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姜椿跟钟文谨将萧氏她们送去花厅, 又掉头回去接其他人。
没过多久,花厅一楼就坐了不少年轻娘子。
大家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块儿说小话。
有位穿桃红织金缎长袄的娘子压低声音说道:“你们听说没?昨儿宋大奶奶跟宋老太太杠起来,一怒之下竟然爬到房顶上去坐着了。
宋大老爷跟宋大太太在下头好声好气劝说半个多时辰她都不肯下来, 最后还是宋老太太让步, 说赔她一千两银子,她这才下来。”
宋家原先的仆人都被发卖到天南海北去了, 宋时桉借了太子黎钧行的人手,也只寻回来一小部分。
那些被卖到极北或者南边去的, 就没办法了, 不值当千里迢迢去找人。
所以宋家目前的仆人,主力还是庄氏临时从外头买来的那些。
因家里急等着用人, 甚规矩都不懂的人买进来, 还不够添乱的, 所以庄氏只能可着有在官宦人家当差经历的买。
譬如姜椿身边的桂枝跟桂叶, 就曾在一位告老还乡的老大人家当过差,所以两人不但懂规矩,还都识字。
这么办的好处是新买来的仆人上手就能用,不用从头教起,十分省时省力。
坏处是这些人跟其他官宦人家的仆人大都相熟, 有不少还是亲戚,宋家发生点甚事儿, 都传扬得很快。
而且传着传着还变了味。
坐她旁边那位穿杏色绣花短袄的娘子立时接话道:“听说了听说了, 这样大的热闹,我就是想不听说都难。
哎哟,宋老太太谁不晓得?
那可是出了名的讲规矩重规矩的人儿, 宋大奶奶跟她杠,那不等同于鸡蛋碰石头?
偏宋大奶奶竟然杠赢了……
啧, 可见这宋大奶奶啊,是个有大本事的。”
另有位穿着宝蓝交领短袄的娘子不屑地“嗤”了一声:“有甚大本事?有上墙爬屋的本事?
她不过是仗着宋郎君妻主的身份,宋家想休都休不了她,这才敢撒泼闹腾罢了。”
最先开口的红衣娘子忍不住发出一声羡慕的感叹:“你说说,她一个乡野山村的杀猪女,怎就运气这样好,一买就买到宋郎君这样样貌、才华跟品性都绝佳的人儿呢?
真是祖坟冒青烟了呢!”
一直没吭声的另外一位穿粉色立领对襟绣花长袄的娘子也忍不住感慨了一句:“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试问在坐的哪位年轻娘子,待字闺中时没做过嫁给宋时桉宋卿知的美梦呢?哪个不羡慕程文沅的好运气?
孰料天有不测风云,宋家突然被抄家,程家着急慌忙地退了亲事。
而后燕王封太子,宋家被平反,宋时桉带着他在乡下娶的杀猪女娘子回京来了。
她们这帮人又转而羡慕姜椿的好运气。
几人说着说着,话题不免转到了程文沅身上。
红衣娘子道:“我以为以程大姑娘的硬脾气,肯定不会同意嫁给那位屠夫出身的范郎君呢。”
穿宝蓝衣裳的娘子一阵见血地说道:“不同意怎么办?闹出那样的丑事来,只能嫁给那范郎君遮羞。
不然不光她自己的名声彻底坏掉了,就连程家其他小娘子的名声,也要跟着完蛋。”
粉衣娘子含糊其辞地说道:“程大姑娘这事儿,从头到尾都透着蹊跷,可惜咱也不晓得内幕,不敢乱说。”
因几人原就是闺中密友,不然也不会坐在一处。
嘴上说是不敢乱说,实则甚都敢说。
有猜测程文沅口味奇特,偏就喜欢范屠夫这样孔武有力的“粗”人的;有猜测程文沅被家人逼婚,故意搞出丑事来败坏家里名声的;有猜测程文沅是被人设计陷害的,目的是为了替自己娘子出头。
前面两种猜测倒罢了,最后这猜测,说的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
红衣娘子反驳道:“不至于,就算先前张娘子当面找茬这事儿是程大姑娘指使的,可说破天去这只是口角之争,那位总不能为了这么点小事儿,就干出毁人清白之事?太过了些。”
一直没说话的粉衣娘子忍无可忍道:“口角之争?你们想得太简单了,程大姑娘的算计可远不止于此。”
因这粉衣娘子的相公在锦衣卫任职,众人听她这话音,显然是个知道内幕的,立时将她一通捧,哄她说出真相来。
粉衣娘子享受了一番闺蜜们的吹捧,这才压低声音说道:“你们晓得那位范郎君前不久才买的新宅子在哪里吗?”
其余三人齐齐摇头。
粉衣娘子幽幽道:“真是巧得很,他那新宅子就买在升平街上,隔壁邻居正是姜家。”
其余三人齐齐瞪大了眼睛。
好半晌后,蓝衣娘子这才哼笑一声:“我说她怎地跟个屠夫搅合到一处去了,感情这屠夫其实是给宋大奶奶预备的。”
大家都不是傻子,听完粉衣娘子的话,立时就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给想明白了。
如果程大姑娘,或者是说程家,打的是让范屠夫勾搭宋大奶奶的主意,宋时桉知晓此事后,将计就计,把程大姑娘跟范屠夫凑成一对,就完全合理了。
杏色衣裳的娘子冷笑一声:“程家可真是不要脸到家了,他们也太自以为是了些,当宋郎君没脾气呢?
叫我说,就算他们当真算计宋大奶奶成功,宋郎君也不可能续娶一个曾退过自己亲的女子当继室。”
蓝衣娘子附和道:“就是,宋郎君那样清冷孤傲的人儿,怎可能受得了这种折辱?”
粉衣娘子淡淡道:“财帛动人心,除了宋郎君自己前途无量外,宋家如今也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就算程大姑娘自己不心动,程家人也会心动的。”
这话说出口后,几人陷入沉默之中,谁都没再开口。
因为她们自己也忍不住心动。
这样优秀的郎君,这样高不可攀的门第,哪个女子都不心动呢?
区别是她们就算心动,也只敢在夜深人静时偷摸肖想一番,但程家人心动,就真的会算计会行动。
然后就真的遭了现世报。
静默好半晌后,粉衣娘子这才开口道:“这事儿出我口入你们耳,切忌不要乱传。”
几人答应得干脆。
然后没几日,全京城的达官贵人圈就人尽皆知了。
当然,这是后话。
*
姜椿这会子正陪新城长公主说话呢。
宋家人虽然给新城长公主府递了请帖,但新城长公主向来不爱出门,一年到头也参加不了几场宴会,料不准她今儿会不会来。
谁知她竟然来了,来得还挺早。
姜椿寒暄了几句,随即笑道:“我得了副番邦麻将,原想给长公主您送去来着,又怕殿下您节下太忙,就没敢前去打扰。”
新城长公主挑眉问道:“何为麻将?”
姜椿笑道:“是样消遣的玩意儿,可以随便打着玩,也可以赌些小钱,有意思得紧。”
顿了顿,她又补了一句:“是我二弟妹帮我从番邦商人那里买来的,统共也才买到两幅。
这也就是她与那些番邦商人熟,换作旁人,便是拿出大笔银钱来,那些番邦商人也未必肯卖呢。”
吃水不忘挖井人,姜椿趁机给钟文谨宣传一番。
回头麻将送到新城长公主府,新城长公主与人玩上几回,外头估计就都知道有这玩意儿了。
到时京城的贵妇们肯定会来找钟文谨下订单。
啧啧,“明星”带货了属于是。
新城长公主先是傲娇地轻哼一声:“甚好东西,竟也值得你如此大吹特吹?”
片刻后,又轻咳一声,哼道:“忙完了冬至宴,你就把麻将亲自给本宫送来。”
姜椿笑嘻嘻道:“自然要亲自送去的,我还得教会殿下您如何使用这麻将呢。”
新城长公主这才满意了。
姜椿才要告退,准备继续去招呼其他年轻娘子,新城长公主又开口道:“听闻锦城公主跟福宁郡主为了你打起来了?”
姜椿:“???”
她顿时就倒退了一步。
饭可以乱吃,但话不能乱说呀。
什么叫她俩为了自己打起来了,这话若是被旁人听见了,还当她俩要跟自己搞姬呢。
别以为古人不懂这个,古人懂得很。
甚断袖之癖跟磨镜之好,可都是古人创造出来的说辞。
她连忙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您别……”
差点嘴快将“瞎说”两字给秃噜出来,还好她及时反应过来,来了个急刹车。
人家是长公主,身份贵重,可不敢说人家瞎说。
姜椿斟酌了下语句,补了几个字上去:“这么说。”
新城长公主见姜椿面色古怪,说话吞吞吐吐的,拧眉一琢磨,顿时嘴角抽了抽。
这家伙,脑子里装的都是甚见不得人的东西呢?!
是不是避火图看多了?
宋时桉竟也不管管她?
她没好气道:“她俩都想处置你,谁都不肯退让,为此大打出手,这难道不是事实?”
姜椿嘿嘿一笑:“您要说这么说的话,那的确是事实。”
顿了顿,她又一脸无辜地说道:“要说这事儿,我可真是巨冤。
太子妃娘娘让人领我们妯娌俩去御花园的梅园赏梅,分明我们去的时候那里没人,锦城公主来了后却说梅园她包场了,我们来赏梅就是冒犯了她,让嬷嬷一人赏我们四十个嘴巴子。
福宁郡主就更离谱了,我在东宫吃了一盘枣泥山药糕,觉得好吃,就央求太子妃娘娘再赏我一盘,太子妃娘娘便打发人去御膳房又端了一盘来。
结果福宁郡主就说我偷吃了她让人给德妃娘娘做的枣泥山药糕,要抓我去德妃娘娘跟前请罪。
我真是……真是不知该说甚好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我看以后啊,这皇宫我还是少去为好,惹不起咱躲得起。”
反正宋时桉让自己近期先别进宫,她这么说也不算撒谎。
新城长公主哼笑一声:“你都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以为不进宫就能躲得过她们的找茬吗?”
姜椿扁了扁嘴,委屈巴巴地说道:“那能怎么办,我总不能把她们也揍一顿?殴打宗室女什么的,罪名应该不会太轻?”
新城长公主如同引诱无知少女的巫婆一般,恶魔低语:“好办,只要你认我当干娘,有干娘罩着你,看还有谁敢欺负你!”
姜椿:“……”
三十岁的她,竟然相当十九岁的自己的干娘?
等于说二十四岁的宋时桉也要跟着自己喊她干娘。
这合理吗?
长公主殿下您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天方夜谭的鬼话?
所以说,您其实不是宋时桉的小迷妹,而是他的妈粉?
就算人家妈粉,也只是名义上的“妈”,而不是像你这样,现实里想当他干妈啊!
姜椿才要张口拒绝,就听新城长公主淡淡道:“你也别着急拒绝,不妨再好好想想,毕竟这样天大的好事儿,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本宫知道你力气大,又跟虞总教头在学功夫,等闲霄小不是你的对手。
但宋时桉可是全京城小娘子的春归梦里人,肖想他的小娘子比比皆是,闺阁女儿间的战争,很多时候不是你用蛮力就能解决的。
再说了,这其中有些人出身尊贵,跟你天然就存在身份上的悬殊,管你有理没理,用了蛮力就是以下犯上,罪不可恕。”
姜椿沉默了。
新城长公主说得的确在理,她可以随便揍张娘子跟王娘子这样跟自己身份差不多的人儿,后果顶多就是登门赔礼道歉。
但却不可能揍锦城公主跟福宁郡主这样的天之骄女。
若是揍了她们,罪过可就大了。
倘若太子黎钧行现在已经登基为帝,宋时桉也成了权倾朝野的内阁首辅,姜椿就算真揍了哪位公主或是郡主,也不会受到惩罚,顶多被口头训斥几句。
但如今老皇帝还在世呢。
自己要是敢揍了他的女儿跟外甥女,为了维护皇室的脸面,他肯定会重罚自己。
即便宋时桉出面求情,都未必会有用。
毕竟黎钧行的太子之位都不稳呢,三皇子在旁虎视眈眈,有事没事就跑老皇帝跟前告他一状。
身为太子小舅子的宋时桉,在老皇帝跟前不会受到特别优待。
而认新城长公主当干娘的话,就不一样了。
新城长公主可是老皇帝嫡亲的妹妹,两人差着足足三十岁,可以说新城长公主是老皇帝看着长大的,待她似妹妹又似女儿。
自己认她当干娘后,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成了半个宗室女。
到时再揍公主或者郡主,就是宗室女之间互殴,不存在以下犯上。
从此彻底实现揍人自由。
这很难不让人心动啊……
姜椿差点没经受住诱惑,直接“扑通”一声跪下喊干娘了。
差十岁有甚打紧的,只要新城长公主脸面上过得去,就是她比自己小,却非要认自己当干女儿,自己也没甚问题。
岂不闻有句话叫“有奶便是娘”?
不过认堂堂新城长公主当干娘这样的大事,姜椿不可能不问过宋时桉的意见,就自己做主。
故而她只能含糊其辞道:“这样的大事儿,我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还请殿下容我考虑几日。”
新城长公主好脾气地笑道:“可以,你慢慢考虑。”
她当然瞧得出来这乃是姜椿的托词,实则是要留足时间征求宋时桉的意见。
新城长公主勾了勾唇。
其实征不征求宋时桉的意见没太大意义,只要宋时桉不傻,这样的大馅饼砸到自己娘子头上,他都不可能将其拒之门外。
哼,想当自己干女儿的人儿多得是呢,自己能瞧中姜椿,可是她的福气。
他们要是敢不识好歹……
那自己就多劝说几回。
*
事实证明新城长公主对自己偶像的了解还是挺深刻的。
傍晚宋时桉下衙后,姜椿立时将这茬说与他听。
宋时桉嘴角抽了抽,脸色那叫一个古怪。
新城长公主要认姜椿当干女儿?这可是前世未曾发生过的事情。
姜椿这家伙竟然入了她的法眼?
但这事儿好处多多,他的确没有拒绝的理由。
只是……
姜椿好歹与新城长公主差十岁,唤她一声干娘也算不得太突兀。
但自己与她只差六岁,喊一个只比自己大六岁的人干娘,着实有些难为情。
他闭眼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艰难开口道:“我觉得可行。”
虽然有些难为情,但为了不叫姜椿受委屈,他觉得自己可以忍。
“啊?”姜椿惊呼一声。
还以为自己需要劝说好一阵子,他才能同意此事呢。
毕竟宋时桉这货性子清冷孤傲,认长公主当干娘这样攀高枝的行径,他肯定不屑干,并且还不许自己干。
谁知他竟然一口就同意了。
搞得姜椿忍不住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自言自语道:“这也没发烧呀……”
宋时桉:“……”
他伸手将她的手从自己额头上拉下来,握在手里,笑骂道:“好端端的,别咒你夫君我发烧。”
姜椿斜眼看他:“没发烧你能这般轻易同意我认新城长公主当干娘?”
宋时桉将她的手拉到自己唇边,在她手背上亲了一口,轻笑道:“你认她当干娘,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我为甚不同意?”
姜椿弱弱道:“可是她只比夫君你大六岁……”
宋时桉哼笑道:“这算什么,前朝还有五十的一品大员认把持朝政的三十岁宦官当干爹的呢,新城长公主好歹比咱们岁数大。”
姜椿:“……”
说得好有道理,她竟然没法反驳。
她斜眼看他,笑嘻嘻道:“夫君要是这么说的话,那我可就真要认新城长公主当干娘喽?”
宋时桉收敛神色,严肃道:“认干亲可是大事,敷衍不得,你明儿将此事告知母亲,由她替你操办认亲礼。”
姜椿点头道:“好。”
随即嘚瑟道:“哎呀呀,要真认了新城长公主殿下当干娘,我往后岂不是宫里宫外都能横着走了?
这下真要实现“拳打南山,脚踢北海”这个朴实无华的愿望了呢。
宋时桉嘴角抽了抽,伸手刮了下她的小鼻子,笑骂道:“仔细新城长公主替你擦屁股擦烦了,直接将你扫地出门。”
“才不会呢。”姜椿振振有词,“长公主殿下可喜欢我了,不然也不会主动提出要认我当干女儿这茬。”
不等宋时桉回应,她又小声道:“你说,长公主不会有磨镜之好,对我有非分之想,所以这才收我当干女儿?”
宋时桉:“……”
沉默是今晚的丹桂树。
好半晌后,他才无语道:“你成日少想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得亏长公主没在这里,否则一准要被你气吐血。”
新城长公主除了迷恋自己的字画,性子有些不着调以外,可没甚不良嗜好。
磨镜之好什么的,亏姜椿这家伙想得出来!
姜椿听他这么说了,还有些不放心,追问了一句:“新城长公主真没有磨镜之好?”
宋时桉斩钉截铁道:“没有。”
上辈子太子姐夫的暗卫直接听自己调派,皇室宗亲的诸多秘事他都知道,其中可不包括新城长公主有磨镜之好这茬。
姜椿这下彻底放心了。
毕竟,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嘛。
她往宋时桉怀里一靠,抬起眼皮看向他的眼睛,笑眯眯地问道:“夫君,你娘子我当真如此可爱?”
新城长公主当然不是因为自己可爱才要收自己当干女儿的。
她这分明是冲着宋时桉来的,想当宋时桉真正的“妈粉”。
但这不重要。
宋时桉斜了她那双又大又圆的杏眼,高挺的鼻梁圆润的鼻头,以及下头饱满红润的嘴唇几眼,实事求是地颔首:“娘子的确可爱。”
姜椿顿时笑靥如花,两手捧着自己的脸蛋,嘻嘻哈哈哈道:“哎呀呀,真是没办法,我怎地就长了这么张人见人爱的可爱脸蛋呢?
我也想生得平凡些,丢到人堆里都分不出来那种,可惜老天爷不允许。
唉,人生呀,就是这样的无奈。”
宋时桉:“……”
他一个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你呀。”他用细长的手指戳了戳姜椿的脸蛋,无奈笑道:“得亏现在没有用膳,不然我铁定要失态。”
姜椿不以为意道:“失态就失态呗,反正我又不会嫌弃你。”
要真嫌弃他的话,他的硬件她也亲不下去呀。
宋时桉只觉心里暖暖的,伸手将人楼进怀里,柔声道:“娘子,你对为夫真好。”
姜椿笑嘻嘻道:“那是自然,我对你多好呀,我给你寻了个只比你大六岁的干娘回来呢!”
宋时桉:“……”
这个不算,求别提。
第112章
冬至节后, 各家轮流宴客,姜椿跟着庄氏一家接一家地去吃席,一直吃到腊月初七才结束。
毕竟对于古人来说, 过了腊八就是年, 冬至宴是不能摆到腊八节以后的。
腊八这日,姜椿也没偷懒, 上午照例跟虞安城学功夫。
中午吃了午饭后,她便带上府里熬的腊八粥、麻将礼盒以及一包腊肠, 乘马车去了新城长公主府。
照例是何嬷嬷出来迎接姜椿。
姜椿与她闲聊道:“嬷嬷, 我干娘在忙什么呢?”
“咳咳咳。”何嬷嬷直接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
这位姜娘子还是真是会顺杆爬,殿下不过才刚提了一嘴, 仪式都没办, 礼都没行呢, 她竟然就直接叫上干娘了。
姜椿笑嘻嘻道:“嬷嬷听见我喊干娘就这般激动, 可见府里上下是真心喜欢我这个姑奶奶呢。”
何嬷嬷:“……”
我的殿下喂,认姜娘子当干女儿这事儿,要不您再多考虑考虑?
就算您想在太子跟前卖个好,拉近与他的关系,也不一定非要选姜娘子呀。
太子妃娘娘可是有两位亲弟弟呢, 那位宋二奶奶钟娘子,不比姜娘子更文静更稳重?
何嬷嬷总觉得自家殿下若是认了这位性子跳脱的姜娘子当干女儿, 以后他们新城长公主府可就再没清净日子可过了。
何嬷嬷一板一眼地回道:“殿下才刚睡醒, 这会子正在练字呢。”
练字?姜椿挑了挑眉,难道是在练卿知体?
果然等被何嬷嬷领着进了新城长公主的书房后,她抬眼朝书案上一扫, 就瞧见宣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卿知体。
而且,如果她没记错的话, 上头的内容应该出自《金刚经》?
姜椿走上前去,福身行了一礼,笑嘻嘻道:“女儿给干娘请安。”
论理她一个外命妇,应该给新城长公主行跪拜大礼。
但她如今身份不一样了呀,当干女儿的给干娘行福身礼就好,没必要太见外。
新城长公主嘴角抽了抽。
虽然早就预料到宋时桉不会拒绝自己的示好,但乍然听见姜椿故意嗲着嗓子喊自己干娘,还是让她有些无语。
她白了姜椿一眼,淡淡道:“少作怪。”
姜椿顿时皱起小鼻子,委屈巴巴地说道:“人家哪里作怪了?人家就是想跟干娘亲近亲近嘛,干娘不要这样冷若冰霜嘛,人家好怕怕哟。”
这字是写不下去了。
新城长公主将毛笔搁到砚台里,没好气道:“你素日就是这般同宋郎君说话的?”
“甚宋郎君不宋郎君的,那是干娘您的女婿。”姜椿嗔了一句,随即笑嘻嘻道:“那不能,我跟夫君说话的时候,可比现在嗲多了。”
说完,她还朝新城长公主抛了个“你懂的”眼神。
新城长公主:“……”
并不是很想懂。
她轻哼一声:“大过节的,你跑来做甚?”
姜椿这才想起自己手里还大包小包地提着一堆东西呢。
她连忙将东西放到旁边的案几上,笑道:“我来给干娘送腊八粥、麻将还有我自己灌的风干腊肠。”
她将那包腊肠拿出来,对何嬷嬷说道:“扎红色麻绳的是辣味腊肠,扎白色麻绳的是不辣的,清洗干净上锅蒸两刻钟就行。
蒸熟后切成薄片吃,滋味会更好些。”
何嬷嬷笑道:“老奴都记下了。”
然后提起食盒跟腊肠,转手交给一个宫女,让其拎去厨房。
姜椿笑着对新城长公主道:“也不知道干娘、干爹还有年弟吃不吃得惯,我就没拿太多。
回头若是你们吃着好,只管告诉我,我再给你们送些来。”
只灌一头猪的风干腊肠,果然有些不够分,看来她得尽快追加一头猪的量,免得自己不够吃。
新城长公主没答应也没不答应,只轻哼了一声:“甚好东西,值得你显摆。”
姜椿也没吹嘘,风干腊肠这种吃食,喜欢的百吃不厌,不喜欢那味的尝一口都嫌多余。
好不好的,回头她自己尝尝就知道了。
她将麻将盒子打开,指着里头的麻将,笑嘻嘻道:“干娘若得闲的话,我教您打麻将?”
新城长公主从书案后绕出来,来到高几前,瞅着麻将盒里的麻将,惊讶道:“象牙做的?”
不等姜椿回应,她又自顾点评道:“雕工还算凑合,就是上头的字怎地缺胳膊少腿的?这雕刻师傅竟是个文盲不成?”
