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同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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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二!”徐尘散惊呼,丢了缰绳就朝霍无妄跑去。
宋锦安亦是匆匆赶去,见霍无妄倒地不起,便猜到他多数是毒发了,“先把他抬回东屋。”
二人一同将霍无妄架起来往东屋去,直到将人放在床榻上,宋锦安又急忙慌的去西屋拿银针。
徐尘散则是盯着床榻上的霍无妄看了许久,自言自语道:“好端端的,怎会晕倒呢?”
邪门了,他明明记得霍二身子好得很,平日里极少生病。
等宋锦安拿了银针来,便慌忙为他针灸。徐尘散站在她身后看着,直到看见宋锦安从霍无妄的荷包中拿出一个小瓶,从中倒出一粒药丸就给霍无妄喂下,他才忍不住问:“霍二这是怎么了?”
连药丸都随身携带,显然不是头一次遇上这等事了。
“中毒了。”宋锦安道。
徐尘散双眉一挑,又看看一脸淡然的宋锦安,却蓦然笑了,“锦安妹妹真会说笑,中毒一事可不能胡乱说。”
“并非是在说笑,而是实话。”将小药瓶收进霍无妄的荷包中,宋锦安起身往门外走。
徐尘散意识到事情不对劲,急忙跟上去,接着追问:“难道霍二真是中毒了?不是,他怎会中毒呢?到底是何人下的毒?”
宋锦安脚下未停,朝着厨房走去。徐尘散本想追上去,但见他的马匹还在院外,急忙去将马牵了进来,又将马背上的两个大包卸了下来,送去正堂,转而才去厨房。
但他却只是站在门前,看着又小又破的厨房,不由得拧着眉,眼底尽是不解与心疼。
可现下也顾不得询问宋锦安这几年的日子过得如何,要紧的是霍二所中之毒!
“究竟是何人给霍二下的毒?你可知是何毒?有解药吗?”徐尘散问个不停。
宋锦安正煎药,听闻此言抬眸看他,“毒是我下的,是剧毒,暂且没有解药。不过我自会想法子寻神医为他解毒,不会让他毒发身亡。”
眼见徐尘散双眸逐渐瞪圆,宋锦安却低笑一声,“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为何要给他下毒吗?”
徐尘散只觉一切来得太过突然,但他知道宋锦安绝不会无缘无故的给霍无妄下毒。
霍二到底是霍家人,宋锦安绝非恩将仇报之人!
“锦安妹妹定然有不得以的缘由,才会给霍二下毒。”徐尘散道。
宋锦安苦笑,慢慢垂下眼帘,用蒲扇轻轻扇着泥炉里的火,“徐三哥所言不错。他来福鹿县的第一日,便遭人伏击,险些要了他性命。那时我……我正巧路过,对方人多,且个个都是高手。迫于无奈,我才用了毒,从那些人手中救下他。”
三言两语便将事情说的明白,但也刻意隐瞒了她是如何得知霍无妄即将遇险一事。
徐尘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见宋锦安笑意苦涩,忙宽慰:“既是如此,锦安妹妹也算救了霍二一命。至于那毒,只要能想法子解开即可。锦安妹妹也不必自责,我知你定然是没法子了,才迫不得已用上这招。”
就是不知宋锦安怎会突然学的用毒了……
“徐三哥就不好奇究竟是谁派人伏击的他吗?”宋锦安又问。
徐尘散缓缓皱起眉心,总觉宋锦安像是在刻意引导他打破砂锅问到底。
他索性顺着宋锦安的话,问:“是谁伏击的他?”
“是襄州戍边将军徐、元、盛。”
最后三个字一字一顿,可声音却格外的轻。
宋锦安盯着炉火,即便不看徐尘散也知道他会是何神色,“徐叔父派人对他出手,意欲要他性命,此事我并未同霍无妄说过。至于片刻前说有事要请徐三哥帮忙,也正是此事。”
手中的蒲扇缓缓停下,宋锦安眸底黯然。
“你定然不信徐叔父能做出此事,我也不敢信。既是如此,徐三哥就要查明此事,要证明徐家的清白,证明徐叔父是被污蔑陷害了。”
徐尘散早已经呆愣在原地,嘴里还喃喃着:“不可能!这绝无可能,父亲最赏识霍二,恨不能认他做义子,又怎会派人对他出手?”
可他话音刚落,宋锦安便从腰间荷包中拿出那块腰牌。
腰牌上醒目的“徐”字,令徐尘散心中一颤。
他太清楚这腰牌是谁的,正是他父亲的!
“这腰牌——”徐尘散吞了下口水,下意识往东屋看去,“何处来的?”
宋锦安道:“自是从那些人手中拿来的。徐三哥若是还不信,等过两日,我可带徐三哥去见见那人。”
眼见徐尘散伸手要拿腰牌,宋锦安又眼疾手快的将腰牌收起,“等你查明此事,证明徐叔父是被人污蔑陷害的,到时这腰牌我自会双手奉上。”
徐尘散只觉如坠谷底,全然没了与宋锦安重逢的喜悦。
他慢慢退出了厨房,去了正堂坐下。眸光盯着东屋的门口,心中五味杂陈-
东屋,霍无妄许久不曾听见动静才缓缓睁眼。眸光看向身上的几根银针,自嘲似的扬起唇角。
真是可笑,他好歹也是个将军,竟用上了苦肉计!
说出去倒叫人笑话。
但好在,这苦肉计有用。
听到似是有脚步声来了,他急忙闭上眼,动也不敢动一下。
直到那脚步声慢慢靠近、停下,便察觉身上银针似是被人取下来了。
待脚步声离开东屋,却听外面忽地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
“敢问陆公子可是在此处住着?”是嫣娘的声音。
院内,宋锦安打量着嫣娘,想了一瞬才点头:“他确是住在此处。”
猜到来人就是嫣娘,宋锦安缓步上前,手里还拿着刚取下来的银针。
“有事?”宋锦安问。
嫣娘低下头,双手捏着帕子,倒像是不好开口,半晌才支支吾吾道:“我已在那客栈住好些时日了,可陆公子却迟迟不曾说何时要为我爹娘报仇。今日前来就是想问个清楚,他究竟要我等到何时?”
宋锦安回头看向东屋,奈何霍无妄正昏迷,只得由她来说,“此事牵扯甚广,嫣娘若想为爹娘报仇,还需再等些时日。但眼下福鹿县也不太平,嫣娘索性搬来这四方小院住下,如此也好让陆公子保护嫣娘。”
“搬来小院?”嫣娘似是迟疑,“这……不妥吧?”
“为了嫣娘不被那些商人派来的打手盯上,也唯有这个法子了。”宋锦安道。
嫣娘唇角紧收,不情不愿的应下,“如此,那便听姑娘的吧。”
可看向四周房屋,嫣娘又不禁问:“既是要搬来同住,可是要与姑娘挤一挤?”
“不!”宋锦安抬手一指,“你住这西屋,陆长赢住东屋,我需得去住客栈。”
嫣娘闻言登时脱口而出:“那怎么成?这孤男寡女同住一院,福鹿县的百姓该会如何说我?不成不成,若是我在此住着,需得有姑娘在才成。”
此事宋锦安早已经想到,含笑道:“无妨,我会同福鹿县的百姓言明,你是陆长赢的长姐。”
彼时东屋已经黑着脸的霍无妄:“……”
有个假表姐,现下又要给他来个假长姐!
要不是还在装毒发,他早已经起来冲出去了。
隐隐听到外面的嫣娘似是说了句“这不合适吧”,语气似有妥协之意,显然是要答应此事。霍无妄心中一慌,忽地计上心头——
“咳、咳咳……”
东屋忽地传出几声低咳,外面的人听到动静忙朝东屋走来。正堂内的徐尘散亦是一个箭步从正堂冲出来,竟是第一个到了东屋。
徐尘散见霍无妄睁开了眼,激动大喊:“霍二!霍二你可算是醒了,你可吓死我了!”
正巧进门的宋锦安一脸无语,接着便听到嫣娘问:“他不是陆公子吗?怎的成霍二了?”
徐尘散眸光一转看向宋锦安,竟没了话说。
一时着急,倒是忘了如今霍无妄化名陆长赢一事了。
“此事说来话长,嫣娘唤他陆公子即可。”
宋锦安直接将此事糊弄过去,转而又看向嫣娘,“既是四人都在此处,今日便定下一事。往后你与陆长赢住在这四方小院,我和徐三哥去客栈住。”
“不成。”霍无妄虚弱出声。
其他几人的眸光纷纷看他,霍无妄双手撑着慢慢坐起身,又故意虚咳几声,装的天衣无缝。
他稍稍抬眸看向门口的宋锦安,有气无力道:“我中了毒,万一夜间毒发,可如何是好?”
