻笑道:“人品性情也还过得去,从未听说过有谁说他的坏话。”
姜椿琢磨了片刻,断言道:“没人说他的坏话,说明这人心思沉稳面面俱到,确实可嫁。”
她心知肚明,这顾嘉弋显然不可能是看上了王银儿这个人,之所以登门求娶,看中的还是她这个宋家大奶奶表妹的身份。
这也正常。
否则人家堂堂从四品官员,还是大户人家出身的郎君,为啥要娶个当过丫鬟的小镇女子为妻呢?
王银儿虽然生得不错,但也只是在红叶镇地界上数一数二,放到京城这地方,可就不够看了。
而且王银儿想必也不是瞧上了他这个人,要真冲着人去的,她完全可以找个年轻俊俏的小郎君。
毕竟她手里银钱不少,年轻俊俏却家境贫寒的小郎君多得是呢,只要她对外发话,肯定有不少人上门自荐。
她看中的应该是他的家世、官职以及已有子嗣的鳏夫身份,算是个不错的依靠。
他们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跟姜柳那桩婚事,其实是一样性质。
其实包括达官贵族家联姻,其实也是这么个性质。
大家看中的都是对方的身份,而不是所谓的两情相悦。
当然,两情相悦的婚姻也不是没有,但毕竟是少数。
既然宋时桉这老谋深算的家伙都说可嫁了,姜椿也没拖延,立时叫桂枝磨墨,自己提笔给王银儿回信。
王银儿好容易才寻到个满意的目标,自然是早点定下来为好,免得夜长梦多。
写完信,她靠坐到宋时桉怀里,开始盘算两个田庄的事情。
已是二月,春耕要开始了。
她笑道:“二弟妹给我的那两样番邦粮食种子,我打算将它们分别种到两个田庄里,夫君你看如何?”
宋时桉笑道:“娘子看着办就成,又何必问我呢?你看你夫君我像是懂种田的人儿?”
姜椿失笑:“还真是,果然问你等于白问。”
宋时桉轻笑道:“我虽然不懂种地,但官场的事情我还是懂的。
好叫娘子知道,你夫君我打明儿起,就不去翰林院坐班了,而是要去吏部坐班了。”
姜椿惊讶道:“啊?夫君你调职了?”
宋时桉云淡风轻道:“对,你夫君我现在是吏部右侍郎,正二品官衔。”
姜椿顿时欣喜地跳起来:“哎呀呀,这么说来,那我岂不是也跟着水涨船高,变成正二品诰命夫人呢了?”
第124章
姜椿上午得跟着虞安城练功, 分两个下午去两个田庄瞧了下情况。
事实证明,不实地考察就制定种植计划,实在是不靠谱。
首先去的是名叫小河庄的庄子, 因庄子中间有条小河流经, 因此得名。
小河庄有五百亩地,属于两个庄子里头略大的那个。
其中有四百亩地都佃给了佃农种着, 好在之前户部虽然将这田庄给发卖了,但因佃农都是附近村庄的农户, 所以照旧佃给他们种。
姜椿接管庄子后, 只需要一切照旧就行。
麻烦的是庄子上属于宋家的庄仆都被发卖了,那一百亩地的自留地如今无人耕种。
而另外个三百亩地的枣树庄, 三百亩地全都佃给佃农种着, 压根就没有自留地。
姜椿先前还信誓旦旦地跟宋时桉说, 要把钟文谨给的红薯跟玉米种子分别种到两个田庄里……
种个毛线啊。
临时买人怕是来不及了。
太平年月里, 会种地的壮年男子可不好买,她还要一次性买十几二十个人,方才能将那一百亩地种过来,想也知道难度有多高。
所以她只能从佃农里头雇短工。
所幸这些佃农本就会在农忙后四处去打短工,听闻东家要雇人, 纷纷跑来报名。
遇事不决,姜椿就去找庄氏, 成功从庄氏那里薅到一个管过庄子事务的廖姓管事。
廖管事从报名的佃农里筛选出二十五个短工, 五个负责给红薯育苗并起垄,二十个负责种玉米。
钟文谨送了姜椿四麻袋红薯种子跟四麻袋玉米种子,每袋都是一百斤。
姜椿上辈子虽然没下地种田过, 但她写过不少种田文,有查过资料, 晓得一亩地大概需要五十斤左右的红薯种子或者五斤左右的玉米种子。
四百斤红薯种子,大概能种八亩地,加上二次育苗的话,大概能种十二亩地左右。
四百斤玉米种子,则大概能种八十亩地左右。
一百亩地去掉九十二亩左右,还剩大概八亩地。
可以拿来种钟文谨给的番茄种子以及其他大周本土蔬菜。
可以说刚刚好。
玉米种植简单,但红薯光育苗就需要三十来天,加上后续的种植,此次春耕前后大概用去了一个多月左右的时间。
等姜椿忙差不多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三月中旬。
细心的桂枝提醒自家奶奶:“奶奶,后日就是程大姑娘与范郎君成亲的日子了。”
姜椿惊讶地“咦”了一声:“这么快就要到三月十八了?”
她还得搞事呢,给程文沅添添堵,省得她成日太闲,搞幺蛾子给自己添堵。
于是等宋时桉从吏部衙门回来后,她又是给人捏肩又是给人捶腿,狗腿地说道:“夫君,你借点人给我使使呗。”
宋时桉板着一张清冷淡漠的脸,故意逗她:“哦?我手里人手本就不多,要忙活的事情却一大堆,哪里挪得出来人给你使?”
姜椿吩咐了桂枝一声:“把梳妆台上那个檀木匣子拿来。”
桂枝立时将东西取来。
姜椿接过那檀木匣子,打开匣盖,将里头摆放着的一支紫玉兔簪呈到他面前。
宋时桉抬眼看去,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这紫玉玉质细腻,玉色剔透,一看就是玉中极品。
簪头的玉兔也雕刻得惟妙惟肖,憨态可掬。
但,簪子下头还坠着个吊坠,吊坠是橙色玛瑙质地,被雕刻成了萝卜的形状。
玉兔抱着萝卜,没毛病,很合理。
因为自己属兔的。
但带吊坠的簪子,显然是女簪。
这家伙又送自己女簪……
自己堂堂正三品高官,戴个兔子萝卜女簪进进出出的,像什么样子?
也不知道这家伙怎么想的,怎地偏就喜欢送自己女簪呢?在大柳树的时候如此,进了京城后亦是如此。
他故意挑刺道:“萝卜都是青白色的,就没见过谁家萝卜是橙色的。”
姜椿笑嘻嘻道:“有啊,胡人的萝卜就是橙色的,名叫胡萝卜。”
还笑嘻嘻地反过来打趣宋时桉:“夫君,你一个韭菜、麦苗都分不清的人儿,哪晓得这些有的没的?乖乖收你的簪子就是了。”
宋时桉:“……”
挑刺失败,他只能“高兴”地将这支“可爱”兔子胡萝卜女簪给收下了。
姜椿见状,还“恶魔低语”:“我花了大价钱寻摸来的好玉跟好雕刻师傅,才得了这么支好簪,夫君你要记得戴,不然我会很伤心的哟。”
这簪子其实是用签到系统抽到的紫玉镇纸打制的,不过姜椿没说。
系统打卡签到轻松得到的东西,哪有花大价钱寻摸来的珍贵?
自己忙春耕的同时,还不忘给他打簪子,总不能白忙活一场却不表功?
那就不是她姜椿了,她可是长了嘴的。
宋时桉能怎么办呢?
他只能点头应下:“好。”
似乎觉得自己太冷淡了些,忙又挤出个笑容来,说道:“多谢娘子赠送的礼物,我一定会时常戴的。”
姜椿满意地点头,并且又说了一句让宋时桉的心哇凉哇凉的一句话:“夫君如此喜欢,我回头多寻点好玉替你多打制点簪子。”
宋时桉:“……”
你这眼神还行不成?到底是如何看出自己喜欢的?
心里腹诽着,但面上他不但不能表现出来,还伸手将姜椿楼进怀里,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
深情道:“多谢娘子费心想着我,为夫心里十分感动。”
姜椿立时打蛇棍跟上:“既然夫君如此感动,那就借我点人手使。”
宋时桉抿唇轻笑道:“好啊,娘子需要多少人手?想让他们替你做甚?”
姜椿也没隐瞒:“夫君设计将程大姑娘跟范屠夫凑一对,程大姑娘心里肯定对你又爱又恨。
但她不敢也不舍得报复你,柿子挑软的捏,她肯定会伺机对我下手的。
我不能坐以待毙,被动等着挨打,得给她找点事情干,让她顾不上理会我。”
说到这里,她突然“嘿嘿嘿”地坏笑几声。
宋时桉有些懊悔,早知她是要借人手对付程文沅,自己肯定不会逗她,早就一口答应了。
姜椿见他不吭声,嗔道:“你就不问问我打算干啥?”
没有捧哏,叫她如何往下说嘛。
被点的宋时桉立时开口问道:“娘子打算怎么做?”
姜椿嘿嘿笑道:“让你的人到范屠夫跟前演场戏,点醒他,让他该振夫纲就振夫纲,管好程大姑娘,别让她再惦记你。”
说完,还不忘扬着下巴自夸道:“我可真是太善良了,这么费心费力地帮他们这对有情人谋算未来,他们合该感谢我才是。”
宋时桉被她这小模样逗得心痒痒的,忍不住凑过去在她唇上亲了一口,夸赞道:“娘子乃天下第一等的大善人。”
同时在心里筛选了下太子姐夫给的人手,从中寻出了几个甚少在人前露面的生面孔。
*
三月十七这日,是程家到安庆伯府送嫁妆的日子。
范利州上午在府里接待前来送嫁妆的程家人,陪押嫁妆的大舅哥程文瀚等人吃了顿午饭。
然后送走了程家人。
许是吃了酒的缘故,让他突然有种泼天富贵落到自己头上的不真实感。
同时心里又觉遗憾。
他现在名义上是安庆伯的庶子,不但成亲要在安庆伯府成,成亲后也要住在安庆伯府。
儿子成婚,亲生父母一不能帮自己操办,二不能过来观礼,他觉得自己实在有些不孝。
另还有一事,就是程大姑娘瞧不上自己,看自己的目光里只有嫌恶,只是为了挽救程家跟她自己的名声这才不得不嫁给自己。
两人成婚后的日子,只怕不会好过,说不得只能当表面夫妻。
带着这样浓浓的愁绪,范利州出了对他来说全然陌生的安庆伯府,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
逛着逛着,逛到了以往自己常去吃酒的小酒馆,犹豫片刻后,他抬脚走了进去。
而在他进去后没多久,就有三个闲汉模样的人也走进了那小酒馆。
三人进去的时候,范利州已经要了一壶酒,两碟下酒菜,在那喝上了。
“掌柜的,来一坛好酒、三斤卤猪头肉!”
“快点,别磨蹭!”
“我们大哥心情不好,惹恼了他,仔细将你这小店给砸了。”
三人吆五喝六地进了门,在范利州身后的一张桌子前坐下。
站在柜台后的掌柜见来了这么几个一看就不好招惹的泼皮混混,连忙从柜台里走出来,赔笑道:“几位客官请稍后,小二马上给您上菜上酒。”
然后朝店里的两个伙计使了个眼色。
两个伙计连忙跑去后厨,不过片刻,就把酒菜都上齐了。
被叫老大的那人一抬手,赶苍蝇似的对掌柜道:“走走走,别在这里妨碍咱们兄弟说话。”
掌柜巴不得呢,立时躬身退回到了柜台后。
另一人笑了几声,打趣道:“大哥你瞧瞧你,被个小娘们弄成这么副丧气的模样,何必呢?”
坐他旁边那人伸手捅了捅他的胳膊肘,提醒道:“二哥,那可是咱们大嫂,不是私窠子里的姐儿,大哥搞不定她也正常。”
老二鄙夷地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三弟你懂什么,我给你说,对付不情愿嫁给自己的娘们,就不能惯着她,你越惯着她,她越蹬鼻子上脸。”
话到这里,他又抬眼看向老大,劝道:“大哥,既然你跟她已经拜堂成亲,你就是她的相公,是她的天她的地。
她不同意圆房,你想法子圆房呗,法子多得是呢,活人还能被尿憋死?”
老三顿时拍手称赞道:“二哥这主意损是损了些,但的确是个好主意。
大哥,要不你考虑考虑?”
见老大面露纠结,老二又好心地提醒道:“大哥若是怕硬来伤到大嫂,可以去买点助兴药,服了这药,只怕她哭着喊着求大哥你要她呢。
城南同心药铺就卖这个药,去了后直接报‘吴爷’的暗号,药铺的伙计就懂了,自会将药卖给大哥的。”
老大有些犹豫不决:“主意倒是好主意,只是……”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范利州坐在他们身后的桌上,正借酒浇愁呢,无意间将他们三兄弟的话听了个正着。
实在是他们三人的嗓门太大了,他想听不见都难。
说来也是巧了,这老大面临的情况,与自己简直如出一辙。
而听完老二给出的主意后,范利州只觉眼前一亮,心里积压的所有忧愁顿时一扫而空。
对呀,程大姑娘瞧不上自己又如何,嫁给自己后,她就是范家妇,自己就是她名正言顺的相公。
只要自己多同她睡几次,天长日久的,俩人指不定能睡出情分来呢。
所以,他必须得赶在这三人之前,去同心药铺报“吴爷”的暗号,买一大包助兴药,慢慢用。
想到这里,他三两口喝光了酒壶里的酒,在桌上放下块碎银子,然后起身急匆匆离开了。
隔壁桌的三人互相对视一眼。
老二无声吐出两个字:“成了。”
除了他们“三兄弟”外,另还有其他人手跟着范利州。
很快姜椿这边就得到消息,说范利州雇了辆马车,直奔城南的同心药铺,买了足足二斤助兴药,藏在袖子里,偷偷摸摸带回了安庆伯府。
姜椿嘴角抽了抽。
二斤助兴药?这得吃到猴年马月呀。
啧,这下程文沅有福了,夜夜当新娘啊。
姜椿遗憾地砸了下嘴。
为啥自己的金手指是个签到系统个,而不是吃瓜系统呢,否则自己就能看到或者听到现场了呀。
那得多刺激?
宋时桉白她一眼,对她这个爱吃旁人脏瓜的爱好嗤之以鼻。
但还是让人盯紧了安庆伯府那边,给她带回来了第一手的瓜。
程文沅厌恶范利州,新婚之夜便赶他去前院书房睡。
范利州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在她的燕窝羹里下了助兴药,按着她耕耘了一整夜。
次日程文沅醒来后,愤怒至极,当即让丫鬟、婆子以及陪房收拾她的嫁妆,她要回娘家。
但被她的奶娘王娘子给劝下了。
她原本就是为了保住程家以及她自己的名声这才不得不嫁给范利州的,如果成婚次日就大张旗鼓地带着嫁妆回娘家,那这婚岂不就白成了?
程文沅委屈地痛哭:“难道为了程家跟我自己的名声,我就只能忍受他这个屠夫的,的虐待?”