姜椿失笑:“那倒不是,这是番邦来的麻将,上头雕的是某个番邦国家的文字,只是恰巧跟咱们大周的文字有些相像而已。”
新城长公主了然地“唔”了一声。
姜椿又道:“麻将需要四个人,我这丫鬟桂枝会打,可以凑个数,干娘你再寻一个人即可。”
桂枝跟桂叶俩人看姜椿打过几回麻将,已经学了个七七八八,凑数完全没问题。
新城长公主随口道:“何嬷嬷你来。”
何嬷嬷忙道:“是。”
在姜椿的要求下,新城长公主让人去抬了张八仙桌以及四把官帽椅进来。
四人在八仙桌前坐下后,姜椿先教新城长公主跟何嬷嬷认了一遍麻将牌,又开始讲解麻将的规则。
又用理论结合实践的方法,带着她们试打了几把。
然后她笑嘻嘻道:“干娘得闲就在家多练练,下回咱们可就不打着玩了,要动真格的了。”
言下之意,下回就要玩钱。
新城长公主对这麻将还真有些上瘾,觉得是个打发时间的利器,比写字、作画以及看话本子有意思多了。
闻言轻哼一声:“就你这脑子,本宫就算想输钱都难。”
姜椿得意道:“先前我几位小姑子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她们的月钱全都给输给我了。”
虽然事后她又以旁的方式,将这些钱都给她们还了回去。
但那不重要。
总归自己打麻将的水平还是很可以的。
新城长公主自信满满道:“那是她们笨,不会算牌,这麻将只要学会了算牌,想赢或许得看运气,但想不输也没太大难度。”
姜椿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夸赞道:“不愧是干娘,竟然一下就看出了关键所在。”
打麻将的确得学会算牌,不然只凭运气的话,别说赢了,不次次给别人点火包助力别人赢都算是烧了高香了。
她又夸张地哀嚎一声:“完蛋,感觉我的钱袋不保了。”
新城长公主被夸得嘴角忍不住上扬,嘴上却是轻哼一声:“瞧你这点出息!”
姜椿逮住这个机会,立时哭穷起来:“哎,我倒是想财大气粗,奈何实力不允许呀。
干娘您不晓得,我正筹备开铺子呢,还一开就是两间,真是哪哪都需要花钱,恨不得一文钱掰成两半花呢。”
新城长公主挑了挑眉:“开甚铺子?”
姜椿解释道:“一间位于西市的布庄,卖些面向平民百姓的便宜布料;一间位于东市的胭脂水粉铺子,这家胭脂水粉铺子可了不得……”
她故意卖起关子来。
新城长公主却不上当,哼笑道:“东市了不得的胭脂水粉铺子好多着呢,有几家还是百年老字号,我倒要看看你这横插一杠的外来户如何打开销路。”
姜椿笑嘻嘻道:“到时干娘您就知道了。”
自家干娘,又是京城贵妇圈带货第一人,必须得给她送一张终身VVIP卡,想甚时候买高定就甚时候买。
新城长公主哼笑道:“那本宫就等着看你的笑话了,看你到时候怎么哭。”
姜椿胸有成竹地笑道:“我才不会哭呢,我只会笑得嘴都要歪了。”
这份自信,不是来自于她做买卖的本事,这玩意儿不能说没有,只能说水平相当一般。
但她有系统出品的高品质胭脂水粉呀,有这些胡萝卜吊着那些贵妇们,她根本不担心铺子里的货物会滞销。
当然,如果能找钟文谨代购些古代没有的彩妆单品,譬如眼影、睫毛膏、修容粉以及高光粉等等,就更好不过了。
姜椿在新城长公主府待了半下午,傍晚时分才带着大包小包的回礼回到宋家。
她没白哭穷,新城长公主在何嬷嬷准备的回礼里边又给她添了十对五两每个的小金锭。
一百两金子,折合成银子就是一千两。
果然羊毛还是得捡毛厚的薅,薅一次顶十次。
而府里正热闹呢,原来今儿管家宋福一家子,以及庄氏的陪房,替她管着几个陪嫁庄子的庄勤一家,一块回来了。
最高兴的要数刘管事了。
被借调来宋家三个多月,如今总算能功成身退了。
虽然姑奶奶对自己很器重,月钱也比在庄家翻了一倍,但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他父母、娘子跟孩子都在庄家,自然盼着能尽快回去庄家。
其次就是姜椿了。
姜椿就等着宋管家回来,然后托他帮自己采买两家铺子所需的物什呢。
原本宋管家一家子早就该回来了,只是最近接连下了两场大雪,路上实在难走,这才拖到了今日。
姜椿打发桂花给宋管家一家子送去了两匹细棉布跟二十斤棉花。
两匹细棉布要八百多文钱,二十斤棉花也要八百多文钱,两样加起来将近二两银子了呢。
宋管家的娘子邱氏见大奶奶赏了恁多东西,一脸诧异地对宋管家道:“大奶奶出手如此大方?不是说她乡下杀猪女出身,进京时根本没带多少嫁妆吗?”
宋管家沉吟片刻,笃定道:“大奶奶定是有事要让我替她办,所以这才厚赏咱家。”
“啊?让你替她办事?”邱氏略带担忧地看着他,“不会让你干甚伤天害理的事?”
宋管家白她一眼,没好气道:“你瞎想什么呢?大奶奶一个内宅女子,能干甚伤天害理之事?
再说了,就算她要干伤天害理之事,也不可能找我帮忙。”
自己是宋家的管家,又不是她大奶奶的管家,她哪可能将这等掉脑袋的私密事告诉自己,还请自己帮忙?
邱氏一琢磨,就明白自己相公的意思了,顿时轻舒了一口气,笑道:“既然是普通小事儿,那相公能帮大奶奶就帮大奶奶一把。”
宋管家颔首:“是这么个理。”
别说大奶奶赏了自家东西,就算甚东西不赏,她有命自己又岂敢不从?
自己一家子能从繁重的粗活中解脱,重新返回宋家,都是多亏了大爷。
看在大爷的份上,自己也得对大奶奶恭敬些。
宋管家说到做到,次日午后便来到丹桂苑谢恩,顺便听听大奶奶准备叫自己做什么事情。
姜椿同他寒暄几句,便拿出两份采购清单,分别是管布庄的郑鲲以及管胭脂水粉铺子的曹婉写的。
让桂枝递给他,姜椿说道:“我打算开两间铺子,这是这两间铺子里所需的物什,我想请宋管家你帮忙采买。
交给旁人我也不放心,旁人哪像宋管家你这般八面玲珑又从不多拿主子的一针一线?”
宋管家被她夸得汗颜,连忙将这两张单子给了起来,嘴里说道:“大奶奶放心,我会尽量快些帮您采买回来。”
好在只是采买些开铺子所需的物什,费不了多少事儿,在自己能力范围内。
而他也的确说话算话,没几天就将两张单子上列的物什全部采买好了。
然后跑来丹桂苑,问姜椿这边甚时候方便,好将其运送到铺子里。
姜椿立时让人去通知郑鲲跟曹婉,让他们这几日在铺子里待着,会有人不定时去送货。
解决了这件拖了很久的大事儿,姜椿只觉一身轻松。
不过她也没闲着,立时让吴管事替自己采买了一头猪的猪肉跟猪下水回来。
她要赶紧再灌一头猪的风干腊肠。
再拖下去的话,都赶不上过年了。
庄氏知道此事后,无语道:“一头猪的腊肠还不够你吃的,竟还要再做一头的?”
姜椿笑嘻嘻道:“多做点总没坏处的,我们自己吃不完,回头可以放在年礼里,给亲朋好友送去呀。”
庄氏:“……”
说得好有道理,她竟然没法反驳。
姜椿又很懂事地补了一句:“多给舅舅家送些,两位舅母待我那般好,早早就准备好了丰厚的见面礼,我多孝顺她们些也是该当的。”
庄氏心里那叫一个舒坦。
姜椿这家伙虽然成日没个正形,其实倒是个懂事的,懂得什么人才是最值得她看重的。
看重自己娘家人,可比看重庄氏她自己,更令她开心。
庄氏脸上露出个笑意来:“多谢你费心想着他们。”
姜椿得意地勾了勾唇角。
拿捏婆婆这样要脸的大家闺女,实在没甚太大难度。
不过她也知道自己这是运气好,遇到了嘴硬心软的庄氏,若换作旁的难缠婆婆,她们婆媳俩只怕一天掐三回架还不天黑。
*
如上回灌风干腊肠那般,姜椿再次将钟文谨跟宋家三姐妹给唤来帮忙。
几人边干活边闲聊。
钟文谨高兴道:“母亲嘴硬心软,原先说没有掌柜给我使,今儿却把庄管事的儿子庄有福给了我。”
姜椿听了这话,也挺高兴的:“不错,如此咱们的洋货行总算有个靠谱掌柜坐镇了。”
“是呀。”钟文谨点头,随即笑道:“忙活了这么些日子,如今总算是忙活得差不多了,若是没甚意外的话,我打算腊月十八正式开张。”
姜椿用油乎乎地拳头朝她抱拳,朗声道:“恭喜二弟妹荣升为洋货行大东家。”
钟文谨也凑趣地用油乎乎的手朝姜椿抱拳:“恭喜大嫂荣升为洋货行二东家。”
姜椿顿时失笑。
宋时初三姐妹闻言,连忙出言恭喜她俩。
笑闹了一阵子,钟文谨又问姜椿:“大嫂,你的布庄跟胭脂水粉铺子筹备得如何了?能赶在年前开张吗?”
姜椿摇了摇头,叹气道:“托宋管家采买的物什正送货呢,还得个三两天才能送完。
就算弄好了这些,也只有个大概框架。
进货的事情还有的折腾呢,年前肯定是不行了。”
怎么说呢,对于开店的事情,姜椿是着急又不着急的心态。
着急将铺子开起来赚钱,但又不太想走捷径,想让郑鲲跟曹婉这两个掌柜能在其中得到足够的锻炼。
毕竟他们以后就是自己的左膀右臂,只有他们的能力得到提高跟改善,自己将来才能真正躺平。
所以,进货的事情她决定先不麻烦宋管家,先让郑鲲跟曹婉自己出去找门路。
实在不行,再找宋管家帮忙。
几人忙活一下午,将这一整头猪的猪肉都给灌好了。
等宋时桉回来的时候,就见到西厢房背阴的墙上再次挂满了腊肠。
他诧异地挑了挑眉:“风干腊肠不是还有许多?怎地又灌了新的?”
姜椿笑嘻嘻道:“快到年节了,我也没甚好送人的,只能多灌点风干腊肠。”
宋时桉淡淡道:“外头买些礼品便是了,自己灌风干腊肠辛苦得紧,那些人得了后又未必识货,何苦来哉?”
姜椿笑嘻嘻道:“她们不识货不打紧,干娘识货就行,只要干娘吃了说好,旁人立马就会跟风吹嘘。
到时啊,我这风干腊肠就成香饽饽了。”
宋时桉斜眼看她:“所以你打算开个风干腊肠铺子,专门卖风干腊肠?”
这话直接把姜椿给逗笑了,她无语道:“你别甚都想到买卖上,我是那样市侩的人儿?”
主要是风干腊肠灌起来麻烦,成本又高,卖太贵没人买,卖太便宜自己又挣不到钱,何必瞎折腾?
还是拿来自己吃跟送人罢。
她斩钉截铁道:“不卖!不赚钱的玩意儿,卖它作甚?”
宋时桉不过随口一问,纯属闲聊,也没再揪着这茬问东问西,而是从身后跟着的桂皮手里拿过来一个包袱。
他将包袱拎在手里晃了晃,勾唇轻笑道:“娘子猜一猜,这里头装着什么?”
姜椿在脑子里琢磨了一番,却半点头绪都没,实在不晓得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实事求是地摇了摇头:“我猜不到。”
宋时桉也没再卖关子,直接将这包袱放到了姜椿的手上,轻笑道:“你打开瞧瞧。”
姜椿将这包袱放到炕桌上,伸手解开这包袱的系带,然后从中拿出一卷造型华丽的贴金轴诰命书。
古代的诰命书都是由织造局用专门的织机跟纻丝织成的,旁人想模仿都模仿不来。
轴柄和锦面根据品级不同而有所不同,三四品用的就是贴金轴。
所以毋庸置疑,不必展开看其中的内容,姜椿都晓得这是宋时桉给自己申请的诰命。
有了这诰命文书,自己才算受到朝廷的认可,正式当上了诰命夫人。
这家伙不声不响的,都没提前告诉自己一声,就把这事儿给办妥了。
可真是太贴心了。
话虽如此,姜椿还是展开卷轴,仔细地阅读了一番上面的文书内容。
宋时桉见状,还兴致极好地打趣她:“上头可有娘子不认识的字儿?要不要为夫替你念一遍?”
姜椿白他一眼,笑骂道:“你是我的老师,我有没有不认识的字,你难道还不清楚嘛?”
骂完又觉得自己有些不对。
人家才刚立了大功,自己不论功行赏就罢了,还训斥人家,这也忒打击人家的积极性了。
她连忙合上卷轴,让桂枝好生收起来。
随即一下扑进宋时桉的怀里,伸手楼住他的脖颈,在他唇上“唧”亲了一口。
然后夸张地抽噎道:“夫君给的这个惊喜,我可真是太喜欢了,夫君对我可真好,我好喜欢夫君哦。”
宋时桉斜眼看她:“不骂我这个老师啦?”
姜椿装傻充愣道:“啊?谁这么大胆,竟敢骂我夫君,看我不把她揍个好歹!”
宋时桉失笑:“你打算左手揍右手,还是右手揍左手?是想表演左右互搏给为夫看?”
姜椿笑嘻嘻道:“夫君若是想看,我表演一下又何妨?
反正在夫君面前,我再丢人的事情都干过,根本没甚可怕的。”
宋时桉将人楼住,在她唇上也亲了一口,笑道:“别闹了。”
姜椿果然不闹了,安静窝在他怀里,认真道:“夫君,如今我可是你名正言顺的夫人了哟。”
宋时桉“嗯”了一声,笑道:“有了诰命文书,你想休掉为夫,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姜椿拿拳头在他胸堂上轻捶了一下,笑骂道:“我不过嘴上说说,又没真打算休掉你,你这般好,我哪里舍得呀?”
休掉他,岂不便宜了旁人?自己才没这么傻呢。
宋时桉轻笑出声:“不舍得就好,不然……”
没什么不然,反正他是不可能让自己被休掉的,不管用什么方法跟手段。
总归,他是要跟她白头偕老的。
第113章
腊八节这日, 京城还发生了件热闹事儿,那就是程家大姑娘程文沅与安庆伯府六爷范利州过了大礼,正式定下明年三月十八的婚期。
姜椿“啧”了一声, 一脸惋惜地对宋时桉说道:“可惜还要再等四个月才能看到热闹。”
她都有些迫不及待要给范屠夫支招了呢。
又嘿嘿嘿地笑道:“我可真是个大好人, 为了提高大周的生育率献计献策,太子姐夫当上皇帝后, 不给我颁发个金奖牌实在说不过去?”
宋时桉失笑,伸手柔了下她的脑袋:“这怕是有难度, 不如回头我找人替你打制块金奖牌?”
姜椿白他一眼, 哼道:“你的钱就是我的钱,你帮我打制金奖牌, 跟我自己给自己打制有甚区别?”
宋时桉立时改口道:“娘子说得有道理。”
想了想, 又勾唇笑道:“回头我寻个旁的借口, 从太子姐夫那讨要些金锭来, 娘子想打制甚就打制甚。”
姜椿顿时喜笑颜开:“这样才对嘛,花自己的银钱哪有薅别人的羊毛来得香?”
宋时桉笑着夸赞道:“到底还是娘子会过日子。”
然后交给姜椿一包银子,以及四张契书。
说道:“那个姓包的经济让我捎给你的。”
四张契书是四间铺子的租赁契书,其中一间位于东市,另外三间位于西市, 共得了一千六百两赁金。
姜椿手里八间铺子,一间拿给钟文谨开洋货行, 两间她自己用, 留一间略偏僻些的当中转仓库,下剩四间她托包打听帮着赁出去。
姜椿惊喜道:“哟,这么快就赁出去了?包打听果然是个能人。”
宋时桉笑了笑:“这几间铺子地段好, 不是在东市就是西市,都是做买卖的绝佳位置, 多得是人抢着赁呢。”
姜椿当然知道这点,所以她赁金定得高高的,给租客留足了砍价的余地。
结果可倒好,他们连价都没砍,直接就签了租赁契书。
当然,也可能砍了,只不过都被包打听给推拒了。
毕竟自己与包打听合作,向来都是分成制,赁金越高他分成就越高,他是傻了才会站到租客那头呢。
姜椿打开自己那个装满“宝贝”的大箱子,抱出来个钱匣子,美滋滋开始数钱。
先前卖胡椒得了一千两银子;后来宋时桉帮自己当那些大件家具等物品当了一千二百两银子;新城长公主给了一百两金子,也就是一千两银子;这会子又得了赁金一千六百两银子。
加起来就是四千八百两银子。
杂七杂八跟钟文谨买东西,加上两家铺子采买物什,花去了三百来两。
姜椿手里现在还剩四千五百两银子。
妥妥的小富婆一个。
姜椿边数边咧嘴笑,越数嘴角的弧度越大,等数完时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根子了。
宋时桉就这么嘴角含笑地看姜椿数银子,她这幅小财迷的模样简直怎么看怎么可爱。
只觉岁月静好,满满都是幸福。
*
腊月十八这日,钟文谨跟姜椿的顺风洋货行正式开张。
钟文谨作为洋货行的大东家,拥有六成股份,姜椿作为二东家,拥有四成股份。
本来按照钟文谨的意思,是她们妯娌俩一个出钱一个出力,各占五成股份。
被姜椿给拒绝了。
洋货行明显是棵日进斗金的摇钱树,自己只投资了一千九百两银子,就占五成股份,未免太厚脸皮了些。
而且占股越多责任越大,自己只想躺着收钱,并不想干活啊。
所以一番唇枪舌剑后,她终于成功让出一股,成了只占股四成的二东家。
虽然失去了话语权,但她能偷懒了呀。
钟文谨感动得眼泪汪汪的,直说大嫂比自己亲姐姐还亲。
还偷摸跟姜椿咬耳朵:“大嫂,要是大哥以后敢对不起你,纳妾养通房,我就帮你弄些番邦奇药来,让他变太监!”
姜椿:“……”
她直接失笑。
自己先前就跟宋时桉说过,如果他敢对不起自己,自己就把他阉了。
这会子钟文谨也这般说。
她俩穿越女共脑了?
姜椿笑道:“多谢二弟妹,不过你大哥对我忠贞不二,肯定不会干对不起我的事情的。”
钟文谨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
大嫂这个恋爱脑,真是没救了。
古代男子有几个不纳妾养通房的?
不少男子在外头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瞧着像是个不近女色的,实则家里小妾通房一大堆。
大哥瞧着清冷孤傲,对其他女子不假辞色,唯独对大嫂上心,但谁敢保证过个十几年二十年他还能始终如一?
就是宋时锐这个一根筋的傻大个,她都并未全然相信他,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姜椿见钟文谨这一言难尽的表情,大概也猜到她的想法了,笑道:“放心,他若是真敢背叛我,不必二弟妹帮忙,我自己就手起刀落,帮他变成公公。
二弟妹怕是不晓得,我劁猪的本事可是十里八圈有名的,又快又狠又准,乃红叶镇劁猪第一人。”
钟文谨:“……”
差点忘记大嫂可是个有仇当场就报的狠人了。
她连忙劝道:“阉了大哥的确爽快,可如此一来,大嫂可就触犯了刑律,会被抓起来判刑的。
还是我那法子更稳妥,即便是太医院的太医来,也很难查出端倪。”
那可是雌性激素,怎么查?
姜椿知道她是好意,朝她竖了个大拇指,笑道:“还是二弟妹老谋深算。”
随即又玩笑了一句:“我是不是该为二弟默哀?”
钟文谨冷哼一声:“相公若是敢背叛我,我立马就喂他吃这番邦奇药,让他变成公公!”
姜椿失笑。
还好作为原著男主,宋时锐从头到尾就只对钟文谨一人好,从不沾花惹草。
所以也就没机会领取公公体验卡,体验下当公公是甚感觉。
而顺风洋货行的生意,果然红红火火。
虽然铺子里上架的商品不多,只冻疮膏、玻璃镜、怀表以及香皂四样,但因为都是番邦稀罕货的缘故,铺子里顾客络绎不绝。
五两银子一面的手镜、八两银子一面的桌上化妆镜以及十两银子一块的怀表,仿佛不要钱一样,遭到了富人们的哄抢。
这可比那些番邦船队运来的玻璃镜跟怀表便宜太多,谁不买谁是大傻子!
反倒是二百文一罐的冻疮膏跟一百文一块的香皂,受到冷落,几乎无人问津。
今儿头一日开业,钟文谨跟姜椿也来到了店铺,俩人坐在二楼雅间里吃茶看热闹。
没过多久,掌柜庄有福就急匆匆跑来,边擦汗边求助地问道:“大奶奶、二奶奶,手镜、化妆镜跟怀表都剩得不多了,最多一刻钟就得售罄。
二奶奶,您看能不能跟番邦商人紧急补点货?”
钟文谨笑道:“货倒是有,不过还没运过来,售罄就挂出售罄的牌子,让他们明儿再来。”
顿了顿,又笑道:“或者让他们瞧瞧咱家的冻疮膏跟香皂,这两样也都是好东西,别只盯着玻璃镜跟怀表买。”
“是。”听说货还没运到,本想趁着买卖好多卖些货的庄有福也只能无奈叹了口气,急匆匆下去招呼顾客了。
姜椿斜了钟文谨一眼,笑道:“二弟妹这是故意限量售卖呢?”
钟文谨笑道:“物以稀以为贵,若是敞开了卖,全京城的富人人人都能买到,那还有甚好稀奇的?”
姜椿再次朝她竖了个大拇指:“二弟妹果然很懂如何做买卖,我得多向你学习。”
钟文谨抿唇想了想,主动道:“大嫂你那胭脂水粉铺子可寻到靠谱进货渠道了?要不要我帮你从番邦商人那里进些番邦胭脂水粉?”
姜椿惊喜道:“真的吗?那可真是太好了!”
自己早就有此打算了,只是还没找到合适机会跟她提,没想到她就主动提起来了。
钟文谨这个弟媳妇,简直就是自己的小天使嘛!
她解释道:“母亲给的掌柜曹娘子倒是寻到了家老字号可以给我们供货,不过这家老字号制作的胭脂水粉平平无奇,若只卖他家的货,销量怕是会很不理想。
我正缺些能吸引顾客的好货呢,二弟妹你可真是雪中送炭!”
无论古代还是现代,女子的钱都是最好赚的,所以钟文谨也曾想过要开家胭脂水粉铺子,卖些现代护肤品跟化妆品。
几块钱一根的眉笔跟眼线笔,十几块钱一盒的眼影,几十块钱一根的口红,拿到古代来,翻个几十倍都好卖。
不过她能做的买卖多着呢,既然大嫂要开胭脂水粉铺子,自己给她当代购也行,不用自己操心就能轻松赚到代购费。
钟文谨笑道:“等回头我跟番邦商人碰个头,抄录个单子给大嫂,大嫂看过品类跟价格后,写个进货单给我,我再帮大嫂去进货。”
姜椿颔首:“二弟妹考虑周全,如此甚好。”
不错不错,除了签到系统抽到的那些高品质胭脂水粉外,又多了些现代护肤品跟化妆品当胡萝卜,何愁那些贵妇们不上钩?