“中毒?”嫣娘惊呼,眸光在几人脸上游走。
屋内几人同时沉默,无人同嫣娘解释霍无妄为何中毒。
可被霍无妄这么一提,宋锦安倒是愈发为难。
她需得盯着些徐尘散,以防万一此人跑了。偏偏霍无妄身中剧毒,真若是夜间毒发,她自是要出手相救。至于嫣娘,更是不必说,终究是要将她留在小院才稳妥。
这么一来,四人倒是不能分开了,这可难住了宋锦安……
“不如让徐三去住客栈?”霍无妄突然提议。
宋锦安想也不想就拒绝:“不成,他不能去。”
食指轻轻按了按眉心,想了又想才抬眸看向其他三人。
“嫣娘住后院小屋,徐三哥住正堂,先凑合几夜。等过几日,便要启程去霖州了。”既是分不开,索性就挤一挤,宋锦安也只能想到这个法子了。
徐尘散急忙道:“不必如此麻烦,我跟霍二住,还能照顾他,免得他夜间毒发无人知晓。”
他笑着拍了拍霍无妄的肩头,霍无妄却是满脸不情愿的模样。
“我不嫌麻烦。”徐尘散还没心没肺道。
霍无妄:“……”
谁要你照顾啊!!——
第42章 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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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西屋烛火吹灭,陷入漆黑。
宋锦安坐在小窗前,怀抱着汤婆子,看向对面的东屋,隐隐还能听见那屋传来的争执声。
“我留下来照顾你有什么不好的?你不感激也就算了,竟还要将我赶出去,难怪锦安妹妹至今唤你霍小将军。就你这性子,定是惹她生气了,才会让她与你如此生疏!还不快改改你这性子!”
“闭嘴!”
即便宋锦安不曾亲眼看到,但她也能想到此刻霍无妄的脸色有多难看。
可徐尘散却还是没心没肺的说着:“成成成,不说就是了!不过霍大哥应当还不知道锦安妹妹在此,等过两日需得写封信给他,也好叫他高兴高兴。说不准,霍大哥还能赶来一趟呢。”
霍无妄没接话。
徐尘散又道:“霍二,你说日后若是锦安妹妹嫁给霍大哥,到时候该在哪儿成亲呢?是在京城?还是回北境曜州呢?”
东屋静了一瞬,转而便听见低沉且压抑的嗓音响起:“……滚出去!”
接着东屋便响起了徐尘散的抱怨声,无非是说霍无妄言辞不当,后又劝他改改这性子。可霍无妄从始至终都不曾应话,倒是徐尘散说起来没完没了。
西屋内,宋锦安眸光一转看向床榻。黑夜中虽看不见,但她知道徐尘散带来的那两个大包就在那里。
那是霍夫人让徐尘散带来的。
里面全是给她准备的衣裙和首饰,又塞了张五百两的银票,甚至还写了封信。
信上洋洋洒洒写了许多,但字字句句都在叮嘱她保重身体,切莫委屈了自己。
即便宋锦安已经离开霍家五年了,可霍家能有多少银子,她也能估算出来。只怕这五百两银票给了她,霍家也剩不了多少了。
宋锦安一直都知道,霍父霍母待她如亲生女儿般,时至今日仍是如此!
可如今忆起霍家对她的恩情,她却满心愧疚。
谁让她摊上了那样一位父亲呢……
恰在此时,东屋突然传出霍无妄的怒喊:“大哥只当她是妹妹,从未想过要娶她!你若是再敢胡言乱语,今夜索性就别睡了,去院子里与我切磋一番!”
许是霍无妄的怒火吓到了徐尘散,他愣是没接上话。
东屋陡然静了。
徐尘散见他面色阴沉,也不敢再说。将身上破被子往上拉了拉,翻身面朝墙。
二人虽同住一屋,但却是另外给徐尘散找了张木板架起,又找来一床破被子来。但好在勉强能盖,徐尘散倒也不嫌弃。
只可惜躺在这木板上,不能轻易动。才刚翻了个身,身下的木板就吱吱响了起来。
霍无妄抬眼看他,眉心一皱。
心中如同有只猫一般,在肆无忌惮的挠他。本就乱糟糟的心底,现下更是搅得他满心怒火,好似需得找人打一架才能出了这口气。
“起来。”霍无妄掀被下床,“随我出去切磋几招!”
徐尘散差点哭出来,侧头看去,“这个时辰切磋,会惊扰锦安妹妹睡觉,不如还是明日再切磋吧。”
更要命的是他还打不过霍无妄,切磋也只有挨打的份儿。况且看他如今这脸色,倘若现下跟他去切磋,保不齐今夜都不必睡了。
“那就出了院子切磋。”
不容商量的语气,阴鸷的神色,无一不让徐尘散惧怕。
可他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哪句话说错了,竟得罪了霍无妄!-
翌日清晨,等宋锦安从西屋出来,已然穿上了霍夫人为她准备的梅子青色细锦袄子,月白色丝线在袄子上绣出如意纹。清新脱俗,煞是好看。
往日里只有一支银簪子,今日难得的戴上了白玉如意簪,就连手腕上也戴了一只绞丝白玉镯。
正巧张婶赶来,才刚进了院子就瞧见了宋锦安,不由得打量起来,“宋姑娘这身……”
宋锦安含笑在她面前转了一圈,“如何?可还好看?”
“好看好看,整个福鹿县都没有这等好料子的袄子呢。我瞧着那江家大小姐身上穿的,也没你这身好看。”
张婶忙走上前去,拉着宋锦安左看右看,又仔细看了那锦袄的料子。
“瞧瞧这料子,还有这绣的花纹,定然要不少银子呢。”
宋锦安低下头,指腹抚摸着袄子上的花纹,“定然是贵的。”
她一低头,张婶就瞧见了她头上的簪子,当即惊呼:“哟,这支簪子可真是好看!”
宋锦安抬手摸了摸簪子,俏皮一笑,满脸的喜意,“我瞧着也好看,就特意挑了这支戴上。”
送来的首饰多,但她也只是从中挑了一支簪子戴上,其他的都在妆奁盒子里收着。
她又忽地抬起手,故意晃了晃手腕上的镯子,让张婶看镯子。
张婶眼睛都瞪圆了凑近瞧,“这镯子的样式倒是少见,宋姑娘是何处买来的这样的镯子?”
张婶虽不大懂这些首饰,但也能瞧得出来镯子与发簪所用料子无暇,倒像是比江以徽戴的那些还要好些。
宋锦安垂眸看向镯子,“是……是姨母命人送来的。”
听她提及亲戚,张婶才想起今日前来所为何事,眉目登时严肃起来。
像是怕人听了去,她又刻意凑近些,“宋姑娘,福鹿县都在传你与襄州戍边将军之子相识,且你二人关系匪浅。这也不知是谁传出去的,但现下整个福鹿县都在传呢。宋姑娘,这等事若是真的还好,但若是假的,还是要早早的说清楚才好,免得惹来是非。”
宋锦安听闻此言先是皱了下眉,又缓缓舒展开。
忆起昨日回来时,远远看到徐尘散的时候,便看到他身后的牛大嫂了。宋锦安自然也就猜到此事是谁传出去的,但徐尘散是襄州戍边将军之子一事,他若不说,牛大嫂也不可能传出去。
既是已然传出去了,宋锦安也就无需再否认,“确是真的。”
“啊?真、真的啊?”
张婶这下傻眼了,“宋姑娘既是与戍边将军相识,以往怎的不说呢?你若将此事说出,那江家哪里还敢去四方医馆找茬啊?”