王娘子柔声哄道:“夫妻敦伦,怎能叫虐待呢?哪个女子没这一遭?你忍忍就过去了。”
范利州生得五大三粗,浑身的力气使不完一样,每次敦伦都要持续大半夜。
程文沅觉得自己不能忍,她必须要想办法除掉范利州。
被人说克夫,也总好过日日受他这样那样的虐待。
谁知还没想出甚既能除掉他又不让安庆伯府怀疑的法子来,她就怀上了身孕。
程文沅只觉万念俱灰。
狠狠哭过一场后,她让奶娘偷偷出府替她抓副打胎药,她要将这孽种给打下去。
但范利州将老二那日的话奉为圭臬,得知程文沅有孕在身后,当即借用安庆伯府的人手,将她从娘家带来的所有人都看管了起来。
甚至还把程文沅给软禁了起来,不许她出他们所住的院子。
她身边伺候的仆人也全都换成了他新从牙行买来的人手。
好容易使银钱买通一个范家的仆人帮自己给娘家送信,结果娘家人让她安生养胎,莫要胡闹。
程家这样势利的人家,早就已经视她为弃子了,为了程家其他小娘子的名声,肯定不能允许她闹幺蛾子。
就算她想办法跑回程家,程家肯定也有派人将她送回来。
程文沅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肚子一天天变大而毫无办法。
怀胎十月后,产下个男娃。
范利州却并未因此就放过她。
觉得一个小崽子还不足以困住她,于是她才刚出月子,就被他日日按在塌上“虐待”。
没多久,便再次怀上了身孕。
连躲在后头吃瓜看戏的姜椿都惊了,这范屠夫还真是个行动派。
不过,这也是程文沅该得的报应。
毕竟原著里头,如果不是她非宋时桉不嫁,他们程家又贪图宋家的富贵,设计让范屠夫勾引原主,原主也不会红杏出墙又怀上孽种,更不会为了能跟范屠夫双宿双飞破釜沉舟地公开宣扬此事,导致宋家跟宋时桉颜面扫地,连带新皇脸上都不好看,宋时桉也就不会将他们浸猪笼。
身为罪魁祸首以及幕后策划者,程文沅活该如此。
毕竟她只是失去了自由,但还能伯府少奶奶当着,荣华富贵享受着,原主可是真真丢了性命。
至于范屠夫,他虽然是帮凶,但原著里也跟着一块儿丢了性命,父母也被程家灭口,所以姜椿也懒得理会他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事。
*
姜椿这头,因她先前将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田庄里,两间铺子走上正轨后,她只偶尔才去一回。
如今春耕结束,她又重新将关注点放回了布庄跟胭脂水粉铺子上头。
两间铺子都是正月二十二开业的,到今儿三月二十二,正好两个月,所以她决定今儿去查查账,看看铺子营收情况。
路过西市的时候,她照例打卡签到。
[叮!在【燕京城钱庄】签到成功,获得金子5两。]
[叮!在【燕京城当铺】签到成功,获得金如意1对、和田玉鼻烟壶1只、漳锻8匹。]
[叮!在【燕京城铁匠铺】签到成功,获得砍柴刀20把、剪刀16把、铁锅6只。]
[叮!在【燕京城医馆】签到成功,获得燕窝8斤、银耳6斤、甘草4斤。]
[叮!在【燕京城药铺】签到成功,获得人参1斤、贡菊8斤、茯苓粉10斤。]
[叮!在【燕京城首饰铺】签到成功,获得银锁1只、赤金珊瑚发冠2顶、珠花1对。]
[叮!在【燕京城书铺】签到成功,获得狼毫湖笔8支、宣纸22刀、油烟墨12块。]
[叮!在【燕京城布庄】签到成功,获得绸缎23匹、纱6匹、羽纱2匹。]
[叮!在【燕京城香料铺】签到成功,获得胡椒6斤、苏合香1斤、艾草线香10盒。]
[叮!在【燕京城茶叶铺】签到成功,获得六安茶18斤、铁观音10斤、老君眉10斤。]
[叮!在【燕京城胭脂水粉铺】签到成功,获得螺子黛7支、胭脂膏子8盒、铅粉13盒。]
系统一一播报,姜椿随便听了一耳朵,就发现了好几样值钱的物什,高兴得嘴角忍不住上扬。
在让宋时桉帮自己清空系统仓库后,经过她努力打卡签到,如今又积攒了一大堆值钱的物什,看什么时候他得空,再帮自己销一回赃。
虽然自己现在手里银钱不少,但谁会嫌钱多呢?
自己努力多攒点,将来两个小崽子能分到的家产就更多一些。
哎哟,这可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虽然小崽子还没影子,但不重要,她坚信自己会有的。
毕竟她为人善良(?),待谁都温和有礼(?),还改变了好几个人的命运,就该好人有好报。
马车在春安布庄门口停下,姜椿脚步轻盈地跳下去,还转过头来搀扶上头的桂枝。
桂枝头一次享受这等待遇时,简直受宠若惊,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愣是不敢将手伸向大奶奶。
如今她早就习以为常了。
大奶奶就是这样的性子,并不觉得搀扶自己这个丫鬟就跌份儿,她们拒绝,大奶奶反倒不乐意呢,嫌她们磨叽、事多。
或许,她们这就叫做入乡随俗。
毕竟让大奶奶“入乡随俗”,适应京城达官贵人的规矩,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姜椿转过头来,一眼就瞧见了正在布庄门口摆肉摊的姜河。
她立时走了过去。
见肉摊上的肉卖得七七八八了,只剩半条被底层百姓嫌弃的精肉,她笑道:“哟,爹你这买卖还不错嘛?这才半天功夫呢,就卖得只剩半条瘦肉了。”
姜河见着自己闺女,顿时眉开眼笑:“主要是爹摆摊的地方好。”
春安布庄位于西市的中心,对面还是家酒楼,百姓来来往往的,几乎都要打肉摊前经过,但凡有买肉需求的,都会顺手捎一点。
姜椿关切地询问道:“爹,现在不冷不热,这棚子尚且扛得住,回头入夏或者入冬,你在外头摆摊可就有好罪受了,我看我还是得给你买个铺子。”
姜河立时瞪她:“买什么铺子,爹哪就那么娇贵了?以往咱们在红叶镇的时候,不也是在你姨婆的墙根下搭棚子?”
姜椿正要接话,突然一声娇嗔从她身后传来:“姜大哥,你渴了?我煮了杏仁茶,这碗给你尝尝。”
姜椿:“……”
哟呵,这想当自己后娘的郝娘子又往自己爹跟前凑了。
第125章
人跟人的感情, 都是处出来的。
起初姜椿只是把姜河当做责任,既然继承了原主的身体,那就得担起给姜河养老的担子。
但父女俩人一块儿相处三年, 也相处出来感情了。
姜椿是希望姜河能过得好的。
如果他自己有续娶的想法, 她肯定举双手赞成,甚至还会想办法替他物色个靠谱的人选。
但姜河态度坚决, 半点续娶填房的心思都没有。
有一回他吃多了酒,无意间跟姜椿吐露了心声。
他觉得对不起亡妻郑氏。
当初他被李氏这个亲娘净身出户后, 一家三口只能住到村里的破祠堂里, 过了好几年朝不保夕的日子。
郑氏不光要操持饭食,还要照管闺女, 感染风寒也不舍得看大夫, 为此落下了病根。
后来姜河跟着大舅子学会了杀猪的本事, 又赁了表姨刘婆子的地方摆摊卖肉, 总算挣到了银钱,还盖了青砖大瓦房。
但郑氏的身子骨却越来越差,好日子没过几年,就撒手人寰了。
姜河总觉得如果郑氏不嫁给自己这个爹不疼娘不爱的,随便嫁给哪个郎君, 都不至于年纪轻轻便病故。
加上大舅子郑艺这些年没少帮扶自家,大事小事一把抓, 既出钱又出力, 比自己亲兄弟都亲。
他要是再续娶旁人,那也太狼心狗肺了。
横竖已给闺女招赘了上门女婿,不用怕姜家后继无人, 他索性当一辈子鳏夫好了。
姜椿觉得有些感动。
对于姜河这个有些大男子主义的古代男子来说,肯替亡妻守着, 死活不肯再续娶,是挺难能可贵的。
别说古代男子了,就是现代男人,能为亡妻守一辈子的也没几个,不少人亡妻尸骨未寒,连三个月热孝期都没出,就着急忙慌地开始相亲了。
简直令人心寒。
姜椿十分尊重姜河的想法。
这会子见到如同苍蝇一般凑上来的郝娘子,她自然不会给好脸色。
她侧头对桂枝道:“看到我爹在这摆摊卖肉,让我不禁回想起了当年在老家时的种种。
当年也有不少寡妇见我爹本分能干,还有个顶顶孝顺的闺女,便跟只嗡嗡嗡的苍蝇似的,成日往我爹跟前凑。
但我爹是什么人呀?
我爹对我娘情深似海,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任凭你是风骚的王寡妇,还是有钱的李寡妇,还是贤惠的薛寡妇,统统都不正眼多瞧一眼。
我劝有些人呀,别做无用功了,我爹老好人一个,不愿说甚难听话,但我可不是。
打今儿起,再叫我瞧见有哪个不要脸的寡妇敢再往我爹跟前凑,我见一回揍一回,见两回揍两回。
不怕挨揍的,那就来呗,我奉陪到底!”
她连从五品通判的娘子跟正七品县令都敢打,还怕个粮店掌柜的妹子?
还情深似海呢……姜河被闺女夸得脸色微红,垂眼不好意思吭声。
郝娘子手里端着杏仁茶,直接呆愣在原地。
姜娘子指桑骂槐,说的是谁她心里门清。
这位姜家的守灶女,也就是宋家大奶奶的事迹,成日混迹在西市的郝娘子怎可能没听说过?
所以每回姜娘子来她的春安布庄,郝娘子都会躲得远远的,不敢招了她的眼。
不过,她虽然惧怕这位巡海夜叉,但富贵险中求。
姜郎君是个憨厚本分的老实人,郝娘子觉得只要自己拿下他,哄得姜郎君非自己不娶,到时姜娘子一个当人闺女,还能反过来管到自己爹的亲事上头不成?
所以这些日子,虽然姜郎君明确拒绝了自己大哥的保媒,但她还是得空便他跟前凑。
或者送碗茶,或者送些吃食,或者帮忙招呼下客人,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架势。
虽然姜郎君每次都表现得十分冷淡,茶水跟吃食不肯收,也不接受她帮忙,但没关系。
俗话说得好,女追男,隔层纱,只要自己肯花心思在他身上,天长日久的,保管能收服他的心。
就算不能收服他的心,那也没关系,她还有歪门邪道的法子。
不管是醉酒也好,吃了助兴药也好,只要他跟自己躺在一个塌上睡一宿,他就得对自己负责。
不负责的话,自己就扬言要将他告到衙门去。
到时就算他不怕丢脸,太子爷岳家宋家还怕丢脸呢,必定会向他施压,让他娶了自己,好息事宁人。
她算盘打得好好的,谁知偏今儿倒霉,竟然撞上了姜娘子。
她静默了好一会子,这才讪笑道:“姜娘子您误会了,我只当姜郎君是兄长,对他没甚想头。”
姜椿撇了撇嘴。
这话听着颇有些耳熟,似乎秋二姑娘先前也是这么说韩萧这个姐夫的。
不过比起秋二姑娘这个擅长躲在幕后的小白花来说,市井出身的郝娘子显然更深谙如何死缠烂打。
难怪姜河先前会心情不好。
这样死皮赖脸黏上来的狗皮膏药,偏还是个女子,姜河打也打不得,骂又不会骂,简直如鲠在喉。
但对姜椿来说,却不是甚难事。
跟不要脸的人讲道理,如同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讲不清。
对付这种人,就该直接上演全武行,让对方知道知道招惹自己的下场。
一次还打不退,那就多打几次。
打到丫害怕为止。
姜椿冷笑道:“都是千年的狐狸,当你那点子心思我看不透呢?少说这些惹人发笑的糊弄话,我听都懒得听。”
郝娘子作委屈状:“我虽然没读过书,但也听人说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样的话。
对于我们这样死了相公的寡妇来说,名声比甚都重要,姜娘子您如果非要往我头上扣屎盆子,我只能以死明志了。”
说完,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般,手里的碗一个没端牢,直接掉到了地上。
“咔嚓”一声脆响后,碎裂成好几瓣。
郝娘子眼神看向春安布庄门口的石柱子,目的明确地抬脚往那边“跑”去。
就是跑得速度忒慢了些,还没走路快。
姜椿直接被逗笑了。
搁她面前玩撞柱的把戏呢?
她一个健步走上前,手往前一伸,直接将人给扯了回来。
然后飞起一脚,踹到她的屁股上,直接将人给踹翻在地。
姜椿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郝娘子,冷笑道:“想死?你想死也不挑个好地方,竟然想撞死在春安布庄门口,脏了我铺子的地儿,死了也不忘恶心我一把是?”
郝娘子柔着摔疼的膝盖,面带倔强,声音却又带着哭腔:“姜娘子您未免太霸道了些,不但往我身上泼脏水,还不许我以死明志。”
姜椿勾唇,笑嘻嘻道:“别乱说,我可没说不让你以死明志,我不但让你死,我还要帮你死呢。”
笑完后,又把脸一板,冷冷道:“敢打我爹的主意,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今儿看我不打死你个不要脸的狐狸精!”
说完,她开始卸手上的镯子跟戒指,将其交给桂枝。
完了又去摘腰间的玉佩跟头上的头面。
不过片刻功夫,全身上下就只剩耳朵上的一对红珊瑚滴珠耳坠子了。
她撸了撸袖子,上去就抽了郝娘子两个耳刮子。
然后提裙,在她屁股上一顿好踢。
踢屁股好啊,既能让人疼,又不会将人踢出个好歹,她最爱踢人屁股了。
郝娘子疼得连素日装出来的温柔贤惠面皮都维持不住了,张嘴大声嚎叫:“啊……啊……啊……”
姜椿嘻嘻哈哈道:“哟,叫得跟杀猪一样,真惨。”
脚上动作不停,又往她屁股上踹了好几脚。
因郝娘子嚎叫得太大声,春安布庄旁边韩记粮店的伙计探头出来看热闹。
见自己掌柜的妹子正被个锦衣华服的娘子暴打,唬了一跳,连忙缩回头,跑去告知在后院盘库存的郝掌柜。
郝掌柜一听,这还得了?火急火燎地往外跑。
因跑得太急,头上的帽子跑掉了都不知道。
“住手!快住手!娘子且住手!”
郝掌柜边跑边吆喝。
待跑近后,瞧清楚将自己妹子打得趴在地上爬不起来的娘子乃是姜河的闺女——宋家大奶奶后,他心头猛地一跳。
连忙点头哈腰地行礼,一脸恳切地替自己妹子求情道:“姜娘子请喜怒,我妹子笨嘴拙舌的,若是说错甚话得罪了娘子,还请娘子恕罪,别跟她这个寡妇失业的计较。”
姜椿冷哼一声:“瞧郝掌柜说的什么话,难道我是那种一言不合就动手揍人的人儿?”
郝掌柜嘴角抽了抽。
难道不是?
你这位一言不合就将人拳打脚踢一顿的巡海夜叉,全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他嘴上却赔笑道:“小人不是这个意思,是小人的妹子说错话冲撞娘子在先,娘子教训她也是该当的。
只是还请娘子看在他们孤儿寡母的面上,饶了她这一回。”
姜椿“嗤”了一声:“行了,你别替她卖惨了,也别在这装傻充愣了,我为何揍她,你这个拉纤保媒的还能不知道?”
不等郝掌柜回应,她又哼笑道:“原本我只想警告她几句,不许她再打扰我爹,谁知她一言不合就要以死明志,瞄准的还是我家布庄的石柱子,我能让她脏了我铺子的地儿?
说不得只能亲自动手,送她归西喽。”
郝掌柜:“……”
虽然他估摸着这姜娘子只是嘴上说说,必定不会真的当街将自己妹子活活打死。
但打不死,不代表打不残。
妹子带着外甥借住在自己家,自己娘子原就不情不愿,得闲便会指桑骂槐地咒骂一通。
若是妹子再被姜娘子打残,自己娘子可不会愿意照顾个瘫子,指定要把他们母子给赶出去。
到时自己妹子跟外甥可就要露宿街头了。
所以他连忙又是拱手又是作揖,苦苦哀求道:“姜娘子,我们错了,我们兄妹不该有非分之想,不该打姜郎君的主意,我们以后再不敢了,还请姜娘子您手下留情,留我妹一条贱命!”
姜椿有一搭没一搭地踹着郝娘子的屁股,嘴里冷哼道:“你这个当兄长的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你妹子却除了嚎叫一声不吭,显然不太认同你的话嘛。”
郝娘子的确心有不甘,自己还没对姜郎君下狠手呢,就先挨了一顿揍,她可太冤了。
而且自己揍都挨了,如果就这么放弃的话,那岂不是很亏?
所以她嘴里一声不吭。
承诺是大哥做的,自己可甚都没说,回头姜娘子拿这个说事儿,自己也有话说。
谁知姜娘子竟然如此敏锐,一下就将自己的小心思给看穿了。
郝掌柜怕自己妹子真被揍出个好歹来,忙半蹲下来,对郝娘子道:“妹子,你赶紧跟姜娘子说,你以后再不会纠缠姜郎君了。”
郝娘子紧紧抿唇,疼得眼泪汪汪,但就是不发一言。
姜椿垂首看了她一眼,侧头对姜河道:“爹,给我根麻绳。”
姜河连忙将用来固定桌椅板凳的一根粗壮麻绳拿出来,递给姜椿。
姜椿一手拿麻绳,一手拎着麻绳的末端甩着玩,嘴里阴阳怪气道:“哟,好一个有志气的娘子!”