*
妯娌俩在楼上兴致勃勃地谈论生意时,顺风洋货行外头走来了一帮身穿国子监监生服的学子们。
宋三爷宋时迁扭过头,催促身后的一帮同窗们:“大家走快点,别磨磨蹭蹭的,仔细去晚了,冻疮膏全被人抢没了。”
国子监又称官家子弟学校,朝廷四品以上官员的儿子或是孙子才有资格进入国子监念书。
国子监不缺银钱,但为了磨炼官家子弟的心性,国子监只夜里歇息的监舍有地龙,白日读书的教舍不烧地龙,也不燃炭盆。
于是一帮皮娇肉嫩的官家子弟个个被冻得手脚生疮,痒得抓耳挠腮。
宋时迁刚从北山矿场返回时,手脚冻疮比他们还严重,大家大哥不说二哥,都是难兄难弟。
谁知宋时迁用了嫂子给他买的番邦冻疮膏后,冻疮一日小过一日,不到半个月时间,冻疮就全好了。
而他们每日擦三回太医院制作的冻疮膏,也只勉强消下去一半,与此同时旁的冻疮又冒出来了。
所以得知宋时迁两个嫂子开的洋货行今日开张,里头还售卖他用过的番邦冻疮膏后,他的三十几个同窗倾巢而出,结伴前来抢购。
临出门前,他们放狠话,说每人要抢十罐冻疮膏囤着,好用到明年春日天气回暖。
一行三十人浩浩荡荡来到顺风洋货行门口,然后齐齐傻眼。
只见洋货行里人山人海,挤进去的人不肯出来,外头的人还拼命往里挤,一眼看过去,乌泱泱的都是人头。
北城兵马司指挥副使陆振宁的妻弟,也就是与姜椿相熟的曹娘子的亲弟弟曹鑫然忍不住愤愤道:“这么多人,咱们哪里抢得过?”
还迁怒宋时迁:“这店横竖是你嫂子的,你帮我们代买些冻疮膏便是了,非叫我们自己来买,你看我们可会飞檐走壁的本事?”
宋时迁那叫一个冤。
他怕自家嫂子新店开张冷冷清清,于是拉了一帮同窗来给她们捧场,谁知竟是多此一举。
他连连拱手道歉道:“对不住对不住,我也没料到我嫂子的铺子生意如此红火。
大家稍安勿躁,让我挤进去瞧瞧情况,看能不能找庄掌柜走个后门。”
曹鑫然一听这话,立时朝武将之家出身的郑魁招手:“郑兄,劳烦你护送宋兄进去,别叫他这小身板给人踩扁了。”
宋时迁身板真不小,他个头只比宋时桉矮个一两寸,在古代这个普遍个头不高的时代也算是鹤立鸡群了。
奈何他先前在矿场挖了三年矿石,吃不好睡不好,皮肤晒得黝黑不说,还瘦得皮包骨。
混在这帮官家子弟里边,就像是白米里混进去一颗干瘪黑米似的,格格不入。
在郑魁这个五大三粗,个头比宋时迁还高出半个头的壮汉的护送下,宋时迁总算挤进了铺子,来到庄有福所在的柜台前。
庄有福见到衣冠不整,监生服的帽子都挤掉了的宋时迁,惊讶道:“三爷,您怎地来了?”
宋时迁接过郑魁替自己找回来的帽子,边往头上戴边说道:“我带同窗们来给嫂子捧场,谁知人竟这样多,压根就挤不进来!”
说完,他不抱任何希望地问了一句:“他们是来买冻疮膏的,现下可还有剩?”
“掌柜的,手镜、化妆镜跟怀表都售罄了。”
突然一个伙计挤过来,朝庄有福大声嚷嚷。
庄有福顾不上理会宋时迁,立刻从柜台里摸出三块黑底红字,上书“售罄”两个大字的木牌,递给伙计,说道:“快,都挂上去。”
伙计抱着木牌,艰难地往外挤。
边挤边大声叫嚷道:“手镜售罄!化妆镜售罄!怀表售罄!”
庄有福擦了额头上的汗,这才转过身,笑着对宋时迁道:“冻疮膏多着呢,这帮人只顾着买玻璃镜跟怀表,哪有心思理会咱家的冻疮膏?”
宋时迁闻言,跟郑魁对视一眼,俩人齐齐露出个庆幸的笑容来。
然后宋时迁果断对庄有福道:“给我们来三百三十罐!”
庄有福掏了掏耳朵,不可置信道:“多少罐?三爷您说多少罐?”
宋时桉拔高声音喊道:“三百三十罐!”
他们来了三十四人,除去自己,就是三十三人。
每人十罐,正好三百三十罐。
庄有福先是一喜,随即摇头道:“不成,二奶奶说了这冻疮膏有保质期,每人限量三罐,用完可以再来买。”
郑魁白他一眼,哼道:“三罐那是普通人的量,我们这些监生教舍里没有取暖的物什,手脚上的冻疮比筛子的眼都多,三罐哪里够用?
少啰嗦,赶紧给给我们每人来十罐,我们还赶着回去念书呢,耽误了我们考状元,你个小小的掌柜担待得起吗?”
宋时迁嘴角抽了抽。
你个武将之子,连个一百以内的算术都算不明白,还考状元呢!
想到这里,他神色一僵。
唔,考武状元的话郑魁倒还真有可能考上。
武状元怎么不能算状元呢?
庄有福为难地挠了挠头,说道:“二奶奶定的限量规矩,我若是打破的话,会被二奶奶扣奖金的。
这样,三爷您稍等,我到楼上请示下二奶奶。”
宋时迁惊讶道:“二嫂在这里呢?”
庄有福笑道:“不光二奶奶在,大奶奶也在呢。”
宋时迁顿时眸光一亮,立时就想上去给两位嫂子请安,想到同窗们还在外头焦急地等待着,还是作罢了。
他挥挥手,催促道:“那你快去请示。”
钟文谨得知小叔子带同窗来给自己捧场,立时笑道:“既是三爷的同窗,那便破个例,每人卖他们十罐,再给他们打个九折,告诉他们我跟大奶奶谢谢他们来捧场。”
庄有福下楼,将钟文谨的话转告。
宋时迁拿胳膊肘撞了下郑魁,得意道:“看,我嫂子多仗义!”
郑魁得知这效果奇好的番邦冻疮膏只卖二百文一罐,十罐二两银子,打完九折后竟只要一两八钱银子后,忍不住夸赞了一句:“宋兄,你两位嫂子真乃女菩萨也。”
宋时迁立时顺杆就爬:“谁说不是呢,我两位嫂子心地善良,这辈子怕是当不了唯利是图的奸商了。”
等郑魁扛着装满三百三十罐冻疮膏的大包袱,护送着宋时迁挤出来后,众监生立时发出齐声欢呼。
得知十罐冻疮膏只需要一两八钱银子后,一帮不食人间烟火的官家子弟将钟文谨跟姜椿夸了又夸,把她俩简直给夸到了天上去。
简直快要被夸成圣母了。
而坐在二楼的钟文谨跟姜椿,看着庄有福呈上来的账本子,差点乐开了花。
当真是赚了个盆满钵满。
一把小手镜,拼夕夕进货几块钱,卖五两银子;一面木头底座的桌上化妆镜,拼夕夕进货十几块,卖八两银子;一块复古怀表二十几块,卖十两银子。
这跟抢钱又有甚区别?
当然,这是钟文谨自己心里头的账本。
明面上的进货单她不可能写这么便宜,不然别说庄有福这个掌柜了,就是大嫂都会起疑。
进货单上,手镜的价格是一两银子,化妆镜的价格是二两银子,怀表的价格是三两银子。
姜椿心知肚明,嘴上却是将她给夸出了花:“得亏二弟妹跟那个番僧游医相熟,托他的福又结实了不少番邦商人,不然哪里能拿到这样低的进价?
叫我说呀,我拿四成干股都多了,合该拿三成才是。”
赚了两道钱的钟文谨汗颜,连忙摆手道:“大嫂你快别折煞我了,若不是大嫂将这么好地段的铺子低价赁给我,又拿出全部存款投给我,这洋货行也开不起来。
拿六成干股我心里已经很是过意不去了,大嫂可千万别再说降低干股的话了,不然我真是无地自容了。”
姜椿笑道:“好好好,我不说了。既然二弟妹非要带着我发财,那我就不客气啦。”
*
宋时迁这边,春风满面地跟同窗回到国子监。
其他班级得知消息后,纷纷派了代表来找他团购冻疮膏。
宋时迁心里高兴,嘴上却只道:“我现在不能答应你们,得等明儿休沐日回府问问两位嫂子冻疮膏还有多少库存才成。”
众人自然答应着:“好,我们等你消息。”
次日休沐日,宋时迁本打算先睡个懒觉,然后再慢悠悠回家。
谁知天还不亮,就被着急买冻疮膏的监生给揪了起来,让他赶紧回家。
宋时迁:“……”
他打着呵欠爬起来洗漱,然后带着两个早早来到国子监门口等待自己的长随,往桂花巷的宋家走。
路过西市入口的时候,好巧不巧遇上有人卖身葬父。
一个瓜子脸杏眼花瓣小嘴的年轻小娘子头戴白花,身穿白色孝服,直挺挺地跪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眼眶通红,杏眼里眼泪似落不落,凄凄惨惨地朝每个路过的人磕头,嘴里娇娇柔柔地喊道:“求求您了,将我买下来,求求您了,可怜可怜我。”
这一大早的,打西市入口经过的人,不是着急去西市开铺子的小商人,就是着急去西市采买东西的普通百姓。
哪里有闲钱跟闲心买个一看就做不了重活的娇滴滴小娘子回去?
直到这小娘子的额头都磕红了,也没人停下来问一声。
小娘子流下了绝望的眼泪,又侧过身,扑到那盖着白色麻布的尸身上,哭唧唧道:“爹爹呀,是女儿无能,连副薄皮棺材都置办不起,没法让您入土为安。”
宋时迁顿时就动了怜香惜玉之心,脚步一转,径直往那小娘子面前走去。
第114章
宋时迁往前走了几步, 又猛地顿住脚步。
因为他想起了大嫂先前说过的话。
当时自己是怎么信誓旦旦来着?
“大嫂你就吓唬小弟我,我又不傻,怎可能路上瞧见有人卖身葬父就动恻隐之心?”
可自己现下就还真动了恻隐之心。
这脸打得可真疼。
不过还好自己及时醒悟, 并未当真走过去将人给买下来, 不然自己可就真的无颜面对大嫂了。
宋时迁暗暗长舒一口气,脚步转回来, 准备继续朝桂花巷行去。
就在这时,从西市后面的巷子里走出来三个吊儿郎当的泼皮无赖。
几人瞧见跪在西市门口卖身葬父的那小娘子, 顿时齐齐露出银邪的眼神来, 嘻嘻哈哈地凑过去。
几人将那小娘子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目光扫过她娇艳的小脸蛋、高耸的身前以及掩在裙下细长的两条腿儿, 哈喇子都差点流下来。
一人笑哈哈道:“哟, 好俊的小娘子, 比凤仙阁里的姐儿鲜嫩多了。”
另一人瞅了小娘子身前摆放的牌子, 认出上头写的是“卖身十两”。
顿时鄙夷地“啧”了一声:“十两?十两都够咱们去凤仙阁喝十次花酒了,忒贵!”
另一人反驳道:“老二你傻呀,十两是贵了些,但咱们可以先把她买下来,等玩几个月玩腻了转手把她卖进凤仙阁。
就她这姿色, 少说也能卖十两。
等于说咱们不花一文钱,白玩一个小娘子几个月, 你说划算不划算?”
老二立时拍巴掌叫绝:“老三, 还是你有成算,我咋就没想到这招呢!”
说完,又去看向最先开口那人, 询问道:“老大,你觉得呢?”
老大笑哈哈道:“老三出的好主意, 我傻了才反对呢,就这么办!”
老二立时上前拉扯那小娘子的孝服,嘴里银笑道:“小娘子,哥几个买下你了,起来跟我们走。”
那小娘子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来,边往后躲边哭道:“你放开我,我,我不卖给你们,你们,你们不是好人。”
老三哼笑一声:“你管我们是不是好人,反正你卖身葬父,咱们出银子给你安葬你那死鬼老爹,你就得跟咱们走,听凭咱们哥几个处置。”
还嘲笑老二:“老二你行不行啊,连一个娇弱小娘子都按不住,素日恁多饭食都吃狗肚子里去了啊?”
老二被骂,受了刺激,立时老鹰捉小鸡般,用两只蒲扇大小的大手紧紧箍住那小娘子的两条手臂。
那小娘子拼命挣扎起来,哭喊道:“松手啊,我不卖身给你们,你们走开,别碰我。”
但这挣扎显然是徒劳的,根本奈何不了老二半分。
她慌乱得四处打量,嘴里大喊道:“救命啊……有人强抢民女了!救命啊……”
大早上的,西市门口众人行色匆匆,各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加上这三个泼皮无赖个个五大三粗,一看就不好惹,所以哪怕这小娘子喊得声嘶力竭,也没什么人敢上前来多管闲事。
宋时迁面露不忍,脚步变得十分沉重。
那三个怕泼皮无赖的话他一字不落地听在了耳里,因此也知道如果这小娘子落到他们手里,下场肯定凄惨无比。
自己花十两银子将她买下来,也算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了。
至于自己会不会被缠上的事情,他觉得也好办。
只要自己不出面,让两个长随去办这事儿,应该就能避开麻烦。
两个长随衣着普通,最多会被认为是普通富户人家的郎君,且都已是而立之年,那小娘子应不至于纠缠他们。
盘算完这些后,宋时迁转过头去,才要张口吩咐长随。
骤变突生。
那小娘子一口咬到了老二的胳膊上,老二吃痛,“嗷”地叫了一声,松开了箍住小娘子胳膊的大手。
那小娘子立时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提起裙子就跑,跑得“慌不择路”,直直朝着宋时迁所在的方向跑来。
跑到他跟前后,她立时“扑通”一下跪下来,伸手揪住他狐皮斗篷的一角。
眼泪汪汪地哀求道:“郎君,他们强抢民女,救救我,求求您救救我,我不想被他们卖进青楼里当姐儿……呜呜呜……”
宋时迁唬了一跳,边往后退,边急急道:“男女授受不亲,小娘子你快松手……”
两个长随是李氏给宋时迁寻来的,着重提点过他们提防不三不四的女子靠近自家小郎君。
见状,立时围上来,厉声呵斥道:“你赶紧松开我们爷,不然可别怪咱们对你不客气了。”
那小娘子把宋时迁当救命稻草,好容易才近身,怎可能松手?
不但没松手,还揪得更紧了些,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般,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哭唧唧道:“郎君,求您了,救救小女子……”
宋时迁见她哭得这般凄惨,再次起了怜香惜玉之心。
他低头看向她揪住自己斗篷的手,柔声道:“有话好好说,我也没说不帮你,你且先松开我的……”
话还没说完,他整个人就是一怔。
他这件斗篷,是黑色暗纹锦缎面子白狐皮里子的。
黑色锦缎面子上的那只小手,白皙、柔嫩、细长,仿佛葱碧一般,这样的纤纤玉手,任谁见了都会忍不住多瞧几眼。
但这双手上,一个冻疮都没有。
若换作从前,宋时迁是绝对不可能注意到这个细节的。
但他带着一身冻疮回京,好容易治好了,回到国子监念书后,手脚又被冻出了数个冻疮。
其他同窗也是一样,几乎人人手脚上都长了冻疮。
他们这还只白日在没有取暖物什的教舍待着,夜里住的监舍可是有烧地龙的,都冻成这样。
这个连让自己爹爹入土为安的十两银子都拿不出来的小娘子,是如何做到手上一个冻疮都不长的?
是天赋异禀,无论怎么受冻都不长冻疮?
还是她其实压根就不穷,为了某些特殊目的,这才装出个穷苦的样子来?
前者显然不太可能。
他们这些血气方刚的年轻小郎君,都抵挡不住寒气入侵,纷纷长了冻疮。
就连郑魁这个成日舞刀弄棒的武夫都不能逃脱。
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还能比他们强?
所以,她果然别有用心?
宋时迁只觉自己的脸被打得“啪啪”响。
虽然大嫂没在这里,他却觉得自己遭受到了大嫂的无情嘲笑。
又羞又气又恼的他,咬牙切齿地朝两个长随吼道:“你俩还不赶紧拉开她!”
两个长随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了,上前一人架住那小娘子一只胳膊,直接将她往后拖。
与此同时,宋时迁也揪住自己的斗篷,使劲往回拽。
在主仆三人的努力下,宋时迁的斗篷一角“刺啦”一声,直接裂开了个大口子。
与此同时,那三个泼皮无赖也终于追了过来。
三人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给宋时迁扣帽子:“好小子,竟然跟咱们哥几个抢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
宋时迁斜了那三人一眼,冷声道:“你们哪只眼睛看到我要跟你们抢人了?
这小娘子莫名其妙跑我跟前来,拉扯我的斗篷,把我这件价值三百两银子的斗篷撕了个大口子,我正想找她赔呢。
既然你们说她是你们的人,那这斗篷的钱你们来赔,三百银子给我,我立马把人还给你们!”
不得不说,大嫂讹人的招式当真不错,今儿他也来使一使。
“三百两银子?”老二惊呼一声,“一件破斗篷值三百两银子,你讹谁呢?”
宋时迁指了指那黑色暗纹锦缎面子,淡淡道:“太子妃娘娘赏的上用暗纹锦缎。”
又翻开里边的狐皮里子,淡淡道:“没一丝杂毛的上好白狐狸皮。”
甚至还给他们看针脚走线:“天衣阁许娘子的手艺。”
完事后总结陈词道:“你们说,这斗篷值不值三百两银子?”
三人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宋时迁又冷哼一声:“不替她赔也没关系,我叫人送她去顺天府衙门,到时府尹大人该怎么判怎么判。”
那小娘子大概没料到宋时迁会如此做,呆了一瞬后,立时哭着求饶道:“郎君,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损坏您的斗篷的,我就是太紧张太害怕了,这才不小心……
您别送我去见官,小女子愿意卖身为奴,做牛做马偿还郎君的斗篷钱,求您别送我去见官。”
宋时迁这会子脑子无比清醒,她话音刚落,他就给怼了回去:“做牛做马?就你这柔柔弱弱的小身板,能干甚重活?”
不等那小娘子回应,他又看向那三个泼皮无赖,催促道:“赶紧的,别磨蹭,你们要不要替她赔钱?
要替她换钱就赶紧给钱,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不要替她赔钱的话,就让开道,别拦着我们送她去见官。”
三人对视一眼,又去看那小娘子。
那小娘子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他们都是替主人办事的暗人,身份见不得光,肯定不能被送去顺天府衙门。
顺天府尹赵晴昀乃是太子黎钧行的忠实拥趸。
当年黎钧行还是燕王时,他就没少给老皇子上折子,请求立燕王为储君。
她若是被送去顺天府衙门,赵晴昀肯定会严刑拷打,刨根问底,自己未必能扛得住。
到时主人为了不被牵连到,肯定会将自己灭口。
那三人只能做出个愤愤不平的模样来,老三还骂骂咧咧地啐了那小娘子一口:“要不是看你长得有点姿色,当了姐儿后能替咱们哥几个赚大钱,哥几个才不替你赔这钱呢!”
然后从自己袖子里掏出个钱袋来,从中取出三张一百两面额的银票,递给宋时迁。
一个随从伸手接过来,验看一番后,朝宋时迁点了点头:“爷,银票没问题。”
宋时迁这才傲倨地一点头:“放人。”
俩长随手一松,直接将那小娘子给丢到地上。
那小娘子犹不放弃,柔弱无骨地趴伏在地上,抬起一双红红的眼睛,哀哀戚戚地哭道:“郎君,您发发善心,救救我,我落到他们三人手里,下场肯定比死还惨,我不想当千人骑万人压的姐儿,求求您了,救救我……”
宋时迁就算是个傻子,也能看出来他们是一伙的了,不然这三人怎可能如此好心,会替她赔三百两银子?
就算他们真打着让她开门接客的主意,三百两银子也不是那么好挣回来的。
有这些银钱,多买几个姿色上好的小娘子,不比将宝压她一个人身上强?
所以他不为所动地哼笑一声,冷酷无情地对俩长随道:“走。”
*
一回到宋家,宋时迁连二房都没回,就一溜烟地跑去了丹桂苑。
一进丹桂苑的垂花门,他就大声嚷嚷道:“大嫂!大嫂!大嫂!”
大早上的,姜椿才刚用完早膳,正穿着练功服在练功房里做拉伸动作,等着虞安城的到来。
听到宋时迁的大嗓门,她收回一字马,站起身来,打开门,站在门槛上笑骂道:“三弟,你大早上的嚷嚷什么,叫魂呢?”
宋时迁噔噔蹬地跑到姜椿面前,喘着粗气说道:“大嫂,你会未卜先知不成?”
姜椿挑了挑眉,莫不是卖身葬父的小白花出现了?
果然就听宋时迁自顾道:“我今儿竟然真遇到个卖身葬父的小娘子。”
姜椿故意做出个不以为意的模样来:“这有甚好奇怪的,街上卖身葬父葬母的小娘子多着呢。”
“不是。”宋时迁连忙摆手,解释道:“那小娘子家里穷的连给亡父买副薄皮棺材的钱都拿不出来,她的却手白嫩白嫩的,上头一个冻疮都没有,大嫂你说这合理吗?”
不等姜椿回答,他就冷哼道:“这当然不合理啊,连我们这些官家子弟手脚都生了冻疮,这小娘子家里都穷的揭不开锅了,手上却干干净净的,一个冻疮都没有,一看就有猫腻!”
姜椿:“……”
她差点没笑出声来。
这叫什么?百密一疏?
还是说蝴蝶效应?
因为自己为讨好公公宋振庭,主动开口请钟文谨帮自己代购现代冻疮膏。
宋时迁托自己大伯的福,也得了一罐冻疮膏。
他治好冻疮后,忍不住在国子监嘚瑟,导致国子监的同窗们也对这冻疮膏起了兴致。
然后就被他忽悠着在顺风洋货行开业这日跑来给她们捧场,虽然没挤进去,但靠着宋时迁的关系,他们每人都得到了十罐冻疮膏。
国子监又不只有他们一个班级,其他班级得知有这样好用的冻疮膏后,必定也会找到宋时迁头上。
宋时迁成日左耳“冻疮”,右耳“冻疮膏”,想不注意旁人手上的冻疮都难。
然后就这样阴差阳错地识破了那小白花的骗局……
行叭,不管怎么识破的,总之能识破就行。
“三弟果然火眼金睛,竟然能识破他们的骗局,大嫂替你骄傲。”
姜椿先是夸赞了宋时迁一番,然后又询问了下具体细节。
得知宋时迁不但没吃亏,还反过来讹了那帮人三百两银子后,姜椿简直是震惊了。
这家伙甚时候长脑子了?
然后就听宋时迁嘚瑟道:“我都是跟大嫂学的,大嫂连老太太都敢讹诈,我讹几个骗子又有甚不可以的?”
姜椿:“……”
她笑骂道:“三弟你不要听外头人瞎说,我甚时候讹诈老太太了?
好,我是讹诈了,但老太太这不是没上当嘛?那一千两银子我可没拿到手呢。”
宋时迁压低声音,笑嘻嘻道:“有志者事竟成,大嫂再接再厉,没准下次就能讹诈成功了呢。”
姜椿嘴角抽了抽。
真是“好孝顺”一孙子。
周氏要是知道他这番话,只怕要气吐血。
要知道宋时迁可是周氏外甥女李氏所出,是周氏最疼爱的孙子,没有之一。
见大嫂一脸古怪,宋时迁忙道:“大嫂,你不会跑老太太跟前告我的状?”