宋锦安淡笑道:“不愿招来麻烦罢了。”
听她如此说,张婶自是明白她不愿多说此事,也就不再追问,又与她闲聊几句便离开了。
见其他三人迟迟不曾起来,宋锦安便先去了医馆。除了要为自己拿些药,便是要为霍无妄再做些药丸,免得过些时日去霖州又多有不便。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才折返回小院。
可才刚进了小院,就看到嫣娘跟在霍无妄身后,手里还捏着一个荷包,“前两日闲来无事,绣了个荷包,算是心意。还请陆公子收下,否则我心下终是难安。”
见宋锦安回来,嫣娘冲她低头颔首,柔柔的唤了声:“宋姑娘。”
宋锦安扫了眼那荷包,上绣着鲤鱼跳龙门的纹图。虽只是远远看一眼,但也看的出来绣工了得。
“不必。”霍无妄摸了摸腰间荷包,盯着走到门口便止步的宋锦安,眸底晦暗不明,“我有荷包。”
这荷包还是宋锦安送他的。
宋锦安看着他腰间荷包,唇角微扬,可眼底却清冷疏离。
但这到底是他们二人的事,宋锦安自是不便插手,转身朝西屋去了。
待她离去,嫣娘还在劝说霍无妄收下荷包,哪怕暂且收下,不用也是好的。可霍无妄就是不肯收,接连拒绝几次。
正巧此时宋锦安又走了出来,笑靥如花的朝嫣娘走去,手里还拿着帕子。
“嫣娘能否教我刺绣?我也想绣个荷包,日后好拿给大哥用。”她将手中帕子递上前,“先在帕子上绣,明日我再去买些布匹和针线来。”
——绣个荷包,日后好拿给大哥用。
霍无妄眼底闪过戾气,一瞬不转的盯着她看,周身蒙上一层森寒之气。
就连嫣娘也察觉到他的异样,“陆公子这是……”
宋锦安迎上霍无妄的眸光,“我自知女红不好,只怕学几年也难有嫣娘一半的绣工。但大哥最是疼我,绝不会嫌弃。只要是我做的,大哥都会收下。”
轻声细语的几句话,却如刀子般往霍无妄心口刺。
他当然清楚,只要是她做的,大哥便不会嫌弃。就算是二人成亲一事,只要宋锦安哭几次,大哥想必也会妥协。
“锦安妹妹,”徐尘散着急忙慌的出来,不知是扯到哪里的伤了,疼得他龇牙咧嘴,“嘶!疼死我了!”
说着便瞪了眼霍无妄。
“我以后绝不会再与你切磋,真不知是哪里得罪了你,竟往死里打我!险些要我命!”
霍无妄冷冷的看向他,“有事?”
徐尘散这才想起来正事,忙上前去,“锦安妹妹能否给我也绣一个?我正巧缺一个荷包呢。”
可他腰间正挂着一个新荷包,哪里像是缺荷包的样子?
“徐三!”霍无妄咬牙吐出两字,眼底尽是威胁。
他都还没要呢?凭什么此人就能厚着脸皮找宋锦安要?
但出乎意料的是宋锦安竟当即点头,“好啊,那就先给徐三哥绣一个,然后再给大哥绣。”
又气又恼的霍无妄:“……”
她答应了?
她竟然就这么答应了?!
或许他也可以直接要一个!霍无妄心想。
霍无妄壮了壮胆才开口:“我——”
“等这两个荷包绣完,我以后大抵也不会再动女红了,正好徐三哥和大哥每人一个。”
宋锦安一句话彻底将霍无妄的话给噎了回去,可转过头又问他:“霍小将军要说什么?”
霍无妄偏头看向徐尘散,似笑非笑,看的徐尘散心里发毛。
他好像没得罪霍无妄吧?怎么这人看他倒像是看敌人一样?徐尘散实在想不明白。
“既是徐三来了,该摆一桌接风宴才是。不如今晚去福家酒楼的雅间,请他吃上一顿。”霍无妄顿了下,唇角笑意消失,“顺便……喝几壶好酒。”
最后一句倒像是刻意压低嗓音,说的耐人寻味。
任谁都听得出来他这话不对劲,偏偏徐尘散还满眼惊喜,“霍二竟能想着为我接风洗尘,这可真是出乎意料。”
他走上前去,一手搭在霍无妄的肩上,“这次可得好好宰你一顿!”
可宋锦安却为他悬着一颗心,总觉得霍无妄这次不会轻易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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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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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接风洗尘,几人便将孟祯也请了去。本想将姀娘也一并请去,奈何姀娘却不在医馆。天色又晚,索性就不去喊她了。
进了雅间,点了福家酒楼拿手好菜,又特意让店小二上了几壶女儿红。
孟祯本想劝说,莫要点这些酒,可宋锦安一个眼神看过去,他硬生生将这话给咽回去了。
喝酒用大碗,霍无妄给每人都倒了一碗。转而先端起那碗酒,眸光从每个人脸上划过,“今日这顿饭,是特意为徐三接风洗尘。不过这酒,诸位随意,无需强求。”
语毕,却突然看向徐尘散。
“你得喝完。”
徐尘散才刚拿起了双箸,菜都还没碰到,听霍无妄这话,只得端起酒碗与他碰了下。
只是一碗酒而已,于他而言还算不得什么!
见徐尘散再次拿起双箸,霍无妄却又给他倒了杯酒,“今晚你我不醉不归。”
徐尘散只当他是高兴,当即便笑着答应,“好啊,我也许久不曾与你见面。如今难得见到,自是要喝个不醉不归!”
见二人如此,宋锦安几人也不多说。只是各自面前的那碗酒,除了徐尘散与霍无妄,其余却无一人喝下。
宋锦安与孟祯低声说起了医馆重盖一事。
之前倒是不曾想过还要随霍无妄去霖州,但如今眼看将要离开,宋锦安自是要将福鹿县的事安排妥当。旁的都好说,唯有医馆重盖一事,还是要有人盯着才行。思索几天,终究是想请张叔帮忙盯着些。银子要给,但这等事还需提前跟孟祯说一声才成。
孟祯素来听宋锦安的,听她说完当即便答应下来。
二人说话间,徐尘散与霍无妄已然几碗酒下肚。
醉意上头,徐尘散便口无遮拦起来,“锦安妹妹当年为何要一声不响的离开?难道是怕我等守不住曜州?笑话,霍大哥也在呢,又怎会守不住!锦安妹妹纵是不信我等,也该信霍大哥才是!倘若当年你不走,如今你与霍大哥只怕是连孩子都有两三个了!”
还算清醒的霍无妄又给他倒了碗酒,但这次却倒的格外满。
徐尘散单手撑着下颌看向宋锦安,又傻笑几声,“不过眼下也不迟,霍大哥如今在京城。日后你若嫁给他,你二人可在京城住下。正好,宋家也在京城呢。”
徐尘散这话才刚说出口,就察觉有人在踩他脚。
他低下头去看,顺着那只踩在他脚上的长靴往上看,直到看见霍无妄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顿时气恼道:“霍二你踩我干什么?”
霍无妄直至此时才收了脚,冲着他那碗酒努努下巴,“喝酒!”
徐尘散即便是喝醉了酒,也不敢跟他硬碰硬。聋拉着肩膀,满脸不情愿的端起了酒,还嘟囔着:“喝酒就喝酒,踩脚干什么!”
孟祯抬眸,盯着那二人看了片刻,又低垂下眼帘笑笑。
“师兄应当早就猜到他不是陆长赢了。”宋锦安道。
孟祯点头,“确是猜到了。”
自从那日四方医馆被一把火烧了,他也就猜出来宋锦安与霍无妄并非是表姐弟。后来宋锦安又多次险些喊错名字,他自是猜到“陆长赢”这个名字也是假的。
“但你让他化名陆长赢,定然有缘由。至于他真名是什么,又是为何要化名陆长赢,我也就无需多问了。”孟祯道。
只是想起昨日为宋锦安诊脉一事,他至今都觉得心中不安。
孟祯不放心的望向她,“这两日还是多去医馆吧,我也好为你开副药,调理调理身子。”
宋锦安自是清楚他心中所想,但思及徐尘散一事,只怕也难抽出空闲去医馆了。可她面上仍旧是应下了,敷衍道:“过两日我便去。”
孟祯正欲再劝她几句,却隐隐听见外面的喧闹声。
在听到江思蕴的嗓音后,孟祯下意识看向宋锦安。
宋锦安却依旧淡然,倒像是不曾听见似的,反倒是同他提及另一件要紧事,“师兄,等我离开福鹿县,江家只怕会来找茬,到时候四方医馆多数是开不下去的。不如师兄去戍边大营,做个军医,如何?”
好歹也是给了陈安宁不少银子,她想往珣州戍边大营塞个人,应当不难。
“军医?”孟祯犹豫了。
宋锦安点头,“是。不过此事师兄不必着急做下决定,晚几日再做决定也不迟。”
她私心里想让孟祯答应,可也知道孟祯会放不下四方医馆。但无论如何,她都要在离开之前,将孟祯的事安排妥当。
孟祯应了声,直言需得仔细思虑几日-
虽是同在一个雅间,但霍无妄与徐尘散只顾着喝酒。孟祯与宋锦安所聊皆是二人之间的事,反倒是嫣娘,始终不曾开口,只是偶尔给霍无妄夹些菜。
可霍无妄却一口没吃,反倒自己夹菜吃。
宋锦安余光看看向嫣娘,暗中打量。此人肤色白皙,十指柔软,唯有指腹处似是有些茧子。
从其绣工来看,可见女红了得。
她不像这附近村子里的姑娘,倒像是个绣娘。
“嫣娘是从何处学的一手好绣工?瞧着倒像是比那些高门大户家的绣娘绣的还要好呢。”宋锦安满脸崇拜,“可是拜了位师父?”