随即又发狠道:“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既如此,那我就叫你见识见识我的手段。”
果然市井刁妇跟身娇体弱的贵妇不一样,自己一路莽到底的做法似乎遇到了滑铁卢。
不过没关系,她好歹在村里待了几年,成日又没少出入镇上,对于郝娘子这样的滚刀肉,也不是没办法。
她俯身,伸手将郝娘子提起来,先“啪啪”两个耳刮子抽上去,直接将她的脸抽成了猪头。
然后将她拽到韩记粮店门口,往门口的石柱子上一推,三下五除二地将人给绑到了石柱上。
姜椿背负着手,围着石柱子绕了一圈,笑嘻嘻道:“既然郝娘子不怕挨打,那我就不浪费体力了。
我呀,就把你绑在这里,叫进出西市的人好好瞧瞧你这个不安于室的寡妇的行径。
最好呀,让你儿子也来瞧瞧他娘是个什么德性,将来娶媳妇的时候,可千万别娶个没脸没皮的。”
她转身对跟着自己的宋家家丁说道:“你们九个分成三班,轮流在这里守着,务必别让她跑了。”
家丁们齐声应是。
想了想,她又吩咐道:“记得一日三餐提醒郝掌柜给她妹子送饭,若是人被饿死了,那就把郝掌柜送去官府,告他个谋杀亲妹的罪名。”
家丁们又齐声应是。
郝掌柜:“……”
这里可是西市中心,西市人流最密集的地方。
自己妹子被绑在这里示众,不出半日,整个西市,乃至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她试图勾搭姜郎君,结果被他闺女给整治了的丑事了。
这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既挨了打,又名声扫地了。
自己妹子即便能保住性命,也别想再改嫁了,哪个好人家的郎君敢娶她当填房?人家还怕自己哪日当剩王八呢。
他连忙“扑通”一下跪下,求饶道:“姜娘子,求求您了,饶过我妹子,她糊涂不懂事,求您看她在那个才刚十岁的遗腹子的份上,饶她一命!”
姜椿摊了摊手,做无辜状:“我倒是想饶她,可她不肯饶过自己呀,我有甚办法呢?我也是很无奈呀。”
说罢,抬脚便往隔壁的春安布庄行去。
桂枝连忙抱着用帕子包起来的首饰跟上。
进了布庄后,桂枝让家丁搬来张椅子,让自家奶奶坐下,她手脚麻利地替她佩戴好了首饰。
眨眼间,姜椿又恢复成了个满身绫罗簪环的贵妇人。
郑鲲急匆匆地从木质楼梯上下来,笑道:“我在楼上盘账,才刚听人说你跟隔壁郝掌柜的妹子打起来了,正要赶过去看热闹呢。”
帮忙是不需要帮忙的,别说表妹现在正跟声名赫赫的虞总教头学功夫,就是以往她甚功夫都不会,教训个郝娘子也不费吹灰之力。
姜椿笑嘻嘻道:“表哥你消息不够灵通呀,看热闹都不赶趟。”
她本想说他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来着,想想自己宋家大奶奶的身份,她还是换了个文雅些的说辞。
郑鲲挠了挠头,憨厚一笑:“看热闹重要,但也得将账盘完才行,不然又得从头开始了。”
姜椿朝他竖了个大拇指:“舅舅没说错,表哥果然做事细心负责,将铺子交给你管着,我再放心不过了。”
郑鲲被她夸得脸红红的,谦虚道:“我也是摸着石头过河,好多地方都得现学呢,表妹你不嫌弃我笨就好。”
姜椿顺着这话茬,又把他给夸了一顿。
夸得郑鲲都有些扛不住,忙转移话茬道:“表妹你要不要看看账本子?如此心里也好有个数。”
这正是姜椿今日过来的目的,所以她点头道:“行叭,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看看账本子也行。”
郑鲲忙在前引路,引着她上了二楼。
在挂着“掌柜室”的房门前停下后,郑鲲拿钥匙打开门,然后推门将姜椿让进去。
这间掌柜室是姜椿仿照现代办公室布置的,里边摆设很简单。
东边摆放着一张硕大办公桌,办公桌里侧是一张郑鲲专属的太师椅,外侧摆放着两张官帽椅。
靠墙边还有个带抽屉的文件柜,用来摆放账本子等资料。
西边则摆放着一张长方形茶桌,茶桌两边各摆放了六张官帽椅。
除此之外,再无旁的家具。
郑鲲殷勤地拉开太师椅,请姜椿上座。
姜椿没过去,而是在对面的一张官帽椅上坐下,笑道:“表哥你跟我客气作甚?”
郑鲲笑了笑,也没多谦让,走到文件柜前,拿钥匙打开文件柜,将一本红色封皮的账本子拿出来,放到她面前。
姜椿伸手将账本子翻开,一页页往后看。
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古代这冗杂的记账法,简直看得她一个头两个大,眼花缭乱。
是时候将现代借贷记账法“拿”来用用了。
不过为了不暴露自己穿越女的身份,这任务还是得交给钟文谨才成。
等会儿回府后自己就对她进行一番话术引导,不愁她不上钩。
到时自己就擎等着蹭好处了。
她大概翻了几页,就直接翻到最后,看结果去了。
然后就小小地惊讶了一下。
春安布庄才刚开业两个月整,纯利润竟然达到了一百二十两银子,平均下来,一个月六十两银子。
一年就是六百来两银子。
再扣掉一年三百多两银子的赁金,年收益大概在三百多两银子左右。
虽然铺子是自家的,不用交租金,但如果将铺子赁出去的话,这样好地段的铺子,可以赁出三百多两银子呢。
这也算是成本,得包含在内。
当然,这不过是左手倒右手,钱最后还是会落到自己口袋里。
但算账不是这么算的。
她高兴道:“平均每月六十两银子收益?咱们这布庄的生意还不错嘛。”
郑鲲也跟着笑。
片刻后,又提醒道:“表妹,有个事情你别忘了。
咱们刚开业那会子做活动,买三尺送一尺,所以来买布的人比较多。
后面活动停止后,顾客就大幅度减少了。
所以后面的月份可能未必能每月都赚够六十两银子。”
姜椿笑道:“这有啥,咱们可以隔三差五搞点活动,这个节日那个几日的,来个买三送一或者买四、买五送一的活动,不愁没人来哄抢。
再说了,年底人人都要做新衣裳,百姓们基本都会来西市买布,腊月的营业额只怕比刚开业那个月还要多呢。
综合平均下来,每月六十两银子应该还是有的。”
郑鲲顿时朝她竖了个大拇指:“表妹好魄力,一般店铺可不舍得如此大肆撒钱。”
姜椿笑嘻嘻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嘛,再说了,羊毛出在羊身上,总归咱们不会亏就是了。”
想了想,她又提醒道:“你有句话说得不对,其他店铺的掌柜跟东家又不傻,他们见我们搞活动吸引到大批顾客,肯定也会有样学样,没准比咱家给的优惠还要多呢。
你得有心理准备,遇到这样的事情时也别太惊慌。”
价格战嘛,现代商家哪个没经历过?
甚至不少小商户还会遇到恶性竞争,一堆大商户合伙疯狂降价,目的是为了搞垮他们这些小商户。
然后那些大商户再合起伙来涨价。
姜椿可不怕这个。
她是自家的铺子,赁金的话,买卖好的时候可以将赁金算在成本里边,买卖不好的时候可以直接无视它。
而且她还有签到系统奖励的各种布料,实在不行,可以将这些布料拿出来当噱头搞活动,吸引那些只在东市购买布料的富人来买。
打价格战,她肯定不会是输家。
第126章
姜椿是吃过午饭后去的西市, 先教训了郝娘子一顿,又去春安布庄查账,之后又让顺道送姜河回家。
然后才返回宋家。
她没直接回丹桂苑, 而是去了正院见庄氏。
自己干了这么桩大事, 得跟婆婆报备下,不然回头她从旁人听说了这事儿, 指定要将自己训斥一顿。
巧的是钟文谨刚好也在这里,还有位熟面孔——太医院的卢太医。
想必是庄氏请卢太医来给钟文谨请平安脉。
庄氏抱孙子心切, 自打钟文谨有孕后, 她隔三差五就会来上这么一遭,姜椿早就见怪不怪了。
她笑着跟卢太医打了声招呼:“哟, 这不是咱们太医院的妇科圣手卢太医嘛?”
人到中年, 但面皮极薄的卢太医被打趣得脸色微红, 忙拱手道:“大奶奶过奖了, 下官愧不敢当。”
姜椿转头对桂枝道:“我今儿心情好,想当回散财童子,桂枝,去给卢太医拿个大红封来。”
先前李老太太过寿时,得亏卢太医配合, 她们妯娌俩这才顺利从秋家薅到羊毛,姜椿一直想谢谢他来着。
只是近日来宋家看诊的都是其他太医, 她一直没寻到机会。
今儿总算见到人了。
一个大红封就是十两银子。
上层社会都讲究体面, 打赏有体面的人赏钱,是不好直接将钱数吆喝出来的,不然就是侮辱人了。
如果给仆人打赏的话, 就没必要如此费劲,或是一吊钱或是一串钱, 直说便是。
钟文谨听见这话,立刻明白大嫂这是要谢卢太医当日在李府帮忙作伪证的事情。
她忙道:“大嫂,卢太医是来替我诊脉的,就算要给赏钱,也是我来给。”
她们从秋家讹到了一千两银子,大嫂得了一百两,自己得了九百两,于情于理都得自己这个最大得益者掏腰包。
姜椿立时改口道:“哎哟,既然二弟妹这个小富婆抢着撒钱,我这个当大嫂的也不好跟你争抢呀。”
钟文谨笑着对自己的贴身丫鬟白芷说道:“去给卢太医拿两个大红封。”
她不晓得来的太医是卢太医,所以只准备了一个红封,里边装着一个五两的银锭子。
五两银子的红封,赏其他太医尽够了,但要谢卢太医的话,显然是不够的。
卢太医忙拱手道谢:“多谢二奶奶赏。”
等他从白芷手里接过两只大红封,然后告辞走人后,庄氏立时分别瞪了俩儿媳妇一眼。
没好气道:“你俩狼狈为奸,干得好勾当!”
姜椿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笑嘻嘻道:“母亲夸得对,这当然是好勾当呀!可惜好勾当不常有,要是能再从哪里薅一笔千来两银子的羊毛就好了。”
庄氏狠狠瞪了她一眼,警告道:“再有七日就是认亲宴的日子了,你给我消停点,别在这当口闹出甚幺蛾子。”
老皇帝胞妹新城长公主收义女这样的大事,自然敷衍不得。
宋振庭找钦天监监正给卜算了个黄道吉日——四月初二,宋家便将认亲宴定在了这日。
姜椿摸摸鼻子,讪笑道:“母亲,您说晚了。”
庄氏立时心头一跳。
她冷冷问道:“你今儿不是去布庄查账吗?查个账竟还能惹出事来?总不能你把进布庄买布的顾客给打了?”
姜椿立时否认道:“那哪能啊,顾客可是我的衣食父母,除非他们想白嫖我的布,不然我才不会揍他们呢。”
不是将顾客给揍了,那事情只怕就更严重了。
庄氏着急上火,受不了她这磨磨唧唧不说正事的性子,转头对桂枝道:“桂枝,你来说!”
姜椿往太师椅椅背上一歪,笑嘻嘻道:“桂枝说就桂枝说,我正好口干舌燥,想吃点茶呢。
翡翠,你们太太这里可还有大红袍?有的话给我沏一碗来。”
翡翠性子向来活泼,闻言打趣道:“太太统共才得了多少大红袍呀,老爷来了要吃,大奶奶来了也要吃,二爷来了也要吃,哪里经得住这个吃法?
早半个月前,装大红袍的茶叶罐就空空如也了。”
“哦,这样呀。”姜椿点头,随即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道:“正好我得了几斤极品大红袍,我回头让桂枝给母亲送一斤来。”
她先前去东市那边的香腮雪时,打卡了几次茶店,运气极好地得到了六斤极品大红包。
庄氏:“……”
几斤极品大红袍?
众所周知,武夷山上只有几棵大红袍母树,每年最多贡上来十几斤茶叶。
老皇帝自己留一半,下剩七八斤,自己胞妹新城长公主跟孝贤皇后养女襄阳长公主得分,后宫得宠的妃嫔得分,其他得脸的宗亲得分,朝廷重臣得分。
一人得个几两顶天了。
宋家若不是沾太子黎钧行的光,以宋振庭正二品工部侍郎的官职,别说分到茶叶了,连闻个味的机会都没。
结果姜椿却在这里语不惊人死不休,说要给自己送一斤大红袍。
只怕她干娘新城长公主都不敢说这大话。
转念一想,又顿时释然了,她送的肯定是普通大红袍。
虽然朝廷有专人看管武夷山顶上的那几株茶树,耐不住当地山民熟悉地形,可没少偷摸上去砍枝条。
他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这么些年下来,到底叫他们繁衍了不少大红袍茶树出来。
这些茶树产出的茶叶品质自然不能跟母株产出的茶叶相比,但也比旁的乌龙茶强一些。
为免庄氏拿到大红袍后太吃惊,姜椿还编瞎话道:“据说这是番邦来的极品大红袍,不比咱们武夷山上出产的大红袍差多少,母亲可别胡乱送人。”
钟文谨:“???”
大嫂竟然不经过自己的手,自己弄到了番邦物品?
哦,也对,自己那些东西哪叫番邦物品,分明是自己从拼夕夕商城里进的货。
大嫂嘴里的番邦物品,那才是真的番邦物品。
庄氏不吭声了。
她以为姜椿这是托钟文谨帮她买的番邦茶叶。
自己没喝过番邦大红袍,所以不好贸然下定论,免得回头被打脸。
翡翠适时接话道:“大奶奶给的好东西,太太怎可能舍得送人?”
“那我就放心喽。”姜椿点了点头,伸手端起翡翠给她沏的六安茶抿了一口。
转头对身旁的钟文谨抱怨道:“今儿去布庄盘账,好悬没把我累死。才开业两个月,账本就厚厚一大本,里头的账目要多冗杂有多冗杂,看得我头晕眼花。
我看了几页实在遭不住,索性直接翻到最后去看结果了。
得亏掌柜是我表哥,我信得过他,要换成其他掌柜,我还不知道被人糊弄成甚样呢。”
钟文谨顿时找到了共鸣。
顺风洋货行比大嫂的布庄开业还早一个月呢,正是季度盘账的时候。
洋货行生意太好,三个月的时间,光账本子就记录了足足六本。
她前儿看了半日,就一个头两个大。
一想到年终盘账时,自己可能需要核对二十四本账本子,她就忍不住眼前一黑。
必须要找机会将借贷记账法弄出来了,不然真是遭不住。
然后瞌睡就遇到了枕头,大嫂今儿竟然给自己递了梯子,这她必须得把握住啊。
钟文谨忙附和道:“谁说不是呢,我前儿盘了半日账,就累得头晕眼花,回来后躺在塌上歇了半日才缓过来。”
庄氏刚想说你个有孕在身的孕妇,既然看不了账本,自己这个婆婆替你看就是了,何必硬要逞强?
就听钟文谨话锋一转,高兴道:“可是巧了,我昨儿去跟番邦商人进货,随口抱怨了一句,不想他们手里竟然有一种一目了然的记账法,叫借贷记账法。
我给了他们十两银子,他们便将此法教给我了。
大嫂若是感兴趣的话,回头我教给你呀。”
姜椿玩笑道:“我可不占二弟妹便宜,十两银子的学费我得分摊一半才行。”
果然,钟文谨立刻就上钩了。
钟文谨白了姜椿一眼,嗔道:“大嫂若是如此‘斤斤计较’的话,从秋家薅来的一千两银子我也得分你一半呢。”
姜椿举手,作投降状:“好好好,那我就厚着脸皮沾二弟妹的光啦。”
庄氏没插言,就这么安静坐着看她们妯娌俩“你侬我侬”。
听着听着,突然想起一事来。
她重重地冷哼一声,冷着脸对桂枝道:“不是叫你如实禀报吗,怎地还不开始?”
姜椿这家伙,真是插科打诨的行家,被她这么一打岔,自己差点将这茬给抛诸脑后了。
桂枝看向姜椿。
姜椿嘻嘻哈哈道:“看我做甚,你照实说就是了,母亲又不是外人。”
庄氏轻哼一声,不为所动。
这家伙嘴巴跟抹了蜜一样,说明她惹的祸不小,想哄着自己替收拾残局呢。
桂枝只能硬着头皮,将先前在西市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部说了出来。
庄氏:“……”
钟文谨:“……”
钟文谨对这个大嫂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她管天管地就罢了,竟然还管到自己亲爹的亲事上头了,简直就是我辈楷模。
事关亲家公,庄氏一时间也不知该说姜椿什么好。
静默好一会子后,她这才开口问道:“你就打算这么一直绑着郝娘子?她要是死也不肯松口呢?”
姜椿老神在在道:“不会的,她这种一心想要攀附权贵的势利人,最惜命不过了,怎可能会死不松口?”
她俩现在正是比谁更狠,比谁熬得过谁的时候。
反正被绑在石柱子上风吹日晒,并接受百姓围观的不是自己,姜椿可不觉得自己会输。
就绑着呗。
一日三餐有郝掌柜这个兄长负责给她投喂,饿不死渴不死,吃喝没问题,但她还能不拉撒不成?
但凡她做不到当街站着拉撒,那这局就是姜椿的稳赢局。
如果她当真豁出去,连脸都不要了,那这样的人就太可怕了,姜椿更不能放人了。
*
事实证明,姜椿的法子果然很有效。
傍晚时分,宋时桉从衙门回来,进门就道:“娘子,布庄隔壁韩记粮店掌柜的妹子被你绑在石柱子上两个时辰了。”
姜椿脑子里也不知哪根筋不对劲了,突然想起了几句前世看的虐心短篇的对话。
“王爷,王妃已经被您绑在城墙上两日了。”
“那她知道错了吗?”