姜椿白他一眼:“告什么告?老太太又不给我好处。”
宋时迁顿时放心了。
他站直身子,拱手长揖到地,认真道:“多谢大嫂提醒小弟,否则小弟今儿就真的着了旁人的道了。”
姜椿抬了抬手,笑道:“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三弟不必如此客套。”
两人又说了一会子话,宋时迁这才告辞:“我们国子监所有班级都让我帮买冻疮膏,我去问问二嫂她能不能进到这么多货。”
姜椿笑眯眯道:“你去,你二嫂正好在家。”
国子监这帮家伙人傻钱多,果然是冻疮膏的最佳受众。
而且回头经他们这帮人一宣传,其他家境富裕的学子多半也会来买。
嘿嘿,自己就擎等着数钱了。
宋时迁前脚刚走,姜椿立时就转去宋时桉的外书房,提笔写了张字条,让人给送去翰林院,交给宋时桉。
那小白花跟三个泼皮无赖是三皇子伴读薛祈的人,先前他们没出现,姜椿没法跟宋时桉说这茬。
如今他们自己跳出来了,她得及时跟宋时桉说一声,让他去处理。
如果能树藤摸瓜,找到薛祈的把柄,断三皇子一臂,自然再好不过。
如果不能,那就将这四个人除掉,一来可以让薛祈失去几个好用的棋子,二来也算是给他的警告。
如果敢再算计宋家人,下回被除掉的可就不只是几个棋子了。
*
其实宋时桉早就知道了。
上辈子宋时迁干的蠢事他一清二楚,怎可能不叫人盯着他?
今儿这事儿一出,他的人就跟着这四个人,顺利寻到了薛祈的一处私宅。
得知那三个男子离开,薛祈跟那小娘子在私宅里滚到一处后,宋时桉果断让人去通知了薛祈的娘子潘氏。
潘娘子武将之家出身,是京城里出了名的河东狮,素日把薛祈管得服服帖帖的,屋里妾室通房通没一个。
得知自己相公置私宅养外室后,潘娘子抄起墙上的宝剑,骑马一路狂奔前去捉奸。
半刻钟功夫不到,就到了薛祈的私宅,然后径直闯了进去,将正跟那小娘子酣战的薛祈逮个正着。
结果就是薛祈挨了一顿好打,脸都被抓花了。
那小白花就更惨了,直接被潘娘子果着捆起来,丢到私宅外的大路上供人围观。
如此劲爆的消息,不但半天的功夫就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
傍晚时分,宋时迁再次急匆匆跑到丹桂苑,捂着心口嚷嚷道:“大嫂啊,得亏你提点我,我自己又机灵,不然我就成了那头上长满绿草的剩王八,没准还要替薛祈这狗东西养狗崽子。”
姜椿正跟宋时桉吃晚饭呢,闻言一口排骨汤直接喷出来。
她边咳边笑骂道:“三弟啊,你这是想谋杀亲嫂吗?”
“咋咋呼呼的,成何体统,一点都不稳重!”宋时桉瞪了宋时迁一眼,连忙伸手替姜椿拍背。
姜椿缓过来后,这才宋时迁道:“你吃了没?没吃的话就在这里吃。”
宋时迁立时顺杆就爬:“没吃呢,如此小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宋时桉嫌弃地白了他一眼,不过姜椿都发话了,他也不好下她的脸面,就没开口撵人。
姜椿让人给他盛了碗饭,并添了一双筷子。
宋时迁夹了块辣味腊肠塞到嘴里,边咀嚼边朝姜椿竖大拇指。
将东西咽下去后,他又愤愤不平道:“不公平,薛祈这狗东西为甚只算计我,不算计大哥跟二哥?是打量我好欺负吗?”
姜椿笑道:“因为三弟你心思最单纯,所以他们这才算计你。”
宋时桉老谋深算,这点子小伎俩不可能看不透。
而宋时锐这家伙一根筋,根本不懂怜香惜玉,连多看那小白花一眼都不会。
如果小白花往他身上扑,他甚至会飞起一脚,直接将人给踹飞。
宋时桉淡淡道:“心思最单纯等于人最傻。”
宋时迁气结,给姜椿告状:“大嫂,你管管大哥,他阴阳怪气我。”
姜椿拿筷子敲了下宋时桉的碗,嗔道:“夫君,三弟还是个孩子呢,你不要瞎说大实话伤害他幼小的心灵。”
今年十八岁,已经快要及冠的宋时迁:“……”
他气呼呼道:“大哥大嫂蛇鼠一窝,都是坏家伙!”
宋时桉得意道 :“我跟你大嫂当然是睡一个被窝的,你眼馋就赶紧让二婶给你说门亲事,也省得你在外头怜香惜玉。”
宋时迁立时大声叫屈起来:“我哪里眼馋了?我哪有在外头怜香惜玉了?大哥,不带你这么污蔑人的!”
姜椿见他着急上火,笑着安抚道:“你大哥逗你的啦,别理他,赶紧吃饭。”
宋时迁化悲愤为食欲,发狠道:“让大哥你说我,看我不把大哥你吃成穷光蛋!”
宋时桉淡淡道:“我本来就是穷光蛋,银钱都在你大嫂那里呢。”
宋时迁:“……”
你俩真是够了,能不能不要逮着个人就秀恩爱啊!
第115章
据宋时桉说, 试图勾搭宋时迁的那个小娘子,被薛祈的娘子潘娘子果着丢到路边被路人围观了一下午。
之后潘娘子又趁着薛祈去衙门当差的时候,直接让人将她卖给了一个过路的客商。
等薛祈下衙得知此事时, 那客商的商队早就跑没影子了。
差着足足一天的行程, 且又不知对方是南下还是北上,就是想追都没处追。
薛祈气结。
培养一个苏婼这样的女细作, 需要好几年的功夫,若对方资质不好, 十年都未必能出师。
他手里统共也没几个女细作, 结果就这么平白被自己娘子卖掉一个。
偏他还不敢发作,毕竟自己跟苏箬媾和的时候, 被娘子捉奸在床, 理亏得很。
不发作都被娘子打得浑身是伤, 脸上都被她的指甲挠出了无数道血印子, 要是敢发作,小命只怕都要不保。
黄老大、黄老二跟黄老三三个属下,也打从那日离开他的私宅后杳无音讯了。
薛祈猜测,他们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由此可见,自己算计宋时迁的计划, 被宋家人给识破了。
他就说自己私宅那般隐秘,以往都安全得很, 怎地昨儿娘子突然找上门来捉奸, 感情是宋家人给她传的信儿。
这是报复自己呢。
不过即便知道这两件事儿是宋家人干的,他也不可能说破。
因老皇帝对儿子们心存猜忌,所以三皇子跟太子的争斗, 半点都不敢放到明面上来。
相对应的,两边船上的人也只能不动声色地玩阴招, 不敢闹腾得太厉害,免得成为老皇帝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所以薛祈只能吃下这个闷亏,以后再找机会报复回去。
*
宋家这头,姜椿得知那小白花被潘娘子给发卖了后,笑得合不拢嘴。
没了这小白花跑来宋家搅浑水,宋时音又没像原著里一样疯癫,宋家人就不用成日斗得乌眼鸡一样了。
钟文谨忙活洋货行的事情忙得脚不沾地,但也没忘了给姜椿送胭脂水粉单子来。
姜椿快速浏览了一遍这单子,发现所有物品都分了上、中、下三个档位。
譬如眉笔,下等眉笔只需要五十文一根;中等眉笔二百文一根;上等眉笔则需要足足一两银子。
她转了转眼珠子,决定当奸商。
下等眉笔卖两百文一根;中等眉笔直接卖一两银子一根;至于上等眉笔,十两银子一根,还必须得每个季度买够一定数额产品的VIP客户才能购买。
至于这个数额是多少,得等回头从老字号天香阁跟钟文谨这里进完货后,她好好计算一番才能定下来。
姜椿让桂叶给她取来笔墨纸砚,用毛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半晌,总算定下来初次进货的品类跟数量。
下等眉笔、眼线笔、口红、腮红、四色眼影盘、眼影刷套装各50件。
中等眉笔、眼线笔、口红、腮红、四色眼影盘、眼影刷套装各50件。
上等眉笔、眼线笔、口红、腮红、四色眼影盘、眼影刷套装各10件。
作为一个理论上不认识这些现代化妆品的“古人”,她觉得自己有必要保守点,所以没有大刀阔斧地将粉底液、粉饼、高光粉、阴影粉、散粉、卸妆水等等物品一股脑地进一堆。
等回头她进的这些货卖得好,自己再逐步增加进货的品类跟数量,钟文谨才不会起疑。
或许是太过于保守了,姜椿将进货单拿给钟文谨的时候,还遭到了钟文谨的嘲笑。
钟文谨好笑道:“大嫂你进这么点东西,只怕还不够开业那天卖的。
有咱们洋货行的前车之鉴,大嫂你好歹多备点货。”
姜椿笑呵呵道:“洋货行卖的玻璃镜跟怀表乃是稀缺物品,跟我这胭脂水粉铺子不一样。
胭脂水粉铺子是细水长流的买卖,没必要备太多货。”
钟文谨无奈摇头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到时铺子里卖空了,补货又没那么快补到,有你着急上火的时候。”
姜椿作认真思考状,想了一会子后,改主意道:“二弟妹说得有道理,要不我将每样物品的数量翻上一倍?”
自己本来很“保守”的,奈何自己耳根子软,旁人一劝,她就改主意了呗。
如此就不会被怀疑了?
钟文谨:“……”
她忍笑道:“也成。”
大嫂到底是对她自己的“名气”没信心,还是对这“番邦胭脂水粉”没信心?
大嫂可是名满京城的宋时桉宋卿知的娘子,京中爱慕他的女子不知凡几,得知她开了个胭脂水粉铺子,她们会忍住不来看热闹?
不管是来看人的,还是看货的,反正只要进了铺子,就很难空手出来。
而且她们的洋货行如今风生水起,别个一听她那铺子里有番邦胭脂水粉,能不去抢?
而钟文谨在给洋货行进了一大笔货,又交付了姜椿的彩妆订单后,她的拼夕夕系统总算升级了。
原著里头,原主不愿与钟文谨这个妯娌深交,也就不存在投资她的洋货买卖这茬。
所以钟文谨只能跟只仓鼠一样样,一点点从拼夕夕商城小额进货,偷摸去西市卖掉,缓慢积累资本。
如今有了姜椿的投资,她可以大笔大笔地从拼夕夕商城进货,经验值涨得飞快。
系统升级的时间直接比原著中提前了足足一年。
而系统升级后,最大的优点就是可以启用实体商队送货了。
以前她从拼夕夕商城买东西,货物会直接进入系统仓库,然后由她手动取出来。
升级后她再从拼夕夕商城买东西,系统会让她选择放入系统仓库或者实体商队送货。
当然,这个实体商队并非真人,而是仿生人商队。
系统出品的仿生人派送员,别说周人了,就是钟文谨这个现代人都没法将他们与真人区分出来。
当然,选择实体商队派送需要自己出运费,但为了不被人怀疑,继而当成妖怪抓起来烧了,这运费她出得心甘情愿。
可以说这次升级真是太及时了,可算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如果系统再不升级,为了她自己的人身安全,就只能三五不时地让洋货行歇业一段时间,对外宣称正在等待番邦商队送货。
如今好了,有了实体商队派送服务,她可以放心地从拼夕夕商城进货了。
见识过拼夕夕商城神奇之处的钟文谨,是半点都不担心实体商队的安全。
仿生人有雷达有武器还能隐身,甩掉古人的追踪还不是小菜一碟?
*
古人说“过了腊八就是年”,还真是一点都不夸张。
才刚过腊八,庄氏就开始准备年礼了。
因宋家才平反没几个月,少了庄子上的出息,加上铺子都还没开起来几间,年礼只能全部从外头采买。
动静闹得有点大,以致于连姜椿都听说了这茬。
一直在忙着捣鼓胭脂水粉铺子的姜椿这才惊觉要过年了,于是急急忙忙开始给红叶县的亲戚准备年礼。
在此之前她先回了趟娘家,问姜河跟郑鲲可有甚给家里带的,让他们提前准备好,回头她让人来取,一并送回红叶县。
因山东离京城甚远,所以她也没敢拖拉,只花了一天时间,就将东西给采买齐全了。
给舅舅跟大表哥郑鹏准备了好酒好茶好布料,给舅母跟表嫂准备了布料、胭脂水粉跟头面,给表外甥豆哥儿准备了金锁一只、泥娃娃一对以及九连环一套。
还给箱子里放上了一包她自己灌的腊肠。
给大姑家的东西差不多,只不过少了豆哥儿那些。
虽然王金媳妇周氏也生了个闺女,但周氏成日阴阳怪气王银儿,姜椿才懒得给她脸呢。
给表姨婆刘婆子跟表姨潘杏准备了布料、胭脂水粉跟腊肠。
给族长姜兆年一家准备了好酒好茶好布料,以及每位女眷一套胭脂水粉。
当然,为了不叫人说嘴,姜椿也给老宅那边带了些东西。
两包便宜茶叶、两坛子最便宜的水酒、两匹细棉布以及两包蜜饯。
带了东西,又仿佛没带。
可以想象李氏收到东西后,会如何跳脚。
但跳脚也没用,出去说给旁人听,旁人没准还会说她不知好歹,得了便宜还卖乖。
北地近日并未落雪,官道畅通,前去送东西的人日夜兼程,总算在腊月二十八这日赶了回来。
同时还带回了老家那边的回礼。
姜椿没着急看回礼,而是先打开了他们随回礼捎来的信件。
郑家一切都好,如今红叶县已经完全摆脱了饥荒的影响,村人又重新将猪给养起来了,所以郑家的猪肉买卖重新红火起来。
郑艺在红叶县盘了个铺子,让长子郑鹏管着,长媳钱氏跟豆哥儿也搬到了县城里。
郑艺说等豆哥儿再大几岁,就将他送去蒙童馆开蒙,开蒙后再给他寻个好的私塾念书。
舅舅絮絮叨叨了一堆家事,却看得姜椿有些眼热,忍不住拿帕子拭了下眼角。
小地方的日子,平凡而又温馨,人生在世,图得不就是一个安稳吗?
如果自己没遇到宋时桉的话,倒也乐意一辈子待在红叶县,过着舅舅家这样平凡而又温馨的小日子。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这辈子是不能了,下辈子。”
“什么下辈子?”宋时桉抬脚走进来,边解身上的斗篷,边说道:“下辈子不管你要做甚,记得带上我。”
姜椿白他一眼:“你别走哪跟到哪,我下辈子要待在小县城过平凡而又温馨的小日子,你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别来给我添乱了。”
宋时桉将白虎皮斗篷递给桂枝,绕道屏风后将外出的衣裳脱下来,换上件家常锦袍。
然后快步走到姜椿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娘子昨夜可不是这么说的。”
姜椿:“……”
昨夜他抱着自己站到地上,边走边敦伦,自己爽得不行,夸赞了他好几回,说他臂力好腰力好,乃天底下头一号的威猛郎君。
这会子就惨遭打脸了。
她试图狡辩:“是吗?反正我自己说了啥,这会子已经全然不记得了,你别胡乱污蔑我,我可不认。”
宋时桉勾唇轻笑道:“不记得了?那晚上咱们再敦伦一回,好叫娘子想起来。”
姜椿:“……”
忘了的事情还能通过敦伦想起来?什么鬼逻辑!
她白他一眼,冷酷无情道:“想得美,三日方能敦伦一回的规矩不可破,你找甚理由也没用。”
宋时桉不过是逗逗她,也没真想敦伦,闻言笑着转开了话茬:“你在看什么呢?”
姜椿将郑艺的书信递给他,笑道:“我派去红叶县送年礼的人回来了,还带回来了回礼跟书信。
喏,这是舅舅写的,你看看。”
宋时桉也没推辞,接过书信,迅速浏览起来。
姜椿又拆开王银儿写的书信,看了起来。
才刚看了个开头,就忍不住惊呼出声:“啊,柳姐儿竟然要定亲了?”
虽然她料定姜柳跟王银儿的婚事会因为自己这个宋家大奶奶的身份而水涨船高,会有不少想要攀附权贵的人家向她们伸出橄榄枝。
但却没料到王银儿如此干脆,直接就将姜柳的亲事敲定了。
没错,姜柳的亲事是王银儿替她选的,从上门说亲的十户人家里挑中了一户。
这户人家是红叶县本地人,姓江,家里世代书香,祖上出过好几位大官,只是上两代人不太争气,都止步于举人。
但小辈们个个都是读书种子,比如要说给姜柳的江贺年,年仅十六岁就中了举人,瞧着前途一片光明的模样。
王银儿在信里说,江家富贵,乃红叶县头一号的大地主,家里土地足有五千多亩。
江贺年能考上进士自然最好,姜柳能跟着他当官太太,考不中也没所谓,当个富贵闲人也不错。
姜椿看得差点对着信纸竖大拇指。
这样好的亲事,她都要心动了。
那可是五千多亩土地啊,这谁听了不迷糊?
姜椿手里的两个庄子,一个三百亩地,一个五百亩地,加起来统共也才八百亩地而已。
没想到姜柳竟有这样的福气!
原著里头她可是早早就被李氏给卖给了一个醉鬼铁匠当续弦,这醉鬼每次吃醉酒都要将姜柳给暴打一顿。
最后,竟活活将姜柳给打死了。
死了也没人给她讨回公道,那铁匠赔了老宅那边十两银子,李氏跟姜湖便只当没生过这个女儿。
连个薄皮棺材都舍不得给她买,直接草席一裹,拖到后山上将人给草草埋了。
这么算起来,自己也算是间接改变了姜柳的命运?
她嘴角忍不住上扬,果然帮助别人改变命运,是件令人心情愉悦的事情呢。
只是笑着笑着,她的嘴角又沉了下去。
王银儿通篇都在说姜柳的婚事,却决口不提自己的婚事。
是没挑中合适条件的?还是有合适条件的,但她不愿意?
姜椿叹了一口气。
其实她也不过是白担心罢了,王银儿这样有主意的人儿,肯定有自己的成算,倒不需要自己替她打算。
她将王银儿的信递给眼巴巴在旁等着的宋时桉,又拆开刘婆子的信。
刘婆子不识字,这信写的馆阁体,显然是找街上代写书信的书生帮她写的。
刘婆子这边也有好消息,她给自己闺女潘杏寻到了个养子,这养子是个天煞孤星命格,不但家里亲人全死光了,同族的人也都死得一个不剩。
姜椿嘴角抽了抽。
表姨婆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生怕再遇到个养大之后就跑回原生家庭的白眼狼,直接找个亲人族人全死光的天煞孤星回来。
平时惯爱求神拜佛的一个人儿,这会子倒是不迷信了,一点都不怕这孤儿改名换姓后,会妨克到自己的寿数。
所以说,不管古人还是现代人,都很会选择性地封建迷信。
姜椿将这信也递给宋时桉,然后拆开最后一封信。
最后一封信是族长姜兆年写的。
上来就是告李氏跟姜湖的状,说他们目光短浅,竟然给姜桐说了个齐州府孙姓大户人家的小妾所出的庶女为妻。
这原也没什么,毕竟消息灵通的人家,早就知道了姜家赘婿宋时桉的真正身份,变着法儿地想跟宋家扯上关系。
但问题是这小妾既不是良妾也不是家生子出身,而是打南边买来的扬州瘦马,还是被人倒卖过几手的扬州瘦马。
娼妓所出的庶女,他们竟然也愿意娶,只因为这庶女极得孙老爷宠,嫁妆竟然高达八千两银子。
简直就是丢尽了姜家全族的脸面。
姜椿勾了勾唇。
姜桐这个娘子,倒是跟原著里一模一样。
这孙九娘甚样人呢?她简直就是《红楼梦》里夏金桂的翻版,嫁到老姜家后,拳打公公脚踢太婆婆,简直不要太嚣张。
姜桐在孙九娘跟前,大气都不敢喘,她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她让他打狗,他不敢撵鸡。
这叫什么?恶人自有恶人磨?
反正姜椿挺高兴的,以后老宅那边估计有得热闹了。
可惜自己不在村里住了,不然她高低得捧着瓜子前去看热闹。
姜兆年还在信里提了些族里的情况,都是些没甚紧要的小事儿,姜椿看过就忘,没太走心。
她将信件递给宋时桉,然后伸了个懒腰,感慨道:“老家那头整体情况都还不错,看到他们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候宋时桉看完姜兆年的信后,她要回来,将所有信件放一起,吩咐桂枝:“让人送到升平巷的姜家,交给我爹,就说老家给的回礼还没来得及整理,让他们先看信解馋。”
她爹这几日有些焦躁不安,就盼着前去送年礼的人回来呢,早点让他看到信,他也好早点安心。
桂枝应声退下,出去找人跑腿了。
姜椿才想跟宋时桉讨论下老家的是是非非,桂叶就急匆匆地跑进来,说道:“大爷、大奶奶,太太让你们赶紧过去正院。”
姜椿疑惑地皱了皱眉。
他们虽然晚膳在自己院子里用,但古代有晨昏定省的规矩,所以他们每晚吃完饭后,都会去正院溜达一趟,权当消食了。
庄氏有甚急事,竟是连等他们吃饭的功夫都不愿等了?
俩人披上斗篷,急匆匆地赶往正院。
正院的东次间里,只庄氏跟宋时初母女俩在。
庄氏脸黑如锅底,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
而宋时初眼眶红红的,似是哭过,但脸上又是一副倔强而又不屈的模样。
姜椿主动问道:“母亲,您唤我们过来何事?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庄氏将手里捏着的拜帖“啪”地一下丢到案桌上,冷声道:“这个何书渝还真厚脸皮,竟敢向我们府上递拜帖,求见你父亲。
什么阿猫阿狗,也敢求见你父亲这个堂堂二品大员!”
宋振庭原就是工部左侍郎,正二品官员,回京后官复原职,如今仍任工部左侍郎。
倒不是老皇帝不想给他升官,而是六部一个萝卜一个坑,他的顶头上司不告老还乡,他根本升不上去。
就是想将他往其他部门调,也照样没有空位。
总不能旁人干得好好好的,就突然将人调职或者贬职?没有这样的道理。
老皇帝只是贪恋权势,一把年纪了也不肯放权,但并不蠢,也并不糊涂。
宋时初冷声道:“这狼心狗肺的东西,递拜帖的时候,竟然还特意添上了一句,说他娘子得急病去了。
哼,大娘子身子骨好着呢,寒冬腊月都轻易不会感染风寒,怎可能突然就得急病去了?
定是他为了攀附咱们宋家的权势,将大娘子给害了。
母亲,这样过河拆桥的中山狼,下回他若是敢再来,您就叫门房拿大棒子将他打出去,没得脏了咱们宋家的地。”
庄氏拍了拍宋时初的脊背,安抚道:“你放心,他这样的人儿,咱家肯定不会让他进门的。”
宋时桉淡淡道:“你既然说他家大娘子死得有蹊跷,那我寻个人报官,让大理寺好好查一查。
是真有蹊跷,还是咱们冤枉了他,且等大理寺的说法。”
姜椿“啪”地一拍巴掌,夸赞道:“夫君好主意,是该叫大理寺好好查一查!”