“宋姑娘过奖了。我这绣工是我母亲教的,她——”嗓音突然戛然而止,嫣娘干笑一声,“她曾在高门大户家做过绣娘,后来嫁给我爹爹,也就留在了鲁玉县。”
宋锦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问:“我曾有幸去鲁玉县收过药材,敢问令尊是谁?兴许我还曾见过令尊呢。”
嫣娘拿着双箸的手微微收紧,不疾不徐道:“家父姓孙,在家中排行第五,街坊四邻总唤他孙五。”
“原来嫣娘是孙伯的女儿啊!早就有所耳闻,孙伯有个女儿,生的貌美,不曾想竟是嫣娘你啊。”宋锦安倒像是分外惊喜。
她忙端起面前的酒,“今日既是有缘得见,你我可得喝一杯。只是我酒量差,这酒怕是只能少喝点。”
一道眸光突然看了过来,宋锦安自是猜到是谁,却不去看他。
嫣娘再次道:“宋姑娘过奖了。”
转而便双手端起面前的酒,低头颔首,与宋锦安的酒碗碰了下,二人也仅仅是喝了一口。
放下酒碗,二人又聊起了嫣娘的绣工,倒像是十分投缘。
那道眸光始终在宋锦安的脸上。
她笑的眉眼弯弯,在梅子青色锦袄的映衬下,愈发显得她俏皮。可霍无妄却还是觉得那日梦境中,宋锦安一身嫁衣才最是美艳。
“霍二,你怎么不喝?”徐尘散醉眼朦胧的看着霍二,还不死心的看了看他碗里的酒,“喝!”
霍无妄仰头喝下,转而便又给徐尘散倒了碗酒。
可就在二人端起酒时,外面突然响起一声怒吼:“宋锦安!有本事你给我出来!”
是江思蕴的嗓音!
雅间内突然静了,连徐尘散都像是酒醒了大半,疑惑的看向门口。
“有人找锦安妹妹?”徐尘散又看向宋锦安,“是谁?”
宋锦安放下双箸,“是福鹿县的百姓,我前去应付了,你们无需出来。”
孟祯起身便要跟上去,却不料霍无妄突然道:“孟郎中无需跟去,我去。”
语毕放下那碗酒,起身就跟上宋锦安一并出去,顺手关了门。
走廊中,只见江思蕴正拎着一壶酒倚靠在栏栅上,身边还有两个家丁,二人显然是想将他架回去,却被江思蕴猛地将其甩开。
“别碰本少爷!滚开!”江思蕴朝宋锦安走去,“听闻你是户部尚书之女,此事莫不是骗人的吧?”
他眸光将其上下打量一番,不屑嗤笑。
“还是说你乃是户部尚书的庶女?你母亲是出身下贱的——”
“砰!”
猛地一拳砸在他脸上,壶中酒水顺势洒出,江思蕴应声倒地。
霍无妄手背青筋凸起,轻轻甩了两下,手背上的酒水洒落在地。
他弯下腰,单手将其拎起。
江思蕴双脚离地,醉意消散,吓得急忙大喊:“把本少爷放下来!放下!”
两个江家的家丁也急忙冲上去,可还没到江思蕴身侧,宋锦安就上前两步。
她双手抱臂看着那二人,慢悠悠道:“要不……我陪你们过两招了?”
若是以往,那二人定然敢和宋锦安过招,可如今既是知晓宋锦安是户部尚书之女,哪个又敢跟她动手呢?
二人吓的连连后退,愣是没敢上前。
直到隔壁雅间的门打开,江以徽从里面走了出来。在看到江思蕴被霍无妄提起来,脚下步伐加快,再难维持往日的贵气,大喊:“把思蕴放下!”
宋锦安斜了她一眼,可眸光却落在她头上的其中一支簪子上。
她认的那簪子,正是师兄母亲留下的遗物!
此事过去太久,她都险些将这事忘了。
“放了也可以,但需得刘夫人将那支簪子给我。”宋锦安指了指她头上的簪子,“就那支你在刘掌柜铺子里买来的簪子。”
可江以徽却像是没听见她说话似的,只是盯着她身上的细锦袄子看。片刻后又看向她头上的玉簪,以及手腕上带着的白玉手镯。
到底是见过好物件的,江以徽知晓这些价值不菲。
难道此人当真是户部尚书之女?江以徽暗想。
可不管是与不是,眼下宋锦安他们都得罪不起了。毕竟江家送去的那两千两白银,被她转手送给了陈将军。
如此一来,即便宋锦安不是户部尚书之女,此时也已经有了陈安宁这个靠山。
江以徽看着宋锦安得意的模样,恨的牙痒痒,可也只能先取下那支簪子。
就在即将把簪子放在宋锦安掌心时,江以徽又突然收回,双手握紧,眉眼凌厉的看向霍无妄,“先把人放了!”
宋锦安略微侧头,冲着霍无妄递了个眼神,霍无妄才将人往地上一扔。
江思蕴狠狠地摔了一下,疼得他哎哟几声,但对上霍无妄的眸光后,又吓得连滚带爬的起身往隔壁雅间跑去。
直至此时,江以徽才将簪子给了宋锦安,正欲折返回雅间,可宋锦安却突然开口:“刘夫人往后派人盯着些江少爷,免得日后他惹出更大的祸事,到时候连累的可是整个江家!”
江以徽脚下一顿,没好气道:“用不着你假惺惺!”
宋锦安冷笑,不再多言。
眼见江家的人消失在走廊上,宋锦安转身便要回雅间,可却被霍无妄死死地挡住去路——
他故意的!
她垂眸嗤笑,仰起头,迎上他的眸光,“霍小将军这是何意?”
“大哥不愿娶你。”这话他都不知说过几次了,可此刻还是再次提起。
他上前一步,二人间仅一拳之隔。
本就高出她一头还多,低头看她时,更是压迫感十足。
如同笼中困兽,正盯着笼外的猎物。
灼热气息洒下,他无波无澜道:“倘若你逼着他娶你,只会让大哥对你心生怨恨。”
原来他也知道逼着人强娶强嫁,会令那人生出怨恨啊!
可上一世又为何逼着她嫁他呢?
宋锦安神色一冷,眼底疏离。
她望向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似笑非笑,“霍小将军所言甚是。可我偏要霍大哥娶我,即便他怨我恨我,也无妨。只要能做霍大哥的妻子,此生也就无憾了。”——
第44章 破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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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饭吃的不算痛快,但好在是难得在福鹿县吃了顿好的。等几人回去时,宋锦安倒像是在刻意与霍无妄拉开距离,有意与孟祯走在最后面。
可等霍无妄刻意放慢脚步时,她却又走在了最前面,同嫣娘聊着绣荷包一事。
霍无妄双手背后,拳头紧握,死死盯着那抹梅子青色的背影,低笑一声。
躲,是没用的!
等回了四方小院,几人各自分开。徐尘散刚回到东屋就直接瘫倒在木板上睡了,嫣娘与宋锦安盥洗后也各自回屋。
唯有霍无妄一人还坐在正堂,慢悠悠的喝着刺骨的冷水,压下心中欲|火。
直到西屋的烛火熄灭,他才抬眼望去。
他唇角噙着笑,眼底克制不在,仿佛猛兽破笼而出。
师父曾说世间之事,唯有男女之情和生死不可强求,但如今看来也并非如此。
或许男女之情尚可强求……
院外月光洒落,屋内烛火晃动。正堂内尤为的冷,但这一夜,霍无妄却单手撑着太阳穴在正堂睡了。
他已许久不曾做梦,可这一夜却又一次梦见了她——
梦中,她穿着一身鹅黄色纱裙,娇嫩明艳。
那时她还住在霍家,总是缠着霍大哥,要霍大哥多陪陪她。亦或是要霍大哥教她写字画画、教她骑马射箭。
霍大哥虽有公务在身,但终究还是受不住她软磨硬泡,次次妥协。
直到后来霍大哥考中状元,入京为官,再难回到北境,宋锦安才迫不得已去求霍无妄。可她每次求他,却也都是为了霍大哥而来。
可那时她却不知,面前之人并非是霍大哥那般温润如玉的正人君子。
直到某次她发现求他给霍大哥带去的荷包,竟被他偷偷藏起,气的再也不愿求他。
气恼之余,她吃了些酒,回来时刚好撞进了霍无妄的怀里。
夜色下,他结实臂膀不自觉收紧,将人禁锢在怀里,眼底暗色翻涌。
听她不住地唤着大哥,又娇又软的说着要嫁给大哥。霍无妄头一次失了风度涵养,直接将人带回屋去,不住地诱哄:“唤一声二哥。”
她摇着头,委屈的嘟囔:“才不要。”
青葱玉指攀着他的肩,像只猫似的贴在他胸膛上,身上鹅黄色纱裙一滑,露出莹白细嫩的肩头。
那一刻,霍无妄彻底失了理智。
浑身上下都在不住的叫嚣着,他想要宋锦安!他要宋锦安做他的夫人!