“王妃被摄政王救下来,已经住进摄政王府了。”
“???”
于是姜椿顺口就问了一句:“那她知道错了吗?”
“知道了。”宋时桉走到屏风后,边脱官服边笑道:“方才家丁来报,说郝娘子痛哭流涕,哭着喊着说自己错了,求娘子你饶过她呢。”
姜椿嘴角抽了抽。
果然小说不是现实,现实中可没什么人敢从自己这个宋家大奶奶手里救人。
且不说太子姐夫跟宋家人会如何,光自己这个一言不合就上演全武行的人儿,就够他们喝一壶的。
姜椿得意地勾了勾唇角。
然后吩咐桂枝道:“你去跟家丁说,让他们放人。
再跟郝娘子说,她最好说话算话,从此见到我爹就绕道走。
若是敢食言,我就把她儿子送进宫里去当太监!”
要是郝娘子以后再故态复萌,自己可就成了镇不住人的银样镴枪头了,往后还不知道会有多少寡妇,甚至小娘子往姜河身边凑呢。
她可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郝娘子的儿子是亡夫的遗腹子,她没将他扔给夫家,而是带着他回娘家蹭吃蹭喝,证明她心里很在意这个儿子。
打蛇打七寸,对方越在意什么,姜椿就往对方心窝子上捅。
果然郝娘子听了桂枝转述的话后,差点没疯了。
偏姜椿只是口头警告,并未做出甚行动,她就是想去衙门告,也无从告起。
这下她不想消停也只能消停了,因为她赌不起。
其他妄图想要打姜河主意的人,见郝娘子被自己整治得如此凄惨,为了自己的脸面跟性命,她们也会偃旗息鼓。
经此一事,姜河应该能耳根清净了。
宋时桉换完衣裳出来,净了手后,拿葱白细长的手指刮了下姜椿的小鼻子。
笑道:“娘子不但将为夫管得服服帖帖的,还管到岳父的亲事上头,这河东狮的名声只怕更响亮了呢。”
姜椿伸手捉住他的手指,边把玩边笑嘻嘻道:“响亮就响亮呗,我又不像其他嫁到别家的小娘子,得忧虑自己会不会因为行事不当而被婆家休掉。”
自己可是招了上门女婿的妻主,只有她休人的份儿,没有被人休的份儿。
宋时桉不过玩笑一句,心里并不觉得她的做法有甚不对。
那个郝娘子敢招惹姜河,就得做好被姜椿暴揍一顿的准备。
他笑着颔首道:“娘子说得极是。”
姜椿被夸得心花怒放,大手一挥,豪爽道:“近日我又得了几块好玉,回头我让张大匠帮你雕成簪子。”
宋时桉顿时摆手:“别快提簪子了,我都不知该说甚好。”
姜椿听出他话里有话,忙追问道:“怎么啦?”
宋时桉摇了摇头,一脸无语又无奈地说道:“我带了娘子给打制的兔子胡萝卜簪子去衙门,还以为会被同僚们打趣呢。
结果可倒好,他们一个两个的,竟然有样学样,纷纷带起了坠着坠子的女簪。
就连我们吏部五十八岁的高尚书,竟然都戴了支赤金红珊瑚滴珠簪子……”
姜椿:“……”
她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难怪宋时桉会一脸无奈又无语了,这确实有些一言难尽。
好马配好鞍,宋时桉之所以戴坠着坠子的女簪好看,乃是因为他年轻,还有张清冷而又雌雄莫辨的脸。
属于人长得好,披麻袋都好看的类型。
而五十八岁,将近六十岁的老人,还学人家小年轻戴女簪,都快跟惊悚片差不多了。
也忒吓人了些!
姜椿怕他受了这番刺激,从此再不肯戴女簪了,忙安抚道:“他们这是见夫君你戴着好看,所以才有样学样。
我夫君生得这么好看,跟天上的仙君似的,就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叫他们羡慕之余,还纷纷效仿你。
这在我们那里,叫明星效应。
夫君你呀,就是当之无愧的,大周最闪耀的大明星!”
宋时桉被夸得嘴角上扬,嘴里矜持地谦虚了一句:“我哪有娘子夸得那般好?”
姜椿立时怪叫一声:“哦呦,我这哪里是夸,我这分明是实事求是。
如果实事求是都被夫君认为是夸奖的话,那我只能说一句抱歉喽。”
“小嘴跟抹了蜜一样。”
宋时桉先是嗔了一句,随即俯身凑过去,在她唇瓣上亲了一口,轻笑道:“让为夫来尝尝甜不甜。”
姜椿抬眼看他,笑着问道:“夫君尝完了,甜嘛?”
“尝太快了,竟没尝出甚滋味来,我再来尝尝。”宋时桉轻笑一声,然后张嘴含住她的唇。
两人唇舌难舍难分地勾缠到一处。
缠绵了好一会子后,这才艰难地分开。
宋时桉看着她,眸光里满满都是浴念,但还是用最后的理智说道:“先用晚膳”。
吃完了晚饭,再吃她不迟。
饭菜端上桌后,姜椿才想起自己先前做出的承诺,忙起身走进卧房,从她的宝贝大箱子里“拿”出来一包大红袍,让桂枝送去正院。
正院这边,庄氏正跟下衙回来的宋振庭用晚膳呢。
桂枝将东西送来后,宋振庭顿时惊讶地挑了挑眉:“番邦极品大红袍?一斤番邦极品大红袍?”
每个字他都听在耳朵里,但合在一处,他怎么就听不懂了呢?
庄氏让翡翠给桂枝拿了二百钱,将人打发走。
这才笑着对宋振庭道:“桉哥儿媳妇听说正院这边的大红袍吃完了,主动说她得了几斤番邦极品大红袍,送一斤过来给咱们尝尝。
你听听,这叫什么话?
难不成在咱们大周金贵无比的极品大红袍,在番邦那里,竟跟白菜一样便宜不成?
若果真如此的话,那些番邦船队又何必做其他买卖,光往这里运极品大红袍,就能赚个盆满钵满,咱们大周也早就不缺大红袍了。”
话到这里,她总结陈词道:“我估摸着,就跟咱们这边的普通大红袍一样,也是大红袍母株繁殖出来的后代茶树出产的茶叶。”
宋振庭颔首:“太太猜测得有道理。”
边点头,边伸手将那包茶叶给打了开来。
顿时一股熟悉的大红袍茶香扑面二来。
宋振庭:“……”
庄氏:“……”
俩人都是爱茶之人,不管是抄家前还是现在,托大女婿的福,宋家都能得到几两大红袍。
所以他俩对大红袍的茶香味都特别熟悉,半点也不可能认错。
庄氏幽幽道:“竟然真的是极品大红袍,跟太子让人送来的简直一模一样。”
宋振庭吩咐翡翠:“去沏一壶茶来,茶叶就用这大红袍。”
只闻香味作不得数,到底还是得品尝一番,才能下定论。
翡翠应声而去,片刻后用托盘端着一只茶壶并两只茶盅进来。
她给两位主子一人斟了一盅。
宋振庭率先将茶盅端起来,送到鼻翼间嗅了嗅,眉心缓缓松弛下来。
随即启唇轻抿了一口。
又抿了一口。
再抿了一口。
一小盅茶不知不觉中就喝了个底朝天。
他将茶盅放下,并未直接点评,而是朝庄氏抬了抬手,说道:“太太也尝尝。”
庄氏一时间也没瞧出来自己相公是喜欢这茶的滋味还是不喜欢,闻言便伸手端起茶盅来,抿了一口。
顿时惊得双眼猛地睁大。
这……
这完全就跟她之前喝过的极品大红袍一模一样。
这可是足足一斤极品大红袍啊,可比先前姜椿给自己那一斤血燕燕窝要更有冲击力多了!
毕竟血燕燕窝自己多找人打听着些,隔三差五还是能买上一些的。
而极品大红袍,当真是有价无市,管你还是有权还是有钱,根本买不到一点。
只能等皇帝赏赐。
而姜椿,竟然能弄到一斤。
不对,不是一斤。
当时她是怎么说的来着?似乎是弄到了好几斤?
那可是好几斤啊!
老皇帝听了,都要羡慕嫉妒恨。
毕竟他手里的那点子极品大红袍,分了一茬又一茬后,还是不停地有人变着法子跟他讨。
他手里已经所剩无几了,未必能撑到下一茬贡茶送进京来呢。
宋振庭板起脸来,一脸严肃地对庄氏道:“太太,你收好这茶叶,只咱们自家人喝喝便罢了,切记不可拿来招待客人,也不可送人。”
庄氏点头道:“我省得。”
这一个两个的儿媳妇,成日跟番邦商人打交道,弄来的东西稀罕归稀罕,就是有时候太稀罕了些。
叫人既欢喜,又为难。
第127章
姜椿让人给正院送极品大红袍的时候, 宋时桉就在旁边。
但他没太当回事,以为这只是姜椿从签到系统神器里得到的普通大红袍。
等晚膳后,姜椿让桂枝泡了两碗大红袍, 他端起盖碗来一尝, 这才惊觉不对。
他连忙问道:“你给正院那边送的也是这品质的茶?”
姜椿得意洋洋道:“那当然啊,总不能咱们喝好的, 让父亲、母亲喝差的?我可没这么不孝。”
宋时桉:“……”
倒也不用这么孝顺,真的。
但她毕竟是好意, 他也不忍批评她, 只轻描淡写地嘱咐了一句:“你手里的极品大红袍,往后不许再送人了, 正院那边也一样。”
随即他又站起身来, 柔声道:“娘子且先去沐浴, 我有事往正院去一趟。”
然后抬脚便往外走去。
姜椿就算再迟钝, 也晓得自己送庄氏一斤极品大红袍这茬可能有些不妥了。
顿时有些惴惴不安。
*
正院这头,宋时桉过去的时候,宋振庭跟庄氏已经用完了晚膳,正相对而坐,慢悠悠品茶呢。
他拱手行了礼, 然后抿唇轻笑,问道:“父亲、母亲觉得椿娘送的这极品大红袍, 比之贡品大红袍如何?”
宋振庭由衷夸赞道:“好得很, 口感跟咱们大周的贡品大红袍简直一模一样。”
庄氏也附和道:“若不是椿娘说这是番邦极品大红袍,我指定会将其认成是贡品大红袍。”
宋时桉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道:“父亲、母亲果然品茗的行家,竟然一下就能品出这是咱们大周的贡品大红袍。”
宋振庭:“???”
庄氏:“???”
俩人都是一脸问号。
缓了片刻后, 庄氏这才疑惑不解地说道:“可椿娘说这是番邦来的极品大红袍……”
宋时桉轻咳一声,眼都不眨地说起瞎话来:“是我故意骗她的, 不然被外头人知道了,只怕要生是非。”
宋振庭闻言板起脸来,一脸严肃地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又见儿子还站着,抬了指了指下首的太师椅,说道:“坐下说。”
宋时桉在太师椅上坐下,缓缓解释道:“我先前帮姐夫解决了一桩大麻烦,他赏了我两斤贡品大红袍。
他这大红袍虽然的确是皇上赏的,但皇上为免旁人攀比跟妒忌,不许姐夫说出去。
所以我得了这赏后,也没敢跟椿娘直说,便骗她说这是番邦来的极品大红袍,并不许她胡乱送人。
谁知她竟然让人送来正院一斤……”
话到这里,他突然轻笑一声:“也对,送给父亲、母亲,怎么能算胡乱送人呢?”
庄氏作恍然大悟状:“原来如此。”
她就说嘛,番邦极品大红袍若是能跟贡品大红袍一个品质,早就传得沸沸扬扬,并遭到哄抢了,怎可能她听都没听过这茬?
感情姜椿这是被自己长子给哄骗了。
宋振庭斜了宋时桉一眼。
既然儿子语焉不详,就说明这所谓的“大麻烦”不能明说。
即便自己是他的父亲,涉及到太子这个女婿的事情,他也不能胡乱打听,免得犯忌讳。
所以他只颔了下首:“知道了。”
顿了下,又补了一句:“你放心,即便不知道这茬,我先前也已嘱咐过你母亲,这一斤大红袍只咱们自家人喝,不可拿来招待客人,也不可送人。”
宋时桉“夸赞”道:“到底还是父亲老谋深算。”
庄氏十分不稳重地“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宋振庭瞪了宋时桉一眼,没好气道:“别成日一下衙就跟你娘子腻歪在一块儿,看看你,都被她带歪了。”
不等宋时桉回应,庄氏就先嗔了一句:“老爷,这可不兴说,不许他跟椿娘腻歪在一块儿,可怎么给咱们生孙子?”
宋振庭:“……”
他这个严父一时间竟有些尬住了。
儿子成熟稳重固然重要,但生孙子同样重要啊。
就在这个当口,宋时桉突然站起身来,说道:“若父亲、母亲没甚吩咐的话,那儿子就回去跟椿娘生孙子去了。”
说完,拱手行了一礼,然后施施然走人。
宋振庭:“……”
庄氏:“……”
这下连庄氏都没法替长子挽尊了。
*
丹桂苑这头,姜椿一见宋时桉回来,立时迎上去,焦急地问道:“没事?”
宋时桉伸手摸了摸姜椿略有些的头发,让桂枝拿了块布巾来,边帮她擦头发边笑着将自己找的托词说与她听。
姜椿听完后,轻舒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宋时桉怕她还有下回,将寻托词的原因耐心地解释给她听:“贡品大红袍珍贵,连你干娘这个皇上胞妹都未必能分得一斤呢。
你随便就拿一斤口感与贡品大红袍一模一样的番邦极品大红袍出来,怎会不惹人怀疑?
而且,如果他们当真信了你的说辞,来找你打听那番邦商队的落脚地,你又该如何应对?
不要低估了这些人对极品大红袍的执着,你随便敷衍一个地方都不成,他们会刨根问底并且查个底朝天。
而娘子你,包括二弟妹,可都是经不起详查的主。”
姜椿听得直点头。
她这人虽然惯爱死不认错,但那也得分情况。
现下她可是道歉道得飞快:“我当时只想着孝敬母亲好茶了,实在思虑不周,劳动夫君你出面替我收拾烂摊子,真是对不住。”
宋时桉笑道:“我也不是头一回替你收拾烂摊子了,先前没揭穿你的时候,我就没少替你遮掩,多这一回也不多。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把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说给你知道,往后你再送东西给旁人时,心里也好有个数。
能在东、西市买到的东西,你送便送了,即便是难买些的东西,譬如血燕燕窝,送了没什么打紧的。
不能在东、西市买到的东西,你送之前最好让我过下目,免得引人怀疑。
毕竟,你嘴里的番邦商人,乃是子虚乌有,不像二弟妹的拼夕夕商城系统,真会有实体商队会上门送货。”
姜椿乖巧点头:“好,我以后再当散财童子时,一定好好分辨下哪些能送哪些不能送。”
他们一个指出问题,并给出建议,另一个虚心认错,并积极表示以后会改。
谁也没有因为此事而产生芥蒂。
俩人简直就是天生一对。
若是天下间的夫妻,都能如他们这般能心平气和地说事儿,不互相指责推诿,不翻旧账,只怕就不会有怨偶了。
宋时桉捏了下她的耳垂,打趣道:“难得见到娘子如此乖巧的模样,果然娘子只有认错的时候才最乖么?”