这样的狗皮膏药,如果只是将他撵走,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毕竟宋家这样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人家,若是能厚着脸皮攀附上,起码可以少奋斗二十年。
打蛇打七寸,最好还是能抓到他的把柄,一次性将人按下去,省得成日蹦跶来蹦跶去恶心人。
宋时桉点头道:“明儿我就叫人去办。”
第116章
其实前世也发生过这么一遭。
但那会子宋时桉身子骨差, 又恰逢寒冬腊月,何书渝找上门的时候,他恰好感染风寒, 烧得昏昏沉沉的, 根本顾不上这茬。
其他宋家人怕做太过,被三皇子揪住把柄, 给太子添乱,所以也没敢拿何书渝如何, 只托人将他远远调走了。
所以何书渝到底有没有对他的亡妻鹿娘子下毒手, 宋时桉的确不清楚。
回京后事情一箩筐,加上手里人手有限, 他也没顾上让人去查。
不过这不重要。
管它有枣没枣呢, 先打一杆子再说。
歪打正着自然再好不过, 既可以替宋时初出气, 也能帮那位可怜的鹿娘子讨回公道,算是为民除害了。
就算最后证明何书渝无罪,也不妨事。
一场人命官司打下来,他嫌贫爱富的名声声名远扬不说,还会错过考绩选官的时机, 只能再等三年。
三年后,可就是另一番天地了。
所以宋时桉次日一早就使人寻了个祖籍是登州府黄县的妥当人来, 由这人出面, 向大理寺递了状子,状告前黄县县令何书渝谋害发妻。
当然,无缘无故的, 这人跳出来状告何书渝也说不过去。
宋时桉给他编了个何书渝娘子鹿氏曾救过他的性命,救命恩人被害, 他不惜民告官也要将何书渝绳之以法的感人故事。
大理寺接到报案,还事涉人命官司,本该立时将一干人等传唤至大理寺问话。
但今儿是腊月二十九,衙门封印的日子,傍晚大理寺就会关衙,直到正月十六再上衙。
所以大理寺卿程泽年只能先让人去何书渝落脚的驿馆,通知他年后到大理寺回话,在此期间不许擅自离京,否则就是畏罪潜逃,大理寺会发海捕文书捉拿他。
何书渝又不傻,立时就想到这是宋家人在针对自己。
不过他并不惧怕。
当初鹿氏暴毙,自己老丈人鹿员外也怀疑过自己,为此还特意托人请了隔壁水纹县的仵作来帮忙验尸。
不也甚都没验出来?
如今鹿氏都“入土为安”两个月了,回头大理寺派人去开棺验尸,且不说岳父不会同意,就算他同意,也很难验出来端倪。
想到这里,他得意地勾了勾唇角,去布庄买了八匹布料,装到一只大箱子里。
让小厮抬上,大张旗鼓地来到宋家门口。
何书渝故意站在路边,任路人围观良久后,这才亲自上前敲门,大声嚷嚷道:“开门,我来给二姑娘送衣裳料子,都是她以前爱穿的颜色。”
燕京城的规矩是腊月二十九贴春联,今儿天气晴好,温度估计在10°以上,姜椿来了兴致,非要自己贴春联。
当然,她只贴正院跟丹桂苑两个院子的春联。
宋家太大了,如果她每个院子都贴的话,贴到天黑都贴不完。
何书渝上门的时候,她正踩着高高的木梯,在贴正院门楼上的横批。
贴完歪头打量一番,对着下头替自己扶梯子的翡翠跟桂枝笑道:“瞧瞧你们大爷这字,写得可真是太好了,简直就是文如其人,跟他本人一样好看!”
翡翠笑道:“大爷的字岂止好看,都自成一派了,人称‘卿知体’,京里京外不知多少人在学卿知体呢。”
姜椿笑道:“夫君的字这般受欢迎,若是让他写本字帖,然后刻印出来,拿出去售卖的话,岂不赚个盆满钵满?”
这当然是玩笑话。
古代这些文人墨客,讲究物以稀为贵。
通俗点说,属于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越是得不到的他们越追捧。
若是人手一本字帖,人人都能写一手卿知体,那还有甚好稀奇的?
姜椿才不会为了赚那么点字帖的钱,干降低宋时桉格调的事情呢。
她从木梯上下来,也不要婆子帮忙抗木梯,自己单手将木梯拎起来,抬脚就往厢房的方向走。
就在这时,有丫鬟急匆匆跑进院子,见着翡翠,立时道:“翡翠姐姐,不好了,那个何县令又来了,在外头敲门,嘴里胡吣些有的没的,惹得不少人在那驻足围观。
门房传话进来,叫问问太太该如何料理。”
“呸,没脸没皮的哈巴狗儿!”翡翠啐了一口,然后急匆匆去向庄氏禀报去了。
片刻后,她又急匆匆走出来,对那来报信的丫鬟道:“紫玉,你去跟门房说,让他们即刻拿大棒子把他赶走!”
对待这种没脸没皮的人儿,就没必要给他好脸色,因为但凡给他点好脸色,他就会蹬鼻子上脸。
姜椿将木梯往墙边一放,笑道:“门房拿大棒子撵人,为免有狗眼看人低之嫌,还是我这个大奶奶亲自去‘招呼’他。”
说完,立刻兴致勃勃地往外走。
她都好久没揍人了,手痒啊,今儿总算被她逮到个机会了。
翡翠想阻拦都来不及,只能重新跑回正房,向庄氏禀报。
庄氏闻言嘴角抽了抽。
但也没说甚阻拦的话。
确实,比起让门房将何书渝揍一顿,坏宋家的名声,还是姜椿这个大奶奶出面更好些。
她一个当嫂子的,打着替小姑子出气的名头,将何书渝污蔑小姑子清誉的家伙狠揍一顿,合情合理。
甚至旁的贵妇当面说起这事来,还得违心地夸她一句“贤惠”,毕竟愿意如她这般,愿意管小姑子身上的麻烦事儿的嫂子可不多。
*
翡翠急匆匆追过来。
正院不当值的丫鬟婆子们得到消息,也急急地往外跑。
嘴上说是去给大奶奶帮忙,但显然都是跟过去瞧热闹的。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了二门,直奔大门口。
负责守门的几个家丁正急得团团转呢,瞧见大奶奶来了,立时精神一振,找到了主心骨。
门房的管事曹贺凑上前来,边行礼边道:“大奶奶,那何县令一直在外头敲门,您看这可如何是好?”
姜椿斜了他一眼,问道:“棍棒有没有?”
曹贺立时转头,吩咐道:“鲁大,棍棒给我。”
叫鲁大的家丁立时将自己手里的棍棒递给曹贺。
曹贺双手举起来,呈给姜椿,嘴角差点笑开了花:“大奶奶,给您。”
大奶奶要棍棒,这是打算亲自教训何县令啊,这下有好戏看了!
姜椿伸手将那棍棒拿过来,往地上“咚”地一杵,下巴朝侧门的方向一抬,说道:“开门。”
大户人家的正门等闲是不开的,素日进出都是走侧门。
何书渝显然知道这点,敲的正是宋家的侧门。
曹贺亲自上前,将三道门栓一一拉开。
外头的何书渝听到动静,怕被出来的人冲撞到,立时让开,站到一旁。
姜椿手里拎着棍子,边跨门槛边大声嚷嚷道:“大清早的,哪来的狗叫?吵得奶奶我觉都没睡好,看我不打断丫的狗腿!”
走出来后,她斜了何书渝一眼,“哎呀”了一声:“哟,原来不是狗叫,是人在叫啊!对不住对不住,把人认成狗了,我的不是。”
一口一个“狗”,听得何书渝脸色黑沉,咬牙切齿了一番,最终还是硬挤出个笑容来。
拱手道歉道:“何某请大嫂安,扰了嫂子的清梦,是妹夫的不是。”
姜椿往旁边让开一步,避开他的行礼,嘴里哼笑道:“我是家中独女,没有妹妹;我夫君倒是有三个妹妹,但三个妹妹都待字闺中,并未说亲。
饭可以乱吃,但亲不可乱认,何郎君这到处认嫂子的行径还是得改改,否则很容易挨打的。”
围观人群被“到处乱认嫂子”这句给逗笑了,发出一阵哄笑。
何书渝咬了咬后槽牙,大声道:“大嫂说笑了,府上二姑娘先前是我府上的官奴,被我纳为通房。
如今我娘子过世,我欲将二姑娘抬为正妻,她的大嫂岂不就是我的大嫂?”
姜椿好笑道:“见过乱吃饭的,没见过乱认通房的。
我们府上的二姑娘的确嫁过人,但她相公早早就病故了,她现如今是寡妇,我们府上正替她寻摸合适人家改嫁呢。”
话到这里,她抬眼将何书渝上下打量一番,笑嘻嘻道:“我瞧何郎君活蹦乱跳的,不像是从坟堆里爬出来的僵尸啊?”
曹贺狗腿地附和道:“就是啊,我们二姑娘的相公早就入土为安了,还能从坟堆里爬起来,跑来京城认亲不成?”
被宋大奶奶骂就罢了,竟然还要被宋家的家丁骂,何书渝脸色铁青,冷冷道:“二姑娘先前是官奴,随便去黄县衙门查一下档子,就能查出她的确曾被卖到我这个前黄县县令的府上过。
大奶奶何必扯这等一戳就破的谎话呢?京里人都不是傻子,他们还能真信了这谎话不成?”
姜椿“嗤”笑一声。
京里人当然不是傻子,但想跟宋家结亲的人家,可以选择装傻。
横竖宋时初已经失了清白,到底是给人当通房失去的,还是嫁人失去的,又有多大区别呢?
愿意娶她的人家,可不是冲着她这个人来的,人家看中的是宋家这个太子爷岳家的身份。
只要太子黎钧行地位稳固,宋时初在婆家就没人敢看轻她。
只不过比起给人当过通房,还是嫁人死相公说出去更体面些。
姜椿冷笑道:“我们二姑娘的确被卖去过黄县,她死去的先夫也的确是黄县人。
何郎君只怕就是仗着自己前黄县县令的身份,查到了这些,这才敢上门来招摇撞骗。”
说罢,不等何书渝反应,她抄起棍子就冲上去,对着何书渝的后背就是一顿抽打。
边打嘴里边骂道:“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跑来我们宋家招摇撞骗,打量我们好欺负是?
今儿我要是不好好教训你一顿,你还当我们宋家是泥捏的,投鼠忌器,不敢拿你如何呢?
旁的宋家人兴许要脸面,的确不好拿你如何,但我不一样。
我这人甚都在意,唯独不在意名声。
你这样的大骗子,来一个我揍一个,来一双我揍一双!
看下回还有谁敢招摇撞骗到我们宋家来!”
何书渝一个文弱书生,半点功夫都不会,很快就被姜椿揍得抱头鼠窜。
他嘴里“哎哟哎哟”叫个不停,边用手抱头躲避,边大声嚷嚷道:“打人了!打人了!宋家大奶奶打人了!有没有人替我去报官?”
姜椿边拿棍棒去抽他的屁股,边笑嘻嘻道:“你去报官呗,反正你身上已经背着谋害发妻的罪名了,再多个招摇撞骗的罪名,想必也不是甚大事儿。”
谋害发妻?
人群立时炸开了锅,叽叽喳喳讨论起来。
这些人基本都是附近几条街的大家族的仆人,或是出来采买东西,或者干脆家就安在府外的。
显然属于消息最灵通的那一批人,同样也是最大嘴巴的那一批人。
他们围观了今儿这场热闹,估计不用到傍晚,全京城就该传遍了。
姜椿打蛇棍跟上,不齿道:“你娘子才没了一两个月,你不好生在家替她守孝,竟然跑到别家跟别的小娘子献殷勤,还说要娶她当正妻,你对得起你发妻吗?
我可是早就听说了,何郎君你当初家里穷得叮当响,连个先生都请不起,如果不是鹿员外慷慨出钱资助你,你哪可能有如今的光景?
所以说,你这叫什么?
过河拆桥?忘恩负义?狼心狗肺?”
何书渝没想到宋家大奶奶一个后宅女子,竟然都能将自己的生平如数家珍。
他慌乱了片刻,连脑袋都忘了抱了,额头顿时挨了两棍子。
他吃痛,连忙稳住心神,好笑道:“不知哪里跑出来的小瘪三,想诬告我,好让我给他大笔银钱还赌债。
我发妻乃是得急病没的,岳父还曾从隔壁水纹县请了仵作来验尸,都没验出任何端倪。
还请大嫂莫要冤枉我,这样严重的罪名,我可不敢担。”
姜椿一棍子抽到他小腿上,冷笑道:“有罪没罪,等大理寺将你老底查个水落石出,就清楚了。”
这棍子打得比先前都重,疼得何书渝蹲下来抱住腿,哀嚎道:“啊,好疼,我这腿不会被大嫂敲断了?”
姜椿立时又给他另外只腿一棍子,轻笑道:“只一只腿断了,一瘸一拐地走路多不方便,这下两只都瘸了,走路就不费事了。”
人群里有人大胆插话道:“大奶奶说笑了,两腿都瘸了的人怎么走路?”
姜椿笑呵呵道:“那得真瘸了才成,装瘸的不算。”
这是在暗示何书渝装瘸呢。
她不光暗示,她还一脚将何书渝踹了个四脚朝天。
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笑道:“你说自己腿瘸了,那我索性真将你的腿打断,如了你的意如何?”
说罢,扬起了手里的棍棒。
何书渝大惊失色。
宋家大奶奶力大无穷的事情,他进京没多久就听说了,只不过没太当回事。
觉得她一个后宅女子,即便力气再大又如何,还能打到自己身上不成?
谁知这位宋大奶奶如此不爱脸面,竟然直接抄着棍子将自己狠揍一顿,还放话要打断自己的腿。
身有残疾之人不得为官,这是朝廷的硬性规定。
自己的腿若是断了,仕途之路也就彻底断了。
吓得他也不装了,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
然后迅速跑出十几步远,跟姜椿拉开距离。
姜椿斜眼看向他,好笑道:“哟,不是说腿断了吗?谁家好人腿断了还能跑能跳?
好啊,原来何郎君你装相呢?”
她作恼羞成怒状,边上前追打何书渝,边骂骂咧咧道:“好你个何郎君,竟敢装相到我头上来了,是想讹我的银钱是?
上一个想骗我银钱的,被我打断了狗腿,这会子只能靠手爬着走路呢。
今儿我也要打断你的两条狗腿,让你跟上个骗子一块儿手爬走路。”
何书渝吓得转身,撒丫子就跑,跑得那叫一个狼狈,根本顾不上维持自己的体面跟形象了。
他的两个小厮,见自家老爷跑了,立时便要抬起箱子,去追自家老爷。
被姜椿棍棒一横,给挡下了。
她指鹿为马道:“你们老爷来招摇撞骗就罢了,你俩怎地还偷拿我家的东西呢?
怎地,也想被奶奶我打断狗腿,从此只能靠手爬走路?”
俩小厮识时务为俊杰,立时将箱子往地上一放,扭头就朝着何书渝离开的方向追去。
一个小厮嘴里喊道:“不关我的事,别打断我的狗腿!”
众人被这小厮口不择言的话给逗得再次哄堂大笑。
姜椿抬眼,绕场环顾一圈,冷哼道:“后日就过年了,诸位家里不忙?不需要贴对联?不需要炸果子?”
这是赶客呢。
众人哪敢跟宋大奶奶这巡海夜叉对着干,立时作鸟兽散。
姜椿转头对曹贺道:“让人将这箱子抬去正院。”
*
“我不要他的脏东西,丢出去,赶紧丢出去!”
正院里,宋时初听说姜椿将何书渝带来的东西留下了,顿时恶心得不行,来了个拒绝三连。
姜椿往太师椅上一歪,笑着对珊瑚道:“好姐姐,出去揍人可把我累坏了,快沏碗大红袍来犒劳犒劳我。”
“是,大奶奶。”珊瑚没等庄氏发话,便笑应一声,出去泡茶去了。
大奶奶成日在正方院吃拿卡要,她跟翡翠两个大丫鬟早就习以为常了,压根不需要等太太发话。
姜椿等大红袍被端上来,她抿了几口茶后,这才对宋时初道:“为何不要?何书渝恶心,跟这些从从布庄买来的布料有甚关系?
这些料子价值二三十两银子呢,你只管留下,只当是他今儿闹这出的精神赔偿费了。”
何书渝在京城没有宅子,如今正住在驿馆。
他一个进京述职,并等候考绩选官的人,自然不可能带着一箱子布料进京,这些布料显然是他临时从布庄买来的。
庄氏也劝道:“你若是嫌恶心不想用,回头我让人拿出去当了,给你换成银子。”
姜椿顿时顺杆爬:“虽然是全新的布料,但送到当铺打个转儿,立时就贬值三分之二,未免有些太亏。
二妹妹若真嫌恶心,不如半价卖给我,等开年后我的布庄开业,我可以放到布庄里卖。”
宋时初立时就道:“大嫂你想要就赶紧拿走,随便给我几两银子就成,就是一两都不给,也没关系。
横竖这些布料是你强行留下来的,我没出一分力。”
姜椿笑道:“回头我叫表哥核算下价格,然后将一半银子拿给你。”
宋时初站起身来,朝姜椿福了一福身,红着眼眶说道:“多谢大嫂出面替我教训何书渝那狗东西。”
说着说着,又笑了起来:“一想到他狼狈逃跑那样儿,我就觉得心里说不出的痛快。”
虽然她没亲眼瞧见现场,但自己的贴身丫鬟有跑出去围观,回来后绘声绘色地给自己讲述了一番。
把她都给听笑了。
姜椿意犹未尽道:“真是的,这家伙跑得比兔子还快,我揍人还没揍过瘾呢。”
庄氏斜她一眼,淡淡道:“差不多就得了,他就算不跑,你还能真敲断他的狗腿不成?
真要那样的话,咱家有理也变成无理了。”
姜椿当然没打算敲断何书渝的狗腿,不过是吓唬吓唬他罢了。
这点子分寸她还是有的。
她叹了一口气,故意逗庄氏:“为啥不能?敲断就敲断呗,有太子姐夫给我撑腰,别说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了,就是三四品的官员,我照揍不误!”
果然惹得庄氏狠狠瞪了她一眼,斥责道:“你少兴头,太子还只是太子,上有喜怒不定的皇上,旁边还有个随时找他茬的三皇子,你要是敢胡来,后果自负!”
姜椿笑嘻嘻道:“我就不。夫君那么爱我,我要是惹了祸,他肯定会替我背锅的。
到时该坐牢坐牢,该流放流放,都有他替我担着,我才不怕呢。”
庄氏先还有些生气,听她越说越夸张,顿时回过味来,没好气道:“你若是这么闲,就赶紧去帮忙贴对联去,别在这里荼毒我的耳朵。”
姜椿笑嘻嘻道:“这怎么能叫荼毒您的耳朵呢?儿子跟儿媳妇关系好,您这个当婆婆的该高兴才是,这样您才能早点抱上孙子呀。”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一下戳中了庄氏的心事。
庄氏怒瞪她:“所以,我的孙子呢,在哪里?”
姜椿往椅背上一靠,老神在在道:“孙子嘛,会有的,不要急。”
就算自己生不出来,不还有钟文谨嘛?
人家可是要生两对双胞胎的人儿,到时四个孙子朝她张开手,她抱哪个都不是,有的头疼呢。
第117章
转眼就来到了除夕这日。
古人重规矩, 过了小年后出嫁女便不可再回娘家,直到正月初二这个集体回娘家的日子方能回去。
姜椿可不管这套,照样该回就回。
庄氏说了她一回, 见她不听, 也没再说第二回。
毕竟出嫁女小年后回娘家,妨克的可是娘家人, 亲家公都不在意,她这个当婆婆的没必要多管闲事。
姜椿除夕这日, 一大早就让人准备马车, 要回娘家。
宋时桉听见了,也要跟着去。
姜椿也没拒绝, 素日宋时桉得去衙门坐班, 休沐日又有各种杂七杂八的事情需要忙活, 这几个月去姜家的次数有限。
如今他放了年假, 自然是得多往老丈人跟前凑凑,好好表现一番。
虽然庄氏前些日子就让人往姜家送过年礼了,宋时桉还是又让人出去采买了半车的东西。
当然,钱得姜椿付。
他的俸禄都交给姜椿管着,手里只有姜椿给他发的零花钱, 这点子钱最多够他中午加个菜。
素日他要买甚东西,直接打发小厮或者长随去买, 然后让铺子的人去宋家找姜椿要账。
姜椿让桂枝称了银子, 结给几家铺子的伙计。
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母亲让人送了年礼,我也陆续给买了不少东西,你这会子又买恁多东西做甚?”
幸亏是冬天, 屋外就是天然的冰箱,不然姜家只姜河跟郑鲲两人吃用, 这半车东西得坏一大半。
宋时桉笑道:“你们送的是你们送的,我送的是我送的,不一样。爹见着我送的东西,肯定会更高兴。”
对姜河来说,女婿送的东西多,说明闺女、女婿夫妻感情好,他自然会更高兴。
虽然钱都是姜椿出的,但意义不一样。
姜椿“啧”了一声,竟觉得宋时桉这话很有道理。
这家伙在人情世故上头,果然比自己更懂。
俩人乘马车去了升平街的姜家。
隔壁的宅子门楼上又换了牌匾,改成了“李宅”,显然程家已经将这宅子给转手了。
也不晓得是为了避嫌,还是暂避风头。
总归姜椿还挺高兴的,至少不会跟只苍蝇似的,在自家隔壁恶心人。
姜宅已经被打扫得焕然一新,门上贴了新庆的红对联,姜河跟郑鲲正在炸年货,院子里弥漫着浓郁的香气。
姜椿一溜烟地往厨房跑。
她进去的时机刚刚好,郑鲲正拿漏勺捞了一勺肉丸子倒进铺了煎饼的瓷盆里。
姜椿伸手拈起一只塞进嘴里,顿时幸福地眯起眼睛。
嘴里含混不清地说道:“哎哟,这味儿忒正宗了,好次。”
平民百姓家过年爱炸炸货,多是炸肉丸子、炸萝卜丸子以及炸藕合等,顺便再炸些面果子。
有了炸货,年后亲戚来做客时,只需要油锅里热一下就能端上桌,十分省时省力。
宋家这样的大家族肯定是不屑如此的。
如今宋家已经有十二个厨子了,另还有不少学徒跟帮工,加上负责采买的管事跟洒扫的粗使婆子,一个大厨房几十号人。
几十上百桌的宴席都办得,更何况招待那么点子亲戚?
姜椿一口气吃了十来个肉丸子,这才拍拍手,对姜河道:“爹我来给表哥烧火,你去陪你女婿喝喝茶。”
桂枝忙道:“奶奶,奴婢来烧火,奴婢以前在厨房当过烧火丫头,烧得可好了。”
姜椿笑道:“那行,你来烧,我去剁馅。”
还问郑鲲:“表哥你想吃甚馅的饺子?”
她今上午来的主要目的,就是帮家里包饺子。
姜河最多能烧个火,厨艺半点都不通。
郑鲲能做点家常菜,但蒸馒头跟包饺子这样的面点活计,他是完全不会的。
素日他们的主食,都是到西市的包子馒头铺买现成的馒头或是包子。
过年期间铺子馒头铺歇业,为此他们提前买了两百个馒头囤着。
郑鲲笑道:“咱们齐州府的人,过年都是吃猪肉白菜馅饺子,吃旁的总觉得没年味。”
姜椿失笑:“成,那就还包猪肉白菜馅饺子。”
她撸了撸袖子,掀开堂屋里的地窖,下去拿了棵白菜上来。
剥去外头干瘪的叶子,洗干净后,放到菜板上,“嘟嘟嘟”地开始剁起来。
院子里,姜河见宋家的家丁们正往家里抬东西,廊下已经堆了一大堆,忍不住咋舌。
然后转过头去,皱着眉头说宋时桉:“女婿你怎地又送东西来?先前亲家母已叫人送来不少年礼,椿娘也帮着采买了些年货,家里统共就我跟鲲哥儿俩人,哪里吃用得了恁多?”