哪怕这人心中没有他,也无妨……-
梦醒之际,屋内屋外仍旧漆黑一片。
他起身去了院内,鬼使神差的走到西屋门前,背影孤傲。
直到天色微亮,他才回了东屋。
等徐尘散醒来时,才刚打了个哈欠撑着坐起身,就看到躺在床榻上的霍无妄脸色惨白如雪。吓得徐尘散当即扯着嗓子大喊:“锦安妹妹!救人啊!快来救人啊啊!”
才刚盥洗好的宋锦安听他这一嗓子,直接冲进了东屋。
在看到霍无妄脸色后,她顿时心中一紧,急忙弯下腰为他把脉。一旁的徐尘散急切道:“哎哟,就别把脉了,赶快喂药扎针啊!”
他弯下腰,急忙从霍无妄的荷包中翻找出那个小药瓶,倒出一粒后正要给送霍无妄喂药,但想了想还是又多倒了一粒。
“多吃点,好得快。”
宋锦安一脸无语,抬手夺下那两粒险些被他喂给霍无妄的药丸,“只能喂一粒。”
真若是就这么将霍无妄交给徐尘散,只怕霍无妄会早日见到阎王。
药丸喂下,宋锦安又去拿银针。一通忙活,才将霍无妄救醒。
徐尘散拍了拍胸口,登时松了口气,“可算是醒了,我差点以为你要见阎王了。”
“许是昨晚吃了些酒,忘了吃药,才会突然毒发吧。”霍无妄双手撑着坐起身,“幸好有安儿在,不然只怕我还真是要见阎王了。”
“安儿?”徐尘散瞪圆了眼,目光在二人之间徘徊。
不知为何,总觉得安儿二字唤的格外温柔。更要紧的,这可是从霍无妄口中喊出来的,简直不可思议。
宋锦安不应话,只是拿着刚取下来的银针走了出去。
眼见她走远,徐尘散才低声问:“你与锦安妹妹何时如此亲近了?竟还唤她安儿了!况且她日后可是要嫁给霍大哥的,你如此唤她,不妥吧?”
“徐三,”霍无妄眼底阴狠,“谨言慎行。”
“啊?”徐尘散听的一头雾水,显然没明白霍无妄此言究竟何意。
正想着,外面突然响起宋锦安的喊声:“徐三哥,你随我去一趟戍边大营。”
闻言霍无妄倒也不曾多想,催着徐尘散就去了外面。
铜铃声响起,二人一并骑马离开小院。
只是他们二人走了没多久,张叔便找来了,“宋姑娘可在?”
霍无妄听出是张叔的嗓音,起身走了出去。看到他手中捏着一封信,客客气气的唤一声张叔,又道:“她刚离开小院,若是来送信的,就将信给我吧。”
福鹿县无论是寄信还是收信,多数都会去珣州城里。若有其他村民需得寄信,也常会捎去。收信时亦是如此,多会一并带回。
张叔笑着点头,“正巧昨日去珣州城里寄信,听那掌柜的说有宋姑娘的信,便带来了。”
将信递上前,张叔留意看了信封上的几个字。虽认不全,但也隐约识得“三妹”二字。
他又笑呵呵道:“想必是家中兄长寄来的,定然是临近年关,想让宋姑娘回家去的。”
霍无妄接下信,似笑非笑的盯着信封上的几个字,波澜不惊道:“劳烦张叔了。等她回来,我自会将信给她。”
张叔也没多想,笑着点点头,便离开了。
等霍无妄再次回到东屋,却将信拆开,逐字逐句的细看。直到看完,起身就找了火折子来,将信烧为灰烬-
从小院出来,宋锦安便带着徐尘散去了红侠山。途中已然同他说了,徐元盛派来的人就在红侠山上。等到红侠山脚下,金二便吩咐弟兄们看着二人的马匹,转而带两人上山。
徐尘散看向四周,几次想问宋锦安怎会与这伙儿山匪相识的,终究都压下了。
到了红侠寨,宋锦安索性让金二带着徐尘散去见了赵武,她却是去找了二当家的。
正巧大当家的也在正堂!
才刚进门,宋锦安就问:“从军一事,大当家想的如何了?”
许久不见,好不容易见到,大当家的高兴劲儿还没过,可听宋锦安这话,登时压下笑意。他眉目严肃,轻声叹气:“弟兄们倒是愿意,但我只怕这陈将军……”
后面的话没在接着说下去,但宋锦安也都明白他心中担忧。
“大当家的尽管放心,陈将军绝非是高将军,此人既是能被圣上钦点为戍边将军,可见实力非凡。至于其带兵之道……”宋锦安顿了下,低头一笑。
大当家的与二当家的同时看她,自是好奇。
宋锦安又道:“旁的我倒不知,只知道此人来了以后,珣州的戍边大营士气高涨。若是大当家的不信,大可随我前去,唯有亲眼看了才能放心。”
为将者,只要能让整个军营士气高涨,倒也算带兵有道。
大当家的犹豫了,二当家的见状忙跟着劝他:“宋姑娘所言有理,不如大当家的去瞧一瞧,如此也好早日定夺此事。”
“是啊,大当家的还是亲自去见见陈将军为好,只当是去吃顿饭也好。”
宋锦安与二当家的一唱一和,倒是让大当家的不好拒绝,只得答应下来。可一听今日便要去,也顾不得再与宋锦安多聊,起身便回屋去更换衣衫了。
正堂内只剩下宋锦安与二当家的,她忙去到二当家身侧坐下,低声问:“二当家的可还记得那二十中毒之人,其脉象在毒发之时可有异样?”
二当家的倒是不曾料到她会突然问起此事,沉思片刻才幽幽道:“除了毒发时脉搏格外快些,倒是并无其他异样。不过毒发之时,十有八九会吐血。”
“吐血?”宋锦安眸光一转,暗自思索起霍无妄毒发一事。
她倒是还不曾见过霍无妄毒发吐血呢。
难道此人中毒与旁人的不同?
可怪异的是这几次毒发,其脉搏都毫无异样,倒是让宋锦安愈发疑惑。
“怎么了?难道是霍小将军他……”二当家谨慎试探。
宋锦安摇头,“没事,我随口一问罢了。”
至于霍无妄究竟是何情况,她一时也拿不准,只得先如此为他治疗。等何家山庄有了回信,到时再想法子为他解毒也不迟。
半个时辰后,徐尘散才丢了魂似的从一间破屋子里走出来,脸上彻底没了来时的意气风发。
看见宋锦安,他头低的更狠,嗓音细如蚊蝇:“我还盼着不是父亲派人来对霍二出手的,盼着这只是误会一场,没想到竟是真的。”
“赵武或许是徐叔父派来的,可前面还有二十个人,就未必是他派来的了。”宋锦安又将那二十人的事娓娓道来,最后轻声叹气,“我只怕徐叔父是受人威胁,才不得以派人前来对霍无妄出手。真要是如此,你我却不曾将此事查明,到时候徐叔父的罪名可就大了。”
她看向徐尘散,眼底闪过一抹精光,“徐三哥不如还是好好查一查,真相究竟如何,免得徐叔父无辜被陷害了。”
如今她已无力再派人去查徐元盛的事,倒不如就交给徐尘散调查。
即便徐元盛与徐尘散乃是亲父子,但此人若是调查这事,只怕也没脑子能做到一边调查一边想法子包庇徐元盛。
于她而言,让此人调查是再合适不过了!——
第45章 揽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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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夜幕降临,也不见宋锦安与徐尘散的身影。霍无妄独坐在正堂,桌上的饭菜已冷如寒冰。
嫣娘夜起,见正堂内还亮着烛火,这才探头看去。见他还在等着,张了张嘴,犹豫一瞬还是走了进去,柔声劝道:“陆公子身中剧毒,还是先去歇息吧。宋姑娘与徐公子定是有事耽搁了,说不准明日才回来呢。”
孤男寡女的,真若是明日再回来,那还得了?
霍无妄掀了下眼皮,眉头一皱,眸底闪过怒火,“出去。”
嫣娘一怔。
他冷漠疏离的模样远比初次见面更甚,眉宇间还带着股嫌恶之意。
看着霍无妄的脸色,她终究没敢再说下去,慢慢退了出去。可出了正堂内就看到不远处那几个身影,她双眸一沉,微微侧头,余光往正堂看去。
眼底迟疑闪过,转而便往后院去了。
不多时,几个熟悉身影就出现在院门前。霍无妄在看到那几人时,眸底杀气翻涌。
他一腔怒火无处发泄,正好拿这几人出出气!