姜椿将手往后伸,轻拍了下他的腿,哼唧道:“你悠着点,可别再打趣我了,我这人面皮薄,仔细我恼羞成怒。”
宋时桉将布巾递给桂枝,伸手从梳妆台上取过木梳,动作轻柔地替她梳着头发。
嘴里笑道:“娘子面皮薄的话,那这天下间就再没有面皮厚的人了。”
姜椿反手夺过他手里的木梳,没好气地赶人道:“去去去,你赶紧沐浴去,别在这里惹我心烦。”
宋时桉俯身,在她脸蛋上“唧”亲了一口,意有所指地说道:“等着,为夫沐浴完就来服侍娘子。”
姜椿板着的脸顿时有些绷不住,嗔了一句:“你这家伙。”
旁的事情都老神在在的,唯有这事上面,简直比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都兴头。
姜椿自己梳完了头,躺到拔步床上,开始翻看系统仓库里的物品。
翻来翻去,发现除了极品大红袍外,似乎再没有甚见不得人的物品了。
虽然有些物品,譬如蜀锦、血燕燕窝、西洋参、哆罗呢以及龙涎香等等,不能一次性拿出来太多,不然也会引起旁人怀疑。
三月底,正是不冷不热最舒服的季节,姜椿正翻着系统仓库呢,突然困意上涌,直接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感觉身上仿佛压了座大山。
艰难睁开眼睛一瞧,就见披散着一头如墨长发的宋时桉正趴在自己身上,亲自己身前。
她抱怨道:“你沐浴这么慢,我都困得睡着了。”
“让娘子久等了。”宋时桉抬头,回了她一句,然后脑袋缓缓下移,转而去进攻她的关键部位。
姜椿顿时舒服得说不出话来,嘴里只剩吟叫了。
宋时桉极有耐心地将她送上山顶两回后,这才与她合二为一。
先前姜椿来了天癸,他们已经五日不曾敦伦了。
虽然只间隔短短五日,姜椿却再次被他硬件的优越程度给震撼到。
酸涨的感觉由下而上,直冲头疼,刺激得她头皮发麻。
咳,不得不说,她可真是太喜欢跟他干这事儿了。
因为太舒服,这一晚上她几次如同被闪电击中般,浑身抽搐抖动不止,喊得嗓子都哑了。
虽然嘴上说着每次敦伦只能来一回,但等宋时桉来第二回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配合地曲起了腿。
事实证明,不光他没够,她也是个没够的。
俩人大哥不说二哥,都是一路货色。
*
七日时间眨眼而过,很快来到了四月初二这日。
今儿是宋家大奶奶姜椿正式认新城长公主当干娘的日子。
虽然姜椿已经打着新城长公主干女儿的名义,到处“惹是生非”几个月了,但礼不可废嘛。
这不,一大早,宋家就张灯结彩,大开侧门,迎接前来参加认亲宴的宾客。
庄氏给一些以往与宋家走得比较近的人家发了请帖,同时还按照新城长公主府送来的宾客名单,给部分宗亲以及不太相熟的人家也送了请帖。
另还按照姜椿的意思,给春鸢巷的顾家也送了一份请帖。
顾家是姜椿表妹王银儿未来的夫家,给他家份请帖,示个好,好让顾家知道自己是看重王银儿这个表妹的。
将来王银儿嫁进去,他们也就不敢随意拿捏她。
姜椿今儿打扮得喜庆又庄重,上身是宫墙红方领对襟蝶恋花刺绣补子琵琶袖短衫,下头是藏蓝五谷丰登马面裙。
宫墙红配藏蓝,十分符合中式古典撞色之美。
发髻梳得是端庄而又略带俏皮的弯月髻,头上只戴了珠花、绒花以及几根素簪。
中间大片空白区域,是给新城长公主要替她簪上的五尾偏凤留的位置。
大周对于凤钗有严格的规定。
九尾凤钗只有太后跟皇后可佩戴;七尾凤钗只皇贵妃可佩戴;其他妃位妃嫔、公主跟郡主可佩戴五尾凤钗;其余妃嫔只可佩戴三尾凤钗。
诰命跟敕命待遇等同于后宫普通妃嫔,只能戴三尾凤钗。
原本姜椿也只够资格佩戴三尾凤钗,可她如今成了新城长公主的义女,地位等同于郡主,就拥有了佩戴五尾凤钗的资格。
今儿是休沐日,宋时桉刚好在家。
她同他玩笑道:“这个干娘认得好,不但能打着她的名义狐假虎威,还托她的福能佩戴五尾凤钗,不知要羡慕死多少贵妇呢。”
宋时桉伸手轻抚了下她的发髻,笑道:“这有什么,五尾凤钗而已,回头等我当上内阁首辅,让姐夫下一道口谕,特许你可以佩戴七尾凤钗,待遇等同于皇贵妃。”
姜椿顿时惊讶地瞪圆了一双杏眼。
不是因为惊讶黎钧行特许自己佩戴七尾凤钗这茬,在她看过的史料里,也有皇宫三大巨头——皇上、太后以及皇后特许某诰命越级佩戴凤钗的先例。
她惊讶的是他竟然想当内阁首辅?
虽然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对于文官来说,最高的奋斗目标就是入阁,当上内阁首辅,那可是能让自己家族风光无限几辈子的大荣耀。
但她总哪里有些不对。
见姜椿面露疑惑,宋时桉心头一跳,忙描补道:“我之所以能调往吏部任右侍郎,是太子姐夫在皇上跟前力荐的。
非翰林不入内阁,非六部尚书不当阁老,我翰林院待过了,去六部也只是入阁前的跳板罢了。
之所以选吏部,乃是因为吏部的高尚书年龄最大,已经足足五十八岁,要不了几年,就得告老。”
姜椿了然地“哦”了一声,原来如此啊,亏自己东想西想一大堆,还以为他这个书中人觉醒了个人意识呢。
还好不是。
不然他要是知道了自己是导致他美强惨的罪魁祸首,自己小命休矣。
为免他瞧出破绽,她立时站起身来,笑意盈盈道:“夫君你自己玩,我出去帮母亲迎客啦。”
宋时桉勾唇轻笑:“夫君不玩,娘子穿得这般喜庆,为夫得为你作画一幅,好将你的美貌都记录下来才成。”
姜椿顿时喜笑颜开:“哎呀,看来我今年能多收一幅画了。”
以往每年六月二十八自己生辰,宋时桉都会亲自画一幅画送给她当时辰礼物。
姜椿宝贝得很,都收在她的宝贝大箱子里。
宋时桉抿唇轻笑:“娘子喜欢就好。”
俩人腻腻歪歪了一会儿,姜椿这才领着桂枝跟桂叶两个贴身丫鬟,去二门口迎客。
来得最早的依旧是庄氏的娘家人。
与上回来庄家做客不同的是,这回庄大太太的闺女庄二姑娘没来。
姜椿关切地询问了一句:“大舅母怎地不带二表妹来玩儿?”
庄二太太快人快语地笑道:“你二表妹才刚定了亲,正在家里躲羞呢。”
姜椿顿时了然。
古代女子定亲后,便会安心待在家里绣嫁妆,不再出门交际应酬,对外的名义是“躲羞”。
虽然庄家这样的人家,肯定不会让庄二姑娘亲自动手绣嫁妆,但样子还是要装一装的。
姜椿笑嘻嘻道:“恭喜二表妹了,等定了婚期后,大舅母可一定要早点打发人来告知我一声,我好给二表妹添妆。”
这是亲戚间的礼尚往来,庄大太太也没推辞,只笑道:“多谢你费心想着蓉姐儿。”
几人寒暄几句后,姜椿便让婆子领她们两个去正院后头的花厅歇息。
又几波达官贵人家的贵妇跟小娘子到达后,姜椿见到了顾家人。
顾嘉弋嫡母顾老太太韩氏笑着同姜椿说道:“早就听说表姑奶奶您的大名了,只是以往咱们两家来往不多,您又是个大忙人,我们也没敢来打扰。
今儿总算有机会见着了,您果然如王姑娘所说,是个有主意又能干的人儿。”
站在王家的角度,姜椿是王银儿的表姐,她又嫁了人,理当被称呼为表姑奶奶。
被她这个快六十的人儿一口一个“您”的,把姜椿搞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谦虚道:“老太太您过奖了,我愧不敢当。”
韩氏见状,便转开话茬,同姜椿说了个好消息:“好叫表姑奶奶知道,王姑娘跟我儿子定亲的日子定在今年的六月初六,到时我们顾家会摆酒庆贺,您若是得空,可一定来吃一杯酒。”
虽然顾嘉弋还在齐州府当官,王银儿也在红叶镇,俩人都不在京中,但作为大户人家,该讲究的体面还是得讲究的。
侧面也说明韩氏这个嫡母,是真心疼爱顾嘉弋这个庶子,认真替他操办续娶事宜。
姜椿应承道:“还有两个多月呢,有空没空的我现在也说不好,若到时得空的话,我肯定去府上讨杯喜酒吃。”
韩氏脸上顿时露出笑脸来:“那我们可就恭维表姑奶奶大驾了。”
姜椿才刚让人将顾家人领进去,就有家丁急匆匆来报,说新城长公主来了。
姜椿立时吩咐道:“快开正门。”
大户人家的正门等闲是不打开的,但新城长公主可不是等闲人,人家可是老皇帝的胞妹。
屈尊降贵去谁家,谁家都得立时开正门迎接。
姜椿急匆匆赶去大门口,正好瞧见新城长公主搭着何嬷嬷的手,要从马车上下来。
她立时一个健步冲上去,伸手将人给打横抱起来,然后一个转身,再利落地将人给放下。
新城长公主嘴里的惊呼还没出口呢,人就已经稳稳地站在了地上,惊呼就这么直接卡在了喉咙口。
她缓了片刻后,这才瞪了姜椿一眼,没好气道:“毛毛躁躁的,成何体统?是想让本宫等不到行认亲礼,就反悔走人是?”
姜椿伸手扶住新城长公主的胳膊,边搀扶着她往里走,边笑嘻嘻道:“干娘,我这是孝顺您,省得您自己费劲巴拉地往下走。
我也只孝顺您,旁人想让我这般孝顺她,我还不乐意呢。”
笑死,公主抱这下真成公主抱了,地狱笑话了属于是。
新城长公主轻哼一声:“你就给本宫灌迷魂汤,灌再多迷魂汤,本宫也不会给你一文钱的。”
姜椿装傻充愣道:“不给就不给,铜钱我才不稀罕呢,银子我也不稀罕,我只稀罕金子,干娘多多给我金子就成。”
新城长公主:“……”
就没见过这样说话的人儿。
真是每次跟这家伙说话,自己都会被弄得阵阵无语。
不过,话又说回来,偶尔听听她满嘴跑马车地说话,其实也别有一番趣味。
姜椿一路说笑着,将新城长公主送到正院。
等见到急匆匆迎出来的庄氏、李氏以及韩氏三妯娌,新城长公主扬起的唇角这才不动声色地落回去。
庄氏等人恭敬地跪地磕头行礼,完事后庄氏连忙伸手,引着新城长公主走进东次间,坐到上座上。
坐在后头花厅的宗亲们,听说新城长公主来了,纷纷过来见礼。
然后被新城长公主毫不留情地赶走了:“你们去后面坐,本宫这里不用你们伺候。”
姜椿嘴角抽了抽。
新城长公主这宅女加社恐人设真是立得稳稳的,甚时候都不崩。
几人正说话呢,外头突然有小丫鬟跑进来禀报道:“太太、大奶奶,安平郡主来了。”
话音刚落,又有个小丫鬟跑进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太太、大奶奶,安和县主来了。”
姜椿:“……”
不是,你俩情敌集体跑宋家来做甚?
庄氏也没有给你们两人派请帖啊。
你俩为了安平驸马打起来的事情,满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庄氏傻了才同时给你俩派请帖呢。
是嫌自己这认亲宴不够热闹,请你俩来上演全武行?
被你俩争抢的对象安平郡马都被老皇帝流放一千里了,你俩竟然还不消停?
这还不止。
又一个小丫鬟跑着来禀报道:“太太、大奶奶,福宁郡主来了。”
姜椿:“……”
很好,自己的情敌(?)也来了,这下更热闹了呢。
不过姜椿可不怕她。
当初自己还没有新城长公主这个干娘撑腰,就没吃她的亏。
如今自己都成新城长公主干女儿了,还怕她这个郡主?
敢惹自己的话,直接给她一顿老拳。
又忍不住在心里感叹,可惜锦城公主没来,不然2V2,岂不更热闹?
第128章
“太太、大奶奶, 锦城公主来了。”
姜椿心里正腹诽着呢,又有人来禀报。
这回来的是门房管事曹贺。
一下四位天之骄女驾到,曹贺人都不好了, 连滚带爬地跑来禀报。
宋家的正门才刚合上, 这下又得重新打开了。
姜椿连忙出去接人。
庄氏等人本该也要前去迎接的,但一来新城长公主还在这里呢, 不可能撂下她不管;二来还有其他宾客需要照应,腾挪不开身。
索性便让姜椿代劳了。
姜椿紧赶慢赶, 赶到大门口, 连忙吩咐家丁开正门,亲自将她们四位迎了进去。
这四位显然不是真心来赴宴的, 方才在外头就已经隐忍许久, 才刚迈进宋家正门, 就迫不及待地掐了起来。
最先开口的是福宁郡主, 她一副女主人的架势,越俎代庖地对安平郡主跟安和县主展开冷嘲热讽。
“哟,安平郡马因两位争抢之故,先是死了娘子,自己又被流放一千里, 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两位罪魁祸首却不知收敛,竟还齐齐来了宋家。
是想打宋家哪位爷的主意呢?
怎么, 旁人锅里的饭就是比自己碗里的好吃是?”
安平郡主跟安和县主还未回应, 锦城公主就先嗤笑一声,不屑道:“你是怎么有脸说这话的?你自己不也照样惦记旁人锅里的饭吗?”
福宁郡主自然不会承认,当即就否认道:“你少胡乱往我头上泼脏水。”
又反唇相讥道:“你倒是不惦记旁人锅里的饭, 但你那个伴读可惦记呢,说不得你今儿就是来给她打前哨的。”
姜椿觉得自己不应该再沉默下去。
毕竟她跟钟文谨可是收了秋家一千两银子的好处费, 不能眼睁睁看着秋二姑娘被人泼脏水嘛。
所以她果断插了一句嘴:“咳,由于一些这样那样的原因,如今秋二姑娘已经不再惦记宋家锅里的饭啦。”
想了想,她又贱兮兮地补了一句:“至于她会转而惦记谁家锅里的饭,我知道,但我就是不说。”
反正她什么都没说,回头就算秋家人找上门来,姜椿也不怕。
锦城公主当即就开口替秋二姑娘辩解道:“姜娘子你别胡乱往秋妹妹身上泼脏水。”
姜椿猛猛点头:“殿下说得对,我就是胡乱往秋二姑娘身上泼脏水呀,至于泼没泼对,您猜?”
主打一个气死人不偿命。
这样无赖的话语,让锦城公主气结,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主要是她自己底气不足,略有些心虚。
先前李老太太过生辰那日,秋二姑娘被姜椿跟钟文谨两人坑了一回后,也不知怎地竟突然转了性子,决口不再提宋时锐此人,而是话里话外都不离自己姐夫韩萧。
锦城公主就是再迟钝,也明白她这是甚意思了。
这简直让她无语。
惦记宋时锐还能说有情可原,毕竟宋时锐原是她的未婚夫,如果宋家没出事的话,他俩早就完婚了。
惦记自己姐夫就滑天下之大稽了。
甚至,还有些狼心狗肺。
要知道她姐姐秋娘子打小就疼爱她,有甚好吃的好玩的都让着她,有人敢欺负她也会第一时间冲上去保护她,对她可谓掏心掏肺。
结果甚回报没换来不说,自己相公还被亲妹妹惦记上了,简直就是天下头一号的大冤种。
秋二姑娘如此冷心冷肺,让锦城公主不禁有些怀疑自己会不会成为天下第二号的大冤种。
但秋二姑娘又的确是自己的伴读,即便心里有芥蒂,在外人面前,自己还必须得维护秋二姑娘。
简直就是有苦难言。
福宁郡主见此情形,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来。
姜椿是自己的情敌,锦城公主是自己的眼中钉,她俩掐起来,自己坐山观虎斗,擎等着看笑话就好。
最好姜椿这个一言不合就揍人的莽妇,把锦城公主给揍出个好歹,到时官司打到皇上跟前,她俩谁都得不了好。
谁知素日嘴皮子贼溜,与自己掐得有来有回的锦城公主,竟不是姜椿的对手,来回几句话后,就败下阵来。
这岂不说明自己也不是姜椿的对手?
也罢,横竖自己今儿来的目的,是看紧安平郡主跟安和县主这两个贪花好色的银妇,阻止她们打宋时桉的主意,又不是来跟姜椿掰腕子的,没必要跟她杠。
于是她将目光转向正旁观看戏的安平郡主跟安和县主俩人,冷笑一声:“说,两位表姐打宋家哪位爷的主意呢?宋大爷?宋二爷?还是宋三爷?”
安平郡主是襄阳长公主的女儿,福宁郡主是城阳长公主的女儿,城阳长公主又是襄阳长公主嫡亲的姐姐。
她俩算是嫡亲的表姐妹。
不过福宁郡主瞧不上安平郡主抢有妇之夫的行径,素日跟她并不亲近。
安平郡主却是晓得她对宋时桉的心思,骂她伪君子,自己不也同样惦记有妇之夫?
还嘲笑她懦弱,堂堂郡主却连动手抢人的胆子都没有,简直就是废物。
听了福宁郡主的话,安平郡主哼笑一声:“你管我惦记谁呢,你人还没嫁进宋家呢,就先管上宋家事了,不觉得有些越俎代庖?”
姜椿没忍住,嘻嘻嘻地插了句嘴:“倒也不是不能管。”
有人替自己冲锋陷阵,她求之不得呢。
安平郡主瞪了姜椿一眼,没理会她,转头看向安和县主,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该问的是安和,她才刚跟安庆伯世子定亲,就惦记旁人的相公,也不晓得安庆伯世子知晓了,该作何感想?”
安和县主冷笑道:“我有未婚夫,自然不会惦记旁人的相公,今儿纯粹是来观礼的。
不过表姐就不一定了。
表姐的驸马被皇上给流放了,你这样半刻都离不了男子的人儿,可不就要惦记旁人的相公了?