宋时桉笑道:“我买的都是好存放的物什,譬如火腿、风干鸡、风干鸭以及海产干货之类的,爹跟表兄可以慢慢吃,坏不了。”
姜河露出了幸福中略带忧愁的笑容:“甚海产干货的,我们吃都不会吃,仔细糟蹋了好东西。”
恰在这时,灶房里发出了“嘟嘟嘟”的声音。
宋时桉往前走了几步,探头往厨房里一瞅,就见姜椿坐在马扎上,正拿着菜刀剁白菜呢。
他抿了抿唇。
这场景,让他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大柳树村的姜家。
那时的除夕,她也是这般坐在马扎上,拿菜刀剁白菜,准备包白菜猪肉馅饺子。
当然,剁完了白菜跟猪肉后,她会清洗干净菜板,再给自己准备素馅。
完了后再做年夜饭的菜肴。
忙忙碌碌一整日,跟只从不晓得辛苦的小蜜蜂一般,乐呵得不行。
此时此刻,他倒是有些理解她为何说下辈子要待在小县城过平凡而又温馨的小日子了。
静静注视了片刻,他这才转过身来,笑着对姜河道:“爹,我给您买个仆人使。”
姜河闻言立时摆手,一叠声地反对:“不用,不用,咱们小门小户的,哪里用得起仆人?
再说了,咱家宅子就这么点大,活计没多少,根本用不上仆人。”
宋时桉笑道:“外头冷,爹咱们屋里慢慢说。”
桂皮问姜河要了茶叶,去泡了壶茶来。
宋时桉亲自给姜河斟了一杯茶,呈到他面前。
然后好脾气地给他分析道:“爹,年后布庄开业,表兄白日得看铺子,您也要去摆摊卖肉,家里的活计就没人干了。
对,晚上回来后再干也成,但你俩白日忙活一整日,哪里还有这份力气做饭洗衣洒扫?
若是买个会厨艺的男仆就不一样了,白日你们在外头做事,他可以在家洗衣洒扫。
傍晚他提前做好晚膳,你们忙活回来后坐下就能吃饭。
岂不便(bian)宜很多?”
姜家只有姜河一个中年郎君跟郑鲲一个年轻小郎君,买厨娘显然不合适,所以宋时桉说的是买男仆。
姜河被他说得意动。
但还是选择了拒绝:“我晓得买仆人不便宜,少说也要十几二十两银子,会厨艺的男仆就更贵了,怕不是要三十两银子?
这太贵了,使不得使不得。”
宋时桉笑道:“爹您别担忧这个,椿娘有钱得很。她先前将存款投到了二弟妹的那家洋货行,那家洋货行如今日进斗金,二弟妹吃肉她跟着喝汤。
区区三十几两银子,她还是拿得出来的。”
他话说得保守,没点破姜椿在洋货行占股四成的事情。
这是姜椿跟钟文谨私底下签的契约,除开她俩,只自己跟宋时锐晓得。
倒不是防着姜河,而是防着有心人从他这里套话。
顺风洋货行风大到连姜河都有所耳闻,他惊讶道:“椿娘竟然有洋货行的干股?”
宋时桉颔首道:“对。所以,这买人的事情,爹您就同意了?
家里有个人伺候您,椿娘才能放心,不然成日记挂着爹吃好没喝好没,多费心神?”
姜河低头沉思片刻,到底还是松了口:“那就听女婿你的,买。”
宋时桉笑道:“买人容易,但会厨艺,手脚利索,人又老实的本分的男仆不好找,我将这事儿托给我母亲,让她替您寻摸个妥当人儿。”
姜河笑道:“那就麻烦亲家母了,替爹好生谢谢她。”
他们翁婿俩在这吃茶说话的功夫,姜椿麻溜地将剁完白菜馅,又剁肉馅,两样剁好后混合到一起。
熟练地往里加调料,三下五除二地将馅给拌好。
然后又开始和面。
没一会子,就将面团和好,放到面盆里醒发着了。
这一整套活计下来,把正烧火的桂枝给惊讶得不行,连连称赞道:“奶奶干活当真利索,大厨房的正经厨子都没奶奶利索呢。”
姜椿淡定笑道:“你奶奶我以前既要杀猪又要摆摊卖肉,完了后还要回来做家务,干活不利索的话,就只能熬夜赶进度了。”
话到这里,她十分流畅地秀起恩爱来:“熬夜我倒是不怕,就是你们大爷太缠人,夜里非得抱着我才能入睡,忒耽误我干活。”
桂枝:“……”
郑鲲:“……”
过来瞧情况的宋时桉:“……”
他站在姜椿身后,轻笑一声:“娘子不厚道呀,竟然偷摸说为夫的坏话。”
被抓包的姜椿半点不惧,伸手拿了个藕合,咬了一口。
咀嚼一番吞咽下去后,这才笑嘻嘻道:“我哪有说夫君的坏话呀?我分明是炫耀咱们夫妻感情好,每晚都要抱着一块儿睡。”
宋时桉勾唇,垂首轻笑了一声,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说道:“狡辩得不错,下回可以继续这般狡辩。”
*
桂枝擀皮,姜椿负责包饺子,花了大半个时辰,才将一大盆面跟一大盆猪肉白菜馅全包成饺子。
姜椿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感慨道:“累死我了。”
每天在宋家蹭吃蹭喝,她真是好久没干家务活了。
宋时桉笑道:“等年后帮爹买到了会厨艺的男仆,娘子再回娘家就轻松了。”
姜椿“啊”了一声:“夫君要帮爹买仆人?”
姜河竟然能同意?
她先前不是没提过这茬,奈何姜河忒固执,怎么说都不肯同意,她只能作罢。
她抬眼看向姜河。
姜河挠了挠头,讪笑道:“女婿非劝爹买个仆人使,爹觉得他说得在理,便同意了。”
姜椿气哼哼道:“呵,闺女说不动你,女婿说话就好使了是?”
姜河见闺女脸色不好,忙讨好地说道:“女婿就是嘴上说说,掏钱的事儿还得闺女来,他没钱。”
换作旁人,被岳父说自己没钱,难免有些难为情。
但宋时桉老神在在,唇边还泛着笑意,仿佛姜河说的是旁人似的。
姜椿转头去瞪宋时桉:“好啊你,好人你做,钱我来出,你这算盘打得可真精!”
宋时桉伸手去拉她的手,笑道:“有甚办法呢,我的俸禄都交给娘子了,就算我想给岳父出钱,手里也没有银钱呀。”
姜河一听这话,立时反过来说姜椿:“椿娘,女婿男子汉一个,又身在官场,免不了跟同僚交际应酬,你怎能管他这般紧,不给他手里留点银钱?”
姜椿振振有词道:“男子有钱就变坏,我不给他留银钱,是为了他好。
至于跟同僚交际应酬,他可以直接挂我的账,叫店里伙计来宋家找我要账就是了。”
姜河嘴角抽了抽,想继续说她几句,一时间竟想不出妥当的说辞来。
半晌后才轻哼了一句:“你心里有数就成,也别做太过了。”
姜椿作乖巧状,捣头如蒜:“知道知道,爹你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这是他们夫妻俩的情趣,宋时桉甘之如饴呢。
自己要是不收他的俸禄,他反倒要急了。
*
姜河留他们吃饭,他们便在姜家吃了午饭,然后这才返回宋家。
宋家这头,大厨房已经在准备晚上家宴的菜肴了。
姜椿让人送了一包辣椒过去,点了几个加辣椒的菜肴,譬如辣子鸡,回锅肉、麻婆豆腐以及酸菜鱼等等。
然后便让桂枝将自己晚上要穿的衣裳拿出来,她坐到梳妆台前,翻出胭脂水粉,对着化妆镜开始化妆。
眉笔倒罢了,古代的螺子黛也还算好用。
但有了眼线笔、眼影盘跟眼影刷,姜椿总算能化眼妆了。
她这双杏眼生得极好,又大又圆,双眼皮长睫毛,非常适合画眼妆。
她先给脸上扑了签到系统抽到的顶级鹅蛋粉,又勾了眼线,然后用眼影刷打眼影。
宋时桉走过来,背靠到梳妆台前,看了一会子,突然笑道:“娘子这是要唱戏?”
姜椿用画了一半眼影的眼睛白他一眼,哼道:“你个不懂欣赏的直男,懂什么?这叫眼妆,我还没画完,画完后保管闪瞎你的狗眼。”
宋时桉笑道:“哦?是么?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还有,直男是甚意思?
总觉得不是甚好话,他还是别问了,免得她说出甚他不想听的解释来。
姜椿懒得理他,认真画眼妆。
她化妆技术还算是不错,加上这眼影盘乃是比较容易驾驭的大地色,画起来没太大难度。
等她画完后,抬头看向宋时桉,故意朝他抛了个媚眼。
宋时桉“咦”了一声:“原来娘子还有当画师的天分,拿眼影粉勾勾画画一番,竟然能让眼眶轮廓更深,眼睛也更有神。”
姜椿得意地扬了扬唇角。
又拿出一支番茄红的口红来,涂到自己嘴巴上。
完事后伸手勾住宋时桉的脖颈,踮脚往他唇上凑,笑嘻嘻到:“夫君你亲我下呗,亲我一下,自己嘴唇也变红嘴巴哟。”
宋时桉歪头躲避,笑骂道:“娘子别闹,待会儿就要去正房吃年夜饭了,我嘴唇红红的像甚样子!”
姜椿故意逗他,摇晃着身子撒娇道:“我就闹我就闹,人家涂了番邦口红,夫君就不想尝尝是甚滋味嘛?”
她本就生了张俏脸,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不说话的时候都勾人,更何况是画了眼影后多了几分魅惑的模样?
加上她还故意撒娇卖乖,宋时桉压根就抵挡不住,顿时眸色转深。
直接将人楼进怀里,一下撅住她的唇瓣,狠狠允吸肯咬起来。
俩人交换了一个津夜勾缠的深吻,分开时,果不其然,宋时桉的嘴唇仿佛被涂了一层唇蜜似的,泛着红色的荧光。
他勾唇一笑,点评道:“像是蜜桔味?好吃得紧,若不是要到饭点了,我还想吃。”
姜椿:“……”
狗鼻子倒是挺灵的,这支口红的确是蜜橘味的。
她拿帕子帮他擦拭了下嘴唇,没好气道:“我就是逗逗你而已,你怎地跟个毛头小子似的,如此不经逗?”
他们都老夫老妻了,至于嘛?
宋时桉被她这倒打一耙的逻辑给气笑了:“娘子引诱我,我上钩了,娘子又反过来埋怨我经不住引诱,我往哪里说理去?”
姜椿也觉得自己有些不讲道理,气焰不由得低下来,弱弱道:“我有错,但你就全然无辜嘛?”
宋时桉轻笑一声,实事求是道:“我也没说自己无辜,毕竟我本就抵挡不住娘子的引诱。”
姜椿嘴角抽了抽,觉得他俩大过年的在这掰扯这些车轱辘话,实在是有够无聊的。
她拿出口红,对着化妆镜重新补好唇妆。
然后果断起身,拉住宋时桉的手,说道:“走,咱们去正院。”
*
姜椿以为自己是最早的,结果到正院的时候,除了老太太周氏,旁人竟然都已到齐了。
而且已经开了两桌麻将。
正院这边原本只有一副麻将,钟文谨的洋货行赚到钱后,又拿了三幅麻将出来,正房这里多放一副,另外两幅送给了二太太李氏跟三太太秋氏。
这会子庄氏、李氏、秋氏以及钟文谨四人占了一副麻将。
另外副麻将则被宋振庭、宋振平、宋振声以及宋时锐四人给占了。
姜椿有些惊讶。
没想到宋振庭这样的老古板竟然也玩麻将,还是玩钱的麻将,因为她看到他们桌角上放的铜钱了。
钟文谨一见到姜椿进来,立时朝她招手:“大嫂你快来接替我,我打麻将不行,这一会子功夫已经输出去半吊钱了。”
姜椿果断拒绝:“才半吊钱而已,对二弟妹你这个新晋小富婆来说,洒洒水啦,你输得起。”
钟文谨倒不是输不起,只是晓得大嫂爱打麻将,找借口将位子让给她罢了。
姜椿今儿累了半日,中午也没顾得上睡午觉,这会子精神头不太好,对麻将也不太提得起兴致来。
“你玩,我坐着歇会儿。”她摆了摆手,然后坐到宋时初三姐妹身旁。
宋时音瞧见姜椿的妆容,立时惊为天人:“大嫂,你眼睛上涂了什么东西,怎地亮晶晶的?还怪好看的!”
她这一声吆喝,把钟文谨的注意力都吆喝过来了。
她抬眼打量了姜椿一眼,顿时笑道:“大嫂这是画了眼影,是用我帮她从番邦商队那里进的番邦胭脂水粉画的。”
又夸赞道:“大嫂很有天分呀,我只教了你一次,你竟然就全学会了,甚至画得比我还好。”
姜椿笑道:“二弟妹你别谦虚了,我哪里能跟你的手法相比?我胡乱画的,把自己画成了个大花脸,夫君还说我这是要唱戏呢。”
钟文谨大胆地批评了大伯子一句:“大哥个直男,不懂欣赏也是有的,大嫂别信他的,信我,我说好看就好看。”
宋时音附和道:“我也觉得好看,大嫂你卖我套番邦胭脂水粉,再教教我画眼影的手法,我也要画眼影。”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姜椿索性让桂枝去取了她的眼线笔跟眼影盘来,她给宋时初她们三姐妹都画了眼妆。
宋时音抱着钟文谨孝敬庄氏的化妆镜左看右看,美得冒泡,央求姜椿道:“我可太美了!大嫂你卖我套番邦胭脂水粉呗,我不能没有这亮晶晶的眼妆。”
庄氏闻言,打趣道:“桉哥儿媳妇你就卖她套,等转过年,你二婶就要给她相看人家了,打扮得漂漂亮亮些,跟人相看时也体面。”
宋时音闻言,顿时扁了扁嘴:“我才不嫁呢,在家多自在,嫁到旁人家当受气小媳妇,憋屈都憋屈死了。”
李氏顿时急了,一巴掌拍到八仙桌上,怒道:“你又说甚胡话呢?哪个小娘子不嫁人?你年纪不小了,再不抓紧相看,回头就只能嫁给人家当填房了。”
庄氏不爱听这话,轻哼一声:“当填房又怎么了?若是有那等家世人品都极好的郎君,嫁过去当填房也不是不行,照样有好日子过。”
宋时初失了清白,若是嫁给门当户对人家的郎君的话,大概只能给人当填房了。
除非低嫁。
究竟如何,得以后慢慢寻摸,但话不能被李氏这个二弟妹堵死了。
第118章
李氏跟宋时音母女俩掐架的戏码, 那叫一个热闹,姜椿爱看得紧。
但前提不是过年。
大过年的还掐架,就没意思了, 而且意头也不好。
所以姜椿笑着打圆场道:“说什么卖不卖的, 不光你们几个小娘子,府里所有女眷我每人都送一套。
大家一起漂漂亮亮的, 闪瞎京城其他贵妇跟小娘子的眼!”
顿了顿,她又笑着补了一句:“老太太就算了, 她老人家有了春秋, 不爱涂脂抹粉了。”
虽然进货价不高,但也不能叫这老婆子占到自己的便宜。
周氏这个要罚自己跪祠堂的家伙, 已经成功战胜李氏, 成了宋家最不受姜椿待见的一个。
钟文谨立时给她充当捧哏:“大嫂阔气啊, 竟然每人都送一套, 我也跟着沾光了呢。”
姜椿笑道:“二弟妹也阔气呢,给府里每个人都送了一面化妆镜跟一块怀表。”
而且亲兄弟明算账,钟文谨送的这些东西都没记入顺风洋货行的账目,算是她自掏腰包。
妯娌俩一唱一和的,很快将话茬给转开了。
但李氏哪里是这么好容易打发的?
周氏才刚扶着丫鬟的手进来, 她就立时起身迎上去,搀住周氏另一条胳膊, 扶着她往里头走。
嘴里抱怨道:“老太太, 您好歹管管音姐儿,大过年的,她一口一句不想嫁人的丧气话, 我是管不了她了。”
周氏闻言皱眉,轻描淡写地说了宋时音一句:“音姐儿, 大过年的,只许说好话,不许说丧气话。”
宋时音撇撇嘴,嘟囔道:“不想嫁人算是甚丧气话?你们真是老古板老封建。”
不过她嘟囔的声音比较小,只坐她身边的宋时初、宋时玥以及姜椿听见了。
姜椿嘴角抽了抽。
这语气这说辞,显然是跟自己学的。
人呀,学好很难,但学坏真是分分钟的事情。
不对,甚叫学坏,自己哪里坏了?
哼,宋时音跟自己学的那些东西,足够她受用一辈子了呢!
不然她这会子正跟原著里边一样,因为被卖进过青楼坏了名声,怕被人嗤笑,她连门都不敢出,天天在家发癫闹腾呢。
不过姜椿还是说了宋时音一句:“音姐儿,有些事情没想好之前别随便嚷嚷,你只是不想嫁到一堆糟心事的人家而已,又不是真心不想嫁人。”
宋时音被说中心事,不吭声了。
姜椿打蛇棍跟上:“不想嫁到一堆糟心事的人家,那就让二婶替你好好挑一挑。
二婶挑不好,不还有老太太?
再说了,哪家没甚糟心事?咱家一样有。
但你看我跟你二嫂不照样过得很好?
只有弱者才会抱怨环境,自己要是能立得住,再多糟心事也妨碍不了自己。”
想了想,她又轻咳一声:“不过咱们宋家又不是那等没的选择的人家,还是尽量挑个糟心事少的人家。
虽然强者能适应环境,但强者也是会累的呀。”
这番话说的,让庄氏简直对她刮目相看。
这家伙素日疯疯癫癫的,没想到正经劝起人来,竟然一套一套的,还挺有说服力。
正因如此,她话里提到的周氏,都没唱反调。
一场差点爆发的家庭大战,就这么画上了句号。
吃了一顿丰盛的年夜饭后,众人继续边打麻将边守岁。
宋时音还让她的丫鬟金儿去二房,把李氏那副麻将取来,跟姜椿、宋时初以及宋时玥摆了一桌。
宋时桉让人搬来个锦杌,坐到了姜椿旁边。
宋时音立时一脸警惕,警告道:“大哥你看牌可以,但不许指挥大嫂打牌,否则就算大嫂输哟。”
宋时桉白她一眼,淡淡道:“我指挥你大嫂打牌?你看你大哥我有这个胆子?”
宋时音立时改口道:“你不许给大嫂出谋划策。”
姜椿好笑道:“你别瞎嚷嚷了,对付你们三个菜鸡,哪里用你大哥出马,我自己就能掏空你们的钱袋子。”
宋时音大声嚷嚷道:“谁是菜鸡?谁是菜鸡?大嫂你别瞧不起人,待会儿有你打脸的时候!”
事实证明,是不是菜鸡并不是看谁嚷嚷得声音更大。
一晚上的功夫,宋时音三姐妹不但输光了月钱,还把姜椿提前给她们的压岁钱给输光了。
压岁钱可有足足十两银子呢。
心疼得宋时音嗷嗷直叫:“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怎地一晚上就只我们三个人输?”
还试图甩锅给宋时桉:“一定是大哥偷偷给大嫂使眼色了,不然大嫂手气怎会如此好?”
宋时桉白她一眼:“你少污蔑人,衙门给人定罪一看证据二看证人,你有证据吗?有证人吗?”
不等宋时音回应,他就自顾道:“你甚都没有,你就只有一张胡吣的嘴。”
宋时音气得往官帽椅上一瘫,捂住心口,哀嚎道:“输钱已经让我够心痛了,大哥你还扎我的心,我这颗心简直拔凉拔凉的。”
周氏看宋时音做怪,忍俊不禁,嘴角露出个笑意来,柔声道:“祖母疼你,明早祖母多给你包些压岁钱。”
宋时音立时活过来了,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跑周氏跟前,伸手搂住她的脖颈,在她脸上“唧”亲了一口。
嘴里笑嘻嘻道:“还是祖母疼我,祖母是世界上最好的祖母。”
周氏老脸笑成一张菊花,嘴里嗔道:“你这孩子,疯疯癫癫的,成何体统!”
宋时音撒娇道:“人家跟祖母亲香亲香嘛。”
她蹦蹦跳跳地回到八仙桌前坐下,朝姜椿嘚瑟:“大嫂,我这叫不叫千金散去还复来?”
姜椿哼笑一声:“有甚好嘚瑟的,除非你打明儿起再不打麻将了,不然你这点子压岁钱最后不还是会到我的钱袋里?”
宋时音气结,一时间竟寻不到反驳的话来。
好半晌后,才发狠道:“我得空便练习打麻将,早晚有一天能打败大嫂,将输掉的钱全都赢回来。”
姜椿朝她竖了个大拇指:“那你好好努力,我等着你将我打败的这一天。”
以往难熬的守岁,今年因为有麻将牌的原因,不知不觉就到了子正时分。
外头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成一团,宋振庭连忙带着宋时桉出去祭拜天神。
之后大厨房送来饺子,众人吃完饺子,便赶紧各回自己院子歇息,明儿一早还得起来拜年呢。
*
大年初一这日,姜椿收到了老太太周氏跟三房各长辈给的压岁钱,每人十两,统共七十两。
减去昨晚提前给宋时初三姐妹的三十两压岁钱,还剩四十两。
但这四十两银子还没热乎一会儿,族人领着孩子来拜年,又全都派发出去了。
甚至还倒贴出去十二两。
实在是族人的孩子太多了,每人两对银锞子,就用去了足足五十二两银子。
还好府里每年就冬至跟过年给族人派发两次赏钱,要是隔三差五就来这么一回的话,她铁定破产。
午后姜椿作为四品诰命夫人,跟周氏以及庄氏三妯娌一块儿进宫磕头领赏钱。
钟文谨没能去成,因为宋时锐如今只是从五品的副千户,没有参与大朝会的资格。
相应的,他的娘子钟文谨也就没有入宫朝见的机会。
宫里若是有皇后的话,大年初一必定于坤宁宫前殿升座,受四品以上众诰命的叩拜。
但皇后薨逝,老皇帝并未立继后,也未让位份较高的韩德妃或是李贤妃掌管凤印,而是将宫务交给了太子妃宋时予。
所以今儿命妇们进宫,也是直接去东宫拜见太子妃,而不是去拜见韩德妃或是李贤妃。
这样正式的场合,命妇们疯了才会闹幺蛾子,所以姜椿就随大流地进宫,随大流地磕头拜见,领了个装着六吊朝廷新制铜钱的布袋出来。
钱不多,图的就是个好意头,以及旁人没有的这份体面。
只是古代一吊铜钱重量高达八九斤,六吊铜钱加起来五十多斤,这些身娇体贵的命妇们哪里拎得动?
太子妃安排了五辆独轮车,帮命妇们运送铜钱到宫门口。
但因命妇众多,五辆独轮车根本运送不过来,大家只能排队等。
宋家人例外。
宋家来了老太太周氏、大太太庄氏、二太太李氏、三太太秋氏跟姜椿五位命妇,共得了三十吊铜钱。
三十吊铜钱,每吊八九斤,加起来就是二百六七十斤。
姜椿一手拎两只布袋,另一只手拎三只布袋,脚步轻松地跟在几位长辈身后,朝宫门口行去。
许是其他命妇艳羡的目光太明显,连周氏这个不待见姜椿的人,都忍不住有些得意。
还不咸不淡地夸赞了姜椿一句:“素日吃那么多饭食,总算还有点用。”
姜椿笑嘻嘻道:“老太太别口头夸我呀,今儿我给您长了这么大的脸,您不赏我些簪环首饰名贵布料实在说不过去?”