取来凌寒宝剑,霍无妄阔步走去。
利剑出鞘,直接冲几人刺去——
他像是在发泄怒火,一招一式都直击致命点。剑鞘在他手中如盾一般,硬生生挡下了其他人的攻击。
即便来了六个人,可在霍无妄面前,却也是勉强撑住!
黑夜下,他一人单挑六人,仍旧游刃有余。动作行云流水,本就十分仪表堂堂,此刻更是在月色下增了几分攻城掠地的霸气。
嫣娘站在从后院进入前院的拐角处,眉心微拧的盯着那个背影。
直到窸窸窣窣的铜铃声响起,嫣娘才循声望去。虽还没能看到是谁,但心下总觉的大抵是宋锦安与徐尘散回来了。
彼时,一道寒光闪现,朝霍无妄胸膛刺去!
他闪身躲过,余光瞄了眼身侧刺过来的长剑。手中剑鞘正欲抬起将其挡下,然而却在看到那辆马车时,硬生生将剑鞘摁下去。
长剑划过结实臂膀,长衫连带着臂膀都被划开一道口子。
鲜血顺着那道口子流出,浸湿了长衫。
霍无妄看了眼那马车,抬脚猛地朝着割伤他臂膀的男子踹去。
手中剑鞘反手一转,顺势挡下身侧袭来的利剑!
他脚下一旋,忽地回身,凌寒宝剑直抵身后之人脖颈——
分毫不差!
陈亭蓦然吞了下口水,余光看向脖颈的利刃,动也不敢动。
其他几人虽都高举着利剑,可却都僵在半空中,无一人敢与其动手。
霍无妄勾起一侧唇角嗤笑,眸底森寒如狼,“陪你们过几招玩玩罢了,还没完没了了?”
之前在福坤山遇险的那伙人,实力强且人数多。如今这六人实力远不如那些人,却偏偏没完没了的来动手。
若不是上次顾及福鹿县的百姓也在,他绝不会给这些人逃跑的机会!
“谁派你们来的?”霍无妄问。
陈亭握了握剑柄,却还是慢慢放下手中剑,眼底尽是不甘,“霍小将军真想知道是谁派我等来的?我只怕你知道以后,会难以承受。”
他轻呵一声,眸光看向徐徐而来的马车。
“倘若我说是徐将军派我等来的,霍小将军作何感想?”
霍无妄瞳仁骤然一紧,面上虽还是无波无澜,可握着剑柄的手却逐渐收紧。
他一瞬不转的盯着陈亭,“再说一遍!”
“哈哈哈……霍小将军不信吗?”
陈亭笑的狰狞,倒像是抓住了霍无妄的把柄一般。
可下一瞬笑声又戛然而止,他瞪圆了眼睛上前,眨也不眨一下的对上霍无妄的眸光,小声道:“霍小将军若是不信,大可以去问问徐将军,可曾派人前来对你出手!”
马车愈来愈近,直到停下,高义快速从马车上跳下来,直接冲上前。
陈亭几人见他来了,转身就跑,甚至也顾不得霍无妄那把剑还抵着他的脖颈。那把剑终究与在他脖颈处划了一下,好在伤口不深。
高义只一人前来,见那几人跑了,倒也不曾去追,转而打量着霍无妄。直到看见他臂膀上的伤,才不由得惊呼:“佑北将军受伤了!”
宋锦安从马车里出来,淡淡的扫了眼霍无妄,“徐三哥吃醉了酒,将他扶出来。”
这话也不知是跟谁说的,但霍无妄却抬眼看向高义,余光瞥向马车。
意思不言而喻——你去。
高义只得去扶徐尘散,甚至还将人送去了东屋。等安顿好徐尘散,他才与二人告别离开-
冬日里天冷,宋锦安刚要去温些热水泡脚,可刚进正堂的门,就看到八仙桌上的几道菜。另有三碗汤饼,却早已经不再冒热气了。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宋锦安转而往厨房去。
但身后之人却也一并跟了进去。
厨房倒也不算小,此时容下两人,却让宋锦安觉得拥挤。
刚将灶台的锅洗净,正欲去将桶里的水倒进去,从他身侧走过时,余光瞥见他臂膀的伤口。
“西屋案上有一盒子,盒子里有一葫芦小瓶,将里面的药粉洒在伤口上,拿绢帛裹上。”她的语气甚至还不如与医馆病人说话时柔和,冷漠的如同与霍无妄素不相识似的。
她弯下腰,才刚要将桶提起来,手背却被另一只大手覆上。
他胸膛贴着她的肩头,身上带着淡淡的血腥味,极致温柔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我来。”
宋锦安将手抽回,由着他将桶里的水倒进锅里,转而去烧火。
本以为他忙完这事便会直接离开,不曾想片刻后他又拿着一葫芦小瓶和绢帛找来,直接递到宋锦安面前。
他一本正经道:“伤口靠后,不便上药,只能你来。”
虽是在臂膀上,但却是靠后的,他还真不好上药。
宋锦安没多想,接下药瓶和绢帛。本想让他坐下,却见他竟开始解衣衫,似是有意褪下。
她欲言又止,想了一瞬也没出声阻拦。
直到衣衫褪至腰间,他又特意关上厨房的门,这才坐在小墩子上。宋锦安看了看此人的背影,又看了看那扇紧闭的门,莫名不安。
罢了罢了,只是上药而已。
等他坐下,宋锦安将药粉洒在伤口上。万幸伤口不深,只上一层药即可。可等她拿出绢帛要为他包扎伤口时,霍无妄却突然转个身。
本是背对着她,此刻却面向她。
他眸底掠过暗色,幽幽开口:“那日在福坤山脚下,你从那男子身上取下的腰牌,是谁的?”
突然旧事重提,宋锦安一怔,仰头看他。
怎么又提起腰牌的事了?难不成是徐尘散将腰牌一事告诉他了?
那个没心没肺的,真若是醉酒后说出此事,倒也不足为奇。
宋锦安缓缓低头,敛起眼底疑惑,拿出绢帛为他包伤口,轻描淡写的敷衍了句:“不记得了。”
她近乎伸直了手臂,才能勉强为他缠上一圈绢布。
“安儿记性最好,怎会不记得?”霍无妄幽深眸光沉了沉,余光看向手臂上的那圈绢布,“难道是……徐将军的腰牌?”
他竟猜到了!
或许,也并非是猜的。
宋锦安瞳仁一颤,手上动作一顿。但却在转瞬间又强装镇定的笑笑,“怎会是徐叔父的腰牌?徐家与霍家素来交好,他若是派人对你出手,你以为姨父日后能饶过他?”
三言两语说的轻松,可二人心中都明白,此言不可信。
不知是错觉还是真的,宋锦安总觉得此刻即便她伸直手臂,也难够到他的手臂。为了能便于为他包扎伤口,只得身子前倾。
艰难的又缠一圈!
可在不觉间,二人早已越靠越近。
他呼吸沉重,热气洒落在她的耳骨,不消片刻便染红了她的耳尖。
“既是如此,为何不愿将腰牌拿出来?”霍无妄又问。
宋锦安皱起眉,故作不耐烦道:“腰牌既是在我手上,自然我说了算。我若是愿意拿出,也无需你三番五次的提及。可我若是不愿拿出,你纵是说了千次万次我也不会拿出来。”
说这话时她头也不抬,仍旧帮他缠着绢帛。
只是第三圈怎么都缠不好。
似是离得太远。
正欲再往前欠欠身子,却不料身下墩子忽地一滑——
本该蹲坐在地上,却突然被结实臂膀揽腰抱起,又硬生生的将她摁在腿上稳坐!
等宋锦安反应过来,已然被霍无妄抱在怀里,动弹不得。
“松手。”
宋锦安冷着脸,余光看向腰间横臂,怒气跃然。
霍无妄伸出受伤的臂膀,“先包伤口。”
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隐约听到是徐尘散在嘟囔着,似是嫌桌上剩了那些饭菜太过可惜。
可不多时,他脚步声就越来越近。
宋锦安只觉一颗心都悬着,偏偏揽着她腰肢的手臂,丝毫没有要放开的打算。
她只得压低嗓音威胁:“你若再不松手,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话落顺手就去摸腰间匕首,却发现短柄竟被霍无妄握着。
袖箭出门时也不曾带上,如今自是也没在身上。
这下完了!兵器也在他手里了!