横竖这种事情你也不是头一回干了。”
福宁郡主适时插嘴:“你俩张口闭口都是旁人的相公,所以你们今儿是冲着宋大爷还是宋二爷来的?”
宋三爷宋时迁尚未成婚,甚至连未婚妻都没有。
姜椿撇撇嘴。
这显然是原著里头没有的剧情。
毕竟原著里头安平郡主没有宋时桉的提示,压根就没发现安平郡马跟安和县主偷晴的事情。
她才将安平郡马弄到手没两年,正热乎着呢,也就没心思另寻其他目标。
而现实中,因为宋时桉派人给她通风报信的缘故,她跑去安远侯府捉奸,将安和县主抽得皮开肉绽,宗人府上报给老皇帝,老皇帝一怒之下将安平郡马给流放了。
她没了驸马,这才有闲心寻摸旁的目标。
可以说这蝴蝶效应,是宋时桉带来的。
但是她寻什么目标不好,偏寻到宋家这个太子岳家头上,若真闹出甚强抢太子小舅子的丑闻来,这岂不是在打太子的脸?
脑袋被门夹了不成?
*
事实证明,安平郡主的脑袋没有被门夹。
等姜椿将她们四个引到正房东次间后,安平郡主给新城长公主行完礼,入座后立时就热情地同李氏攀谈起来。
话里话外都捧着李氏,把李氏哄得眉开眼笑,甚都往外秃噜。
姜椿:“???”
亏自己如临大敌一般,还以为要打宋时桉保卫战呢,结果……
好家伙,感情安平郡主盯上的是宋时迁?
那安平郡主跟安和县主俩人一口一个“别人的相公”做甚?
姜椿抬眼看向安和县主,谁知竟然看到她的脸上也是一副惊讶的模样。
得,看来她的确不知道。
新城长公主也看出来了,还跟姜椿对了对眼。
姜椿果断冲她轻摇了下头。
她可不想跟安平郡主当妯娌。
有这么个以惦记旁人相公出名的妯娌在,宋时桉跟宋时锐的名声都要被带累坏了。
坊间还不知会编造出多少大伯子、二伯子跟弟媳妇的香艳故事来呢。
偏李氏个蠢货一无所觉,老嘴还在叭叭叭地说宋时迁在国子监的事情说个没完。
被庄氏瞪了好几眼,都反应不过来。
庄氏只能寻了个安平郡主端起盖碗吃茶的空当,开口道:“二弟妹,劳烦你去松鹤苑瞧瞧,看老太太那里的人手可还够使?”
上了年纪的宾客,譬如顾家老太太韩氏,都被请去了松鹤苑,由周氏陪着说话。
庄氏往那边多派了不少丫鬟、婆子,人手自然够使的,这只不过是支开李氏的由头罢了。
李氏有些不情愿,但大嫂当着众人的面开口相求,她也不好拒绝,只能起身离开。
庄氏跟姜椿心下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事实证明,她们这口气松得太早了些。
*
姜椿这个认亲礼办得十分隆重。
首先,全京城的达官贵人里头数得上名号的都来了,围观的宾客连同她们带着的仆人,高达三四千人。
其次,新城长公主出手阔绰,除了给她簪头上那支作为孝贤皇后陪嫁的五尾嵌红宝石挂珠钗外,还给了姜椿一个一千亩的庄子跟一间西市的铺子。
姜椿差点没乐疯了,当场就凑过去,在新城长公主的脸蛋上“唧”亲了一口,笑嘻嘻道:“您不是我的干娘,您就是我的亲娘!”
把新城长公主这样经历过大世面,处变不惊的人儿都给弄害羞了,脸红得跟红屁股似的。
姜椿捏着那两张契书,反复看了好几遍。
她正想给姜河买间铺子呢,免得他在外头摆摊风吹日晒太辛苦。
虽然他们当初在大柳树村时,每日都要去红叶镇摆摊卖肉,好几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但此一时彼一时。
总不能自己成日待在宋家享福,亲爹却过得苦哈哈的?
不说外人看了不像,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
反正她是姜河的独养闺女,给姜河买铺子,跟给她自己买区别不大,将来都是要留给姜姓小崽子的。
西市好地段的铺子,譬如她家的春安布庄,位于西市最中心,能卖出三千五百两银子左右的高价,而且还有价无市。
毕竟这样的好铺子,都是要代代相传下去的宝贵财产,除非家里遭逢大难周转不过来,否则根本没人会卖。
地段稍微差一点的铺子,也要三千两左右。
其他略偏僻些的铺子,也没有低于两千银子的。
包括姜河先前去看的那间位于西市西边最角落里,且前任租客还猝死在里头的铺子,铺主也咬死了两千两银子不降价。
她手里虽然有四千多两银子,但一下拿出去两三千两买铺子,难免会有些肉疼。
如今新城长公主给自己这个新任干女儿送的见面礼里头有这么一间铺子,简直就是瞌睡递枕头,及时雨啊!
她手里的银子算是保住了。
至于那个位于通州的庄子,就更不得了了,竟然有足足一千亩地。
宋时桉的两个庄子,加起来也才八百亩地呢,新城长公主这一个能顶他俩。
铺子就罢了,至少在田地上头,姜椿觉得自己能在宋时桉跟前挺直腰杆了。
虽然,咳,不管是自己养他时,还是他养自己时,她的腰杆一直挺得都挺直的。
多了这么大一个庄子,来年姜椿就可以更好地安排她的种植计划了。
等小河庄的红薯跟玉米成熟后,自己会全部留作种子,明年正好种到这个名叫月河庄的大庄子上。
明年月河庄的庄稼大丰收,后年老皇帝宾天,太子黎钧行登基,正好让宋时桉将这两样高产粮食献上去。
到时自己就擎等着领赏赐了。
*
行完认亲礼,便到了开席的时候了。
席后姜椿陪新城长公主坐在后花园旁边的戏楼上听戏。
庄氏为了给姜椿做脸,请了京城最负盛名的德春班来唱堂会,花了她足足一百两银子。
可以说是大出血了。
姜椿觉得自己心里暖暖的。
虽然原主生母郑氏早逝,姜椿穿过来后没体会到母亲的温暖,但庄氏这个面冷心热的婆婆对自己着实不错。
如今又多了个既可以给自己当靠山,又隔三差五朝自己撒钱的干娘,她觉得自己运气还是挺好的。
大概是爱揍人的女孩运气都不会太坏?
戏台上正在表演孙猴子大闹天宫的热闹戏码,新城长公主白了姜椿一眼,吐槽道:“瞧你点的甚戏,吵吵闹闹的,吵得本宫耳朵疼。”
姜椿嘻嘻哈哈道:“大喜的日子,点几出热闹戏,大家乐呵乐呵不好嘛?”
话音刚落,翡翠就急匆匆地跑过来,附耳道:“大奶奶,管后花园的刘婆子跑来禀报,说安平郡主在西北角的梅园拦住三爷,非要同他说话。
三爷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所幸瞧见了正蹲在梅园里头除草的刘婆子,忙不迭朝她使眼色,让她来搬救兵。
锦乡侯太夫人头疼病犯了,太太正忙着打发人去请太医呢,这会子走不开,她让大奶奶您过去瞧瞧,可千万别闹出甚乱子来才好。”
姜椿抬了抬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安平郡主果然是有备而来,除了奉承李氏之外,竟然还去堵宋时迁了。
*
今儿是朝廷休沐日,恰逢国子监放假,又是家里摆认亲宴的日子,所以宋时迁从国子监跑回来蹭吃蹭喝蹭戏听。
谁知还没走到戏楼呢,半道上就被安平郡主给拦了下来。
宋时迁顿时心头一跳。
经历过先前那次假卖身葬父真挖坑给自己跳的戏码后,他现在对所有主动靠近自己的小娘子都心存警惕。
总觉得她们对不怀好意,想要坑死自己。
虽然安平郡主嫁过人,用小娘子称呼也不太合适,但她比普通小娘子还要招惹不起。
宋时迁立时倒退了好几步,与她拉开好长一段距离,这才拱手行礼:“给郡主请安。”
又主动替她指路:“郡主可是要去戏楼?戏楼在东北角,这里是西北角,郡主只怕是走反了方向?
不过没关系,郡主只需要调头,沿着这条甬道一路往东走,走到没路时往北拐,就能瞧见好高一座戏楼了。”
安平郡主将宋时迁上下打量了一番。
宋时迁长着一双宋家人特有的凤眼,鼻梁高挺,嘴唇红润润的,虽然同宋时桉比起来逊色不少,但比起旁的小郎君却强不少。
先前他才刚从北山矿场回来时,人又黑又瘦,安平郡主瞧见过他一回,立时嫌恶地扭过头去。
但在宋家好吃好喝地养了几个月后,如今他的肤色呈麦色,脸蛋跟身上的肉也长了起来,姿色蹭蹭蹭上涨。
而且宋家的郎君个头都高,宋时迁虽然是三兄弟里最矮的一个,但站在京城的小郎君里头,还是能鹤立鸡群。
前几日安平郡主偶然打国子监门口经过,瞧见宋时迁跟同窗们说说笑笑地走出来,浑身洋溢着少年人特有的天真跟热情。
她立时就心动了。
诚然,他两个兄长比他要更好看更优秀,但是打宋时桉跟宋时锐的主意,她是不敢的。
他们俩一个是太子跟前的得力人手,成日跟在太子身边,她若是敢打他的主意,太子估计要让自己好看。
至于宋时锐,长得倒是英武不凡,一看就是个体力惊人的,奈何他是个脑子里只有一根筋的傻大个。
自己若是打他的主意,便宜占不到不说,只怕还会被气个半死。
盘算来盘算去,还是宋时迁比较对自己的胃口。
正好他母亲李氏是个眼皮子浅好忽悠的,只要自己多奉承奉承她,再不经意间将自己的丰厚嫁妆透露给她,不愁她不上钩。
但这显然是个水磨工夫。
所以在此之前,自己得先在宋时迁身上讨点甜头,不然她可没动力去干这讨好人的苦活。
此刻见他后退,安平郡主立时上前几步,凑到他面前,嗲着嗓子轻笑道:“三爷退什么?你一个郎君,还怕本郡主这个弱女子吃了你不成?”
宋时迁心想,我还真怕。
弱女子?你可是能跑马能射箭还使得一手好鞭子的猛人,安和县主都差点被你抽死,真要打起来,自己还未必能打得过你呢。
他不动声色地四下打量了一番,见梅园里头有个婆子在除草,连忙“咳咳咳”地咳了好几声,吸引到她注意力后,接连朝她挤了好几下眼睛,还朝戏楼方向努了努嘴。
所幸这婆子是个机灵的,悄摸出了梅园,往旁边绕了半圈,然后撒丫子朝戏楼方向跑去。
他心里轻舒了口气,讪笑道:“我是怕唐突了郡主,叫郡主见笑了。”
安平郡主又往前迈了一步,朝他抛了个媚眼,笑呵呵道:“怕什么唐突,你还可以更唐突一些。”
说着,竟然伸手在宋时迁脸蛋上摸了一把。
完事后还点了下头,点评道:“我果然没瞧错,你这皮子细腻光滑,可比旁的小郎君强不少。”
宋时迁哪里经过这个,整个人都惊呆了。
回过神来后脸色涨得通红,嘴里讷讷道:“郡主您怎能如此,如此轻浮?”
安平郡主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这就叫轻浮了?那我轻浮的时候好多着呢。”
安平郡主的那些丰功伟绩,宋时迁怎可能不知道?
但他以为她好歹是襄阳长公主的女儿,天之骄女,即便贪花好色,也会讲究体面跟分寸。
谁知她如此下流,竟然当众做出摸男子脸的事情来!
宋时迁觉得自己再待下去,只怕清白不保,果断拱手告退:“我还有事,就不打扰郡主了,告辞。”
“别着急走呀。”安平郡主扭头看了身后跟着的侍卫一眼,四个侍卫立时围拢上来,把才刚跑出几步的宋时迁给按住了。
安平郡主一步步朝他走来,嘴里发出恶魔一般的声音:“咱们亲香亲香,你再走不迟。”
说着,竟然直接伸手去解宋时迁外袍的衣扣。
她改主意了。
与其吃点甜头,不然直接将他吃干抹净。
生米煮成熟饭,就算太子出面,也阻拦不了自己招他为郡马的决定了。
即便闹到皇上跟前,她也不怕。
到时她哭一哭,假装自己吃多了酒认错了人,皇上还能真惩罚自己不成?
到时只能将错就错,给他俩赐婚。
宋时迁外袍的扣子一颗颗被解开,露出里头的雪白中衣来。
他又气又羞,也顾不得体面了,大声叫嚷起来:“救命!来人啊!救命啊!有强盗劫人了!快来人,救命啊!”
那婆子到底有没有去戏楼报信啊,怎地还没人过来?
就在他人都快要绝望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声宛如天籁之音的声音:“谁在那里?有强盗?哪个狗胆包天的,敢在我们宋府抢东西?看我不打断他的狗腿!”
大嫂来了,自己这下算是有救了。
第129章
宋时迁立时大声嚷嚷:“大嫂!救命啊大嫂!大嫂救我!大嫂!”
反应不可谓不快, 安平郡主想让侍卫堵他的嘴都来不及了。
不过片刻,姜椿就大步流星地出现在甬道尽头。
她边急匆匆往前赶,边恶声恶气道:“谁?是谁这么大狗胆打我们三爷的主意?看老娘我不打烂你的狗头!”
赶到宋时迁面前, 她假装没瞧见安平郡主, 直接一手拎起一个侍卫,远远一丢。
然后又一手拎起一个侍卫, 随手一丢。
看似轻松随意,但姜椿那力气, 谁被丢谁知道。
四个侍卫落地后, 出“砰”、“砰”、“砰”、“砰”地四声巨响。
宋时迁被钳制住的胳膊得到自由,他立时“噔噔蹬”地往前跑了几步, 一下躲到姜椿身后。
一米八一的他, 躲在一米七的姜椿身后, 却是满满的安全感。
姜椿丢完了人, 这才如梦初醒般,“啊”了一声:“安平姐姐,怎么是你?所以我丢的是你的侍卫?
哎呀,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识自家人了。”
没行完认亲礼时, 姜椿还不算新城长公主的义女,所以她见到安平郡主得正经行礼, 尊称其为郡主。
如今行完了认亲礼, 姜椿算是半个宗亲了,见着同辈的安平郡主,不需要跪地磕头行礼, 更不需要用尊称。
安平郡主面沉如水。
梅园这边极偏僻,位于宋家后花园最西北角, 此时不管是宋家人还是前来赴宴的宾客,基本都集中在东北角的戏楼。
除了抄近路的宋时迁,一个人影都没瞧见。
可谓天赐良机。
眼瞅着自己就要得手,谁知突然杀出姜椿这个程咬金来,简直恨得她牙痒痒。
她冷声道:“姜娘子,我劝你别多管闲事。”
姜椿嗔了一声,笑道:“瞧安平姐姐说的,我这怎能叫多管闲事呢?
三爷可是我的小叔子,长嫂如母,我怎能眼睁睁看着他被人欺负?”
安平郡主朝躲在姜椿身后,偷摸探头出来瞧情况的宋时迁抛了个媚眼。
然后意有所指地对姜椿道:“女子对男子的欺负,怎能叫欺负呢?姜娘子是过来人,想必懂我的意思。”
宋时迁被这媚眼给恶心到了,“嗖”地一下缩回脑袋,并半佝偻起身子,将自己藏了个严严实实。
姜椿笑呵呵道:“我当然懂,素日我可没少欺负我夫君,我夫君喜欢得紧,可我们是正经夫妻呀。
安平姐姐与我们三爷既没成亲,又没定亲,你欺负他的话,可就是耍流氓了。
在我们乡下,对着未婚小郎君耍流氓的妇人,可是要遭人唾弃的,人见人骂,狗见了都要汪汪几声。”
安平郡主被姜椿一番冷嘲热讽,贴脸开大,气得她脑瓜子嗡嗡响。
从小到大,她都是被人捧着长大的,长辈们对她千疼万宠,还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姜椿竟敢把自己跟乡下妇人做对比,还拿狗来侮辱自己,她怎么敢的啊?!
被愤怒冲昏头发的安平郡主,径直朝姜椿冲去。
她要狠狠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以为认了新城长公主当义母,自己就不敢教训她了?
就算自己将她揍个半死,新城长公主还能将自己下狱不成?至多也就训斥几句,罚闭门思过些时日。
根本没在怕的。
巧了,姜椿见安平郡主朝自己冲过来的时候,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横竖是安平郡主先朝自己动手的,自己反过来将她揍个半死,襄阳长公主又能拿自己怎样呢?