周氏向来抠门,素日也就对李氏这个外甥女所出的宋时音跟宋时迁两个孙辈略大方点,但大方得也有限。
所以闻言立时就要拒绝。
然后就见姜椿晃了晃手里的布袋,一副您老要是敢不给,我就敢当场撂挑子的架势。
这条路上走着有不少命妇,以及推着独轮车来来回回运送铜钱的宫人,周氏丢不起这个脸。
只能咬牙道:“赏你根东海珍珠串的珍珠项链,成了?”
姜椿作嫌弃状:“别是放了几十年早就老旧发黄的珍珠项链?”
虽然她在现代时没买过珍珠项链,但也晓得“人老珠黄”这词语的由来。
周氏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胡说八道什么呢?我倒是想找条放了几十年的旧项链打发你,可惜我的私房里没有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姜椿这下放心了:“哎哟,那真是可惜喽,不然老太太就能再次见着我坐松鹤苑房顶上赏月光的场景了呢。”
秋氏一个没憋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然后就被周氏迁怒,挨了一顿训斥:“这是在宫里,最该讲究礼仪规矩的地方,秋氏你怎能如此有失体统?
得亏现下没人路过,不然被人瞧见了,还不知被人如何嘲笑呢。”
秋氏被训得低垂下头,偷偷撇了撇嘴,但没吭声。
她们三个儿媳妇受周氏这个婆婆压制数年,畏她如虎,等闲不敢反驳她。
心里难免有些羡慕姜椿这个侄媳妇,她虽然家世不行,也正因为如此,这才无所顾忌,想怎么闹腾就怎么闹腾。
如今不但庄氏这个当婆婆的不愿同她计较,就连周氏这个太婆婆,都避她的锋芒,不敢跟她硬刚。
可以说在宋家横着走。
这如何不叫人艳羡?
几人坐马车回到宋家,没多久男丁们也都从宫里回来了。
因为他们拜见的是老皇帝,赏钱也比命妇们多,足足有十吊钱。
当然,也都是户部新制的铜钱。
姜椿美滋滋地将装了两人赏钱的布袋拎回丹桂苑。
摸着这崭新如黄金一般颜色的铜钱,笑道:“这么新的铜钱,还真有些不舍得花了。”
宋时桉给她出主意道:“年后娘子的布庄跟胭脂水粉铺子就要开业了,到时会有不少百姓去围观,你索性让人洒些新制铜钱出去,让大家沾沾喜气。”
姜椿觉得这主意不错,笑道:“可以,就照夫君说的办。”
她换下身上的诰命服跟发冠,吩咐桂枝:“打盆水来,我卸个妆。”
诰命服跟发冠比较华丽隆重,所以她今儿的妆化得也比较重,换成家常衣裳后,就有些不相称,索性卸掉得了。
结果香胰子的清洁力度不够,洗了一遍脸后,眼影还残留大半,嘴上的口红痕迹也很明显。
姜椿让桂枝拿来钟文谨送的香皂,又洗了一遍脸,这才勉强清洗干净。
她忍不住懊恼得拍了下脑门。
自己只想着暂时没进粉底液、睫毛膏跟眼线液等难清洁的化妆品,所以卸妆水就没着急进。
却忘了眼影跟口红也比较难清洁干净,需要眼唇卸妆液。
她当即就填了个卸妆水跟眼唇卸妆液的进货单子,让桂枝给钟文谨送去。
钟文谨接到单子,当即就在拼夕夕商城下单,并选择了实体商队配送模式。
结果傍晚她正在正院用晚膳呢,门房就托人进来禀报,说有番邦商队给二奶奶送东西来了。
把钟文谨给惊得筷子都险些掉了。
她晓得拼夕夕商城发货快,但也没料到这才一个时辰过去,货就送上门来来了。
她怕引起大嫂怀疑,没敢说这是她订购的卸妆水跟眼唇卸妆液到了,只能讪笑着解释道:“我给洋货行补的货到了,洋货行过年歇业,只能叫他们送咱们府上来。”
然后亲自出去,将货给接收了。
门房管事曹贺啧啧感叹道:“番邦人就是跟咱们大周人不一样,高鼻深目蓝眼睛,怪吓人的。”
钟文谨笑道:“有甚好害怕的,不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吗?”
她让人将装着货物的木箱子抬去自己院子里,小心放好,决定等过了元宵节再拿给大嫂。
正院这头,姜椿听到有番邦商人来给钟文谨送货,顿时惊讶地挑了挑眉。
钟文谨的拼夕夕商城系统竟然这么快升到中级了?
因为实体商队派送乃是中级系统才有的功能。
这显然比原著里头提前了足足一年。
姜椿琢磨了片刻,觉得这事儿得归功于自己,是自己拿出银钱投资钟文谨,她这才能大笔大笔地从拼夕夕商城进货,狂刷经验点。
突然有点骄傲怎么回事儿?
*
次日回娘家一切顺利,姜河还比着宋家长辈,给了她跟宋时桉每人十两银子的压岁钱。
宋时桉转头去看姜椿。
姜椿笑眯眯地将荷包接过来。
咳,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两家的钱都在自己手里,姜河给压岁钱也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宋时桉这才将荷包接过来,然后当着姜河的面直接递给姜椿,笑道:“娘子收着。”
姜河脸上的笑意顿时更浓了。
他们小夫妻俩你侬我侬的,他瞧着就高兴。
当然,如果能赶紧给自己添个孙子,继承姜家的香火,那就更好了。
为此他还特意背着宋时桉,把姜椿叫到灶房,硬着头皮催了催:“你跟女婿成婚两年多了,子嗣的事情也该多上点心。”
姜椿笑道:“我们上心着呢,只是子嗣讲究缘分,缘分没到,急也急不来。
爹我知道您急,但您先别急。”
姜河梗着脖子狡辩道:“爹急啥?爹一点都不急,爹才三十多,又不是等不起。”
虽然姜椿一直都知道姜河的年纪,但却在这刻突然才惊醒过来一般,清晰地意识到他竟然才三十多岁。
她一个没忍住,嘴贱了一句:“爹你才三十多,自己续娶一房妻室,给我生个弟弟,没准还更快些呢。”
姜河顿时暴跳如雷,作势找笤帚,要揍姜椿,嘴里斥责道:“你都嫁人了还嘴上没个把门的,胡吣些什么呢?
爹要是有续娶的心思,还能等到现在?
旁人说就罢了,连你也来说,打量爹狠不下心揍你是?
今儿爹就叫你知道知道爹的厉害,看你往后还敢不敢再提这茬!”
姜椿立时跑进屋,躲宋时桉身后,嘴里求饶道:“爹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乱说了,你就饶了我这一次。
夫君你替我求求情,别让我爹揍我。”
宋时桉嘴角抽了抽。
他们父女俩,一个作势要揍人,一个做出个害怕的模样来,真是一个比一个假。
但他还是认真朝姜河拱手作揖,替姜椿求情道:“爹您莫要动怒,不管娘子说了什么惹您生气的话,她初衷肯定是为了您好的。
看在小胥的面上,爹您就饶了她这一回,她往后肯定不会乱说话了。”
姜河闻言,就坡下驴,轻哼了一声:“看在女婿的面上,我就饶过你这回,下回再敢胡吣,就是搬出你娘来,也不好使。”
姜椿从宋时桉身后探出个头来,讪笑道:“爹,你相信我,肯定没下回了。”
姜河这才罢休。
回宋家的路上,宋时桉问姜椿:“你说什么了,竟惹得爹大动肝火?”
姜河脾气极好,甚少冲旁人发火,素日姜椿做错事,他至多说她几句,从未对她动手过。
姜椿笑道:“爹催我们生小崽子,我让他续娶房娘子,自己生还更快些,结果他恼羞成怒,要揍我。”
宋时桉一下不吭声了,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车厢空间小,俩人又是面对面坐着,所以姜椿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情绪的变化。
她拿胳膊肘捅咕了下他的胸堂,笑道:“你干嘛?爹不过例行催一下,你别是当真了?”
宋时桉闷闷道:“可咱们圆房一年多了,你的肚皮始终毫无动静,我怀疑……”
姜椿还以为他怀疑自己不能生,立时瞪眼:“怀疑什么?我告诉你,你别瞎想,太医都说我身子骨康健,你难道比太医还懂医术?”
宋时桉闭了闭眼,最终还是说出了埋在自己内心深处的担忧:“我没怀疑你,我是怀疑我自己不能生。”
姜椿没将他的话当回事,甚至还一脸意味深长地笑道:“夫君莫要说胡话,你能不能生我还不晓得?”
宋时桉白了她一眼,无语道:“你给我正经点。”
姜椿立时坐直身子,收敛神色,一本正经地问道:“夫君为何会有此担忧?”
宋时桉绷着张脸,木然地说道:“先前我被关进过水牢,恰逢冬日,水牢里冰寒刺骨……
我怀疑自己寒气入体,虽然不影响敦伦,但却伤到了根本,这才导致你不能有孕。”
姜椿:“……”
她先是觉得有些好笑,还想反驳几句来着。
片刻后,她就有些笑不出来了。
还真别说,他这怀疑也不是没有道理。
男人要是受寒太过,是有可能造成死精的。
不过姜椿晓得他并非一直待在水牢里,毕竟负责审问的官员也不敢真将他弄死,隔三差五才把他丢进水牢里待半日。
所以理论上,应该是不太会影响生育能力的。
所以她笑着劝慰道:“没有的事情,太医都说夫君你身子骨康健,具有繁衍子嗣的能力,咱们要相信太医。”
宋时桉虽然不太相信太医院那帮庸医,但又怕姜椿替自己担忧,便强笑道:“嗯,娘子说得对,许是我多虑了。”
心里暗下决定,年后还是打发人去外头寻擅长医治不孕不育的神医。
姜椿在心里暗松了一口气。
还好他没较真,不然自己都不晓得该如何开导他了。
只是好景不长。
回府后,他们就听到了一个晴天霹雳。
钟文谨怀上身孕了。
宋时桉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第119章
因是过年期间, 宋家众人又恢复了在正院集体用膳的模式。
晚膳时当着众人的面,宋时桉尚且能扛得住,还笑着对宋时锐说恭喜。
等回到丹桂苑后, 他立时就绷不住了, 眼眶一下就红了,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般, 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姜椿被唬了一跳:“怎么了这是?怎地好端端的,突然就哭起来了?”
这家伙自打身子骨养好后, 精神状态恢复正常, 仿佛从前那个羞涩而又脆弱的人儿不是他似的。
她已经许久没见过他掉眼泪了。
姜椿不问还好,一发问, 宋时桉眼泪掉得更凶了, 边哭边哽咽道:“为什么?为什么二弟妹都怀上身孕了, 你的肚皮却没动静?
我成日努力耕耘, 各种姿势都尝试遍了,谁知竟是白费力气。
难道我宋时桉犯了甚天条,命里注定不会有子嗣?”
上辈子没子嗣倒罢了,是他自己不愿续娶,他也不在意死后有没有人继承香火。
但这辈子他跟姜椿琴瑟和鸣, 他无比期盼她能生下两人的子嗣,哪怕只生一个。
如此姜椿在这里就有了骨血羁绊, 不会突然哪日一觉醒来, 这芯子里又变回了原来的姜椿。
他一直等一直等,谁知等来的除了失望,还有二弟妹怀上身孕的消息。
上辈子二弟妹直到来年九月才怀上身孕, 这辈子却提前了足足大半年。
老二何德何能,竟然有这样的好运气?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这叫自己如何不伤心?
姜椿听到“各种姿势都尝试遍了”这话的时候,嘴角抽了抽,差点没笑出声来。
但看他哭得这般伤心,自己要是笑场的话,他肯定会恼羞成怒,今晚估计都没法把人哄好了。
所以她使劲咬住自己的腮帮子肉,艰难地将笑意给憋了回去。
她掏出帕子,边给他拭泪边哄道:“这有甚好哭的?你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我先前就跟你说过了,子嗣这事我没甚执念,有当然最好,没有也不妨事。
我娘家那头,可以让族长帮忙寻个家里父母双亡的孤儿过继。
宋家这边,二弟跟二弟妹愿意过继给我们个孩子当然最好,不行咱们也从族里寻个父母双亡的孤儿过继。
不愿过继也没关系,索性叫二弟跟二弟妹所生的侄儿给咱们养老呗,咱们手里银钱跟产业不少,不怕他们不尽心。”
宋时桉抬起一双泪眼,瞪了她一眼:“你不懂,这不是过继不过继的问题,我根本不在意甚香火不香火的。”
姜椿确实不懂他为甚如此在意子嗣,大概是男人的尊严在作祟?
她顺毛哄道:“是是是,我不懂,我脑子笨嘛,哪像夫君聪明绝顶,还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她又将人揽进怀里,柔声道:“好啦好啦,莫哭了,咱们只是暂时没有子嗣而已,又不是被判了死刑,回头咱们多努力努力,没准就有好消息了呢。”
还意有所指地贼笑道:“夫君得闲多钻研钻研,兴许还有甚旁的姿势咱们没尝试过呢。”
宋时桉见她一副嘻嘻哈哈的模样,压根就不懂自己的难过跟担忧,简直要被气死了。
他挣脱她的胳膊,反客为主,一下将她压到罗汉床的引枕上,伸手掐住她的脖颈。
嘴里冷冷道:“你一个不知哪里来的孤魂野鬼,我不揭穿你,你还真当自己是姜椿本人了?”
被压到引枕上的姜椿脸上原本还带着笑意,还以为他哭着哭着虫虫上脑,要跟自己生小崽子呢。
谁知他竟然用如此暧昧(?)的姿势,说出如此惊悚的话语来。
一瞬间,她仿佛冰水浇头般,浑身从头到脚,连血液都冷透了。
完了完了,自己借尸还魂的秘密暴露了……
只是没等她想出反驳的说辞来,又听宋时桉冷冷道:“我之所以着急想要跟你生下子嗣,是担忧你鸠占鹊巢根基不稳,兴许哪日就被原主一脚踢出‘家门’了。
而生下有我俩骨血的子嗣后,你在这世间会多一份因果,原主再想将你赶走,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姜椿呆愣了片刻,这才“啊?”了一声。
当初原主因淋雨而连发三日高烧,烧得不省人事,连从县城请来的大夫都说没救了。
姜椿穿过来的时候,原主连呼吸都停了,自己算是真真正正的借尸还魂死而复生。
所以她从未担忧过原主哪日会突然跳出来取代自己这茬。
不过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是啥时候知道自己芯子里换了个人的?又是怎么发现的?
她疑惑地问道:“你是何时得知我并非原主本人的?怎么发现的?”
宋时桉轻哼一声:“比发现你身上有神器还要早些时候。”
至于如何发现的?他选择回避这个问题。
因为这会牵扯出自己重生之事,说不得。
姜椿:“……”
亏她还成日遮遮掩掩的,感情自己在他跟前就跟果奔似的,还一果就好几年?
简直就跟个大傻子一样。
姜椿后脑勺往引枕上结实一躺,选择了摆烂:“夫君,你还知道什么,一并说出来,放心,我扛得住。”
而宋时桉也没辜负她的“期待”,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道:“我还知道二弟妹芯子里也并非原主。”
姜椿:“……”
她人都要麻了。
这就是写高智商美强惨男配的下场?不但自己果奔,连自己笔下的亲闺女也在果奔。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在心里“嘶”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被揭穿穿越女的身份其实并不可怕,既然他选择隐藏这个秘密,好几年不戳破自己,显然是不想失去自己。
可怕的是自己除了穿越女外,还有另一重身份,那就是——这个书中世界的原作者。
如果被宋时桉知道他之所以如此凄惨,又是被抄家;又是被抓进天牢严刑拷打身受重伤,甚至还可能冻坏了小蝌蚪;又是被卖到乡下给个屠户女当赘婿,都是自己这个原作者刻意为之的情节……
她觉得他会当场黑化,直接要了自己的小命。
所以这个秘密她死也不能说,必须要带到棺材里去。
这时,宋时桉又缓缓吐出一句话来:“我还知道你跟二弟妹来自同一个地方。”
姜椿:“……”
真是谢谢您嘞,自己跟钟文谨还没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呢,在宋时桉这里却已经顺利会师了。
难兄难弟了属于是。
她静默好一会子,这才哼唧道:“你何苦要揭穿我,继续装傻充愣不好嘛?晓不晓得有个词语叫‘难得糊涂’?”
宋时桉掐在她脖颈上的手收紧几分,冷哼道:“我原也不想揭穿你的,谁让你在子嗣事情上不上心,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我只能揭穿你,让你晓得此事的重要性。”
姜椿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毛病又犯了,她抬眼朝他抛了个媚眼,意有所指道:“生小崽子这种事情,夫君努力就行了呀,我上不上心有甚关系?”
宋时桉松开她的脖颈,从她手里夺过丝帕拭了拭长睫毛上挂着的泪珠,冷冷道:“说正事呢,你给我严肃点。”
姜椿嘻嘻哈哈哈道:“可是夫君说的是生小崽子这种事情呀,这叫我怎么严肃得起来?
难不成敦伦的时候咱俩都板着脸闷不吭声,比谁更像木头人?”
宋时桉:“……”
他真是被她这胡搅蛮缠的话语给气笑了。
他忍无可忍地大吼了一句:“姜椿!”
姜椿掏掏耳朵:“在呢在呢,别吼这么大声,我耳朵又没聋。”
见他冷冷瞪着自己,面沉如水,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模样,她连忙收敛神色。
认真道:“我进入这具身体的时候,原主已经病死了,所以夫君你根本不必担忧她哪日会突然跑回来取代我。”
宋时桉怎可能不担忧?
她跟二弟妹芯子里换了人,自己也是从上辈子重生回来的,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们所在的这个世界常有不合常理之事发生,自己的担忧也并非杞人忧天。
他冷哼道:“凡事无绝对,为了避免此事发生,你必须生下个子嗣来才行。”
姜椿简直无语:“谁告诉你生下子嗣就能避免被原主夺回身体控制权?
分娩是孕妇身体最脆弱的时候,没准原主会趁机抢夺身体也未可知呢。”
她不过随口这么一说,谁知竟然一语成谶。
当然这是后话。
宋时桉听了她的话,竟然觉得十分有道理。
所以,自己这是白哭了一场?
他果断改了主意:“娘子说得有道理,既如此,咱们便不生了。
回头你找二弟妹帮忙买些番邦避孕物什,留着咱们敦伦时用。”
她们的来处比大周要发达,所以避孕物什上肯定比大周的避子汤要更不伤身体些。
姜椿:“……”
方才他还为生不出子嗣而伤心痛哭,这会子又让自己去买避孕用品,男人心海底针啊,也忒善变了些!
她白他一眼,气死人不偿命地哼笑道:“没必要,以往咱们没避孕,不照样没怀上子嗣?说明夫君可能真在水牢里冻坏了身子。
番邦的东西都不便宜,避孕用品也一样。
不买就是赚便宜,所以夫君你呀,可真是给咱家省了不少银钱呢。”
宋时桉顿时脸色铁青,再次伸手掐住她的脖颈,咬牙切齿道:“为夫没听清娘子的话,娘子能否再说一遍?”
姜椿笑嘻嘻道:“我逗你玩呢,咱们原先怎样往后还怎样,顺其自然就好,没准过阵子就怀上子嗣了呢。”
宋时桉顺着她先前的话,冷冷道:“然后你分娩时身子虚弱,被原主趁机抢夺走身体是?”
姜椿自信满满道:“谁身子虚弱?我壮得跟头牛似的,分娩而已,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生孩子谁不怕?她也怕。
她这自信是装给宋时桉看的,免得他又胡思乱想,搞甚避孕措施。
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想要个自己骨血的小崽子的。
所以,避孕是不可能避孕的,等生完二胎再避孕不迟。
宋时桉抿了抿唇,觉得自己有些被她说服了。
她身子骨的确比其他女子都强壮许多,到时自己让太医院擅长妇人病的何太医坐镇,再多请几个技术好的稳婆帮她接生,想必就不会出甚岔子了。
想通一切的宋时桉松开她的脖颈,站起身来,然后俯身将人打横抱起。
边往净房走,边勾唇笑道:“既然娘子壮得跟头牛似的,那今儿的地就由娘子自己来犁。”
姜椿:“???”
等俩人沐浴完,回到卧房内后,姜椿总算明白他先前那话是甚意思了。
他半躺在塌上,让她坐到自己身上,自力更生。
姜椿:“……”
要换作平时,她肯定直接翻下来,往塌上一趟,选择摆烂。
但今儿情况有些不同。
看在他因为羡慕嫉妒恨宋时锐即将当爹而哭过一场的份上,她还是选择了纵容他。
没办法,谁让她这人容易心软,见不得男子掉眼泪呢。
她运用腰腹的力量,起起落落地动作起来。
宋时桉半眯着眼睛,舒服得不行,心情极好地逗她:“娘子好好努力,能不能怀上小崽子,就看娘子努力得够不够了。”
姜椿闻言,转了转眼珠子,笑嘻嘻道:“我是得好好努力,夫君一心想着能怀上个有咱俩骨血的子嗣好彻底拴住我,我必须得让夫君怀上才行。”
宋时桉嘴角抽了抽,伸手在她屁屁上轻拍了一巴掌,笑骂道:“你胡言乱语什么呢!”
自己一个男子,如何怀上子嗣?压根就没有这个能力。
不过想想倒是有些可惜。
自己要是能生,早给她生三五个了,还用巴巴地指望她的肚皮有动静?
姜椿在心里“啧”了一声,可惜自己穿的不是女尊世界,不然搞大宋时桉这样一个大美人的肚子,让他替自己生小崽子,那该多幸福?
正胡思乱想呢,屁屁上又挨了他一巴掌。
宋时桉轻哼一声:“别走神,赶紧犁地。”
姜椿气得磨牙,见不得他这副懒洋洋的享受模样,但想到素日都是他埋头耕耘,自己躺着享福,到底还是没撂挑子。
她天生神力,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而且自己犁地能自己控制节奏,竟然比他犁地还更消魂一些。
于是她爽完一回,不用宋时桉开口,就主动又来了一回。
完事后,她气喘吁吁地趴在宋时桉胸堂上,有气无力道:“犁地太辛苦了,我再也不干了。”
宋时桉吃得饱饱的,心满意足地揽住她的纤腰,笑着打趣道:“真不干了?”
姜椿在他怀里哼哼唧唧了片刻,这才改口道:“偶尔犁一次也成。”
“呵呵……”宋时桉发出磁性而又愉悦的笑声。
姜椿缓了好一会子,这才又开口,认真问道:“夫君怎地不问我跟二弟妹来自何处?”
宋时桉轻抚着她乌黑浓密的长发,轻描淡写道:“一个写大食文字跟瘸腿周字的地方,一个物品比大周更丰富,技术比大周更先进的地方。
我知道这些就足够了,其他也没甚好多问的了。”
好奇是好奇,但他并不想多与姜椿谈论这方面的话茬,免得她燃起思乡之情,然后千方百计地寻找返乡之法。
姜椿朝他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夫君,忒有定力了些,竟然对异世界的种种一点都不好奇。”
异世界?
宋时桉在姜椿看不到的地方,惊讶地瞪大了一双凤眼。
他原以为她跟二弟妹是来自大洋彼岸的番邦国家,毕竟她们都懂大食文字,素日行事也与大周女子不同,是番邦洋人的可能性极大。
却没想到,她们竟然是异界之人。
所以,她这是跨越了两个世界,来到了自己身边?