“将腰牌给我,我便松手。”霍无妄眸底欲|火渐浓,可说出的话却分外淡漠。
手臂寸寸收紧,言辞威胁,他强行揽着她,倒像是仅仅为了腰牌。
可眼看着那张魂牵梦绕的脸近在咫尺,双颊染红,樱唇泛着光泽。他喉结却难以抑制的滚了几番,揽着她腰肢的臂膀仍旧不曾松开半分,指腹搓着她身上的锦袄料子。
细腻、柔滑。
门外脚步声愈来愈近,他只得压下心中欲|念,于万千思绪中寻回一丝理智。
“今日前来对我动手的那几人,已然说了,是徐将军派他们来的。”霍无妄嗓音沙哑,压抑且克制,“你若不愿说实话,我只好问徐三了。”
宋锦安倏地抬眼,震惊无比。
恰在此时,厨房的门锁发出细小动静——
“是徐将军的腰牌!”宋锦安急切时却也不忘小声些。
此话一出,横臂松开。
她倏地站起身,挪开一步。
同时,厨房的门被打开。
厨房内二人耳根赤红,一个长衫褪至腰间,另一个手中拿着绢帛。可却将绢帛拉出许长,怎么看都不像是在帮霍无妄包扎伤口。
更诡异的是二人即便见厨房门开了,却也都不开口,全都看向别处。
太奇怪了!
即便徐尘散还带着醉意,也能看出二人之间的怪异。
徐尘散吞了吞口水,望向二人身后的那口锅,又看了看霍无妄,壮壮胆子才支支吾吾道:“我、我是想、想喝点水……”
但他好像来的不是时候,看样子是坏了某人的好事——
第46章 倾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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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徐尘散捧着一碗热水走出去后,厨房的门被霍无妄砰的一下关上。
关门声之大,整个屋子都似是跟着颤了颤,倒像是关门的人带着些怨气。
徐尘散回头看向那扇门,委屈又无奈。但犹豫再三还是先回了东屋,却也是睡意全无、醉意全消。
直到霍无妄穿戴整齐的回了东屋,进门就先被徐尘散从上至下游看一遍。
那眼神,像是在看贼。
余光瞟见宋锦安从正堂怒气冲冲的出来,徐尘散更是满眼心疼。可碍于打不过霍无妄,他也不敢多言,委委屈屈的低下头。
憋了片刻,他还是忍不住开口:“你和锦安妹妹……”
“她为我包扎伤口,仅此而已。”霍无妄嗓音冷漠,可唇角弧度却尽显喜悦。
徐尘散看了他一眼,又快速垂下眼帘,嘟囔着:“真若是仅仅包扎伤口也就算了,但如若不是,我劝你趁早收起别的想法。你知道的,锦安妹妹自小到大就只想嫁给霍大哥,她只会嫁给霍大哥。”
说到最后,嗓音竟细如蚊蝇。
他甚至不敢抬头看霍无妄,可即便如此,却仍旧有种被恶狼盯着的感觉。
吓得他汗毛立起,脊背僵硬。
“她为何只会嫁给大哥?”霍无妄轻呵,“可有缘由?”
徐尘散沉思良久,摇摇头。
没有缘由,仅仅是宋锦安倾慕霍大哥,是霍家、徐家以及众多人都以为,她会嫁给霍大哥罢了。
东屋静了片刻后,陡然响起一声冷笑,寡淡嗓音幽幽飘来:“既然并无缘由,她自是可以嫁与他人。至于大哥……”
霍无妄顿了下,徐尘散抬头看去,他又接着道:“大哥只当她是妹妹,从不曾对她有过男女之情,自然也不能娶她。”
他字字句句似是言之有理,徐尘散沉思后认真点头,附和一声:“倒也是。”
可转念一想,又觉不对。
“但自古男女成亲一事,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便霍大哥只当她是妹妹,可只要霍将军与霍夫人同意这门亲事,自然也能成。”
霍无妄余光一瞥,如刀剑般锐利。吓得徐尘散又低下头,莫名的心慌,生怕霍无妄又要拉着他出去切磋。
看着碗里的茶水,徐尘散不由得忆起厨房的一幕。眉头越皱越紧,心下更是万千疑虑。
他终是忍不住问:“你……你不会是、是倾慕锦安妹妹吧?”
一句话被他说的断断续续,慌的不成样子。
霍无妄面无表情,慢慢倚靠在床榻上,双手枕在脑后。只是这么一抬胳膊,倒是不慎碰到了他手臂上的伤。
伤口不深,他甚至也不觉得疼,只是如蚂蚁咬的一般。
可那股熟悉的药香味却染在他衣袖上,此刻萦绕在鼻尖,倒是令他心中愉悦。
沉思许久,他才偏头看向徐尘散,没头没尾的说出一句:“她只能嫁给我。”
即便眼下他还不知自己对宋锦安究竟是何感情,但唯一能断定的,便是他不能接受宋锦安嫁给他人。
就算他并非倾慕宋锦安,也绝不准她嫁给别人!
大哥也不行!-
次日一早,等徐尘散从东屋出来时,宋锦安和嫣娘正在正堂绣荷包。忆起昨夜霍无妄那些话,他只觉那更像是一场梦。
可手中空碗却在提醒他,那并非是梦。
徐尘散挪步去了正堂,又绕去厨房将碗放下,出来后就要离开。宋锦安却突然开口:“徐三哥,等等。”
放下手中针线,宋锦安起身上前。直到跨出正堂的门,又往东多走几步,她才低声道:“他已经知道徐叔父曾派人对他出手一事了,是昨夜那些前来对他动手之人说的。”
本不想让霍无妄知晓,可眼下他既是已经知道,自然是要将此事告知徐尘散。
思及昨夜东屋迟迟不曾吹灭的烛火,宋锦安试探问他:“不知昨夜他可曾与你说过什么?”
“啊?”徐尘散愣神。
想起昨夜霍无妄所言,眉头不禁皱起。
说倒是说了,可却只字未提徐家对他动手一事,所说皆是与宋锦安有关……
最后还警告他,切勿多嘴!
徐尘散为难看她,轻轻摇头,“没、没说什么。”
他摆明了是在撒谎,宋锦安又怎会看不出来?
“当真没说什么?”宋锦安问。
徐尘散吞了吞口水,不敢看她,小声道:“当真没说。”
见他实在不愿说出实话,宋锦安也不再追问,只是叮嘱他尽快查明此事。免得事情闹大以后,即便此事只是误会,也会导致霍家与徐家决裂。
徐尘散点头,随口应下。
等宋锦安走出几步,都到了正堂门前,他却又突然出声:“锦、锦安妹妹,你和霍——”
话没说完,霍无妄就从院外回来,吓得徐尘散没敢再继续说下去。
宋锦安却轻轻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徐三哥要说什么?”
徐尘散欲哭无泪,在霍无妄看过来的眸光下,只得摇头,又话锋一转:“我是想叮嘱锦安妹妹,天冷,穿厚些,切莫受了风寒。”
宋锦安嗯了声,莞尔一笑,柔声道:“有劳徐三哥挂心,我自会多穿些。”
冷漠眸光从霍无妄身上一扫而过,宋锦安转身就进了正堂。
霍无妄余光看向徐尘散,缓步上前,压低嗓音道:“徐三,谨言慎行!”
他本就高出徐尘散半头,此刻徐尘散正低着头,愈发衬得他气势强大。正堂内的宋锦安看到这一幕,眸底清冷疏离。
她虽听不见霍无妄说了什么,但也能看清霍无妄眼底的威胁之意。
难道他是用徐家的事情威胁徐尘散了?
威胁他人,素来是霍无妄最爱做的事——
上一世如此,这一世亦是如此。
她只顾着盯着院内二人,手中针线依旧还在绣着,一不留神针尖就刺入了指腹。
“嘶!”
宋锦安登时倒抽凉气,急忙将针抽出。虽只是扎了一下,但还是渗出了血。
她大拇指摁着被刺中的指腹,又挤出了些血。
血迹鲜红,不再似上次在医馆时挤出来的那般泛黑。
奇怪?怎会如此?难道她并非是中毒?
宋锦安盯着指腹出神,不曾留意到霍无妄和徐尘散都走了进来。直到霍无妄询问她出了何事,她才回过神来,抹去血迹,又轻轻揉了揉被扎过的的指腹,随口敷衍:“没事。”
语毕又接着绣荷包。
嫣娘凑近瞧了一眼,又看了看宋锦安,“宋姑娘这绣工不像是初学,倒像是以前学过。”
霍无妄与徐尘散也留意到宋锦安手中荷包虽绣工不如嫣娘,但也并非是不堪入目,反倒能称得上绣工平平。
徐尘散顿时惊呼:“锦安妹妹这绣工,可比霍夫人的好多了。”
霍无妄皱眉,墨眸看去,警告之意明显。
“徐三哥过奖了,姨母的绣工可比我的好多了。”宋锦安皮笑肉不笑的抬头,可在看到霍无妄时,笑容顿时落下。
要不是上一世霍无妄逼着她绣荷包、手帕、长靴之类的,她又怎会有今日的绣工?