处置自己容易,但这中间还牵扯到新城长公主这个嫡公主的脸面呢。
所以,至多也就训斥自己一顿,再罚自己抄点《女戒》或者经书之类的,没准还要禁足一阵子。
都是些不痛不痒的玩意儿,根本没在怕的。
她扭头对宋时迁提醒一句:“让开!”
然后转过头来,直接迎了上去。
大周宗室女向来彪悍,开国之初还有公主监军的先例,所以襄阳长公主是正经给安平郡主请过武师傅的。
只不过安平郡主拳脚功夫练得稀松,却射得一手好箭跟耍得一手好鞭子。
但她今儿是来宋家赴宴的,又不是来寻衅滋事的,所以并未带武器。
而姜椿,虽然已经跟着虞安城练了小半年的功夫了,练得也极认真,但学武这种事情,显然不可能一蹴而就。
所以俩人可谓半斤八两。
甚至安平郡主还要更厉害些。
奈何姜椿力气大呀。
俩人过了几招,都挨了对方几下。
姜椿挨完拳脚,屁事没有。
安平郡主只挨了姜椿一脚,就直接倒飞出去,“砰”地一下砸到梅园的泥土地上,并在上头翻滚了好几下。
昨儿才下了一场春雨,这会子泥土地还略有些泥泞。
安平郡主身上的华贵蜀锦圆领袍,直接被泥巴糊得满满的,仿佛泥猴一般。
她瘫在地上,挣扎了几下,试图想要爬起来。
结果不但没爬起来,衣袍上糊得泥巴更多了。
她不雅地抬手捂住被踹疼的屁股,嘴里咬牙切齿道:“姜椿,你,你,很好……好得很……”
姜椿拍了拍手上莫须有的灰尘,笑嘻嘻道:“多谢安平姐姐夸奖,我当然很好啦,我夫君也经常这么夸我呢。”
安平郡主被她自恋的话语给堵得嘴巴嗫嚅几下,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她不说话,姜椿却有话说:“人都说吃一堑长一智,安平姐姐今儿吃了教训,往后可不许再打我们三爷的主意。
否则的话……”
姜椿故意停顿一下,这才又冷冷道:“我见安平姐姐一次,就打安平姐姐一次,你若是不怕丢脸,尽管试试。”
安平郡主不服气地哼笑一声:“今儿是我没带鞭子,又不防备,这才着了你的道。
下回你若是敢再如此放肆,我一定抽你个皮开肉绽,满脸开花!”
姜椿不屑地嗤笑一声:“安平姐姐说笑了,难道就你会带武器,我就不会带?
会使鞭子是什么很了不起的事情吗?信不信我一刀下去,就把你的鞭子砍成八截?
安平姐姐好自为之,可别有多大的戏台就丢多大的脸。
虽然以安平姐姐的名声,也没多少脸面可丢就是了。”
放完狠话,她又转过身,对着躲在后头跟鹌鹑一样,大气都不敢出的一群宫女、太监、嬷嬷颐指气使道:“都傻站着干什么呢,还不过去把你们郡主扶起来?”
完了后,还一脸恨铁不成钢地感慨了一句:“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都不怎么着调。”
一堆宫女、太监、嬷嬷如梦初醒般,匆忙跑向安平郡主,七手八脚地将其扶起来。
过程中难免牵动伤处,安平郡主疼得“哎哟”、“哎哟”叫唤了两声。
站起来后,立时就朝他们撒气:“一帮废物,毛手毛脚的,想疼死本郡主是?”
姜椿对宋时迁道:“瞧郡主这中气十足训人的模样,想来是没伤太重,那咱们就可以放心去听戏了。
走,晾着我干娘这么久,再不回去,干娘该生我气了。”
宋时迁连忙“哎”了一声,自然不会不答应。
这鬼地方,谁爱待谁待,他可不敢待了!
俩人才要抬脚走人,耳中突然听到杂乱的脚步声。
片刻后,锦城公主、福宁郡主跟安和县主各自带着一大帮人,急匆匆地赶过来。
跟安平郡主有夺夫之仇的安和县主人还没到跟前,就先大声嚷嚷起来:“哎哟,表姐你也真是的,姨母认义女的大喜日子,你竟然在姨母的义女家,将姨母的义女给打了,你这也忒不给姨母脸面了?”
管他是谁先动手的呢,先给她扣上个不给新城长公主脸面的大帽子再说。
待走近些后,见到满身脏污的安平郡主,安和县主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
边笑边道:“哎呀呀,表姐你这是打不过姜娘子,所以躺泥地上撒泼打滚耍赖呢?
哎哟哟,你可是堂堂宗室郡主,搞得跟市井泼妇一般,着实有些丢咱们大周宗室的脸啊。
你自己不害羞,我都替你害羞。”
安平郡主正疼得嘴里嘶嘶抽气呢,听见这番冷嘲热讽的话,顿时冷笑一声:“你是该害羞,毕竟像你这样还没嫁进门,相公就已经有个三岁外室子的宗室女的确很少见呢。”
安庆伯世子范利民有个三岁大外室子的事情,安和县主是晓得的。
安和县主自己名声也不好,与安平郡马通奸一事满京城人尽皆知。
俩人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条件相当。
而且安庆伯府跟她承诺,会在他们大婚前让那外室“消失”,外室子交给她来养。
所以她并不怎么在意这事儿。
闻言轻笑道:“那又如何,一个没了母亲的可怜孩子,回头我将他养在自己名下,将来一样能孝顺我。”
安平郡主嗤笑一声:“一个没了母亲的可怜孩子?安庆伯府这么跟你说的?
呵,这家人有点意思。
嘴上跟你说去母留子,实则将人藏在他们通州的庄子上,范利民三五不时借口去庄子看春耕,跑去跟人私会。
我听说呀,那扬州瘦马出身的外室,如今已经怀上二胎了呢。
恭喜表妹呀,等你嫁进去,就可以当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呢。”
安和县主显然并不知晓这茬,听了这话,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压根就没怀疑这是安平郡主在骗自己,一查就知道的事情,骗自己根本没甚意义。
以安平郡主的性子,她也不屑编瞎话骗自己玩。
她们俩人从小就不对付,这么些年过招过不知多少回,可以说彼此对对方的了解,可能比她们本人还要深。
她之所以震惊,倒不是她对范利民情根深种。
外祖母长宜大长公主替她挑中这门亲事,一来是为了遮丑;二来安庆伯府人口简单,也算是个不错的归宿。
虽然安庆伯世子范利民在外头养了个扬州瘦马外室,还搞出来个三岁大的外室子,但这也算不得甚大事儿。
他们这样的人家,哪个郎君不三妻四妾?
范利州没有妾室、通房,只在外头养了个扬州瘦马外室,都算是极为难得了。
加上范利州长得也还算英俊,跟安平郡马有两三分相似,所以安和县主便应下了这门亲事。
她本不想理会那扬州瘦马外室的,范利民爱养就养,横竖不过是个以色侍人的玩意儿罢了。
是安庆伯府自己提出要去母留子,自己信了,结果如今可倒好,他们竟然跟自己玩阳奉阴违的把戏。
耍自己玩呢?
他们是怎么敢的?就不怕自己发现后,将他们安庆伯府闹翻天?
他们以为偷摸瞒着,自己就能一辈子发现不了?
安和县主脸色黑如锅底,嘴里咬牙切齿,恨不得把范利州,乃至安庆伯府所有人全都咬死。
安平郡主见她脸色不好,落井下石道:“看表妹的脸色,是当真不晓得这茬呢?
哎哟,表妹这样聪明伶俐的人儿,竟也有识人不清,马失前蹄的时候,真真叫人意外呢。”
安和县主狠狠瞪了她一眼,见她伸手捂着自己的屁股,顿时“噗嗤”一声:“表姐这马失前蹄的姿态,怕是有些不雅?”
安平郡主顿时脸色微红。
她有心想放下捂住屁股的手,但每走一步路,屁股就酸涩疼痛一次,这手她压根就放不下来。
倒是可以叫贴身宫女替自己捂着,但这像什么样子?
她只能恶狠狠地瞪了姜椿一眼。
姜椿抬头看天。
嗯,天气不错,天高云淡,正是春夏之交的好时节。
这个装傻充愣的模样,直接把安和县主给逗笑了。
安平郡主若是身上干干净净,倒不介意在这里跟安和县主打嘴官司,但她现在满身泥垢,不赶紧走人,留在这里丢人现眼么?
所以她没好气地吩咐一个嬷嬷:“你让人抬个软轿来,送本郡主去二门坐马车。”
那嬷嬷应声去了。
姜椿:“……”
自己这个大奶奶站在这里,安平郡主竟然舍近求远,让其他人去找软轿。
那怕是有得等了。
姜椿果断开口对宋时迁道:“我出来这么一会子了,再不回去,干娘该让人来寻我了。
三弟,走,咱们去戏楼。”
宋时桉狗腿地应了一声:“好的,大嫂。”
俩人抬脚就走。
*
往戏楼走的路上,宋时迁憋了好半晌,最终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大嫂,你是如何做到一刀将鞭子砍成八瓣的?”
姜椿:“……”
自己在现代的时候,常听人放狠话,说一脚将你的屁股踹成八瓣之类的,所以她方才依葫芦画瓢。
谁知宋时迁这家伙竟然一本正经问这个。
如果自己回答这是随口乱说的,岂不是有损自己大嫂的威严?
她思考了下,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把鞭子对折,再对折,再对折,然后从中间一刀下去,就切成了九截。
去除其中的一截鞭柄,便是八截了。”
回答完后,还理直气壮地嘲笑宋时迁:“三弟,如此简单的算术,童生都能算出来,你一个秀才竟然算不出?”
宋时迁:“……”
一刀九截自己当然能算得出,但一刀八截,自己还真算不出。
而大嫂这算法……
如果自己乡试时这样写,主考官看到了,会不会气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然后永久取消自己的科举资格?
但他还不能反驳,不然没自己好果子吃。
于是他违心地恭维道:“小弟蠢笨,不及大嫂聪慧,叫大嫂见笑了。”
姜椿见他孺子可教,又好心地附送了另外个答案:“其实还可以将七把刀捆一起,然后一刀下去,就是八截了。
捆一起的七把刀同时下刀,怎么能不算一刀呢?”
宋时桉:“……”
这是自己头一回单独跟大嫂说话,真是开了眼界了。
心里不由得对大哥更加佩服了。
成日跟大嫂这样,这样说话不着调的娘子待一起,是怎么忍得下来的?
到了戏楼后,宋时迁去一楼与男客们汇合,姜椿则去二楼找新城长公主。
她才刚落座,就笑嘻嘻道:“让干娘久等啦。”
新城长公主斜她一眼,淡淡道:“做甚去了?”
姜椿轻描淡写道:“揍人去了。”
新城长公主立时抬眼看过去,柳眉微蹙:“揍谁了?”
因她们在二楼单独的雅间里听戏,其他女客都在外边的大堂里,所以她并不晓得宾客谁在谁不在。
姜椿也没隐瞒,直言不讳道:“安平姐姐轻薄我小叔子,我小叔子的外袍都被她解开了,如果不是我及时赶过去,我小叔子只怕清白不保。
我们宋家人丁单薄,我夫君统共就两个弟弟,三弟先前又在矿场吃足了苦头,若是再落入安平姐姐的魔爪,那也忒可怜了。
我少不得要替他讨回公道,教训安平姐姐一顿,让她晓得我们宋家郎君的便宜可不是那么好占的!”
新城长公主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安平小时候还玉雪可爱,长大后贪花好色不说,还专挑有妇之夫,为此还闹出过人命。
皇兄训斥也训斥了,罚也罚了,她是半点都不改。
如今愈发无法无天了,竟然打上了宋三郎的主意。
打他的主意也就罢了,正经让人上门说亲也成,是接受还是拒绝,让宋家人自个决定。
她可倒好,竟然玩霸王硬上弓,生米煮成熟饭那套。
当宋家是以往那些她随便就可拿捏的普通人家呢?
不说太子知道了会如何,单就宋时桉的脾性,也不可能干看着自己堂弟被她算计而无动于衷。
程大姑娘的前车之鉴,她是一点都没放在心上呢。
如今被姜椿狠揍一顿倒还好,换宋时桉出手的话,等着她的还不知道是甚结果呢。
而安平遭了算计,襄阳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必定会跑去皇兄跟前哭闹。
就连自己,只怕也不得清净。
所以新城长公主不但没批评她,甚至还夸赞了她一句:“安平竟干出如此离谱的事情来,挨揍也是咎由自取。”
姜椿瞪圆了一双杏眼,不可思议道:“我揍了堂堂宗室郡主,您不但不训斥我,竟然还夸赞我。
难道,您就是那传说中的宠女狂魔?”
新城长公主白她一眼:“没睡醒的话,夜里就多睡点,免得大白天说胡话。”
姜椿压低声音,抱怨道:“哎呀,您女儿我倒是想早点睡,奈何您女婿非要歪缠,我也是无奈得紧。”
新城长公主:“……”
果然老天爷是公平的,给了宋时桉长相、品性跟才学,却又给他这么个不着调的娘子。
好不叫世人太妒忌他。
不过……
看姜椿成日见人就秀恩爱的德性,只怕宋时桉对老天爷的这个惩罚,还挺甘之如饴?
*
认亲宴散席后,姜椿被庄氏叫到正房问话,宋时桉不知如何晓得了这茬,竟然也过来了。
庄氏白他一眼,没好气道:“我问你娘子点事儿,又没说要训斥她,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急匆匆跑来护人?”
宋时桉作无辜状:“母亲怎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污蔑人呢?我闲来无事,过来正房坐坐,听母亲跟娘子说话,怎地就变成护人了?”
话到这里,他还得意地轻笑一声:“再说了,我娘子那样有本事,连郡主都敢打,哪里需要我来护?
就算要护,我也是护母亲您,毕竟您一把年纪了,只怕还真不够她打的。”
儿子嘴里一把年纪,但实则今年才四十七岁的庄氏:“……”
只是没等她开口训斥儿子,姜椿就先嗔了一声:“夫君你怎么说话呢?甚叫一把年纪?
母亲年轻着呢,又天生丽质,跟我走一块儿,不认识我们的只怕还以为我们是姐妹呢。”
还安慰庄氏:“母亲您别伤心,我让二弟妹帮我进了些可以改善皮肤气色的粉底液,过几日就该到货了,到时我送您一瓶,您涂抹后,保管叫我夫君刮目相看。”
庄氏心里高兴,嘴上却轻哼一声:“我一把年纪的人了,你别胡乱折腾我,仔细被人说我不庄重。”
姜椿笑嘻嘻道:“气色好才更庄重呢,到时母亲您就知道了。”
庄氏勾了勾唇。
静默片刻后,这才想起正事来,忙不迭道:“你少东拉西扯,赶紧说说,今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安平郡主连来戏楼跟新城长公主这个姨母告别都没有,就直接走人了,庄氏觉得这其中肯定有事。
果然后面就听人回报,说她跟姜椿大打一架,然后捂着屁股一瘸一拐地走了。
姜椿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道:“就是安平郡在梅园那里欲对三弟霸王硬上弓,我去的时候,三弟的外袍都被揭开了……
我那个气啊,咱们宋家的郎君头可断血可流,贞操不能丢,这可是原则问题!
所以,我就把她揍了一顿。”
庄氏:“……”
第130章
排除掉姜椿话里不着调的部分, 庄氏也大概弄明白这其中的来龙去脉了。
然后便是深深的无语。
安平郡主的那些风流韵事,全京城的人哪个不晓得?
庄氏自然也是晓得的。
但她万万没想到安平郡主竟然会对他们宋家的小郎君下手。
迁哥儿是太子妃的堂弟,也算是太子爷的小舅子, 安平郡主是怎么敢的啊?!
也对, 她为何不敢呢?
只要生米煮成熟饭,为了皇室宗亲的颜面, 皇上肯定会给他们赐婚。
迁哥儿这亏就算是白吃了。
即便太子出面,怕也阻拦不了这桩婚事。
所幸自己当时走不开, 当机立断让翡翠去请姜椿, 这才没让安平郡主奸计得逞。
若去的人不是姜椿,而是宋家其他主子, 只怕还未必能阻拦得了呢。
毕竟其他主子过去, 最多也就带着几个丫鬟、婆子, 安平郡主不但自己会功夫, 身边还带着不少侍卫呢。
看来,迁哥儿的亲事拖不得了,必须得尽快挑选出合适人选,然后迅速走礼,争取一个月内过完大礼。
这样快的进度, 放在他们这样的人家,是极其不讲究的, 但这都火烧眉毛了, 哪里还顾得了这个?
谁晓得安平郡主一计不成,会不会又心生一计?