自己何德何能,竟然有这样的好运气!
同时心里的不安感更重了几分。
是番邦洋人倒还好些,若她哪日回到了大洋彼岸的番邦国家,自己尚可能借助海船前去寻找她。
可她是异界之人。
她若是哪日回去了自己的世界,自己就算上天入地,也再无找到她的可能。
看来让人寻找擅长医治不孕不育神医的事情刻不容缓了,过完上元节就动身。
讳疾忌医是不行的,若果真自己身子有问题,不管吃多少药扎多少针,他都要治好。
*
姜椿辛苦耕耘两回,次日腰酸腿疼,犹如当真下地刨了几亩地一般,走路都发飘。
昨儿她只口头跟钟文谨道了喜,这会子收拾出来个装了五斤红枣、一斤血燕燕窝以及二斤银耳的小包裹,让桂叶给青竹苑送去。
钟文谨这头,有孕的事情,并未让她感觉多高兴,甚至还有些懊恼。
原著里头,她跟着宋时锐进京后,因囊中羞涩,又哪哪都需要花钱,所以将做买卖挣钱当成第一要务。
钱都没有,怎么养孩子?
所以她跟宋时锐每回敦伦,都会及时提醒他戴小雨伞。
现实中也一样。
只除了一回。
那日钟文谨收到大嫂投资自己的一千九百两银子,兴奋得不行,觉得自己可以大干一场,系统升级有望了。
或许是太高兴了,加上正好是安全期,夜里敦伦时她便没提醒宋时锐戴小雨伞,直接真空上阵了。
然后就这么一发入魂,中了大奖。
钟文谨觉得这个孩子来得有些不是时候。
她跟大嫂的洋货行才刚开业,年后还预备开个酒坊,自己用现代酿酒工艺酿高度酒卖。
正该是全身心搞事业的时候,却揣上了个拖后腿的吞金兽。
不过好在现在才刚有孕一个来月,又没甚孕吐症状,并不耽误她继续搞事业。
得趁着这段时间,将洋货行跟酒坊给搞上正轨,如此就算孕后期自己选择躺平,也不至于乱了套。
听闻桂叶替姜椿来给自己送东西,她忙道:“快请进来。”
桂叶将这包袱放下,笑道:“二奶奶,我们奶奶让把这些补品给您送来,让您好好补补身子,回头给她生个大胖侄子玩。”
钟文谨嘴角抽了抽,果然是大嫂能说出来的话。
她笑道:“替我谢谢你们奶奶。”
叫人拿了个荷包给桂叶。
桂叶含笑接过,退了下去。
钟文谨这才让丫鬟打开那包袱,准备瞧瞧大嫂给了自己甚好东西。
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里头的红枣跟银耳倒罢了,虽然品相瞧着极好,像是上等货,旁边那一大包血燕燕窝却是差点闪瞎她的狗眼。
大嫂偷摸孝敬婆婆一斤血燕燕窝的事情,钟文谨有听庄氏提起过。
得知一盏血燕燕窝就值几两银子,她当时差点没惊掉下巴。
直夸大嫂对婆婆孝顺,把庄氏夸得嘴角上扬,脸上都有了笑模样。
却没想到大嫂竟然也给自己送了一斤血燕燕窝。
大嫂这人,忒大方了些,简直就是散财童子啊。
她投桃报李,决定回头就给大嫂送几麻袋红薯种子跟玉米种子,反正大嫂手里有两个田庄,有的是田地种。
所以正月十六这日,姜椿不但收到了自己追加的卸妆水跟眼唇卸妆液货物,还收到了四麻袋红薯种子跟四麻袋玉米种子。
把她高兴得差点笑歪了嘴巴。
宋时桉挑眉问道:“这两样粮食很好吃?”
姜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好吃也好吃,说不好吃也不好吃,单看怎么个吃法。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两样粮食都十分高产,产量少说也是麦子的好几倍。”
宋时桉立时道:“那娘子可要好好种植,种上两年,多留些种子,回头我替你献给太子姐夫,让他给你个大奖赏。”
姜椿心想,你这计划倒是挺巧的,两年后恰好就是老皇帝薨逝太子黎钧行登基的时间。
新帝登基,又得到了番邦高产粮食,到时广告天下百姓,这拥护值不得蹭蹭往上涨?
不过这对自己来说可是大好事,这样大的功劳,只奖励银钱是不行的,肯定还得给些其他的赏赐。
譬如将自己的诰命夫人升一升等级,压过宋时桉的官职什么的。
咳咳,她呀,就喜欢压他一头的感觉,贼好。
当然,吃水不忘挖井人,她也没忘了带上钟文谨:“这是二弟妹帮我弄到的,到时夫君向太子姐夫献良种时,可别忘了把二弟妹带上。”
宋时桉也没反对,点头道:“好。”
撇开钟文谨是不可能撇开的,她那神器如此有用,往后还指望她继续给姜椿提供好东西呢。
事实证明,姜椿很有先见之明,选择跟二弟妹交好,不然她也不可能得到如此多好东西。
姜椿闻言顿时放心了。
第120章
腊月十六衙门开工后, 何书渝便受到大理寺传唤,前去应诉。
他自然不会认罪,咬死自己娘子鹿氏乃是突发心疾暴毙而亡。
还将自己岳父鹿员外从隔壁水纹县请仵作来验尸这茬给说了。
无凭无据的, 大理寺卿程泽年也不可能将其定罪, 今儿不过是按例过下堂。
具体案情如何,得等他派人前往登州府黄县详查之后, 才能定夺。
不过何书渝到底事涉命案,在结案前他不可离京, 否则会被当成畏罪潜逃。
何书渝心里憋气, 明知道宋家这是故意使绊子拖住自己,耽误自己派官, 但也没法子, 大周律法就是这样规定的。
他有心想再上宋家门闹腾, 但先前挨了那个杀猪女出身的宋大奶奶一顿棍棒, 疼了他足足七八日才好。
真是里子面子都丢尽了。
若是再上门,又挨一顿打的话,往后他还如何好意思在官场混?
遂作罢。
不过他也没有就此放弃,使银钱寻了些乞丐跟帮闲的力夫,让他们在外头卖力地宣扬自己与宋时初的关系。
没几日, 整个京城就都知道宋家二姑娘曾给前黄县县令何书渝当过两年通房的事情了。
消息传到宋家的时候,宋时初相当淡定。
她料定何书渝这个一心想着攀附权贵的无耻小人定然不会轻易罢手。
家里有大嫂镇宅, 他挨过一顿好打后, 轻易不敢再上门。
那么他能做的就只有一件事了——故意败坏自己的名声,逼宋家将自己许给他,好息事宁人。
可惜宋家不是程家。
如今的宋家, 除了自己母亲跟二婶运道略好些,其他人个个都有黑历史, 堂妹宋时音甚至被卖进青楼过。
他们家的名声可以说早就跌到谷底了。
就算何书渝再如何败坏自己的声誉,也对宋家造不成太大的影响。
母亲说得对,就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自己曾给人当过通房又如何?自己可是太子爷的小姨子,多得是人愿意求娶自己呢。
根本没必要因为过去的经历而自责。
用大嫂大逆不道的话来说,就算有错,那也是老皇帝的错,自己只是个无辜的受害者罢了。
虽然宋时初没太将这事儿放心上,但姜椿还是怕她闷在家里想不开,便让她跟在自己身边,给自己打下手。
姜椿请人看了黄历,正月二十二是黄道吉日,她打算两家铺子同时开张,这几日正忙得脚不沾地呢。
宋时音得知后,拉着宋时玥,也要掺和进来。
姜椿故作嫌弃状:“你俩来帮忙?我看帮倒忙还差不多。”
宋时音理直气壮道:“谁说我们是来帮忙的?我们是来学习如何开铺子的。
我如今也是有铺子的人了,不跟着大嫂学一学,回头如何将铺子开起来?”
宋时音见姜椿要开铺子,非要让李氏给她间铺子。
李氏不惯她这毛病:“等你出嫁时我自然会给你铺子跟庄子当嫁妆,现在婚事还没影子呢,你要甚铺子?”
宋时音一哭二闹三绝食四上吊,誓要将铺子弄到手。
李氏还没心软呢,宋时迁就先扛不住了,替宋时音说好话:“母亲您就给妹妹间铺子玩,横竖您嫁妆里好几间铺子呢。
可别让她再闹腾了,我好容易放假回家,脑瓜子都要被她吵裂纹了。”
宋时迁明年要参加乡试,李氏怕宋时音闹腾吵到自己宝贝儿子温书,总算松口,给了宋时音一间铺子。
姜椿还是让她俩跟着了。
反正一只羊也是放,三只羊也是放,没多大区别。
*
忙活了好几日,总算将开业前的准备工作完成了。
转眼来到二十二日。
姜椿提前让人买了四挂百响的鞭炮,每个铺子两挂,在午正这个吉时准时燃放。
布庄这边姜椿搞的开业活动是买三送一,买三尺布就多送一尺。
西市这边的顾客群本就是平民百姓,听闻新开的春安布庄买三尺布就能多送一尺,无数精打细算过日子的娘子蜂拥而至。
把春安布庄挤得水泄不通,简直比当初顺风洋货行开业时的场面都热闹。
姜椿只在这里待了两刻钟,便带着宋时初三姐妹去了东市的香腮雪。
宋时玥一见到这牌匾上的字,立时笑道:“鬓云欲度香腮雪?”
这句出自唐代温庭钧的《菩萨蛮·小山重叠金明灭》。
因大周是从唐代以后拐了个弯儿,所以宋时玥能念出来并不奇怪。
她们三姐妹虽然这几日跟着姜椿在东市进进出出无数回,但因为铺子外头的牌匾上盖着红绸,所以她们并不晓得铺子的名字。
姜椿夸赞道:“玥姐儿果然饱读诗书,一下晓得了这名字的出处。”
宋时音不甘示弱道:“温飞卿的词,说得好像谁不会背似的。”
温庭钧,字飞卿。
姜椿笑嘻嘻道:“我不会背呀,这铺名还是我找你大哥帮选的呢。”
春安布庄的名字是她自己取的,很简单,就是从她跟宋时桉的名字里各提取一个字,然后去掉木旁。
胭脂水粉铺子的名字她交给宋时桉来取。
一人取一个,公平公正。
谁知宋时桉给取的名字都相当文雅,也不能说不好,就是太过寻常,跟其他胭脂水粉铺子都一个画风。
而姜椿要的是另类,要的是牢牢吸引住别人的眼球。
她索性自己上阵,起了三个,分别是点绛唇、半面妆以及香腮雪,然后让宋时桉帮忙从中挑选一个。
宋时桉当时的脸色,那叫一个无语。
最后他矮子里拔高子,选定了香腮雪。
宋时音忍不住咋舌:“大哥竟然给起个这样的铺名,这显然跟他以往起名的风格迥异。”
她往姜椿跟前凑了凑,小声打趣道:“大嫂,你是怎么威胁大哥就范的?”
姜椿白她一眼,故意逗她:“哎哟,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可不兴问这个。”
宋时音:“……”
得,不用问了,她知道答案了。
哼,在大柳树村的时候,自己可没少听壁角,还能不知道你们那点子破事儿?!
几人从后门直接上了二楼。
二楼除了给姜椿这个东家预留的一间雅间外,还有七间雅间,上面都挂着刻有“VIP贵宾室”的木牌。
是替VIP客户准备的会议室跟休息室。
持VIP卡的客户不用跟人挤在楼下挑挑拣拣,店里伙计会将她们感兴趣的货品送到贵宾室来,供其挑选。
除了普通货品外,她们还有资格购买店里的高定,包括签到打卡获得的古代高品质胭脂水粉以及从钟文谨那里进货的现代彩妆。
经过综合考虑,姜椿将VIP的额度定为一百两。
上月购买店内胭脂水粉达到一百两的顾客,可以得到一张VIP卡,持此卡可享受享受VIP贵宾室服务以及拥有购买高定产品的资格。
VIP卡有效期为一个月。
也就是说如果想要全年享受VIP服务的话,一年消费额需要达到一千二百两银子。
不可谓不高。
但其实也并不是完全没人能达到。
一类就是手里铺子、田庄一大堆,不缺银钱的贵妇,她们只买贵的跟稀罕的,香腮雪精准满足了她们的需求。
再有就是大家族里掌管中馈的当家主母,每个月都要给家中的女眷采买胭脂水粉。
如果家中女眷人数众多,好几十位那种,每人五两银子份例的话,加起来就轻松过百。
她们为了能买到香腮雪的高定,自然就会选择从香腮雪采买胭脂水粉。
只要把握住这两类客户,香腮雪一年的业绩就十分亮眼了。
更何况还有不少细水长流的普通顾客呢。
掌柜曹婉得知东家带着宋家三位小娘子来了,自己忙得脱不开身,让伙计泡了壶茶送上来。
姜椿几人边吃茶边站在窗边看楼下的情况。
宋时初略带担忧地说道:“比起布庄的红火来,这里倒有些清冷。”
进店的顾客只小猫两三只。
姜椿笑道:“不急,我叫人在外头造了不少势,就算是来看热闹,那些达官贵人家的女眷也必定会来的。”
而且,她还请了个带货女王来呢。
说曹操曹操到,一刻钟后,曹婉急急忙忙地跑上来,喘着粗气说道:“东家,新城长公主殿下来了。”
姜椿立时招呼宋时初三人:“我干娘来了,走,你们跟我下去迎一迎。”
四人连同曹婉急匆匆下楼。
新城长公主已经搭着何嬷嬷的手走进了店里,正低头打量着柜台里摆放的胭脂水粉。
“给干娘请安。”姜椿福身行礼,扬声道:“干娘您有贵宾卡,请上二楼贵宾室。
贵宾室里除了有专门的伙计替您跑腿外,还可以购买本店从番邦商人那里独家定制的高级胭脂水粉。”
何嬷嬷笑着充当捧哏,好奇问道:“没有贵宾卡的客人,就不能购买这独家定制的高级胭脂水粉?”
姜椿颔首,笑道:“对,咱家的高定物品样样都是珍品,只有持贵宾卡的顾客才有资格购买哟。”
新城长公主哼笑一声:“花样还真多,本宫倒是头一回听说有钱不赚的,那就上去瞧瞧。”
姜椿狗腿地凑过去,伸手扶住新城长公主另外只胳膊,笑嘻嘻道:“干娘这边请。”
将人扶上二楼后,她直接将新城长公主带去了自己的房间。
然后吩咐女伙计:“拿两套高定来。”
姜椿亲自给新城长公主跟何嬷嬷倒茶,笑道:“辛苦干娘跑这一趟,来替我撑场子。”
新城长公主轻哼一声:“当人干娘的,若是只收孝敬不帮衬干女儿,要不了多久,这干女儿只怕就跑路了。”
姜椿嘻嘻哈哈道:“我夫君在京城呢,我能跑路到哪里去?跑路是不可能跑路的,最多再认个干娘,去孝敬旁人去。”
此话一出,立时招来新城长公主的怒瞪,她冷冷道:“孝敬旁人?我倒要看看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跟本宫抢干女儿!”
姜椿“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这霸总十足的语气,新城长公主您是不是走错片场了?
说话间,女伙计提了个雕刻着精致兰草纹样的手提箱进来。
姜椿接过来,将其放到新城长公主面前,伸手将箱盖掀开,露出里头整齐摆放着的瓶瓶罐罐。
左边是签到系统出品的螺子黛、鹅蛋粉、胭脂膏子、面脂跟口脂。
右边是拼夕夕商城进货的眉笔、眼线笔、12支口红、双色腮红、十六色眼影盘、化妆刷套装、卸妆水以及眼唇卸妆液。
左边那些都是传统胭脂水粉,自不必多说。
姜椿着重介绍了下右边的现代彩妆用品,完事后跃跃欲试道:“干娘,我给您画下眼妆呗,您看我这眼妆亮晶晶的多好看?”
新城长公主没拒绝,转头对何嬷嬷道:“把阮娘子喊进来,让她学学如何画眼妆。”
阮娘子是负责给新城长公主梳头化妆的梳妆娘子,这会子也跟着来了,正在外头候着呢。
何嬷嬷应声退下,片刻后带了个三十来岁的妇人进来。
姜椿见人来了,这才先用眼线笔给新城长公主勾了眼线,然后用化妆刷套装里边的眼印刷帮她上眼影。
上完眼影后,还给她打了腮红,又涂了正红色的口红。
她将化妆镜端到新城长公主面前,笑嘻嘻道:“干娘您瞧瞧,是不是比先前更精神更好看了?”
新城长公主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见画了眼影的自己眼睛轮廓更加分明不说,上头层层晕染的眼影,让眼珠子变得云遮雾绕一般,给自己平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情。
她忍不住赞叹了一句:“这番邦胭脂水粉倒是有些意思。”
姜椿笑道:“眼影盘我只用了三个颜色,统共有十六个颜色呢,干娘回头可以让阮娘子慢慢研究,看如何搭配更适合干娘。”
她又将卸妆水跟眼唇卸妆液拎出来,给阮娘子说了下这两者的用处。
又笑着对新城长公主道:“干娘,日常卸妆很重要,若是卸不干净,导致毛孔堵塞,脸上就会生痘痘生粉刺。”
新城长公主白她一眼:“这还用你说?涂脂抹粉就跟往墙上刷石灰粉一样,睡前若不清洗干净,肯定伤肌肤。”
姜椿笑了笑。
看,古人懂的一点都不比现代人少。
不过他们的香胰子清洁力太差了,姜椿又趁机夸赞了下自家洋货行的香皂:“香胰子洗脸洗不干净,不如洋货行的香皂,干娘记得用香皂洗脸。”
姜椿先前就给新城站公主送过怀表、化妆镜跟香皂了,就是不晓得她用没用。
洗面奶暂时还没排上号,只能等以后陆续上新。
新城长公主轻哼一声:“啰嗦。”
姜椿笑嘻嘻道:“甚啰嗦,我这叫关心干娘,干娘您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有我这样贴心的小棉袄,不晓得多少人羡慕干娘您呢。”
新城长公主抿了抿唇,竟然有些想附和。
自己之所以认姜椿当干女儿,可不是瞧中了她这个人,而是冲着宋时桉以及他背后的宋家去的。
但与她相处一阵子后,新城长公主发现自己仿佛多了个贴心小棉袄,她有甚好吃的好玩的,都会打发人给自己送一份来。
素日对自己也是百般关心。
甚至不光关心自己,还会关心驸马跟年哥儿。
可以说这个干女儿认得一点都不亏。
但新城长公主嘴上还是轻哼了一声:“羡慕?羡慕我有个殴打朝廷命官的干女儿?”
这显然说的是姜椿揍何书渝的事情。
好事不出名,坏事传千里,姜椿揍完人后,都不用何书渝找人宣传,很快就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了。
姜椿纠正道:“错,不是殴打朝廷命官,而是揍一个污蔑我家二妹妹清白的登徒子而已。
这样的登徒子,我见一个揍一个,见一双揍一双。”
新城长公主:“……”
这家伙原就胆大妄为,谁都敢揍,如今有了自己当靠山,只怕更无法无天了。
不过她也没多说什么。
姜椿愿意当自己干女儿,图的不就是自己能替她撑腰?
她们也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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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城长公主到底身份尊贵,并未在香腮雪多待,只坐了两刻钟,便带着两套高定走人了。
她走后没多久,店里开始上人。
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门口就停满数不清的轿子跟马车。
有新城长公主这个带货女王出马,那些选择观望的贵妇们,总算行动起来了。
因一下来的人太多,姜椿以及宋时初她们三个也不得不出面招呼顾客。
好在她们三个这几日也没白跟前跟后,该学会的都学会了,加上她们自己手里就有一整套的高定产品在用,介绍起来半点都不怯场。
这三个小姑子孺子可教,姜椿觉得自己以后可以多带带她们。
看着她们忙前忙后的模样,姜椿再次想起了如今亲事还没着落的王银儿。
在坚持不懈地努力下,她如今已经能一口气走半个时辰的路了。
或许自己应该写信回去问问她愿不愿意进京?
来了以后,倒也未必一定要帮自己做事。
她手里有银钱,人又聪明,想做甚营生都可以。
主要是京城比红叶镇大许多,人多机会也就多,没准她的缘分就应在这里呢?
以王银儿的身子骨,坐马车颠簸好几日,肯定扛不住。
但若是坐船,沿京杭大运河北上的话,应该问题不大。
想到这里,她决定晚上回去就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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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忙活一整日,但看着账本上的营业额,姜椿浑身的疲惫顿时一扫而空,嘴都差点笑歪了。
她大手一挥,给了宋时初三人每人三十两银子,算是今儿的辛苦费。
咳,她们过年的压岁钱大半都进了自己口袋里,算了算数额,自己不过是将赢她们的压岁钱还回去,再每人贴补五两银子而已。
她们这样好出身的大家闺秀给自己当一日女伙计,五两银子根本不算多。
回到丹桂苑后,姜椿还是撑着疲惫的身子,给王银儿写了封信。
次日去西市春安布庄时,路过姜家,她顺道进去问了她爹姜河一句:“爹我要打发人送信回红叶镇,你要不要捎信或者东西回去?”
姜河黑着一张脸,没好气道:“捎什么捎,爹可没这个心情。”
姜椿见状,立时关切地询问道:“爹你怎么了,谁惹到你了?”
姜河板着脸,没好气道:“还不是春安布庄旁边那家粮店的郝掌柜,我都说无意续娶了,还非要给我介绍他守寡的妹子。”
姜河昨儿晃悠到春安布庄看情况,见铺子里头人山人海,侄儿郑鲲忙得跟个陀螺似的团团转,便自告奋勇帮忙收钱。
他摆摊卖肉多年,收钱这样的小事儿还是做得来的。
中午歇息时,隔壁韩记粮店的郝掌柜进来搭讪,两人便攀谈起来。
谁知攀谈着攀谈着,就攀谈到了亲事上头。
姜椿笑道:“爹你可是宋家嫡长子,太子爷小舅子的岳父,在旁人眼里可是香饽饽,有人给你说亲有甚好奇怪的,以后这样的事情只会多不会少。”
姜河略带尴尬地说道:“若只是嘴上说亲,我直接拒了便是,倒不至于放心上。
谁知这郝掌柜那般厚脸皮,午后竟然直接将自己妹子喊来与我相看。
我何时说过要与他妹子相看了?简直是不知所谓!”
周人说亲并不盲婚哑嫁,若两户人家有意结儿女亲家,会先安排家中小辈相看一番。
两人若是相中了彼此,这才会请媒婆上门说亲。
一定程度上,跟现代相亲有些相似。
不过古代相亲的人选都是父母严格控制的,就算有自由,这自由也有限。
姜椿嘴角抽了抽,顺着姜河的话批判道:“这郝掌柜也太过分了些,哪有不经对方同意就直接安排相看的?没有这样办事的。”
姜河点头道:“就是呢。好在他妹子是个讲理的,我将事情同她一说,她还替她哥哥道歉来着。”
姜椿勾了勾唇,提醒姜河道:“爹你仔细点,别中了人家的仙人跳。
没准这是他们兄妹俩商量好的计策,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当哥哥的混不吝,正好凸显妹妹识大体。”
姜河哼笑一声:“管他们呢,反正无论他们怎么谋算,我也无意续娶旁人。”
姜椿笑了:“爹你这叫以不变应万变呢。”
同自己闺女发泄一通,姜河心情好了不少。
改口道:“我让鲲哥儿替我给你舅写封信,你晚些时候让人来取一下。”
自己坚决拒绝了旁人说的亲事,这不得在大舅子面前表表功?
姜椿点头应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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