迁哥儿可是要去国子监念书的,又不能成日躲在家里, 没准不知道啥时候就遭了她的算计呢。
思及此处,她果断扭头吩咐翡翠:“去请老太太跟二太太来, 说我有要事与她们相商。”
儿女亲事,本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奈何李氏这个二弟妹眼皮子浅,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只能连周氏一起请来,让她这个婆婆兼姨母弹压住她。
翡翠说得郑重,所以老太太周氏跟二太太李氏很快就赶了过来。
周氏六十多岁的人了,忙活了大半日,疲累得很,才刚要躺下歇一歇,长媳就打发人来请,所以她面色有些不好看。
一进门,就冷冷瞪了庄氏一眼:“耽误我歇晌,你最好有十万火急的事情,否则……哼!”
庄氏还没开口,姜椿就先“哎哟”了一声,咋咋呼呼道:“老太太,您那宝贝三孙子,差点被安平郡主这采花贼给采了,您竟然还有心思歇晌?”
“什么?迁哥儿怎么了?”李氏突然大叫一声。
把身边的周氏给吓得一哆嗦。
周氏狠狠瞪了她一眼,但眼下却没心思理会这茬,而是急急地问姜椿:“究竟是什么一回事?你快说!”
姜椿没像先前向庄氏汇报时那般言简意赅,而是添油加醋,把先前在梅园发生的事情全给秃噜了出来。
听到宋时迁外袍的衣扣被安平郡主解开后,李氏又气又恼地嚷嚷道:“这,这安平郡主也忒不要脸了……”
姜椿打趣她:“先前我看二婶与安平郡主相谈甚欢,我还以为您是看中她这个儿媳妇了呢。”
李氏连忙辩解道:“桉哥儿媳妇你胡言乱语什么呢,我怎可能看中她?我们迁哥儿可是要娶个名门淑女为妻的。”
周氏不耐烦地呵斥了一句:“你别打岔!桉哥儿媳妇,你继续说。”
姜椿笑嘻嘻道:“就在这关键时刻,天空一声响亮,女英雄我闪亮登场!
只见我一手拎起一个侍卫,‘啪’地往地上一丢;又拎起一个侍卫,‘啪’地往地上一丢;又拎起一个侍卫,‘啪’地……”
“你还‘啪’个没完了是?”周氏没好气地打断她,“少啰嗦,说重点!”
姜椿假装没听见,慢悠悠道:“一丢,又拎起一个侍卫‘啪’地一丢,钳制住三弟胳膊的侍卫一一被丢开后,三弟总算得以脱困,然后躲到了我身后。”
她说到这里,故意卖关子似地停顿了一下。
李氏挨了周氏训斥,不敢再插嘴。
周氏方才试图打断姜椿,但被无视,也不想再自找没趣。
庄氏知道结果,所以对于过程也不着急。
宋时桉老神在在地端着盖碗啜饮茶水。
屋内就这么陷入静默中。
姜椿撇撇嘴,半点都不尴尬地开口,将后续自己跟安平郡主过招的事情给说了。
听到安平郡主被姜椿踹得倒飞出去,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全身糊满泥巴后,李氏顿时将周氏的训斥抛诸脑后,得意忘形地哈哈大笑:“活该!让她打迁哥儿的主意!”
毫无意外地又挨了周氏一记白眼。
庄氏见姜椿说得差不多了,这才适时开口道:“老太太,二弟妹,依我看,迁哥儿这婚事拖不得了,得尽快定下来才成。”
李氏忙道:“我前阵子正忙活这个呢。”
顿了顿,她又笑呵呵道:“其实呀,我手里已经有那么两个妥当人选了,只等讨老太太的示下。”
姜椿插嘴道:“二婶给三弟挑的都是名门淑女?”
李氏得意洋洋地:“那是自然。”
姜椿“啧”一声:“那完了。”
李氏顿时一脸问号:“你这话是甚意思?”
姜椿哼笑道:“今儿若过去梅园瞧情况的不是我,而是二婶之类的弱女子,三弟清白铁定不保,到时二婶就擎等着郡主儿媳妇进门‘伺候’您!
您不会以为安平郡主一次没得手,就会直接罢手?
您不给三弟找个武艺出众的武官家小娘子保护他,竟然还想给他娶个名门淑女。
不是我瞧不起名门淑女,名门淑女在面对自身会功夫,且出入都带着一堆侍卫的安平郡主时毫无卵用。
到时三弟被她掳走,占了身子,家里还有个名门淑女出身的娘子,这官司可有的打了。
不过就皇上那护短的性子,多半会暗示这名门淑女的娘家,让这名门淑女识趣地自请下堂,给安平郡主让位。
真是恭喜二婶啊,绕了一个大圈子,最终还是能享上郡主儿媳妇的‘福’呢。”
李氏顿时脸黑如锅底。
安平郡主若是成了自己的儿媳妇,自己享不到儿媳妇福倒还是其次,迁哥儿头上肯定要长草。
就算给自己生下个孙子,自己都不晓得这是不是迁哥儿的种。
但她又不想按照姜椿的建议,给自己儿子娶个武艺高强的武官家小娘子。
自己可是做梦都想娶个名门淑女当儿媳妇,好在这上头压大嫂一头。
若是娶个武艺高强的武官家小娘子,一言不合就要揍人,自己这个当婆婆的怕是连说她几句都说不得了。
而且武官家的小娘子大都是直肠子,跟有一百个心眼子的姜椿、钟文谨可没法比,就擎等着被这俩嫂子坑。
再加上迁哥儿本就是个心思单纯的,到时他们两夫妻就是人家盘里的菜,只怕一天被坑三回还黑不了天。
周氏却觉得姜椿的提议很有道理,问都不问李氏一句,直接拍板道:“就照桉哥儿媳妇所说,尽快给迁哥儿说个武官家的小娘子。”
他们宋家可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如今是太子的岳家,以后太子登基,那可就是国丈家。
若是娶个安平郡主这样放荡不羁的孙媳妇进门,宋家的面子里子就全都丢光了。
到时自己哪还好意思觍着这张老脸出门交际应酬?索性躲在松鹤苑当缩头乌龟,自此不再见人得了。
就算是从武官家挑人,周氏也不太放心李氏这个外甥女的眼光,直接吩咐庄氏道:“老大家的,迁哥儿的亲事你上点心,务必在一个月内定下来。”
李氏顿时不乐意了:“老太太,我是迁哥儿的母亲,要上心也是我上心,大嫂一个当伯母的上心个什么劲儿?”
周氏白她一眼,没好气道:“你不掺和这事儿,就是对迁哥儿最大的慈爱了。”
庄氏本不想揽这出力不讨好的差事,但宋家人丁单薄,二房只有迁哥儿一个男丁,三房连个男丁都没有,即便老太太殁了,自己相公也未必乐意分家。
如果自己撒手不管,由着李氏去折腾,回去娶进来一个搅家精,把宋家搅得不得安宁,可就糟糕透顶了。
所以她故意做出副不情不愿的模样来,十分为难地应了下来:“老太太吩咐,我不敢不从。”
周氏满意地颔首。
长媳虽然有自己的小心思,多了俩儿媳妇后,还试图想跟自己掰腕子,但关键时刻还是能顶起来事儿的。
说到底,还是自己眼光好,替老大挑了这么个能当得起宗妇身份的娘子。
至于老二家的……
她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李氏一眼,冷冷威胁道:“你要是敢在这事儿上闹幺蛾子,我就把你送到家庙去,让你在那里待上好几年,好好静静心!”
李氏听到“家庙”两个字,顿时哆嗦了一下。
达官贵人家的女眷,就没有哪个不害怕被送去家庙的。
被送去家庙的女眷,每日只能吃清汤寡水的素斋,除了晨昏诵经外,还要亲力亲为地干砍柴、烧水、洗衣、做饭以及倒夜香等苦活累活脏活。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被送进家庙好几年,家中的人可能都想不起来将人给接回来。
没准这一进去,就是一辈子。
吓得她连忙表态:“我听老太太的,不掺和此事。”
还站起身来,朝庄氏行了个礼:“迁哥儿的亲事,就拜托大嫂了,还请大嫂务必替他挑个妥当人。”
庄氏脸色好看了许多,笑道:“都是一家人,二弟妹不必如此客套。”
*
认亲宴当日,宋家人满为患,除了梅园那个偏僻的角落,几乎到处都有人。
饶是安平郡主乘坐软轿去的二门,但下轿换马车时,还是被人给瞧见了。
于是不出三日,宋家大奶奶把安平郡主按在泥巴地上狠揍一顿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宋时桉也因此成了宋时迁这个堂弟的挡箭牌。
“宋大奶奶虽然一言不合就揍人,但安平郡主好歹是郡主,无缘无故的,宋大奶奶揍她做甚?”
“就是,一定是她觊觎宋大爷,惹恼了宋大奶奶,这才挨了一顿好揍。”
“这安平郡主素日没少抢旁人的相公,多少人家被她害得妻离子散?这下阴沟里翻船了?该!”
“宋大奶奶这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也不知道宋大奶奶下手重不重?听人说,安平郡主从宋家离开时,浑身脏得跟泥猴子一样,笑死个人了。”
“你们说,安平郡主会不会告到皇上跟前,让皇上替她主持公道,治宋大奶奶的罪?”
“怕什么,宋大奶奶也不是没靠山的,你忘了吗?人家可是新城长公主的义女。”
“的确,新城长公主可是皇上一母同胞的妹妹,安平郡主的母亲襄阳长公主只是养在孝贤皇后跟前的养女而已,亲妹跟庶妹,这如何能比?”
“这安平郡主这顿打算是白挨了?”
“不然呢?”
坊间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但都对姜椿这个宋大奶奶拍手称赞,最夸张的还说她是惩恶扬善的女侠。
姜椿听说后,简直哭笑不得。
不过她现在可没空理会这些闲言碎语,她可忙了。
认亲宴次日,她就回了趟娘家,把新城长公主给给的那间铺子的钥匙拿给姜河。
让他瞧瞧那铺子里头有甚需要改动的,回头说给自己知道,然后自己请木匠去改。
姜河推辞不肯收:“长公主给你的铺子,你自己收着便是了,或是拿来做买卖,或是赁出去收赁金,都使得。”
姜椿硬把钥匙塞他手里,笑道:“我手里铺子虽多,但都是在夫君名下的,我也不好拿婆家的铺子给爹你这个岳父使,免得被人说三道四。
但这间铺子不一样,这可是我干娘给我的铺子,在我的名下,我想拿给爹使就拿给爹使,任谁都说不得不是。”
见姜河还要反驳,姜椿抢先堵他的嘴:“爹你先听我说。如今已经四月初,天儿一日比一日热。
我听人说,京城的夏日比咱们齐州府要热很多。
炎天暑热的,爹你在外头摆摊卖肉,万一中了暑气怎么办?
你别不当回事,我听太医说,咱们大周每年因为中暑气死掉的人好多着呢,老人跟小孩是重灾区。”
姜河白她一眼,没好气道:“爹才三十多岁,就成老人了?”
姜椿笑嘻嘻道:“那可不?你老眼瞅着都是要当祖父的人了,可不就是老人了?”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姜河又瞪了她一眼:“你成日小崽子长小崽子短的,结果肚皮还不是甚动静都没有?”
姜椿果断甩锅:“这能怪我嘛?还不是你女婿不顶用,怀不上小崽子全是他的错。”
姜河气得抄起扫把,作势要打她,嘴里气哼哼道:“你别胡乱污蔑女婿,女婿能不能行,爹还能不知道?
我看就是你自己不想生,这才把女婿搬出来当挡箭牌。”
以前在大柳树村的时候,东屋跟西屋中间就隔了一间灶房,即便他尽量避嫌,但偶尔还是听到过一两次闺女鬼哭狼嚎的声音的。
女婿若真不顶用,她鬼哭狼嚎个什么劲儿?
姜椿边跑边回嘴道:“爹你别污蔑我,甚叫我不想生?我可想生了,还想生两个呢!”
天地良心,自己真没有不想生。
要真不想生的话,她早让钟文谨替自己代购小雨伞了。
父女俩打打闹闹一场,最终姜河还是收下了铺子的钥匙。
闺女一片好意,生怕自己热出或者冻出个好歹,自己若是执意不肯收,反倒害她成日担忧。
横竖自己开铺子挣的银钱,将来也是要留给她的,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
次日一大早,姜椿又坐马车,赶了两个时辰的路,去通州看自己新得的庄子。
许是新城长公主另有供应府里果蔬的庄子,所以月河庄的一千亩地全都赁了出去。
姜椿在田间地头走了一圈,见这庄子土地肥沃,边上还有一条不大不小的月河,简直就是打着灯笼都买不到的好庄子。
这会子田地里麦苗正在抽穗,入目一片青绿色,散发着勃勃的生机。
一想到这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田地都是自己的,姜椿就差点乐开花。
自己真成大地主了!
碍于在外头,她还不能喜形于色,只能使劲憋着。
看完田地后,来到位于庄子中心的三进大院歇息时,姜椿对一同前来的廖管事说道:“你留在这里几日,将庄子换了主人的事情通知佃农,并告知他们今年一切照旧。
但明年我会收回一部分田地自种,让他们早作打算。”
至于收回多少,得等红薯跟玉米收获后,根据收成来确定所需要的田地亩数。
廖管事忙应道:“是,奶奶。”
姜椿想了想,又叮嘱道:“佃农们佃地不容易,到时按照我给的比例,每家都收回来一些,也免得厚此薄彼。
有不挨着的田地,也不打紧,先收回来,回头再与其他佃农调换便是了。”
聊管事夸赞道:“奶奶想得甚是周到,原本小人还犯愁,这地该收谁家的又不改收谁家的呢?
诚如大奶奶所言,佃农佃地不容易,若不给出合理的理由,被收走田地的人家肯定会喊不公平。”
姜椿笑道:“不患寡而患不均,人之常情。”
虽然田地是自己的,就算她不给理由,想收谁家的就收谁家的,被收走地的人家即便闹腾,也不过是跑到廖管事跟前哭诉、抱怨或者放几句狠话罢了。
毕竟这庄子原先的主人是新城长公主,如今的主人是新城长公主的义女,都是他们这些底层百姓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但,能平稳过渡,尽量还是平稳过渡。
也说不上怜悯之类的,姜椿觉得自己没这么伟大,她只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已。
姜椿在庄子上逗留半日,吃了王庄头的娘子宁娘子做的午饭,然后这才乘马车回京。
等回到京城的时候,日头已经落到半山腰,正是绚烂云霞布满西天的时候。
马车行至东市旁边时,姜椿正在打卡签到呢,突然听到桂叶惊呼一声:“奶奶,是大爷。”
姜椿侧头看了她一眼,顺着她的目光从马车车窗里往外一瞅,果然瞅见身穿绯红官袍,头戴乌纱帽,正端坐在汗血宝马上的宋时桉。
姜椿转转了眼珠子,决定逗逗他。
她故意嗲着嗓子说道:“哟,这家哪家的郎君呀,竟然生得如此美貌,比全京城的郎君跟小娘子都好看呢!”
这拉仇恨的话一出,东市街上的路人纷纷将目光投向宋时桉。
他们倒要看看这娘子是不是在说大话!
然后立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嘶嘶”抽气声。
有人小声议论道:“我初听那娘子的话,还心里发笑来着,这世上竟然有比小娘子好看的郎君?
现在才发现我就是那井底之蛙,属实没见识了些。
这郎君的相貌,哪是比全京城的郎君跟小娘子好看啊,我看是比全大周的郎君跟小娘子都好看才对!”
身边人猛猛点头,附和道:“李兄所言甚是,我一个地道燕京人,从小到大见过不少贵人,还真没见过比这位郎君相貌更出众的。”
姜椿耳尖地听到了这两位中年书生模样的人的对话,顿时更来劲了:“郎君,这位美貌的郎君,你可曾娶妻?若没有的话,我自荐枕席如何?
罢了,郎君就算娶妻了也不妨事,今儿我自降身价,愿给郎君当个妾室,只求郎君垂怜。”
宋时桉:“……”
虽然这人故意嗲着嗓子说话,他还是一下就听出了马车里的娘子乃是姜椿。
这家伙也真是的,素日俩人敦伦时玩玩这个她嘴里的“角色扮演”也就罢了,她竟然还当街演起来了!
他板起脸来,用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语气说道:“多谢娘子抬爱,不过宋某家有一言不合就揍人的河东狮,万万不敢接受娘子的好意。”
家有一言不合就揍人的河东狮?
众人顿时竖起耳朵,这话有些耳熟啊?
而且看这郎君年纪轻轻,却穿着三品以上官员才能穿的绯色官袍,莫非……
莫非这位就是宋大爷宋侍郎?
我滴个乖乖嘞,马车里这位娘子简直胆大包天啊,勾搭谁不好,竟然当街勾搭宋大爷……
这不就是找死吗?
立时有那怜香惜玉的年轻郎君好意提醒道:“娘子,这位郎君生得再好,也不是你能觊觎的,快些离去,仔细惹了不该惹的人。”
姜椿哼笑道:“笑话,这世上还有我不敢惹的人?我还就不信了,今儿我非要将这郎君勾搭到手不可!”
众人:“……”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这娘子怕是离挨揍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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