全是被逼出来的!
宋锦安垂下眼帘,又接着绣,漫不经心道:“过几日就要离开福鹿县了,医馆应当还缺些药材。趁着这两日还在,得空还是多去收些药材吧。”
这话自是跟霍无妄说的。
“既是如此,就劳烦安儿先为我换了药,我再与徐三一同下乡收药。”他嗓音温柔,却又带着股不容商量的强势。
徐尘散双眼一瞪,“啊?我、我也去?”
霍无妄狭长的眸子眯起看他,“不然呢?”
尾音微扬,一个眼神就看的徐尘散只得点头答应此事。
“你二人一同去也好,算是有个照应。”宋锦安头也不抬,手中针线在布面上穿梭,“换药一事也有劳徐三哥了。”
霍无妄看向徐尘散,递了个眼神。
徐尘散自是明白他是何意,干笑两声,硬着头皮道:“我、我不成。换药还是得锦安妹妹来,我……我这腹痛难忍,需得去出恭才成。”
说着就捂着肚子跑出了正堂。
可任谁都看得出来,他是装出来的。
正堂内只剩三人,嫣娘眸光在二人之间徘徊,手中针线慢慢放下,“之前爹爹曾教过我该如何上药包伤口,如今应当还没忘。不如由我为公子换药吧?”
多管闲事!
霍无妄不满看她,“上药岂可儿戏?”
他眸光垂下,又看向还在绣荷包的宋锦安,“需得郎中上药,最为可靠。”
宋锦安手上动作停住,低笑一声。
瞧瞧,又绕到她身上了!
针线放下,她抬起头对上那双不怀好意的墨眸,“既然如此,那就随我来吧。”
她起身往西屋去,只是霍无妄不曾看到她出正堂门时,眼底尽是狡黠。
等进入西屋,在霍无妄看到宋锦安从药箱中翻找出三个药瓶时,顿时明白她要做什么。
“今日……换药了?”他问。
宋锦安笑笑,如地狱幽灵般飘出一句:“放心,这不是毒药。”
但也并非是昨日所用的药粉。
二人四目相对,无声之中更像是在较量。
即便霍无妄知道这药用了以后大抵会让他难受,但还是敛笑点头。
将房门关上,褪下长衫至腰间。霍无妄坐在西屋唯一一把椅子上,背对着她,却微微侧头,余光落在她身上。
“安儿最好下手重些,免得日后想起此事又后悔下手轻了。”他眼底尽是玩味,语气更是轻松,像是毫不在意这药用了以后会如何。
手臂上的绢帛被一圈圈解开,宋锦安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冷冷道:“霍小将军既然知道这药不对劲,为何还要用?”
西屋一静。
霍无妄双臂搭在扶手上,冰冰凉凉的指尖在伤口周圈若有若无的触碰,令他双臂紧绷,可唇角却不自觉的扬起。
心中如同有只猫在抓,让他心痒难忍。
“安儿为何要用此药作弄我?”霍无妄侧过头看向身后娇容,“为昨夜之事?”
宋锦安眼底无波无澜,即便提及昨夜之事也仍旧淡然,毫不避讳的直接承认:“是。”
“巧了,”霍无妄笑的肆意,“我也是。”
只不过,她用此药,是为报复他昨夜之举。
而他答应用此药,仅仅是为能与她独处片刻罢了,如昨夜那般——
第47章 入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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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药粉洒落在伤口上,霍无妄察觉伤口处隐隐作痛。
可他却根本不在乎这点疼,反倒是笑出声来,甚至还挑衅道:“不够疼,再多上点药。”
宋锦安手上动作停住,看着霍无妄的背影缓缓皱起眉。
疯子!简直就是个疯子!
上一世的他是个疯子,这一世也是。
她握紧手中药瓶,眸色愠怒,咬着后牙将药瓶放在案上,冷冷道:“霍小将军若是嫌不够,索性自己上药。”
听她语气不对,霍无妄回过头。
眼见她似是要坐在床沿上,一副不愿再为他上药的模样,霍无妄眼疾手快的拉住她的手腕。手上陡然一扯,宋锦安脚下不稳,被他硬生生拉入怀中。
如昨夜那般,把她强行摁在腿上,双臂禁锢着她的腰肢。
又来这招!
宋锦安当即拔出匕首,锋刃抵着他的脖颈,“松手。”
霍无妄不仅不怕,反倒凑上前去,“安儿尽管动手。”
他面带笑意,手臂却愈来愈紧,眼底尽是肆无忌惮的疯狂。
他果然是个疯子!宋锦安心下暗道。
可他到底是霍家人,即便二人之间有恩怨,但远不至于让宋锦安要他性命的地步。
二人僵持片刻,宋锦安终究收回了匕首,压了压心中怒火,竭力平静道:“霍小将军对我动手动脚,实非君子所为。”
“君子?”霍无妄轻呵一声,不屑的盯着她手中那把大哥所赠的匕首。
他本就不是君子,仅仅是这五年霍家始终要他做个君子罢了。
可如今,这君子不做也罢!
“我若是君子,安儿此时又岂会在我怀里?”霍无妄挑眉反问。
“你——”
宋锦安被他说的面红耳赤,又羞又恼。
在徐尘散来之前,他倒是从不曾如此。怎么徐尘散来了,他倒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本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要霍无妄自食恶果。可如今看他这般模样,宋锦安反倒又犹豫了。
跟这样的疯子纠缠到底,只会让她身陷沼泽!
“叩叩——”
敲门声突然响起。
宋锦安急忙看向门口,却听嫣娘的嗓音传来:“宋姑娘,院外有人来寻你,自称是为四方医馆盖房子的。”
听闻此言宋锦安脱口而出:“好、好,我这就来。”
回过头,她怒瞪着霍无妄,眉心间尽是厌恶,“放手!”
霍无妄面无表情,唯有那双冷眸中泛起点点痛楚,双臂依旧紧收,丝毫没有要放开她的打算。
思及昨夜梦境,他苦涩扯了扯唇角,低声问:“你当真要嫁给大哥?”
“是!”宋锦安回答的没有半点犹豫。
霍无妄慢慢垂下眼帘,又问:“若我不准呢?”
眼帘遮起眼底神色,难辨其喜怒。
“你不过是霍家次子,何时轮到你插手我与大哥的事了?”宋锦安气恼道。
霍无妄唇角扬起,又一脸无辜的抬眸看向她,“倒也是。我不过是霍家次子,自幼被送上山,又如何能插手大哥的事?”
他突然双臂松开,宋锦安匆忙起身。
许是他前后变化太大,以至于宋锦安心中莫名的不安,总觉得眼前的霍无妄,好似变了个人一样。
诡异的感觉油然而生,宋锦安盯着他那双墨眸,想了许久,却始终没想明白,面前之人是何时变的。
唯一能笃定的,便是眼前的他已经不是以前的他了。
宋锦安扭过头,垂在两侧的手攥了攥拳,又慢慢松开,“我劝霍小将军一句,切勿做出后悔莫及之事,否则再想弥补也迟了。”
语毕直接打开门走了出去。
霍无妄嗤笑,偏头看向伤口。上面仍旧还有药粉,但却并未用绢帛包起来。
昨夜梦境一幕犹在眼前——
他梦见大哥与宋锦安成亲了,梦见所有人都为此欢喜不已。二人拜过天地后,直接送去了洞房。红烛刺目,却远不如挑起盖头时那抹笑刺目。
宋锦安满心欢喜的拉着霍大哥,同他道:“此生唯愿夫君长命百岁,你我二人白头到老。”
直到帷帐放下,依稀可见霍大哥覆身而动,嘤咛声不绝于耳。可那声音于霍无妄而言如同地狱之声,将他从梦境中惊醒……
梦醒之际,天才刚亮,徐尘散还睡的像猪一样。
思绪拉回,霍无妄慢慢将身上衣衫穿戴整齐,即便手臂的伤还在疼,但他却并未再用别的药,就连绢帛也不曾用。
等他出去时,院门口早已经没了宋锦安的踪影。
她就这么走了,甚至不管他手臂上的伤了。
若是换了大哥受伤,她定不会如此!霍无妄暗想。
他站在西屋门口,盯着院门口看了片刻才收回目光。只是无人看见,他眼底欲|望越来越浓。
梦境中所有人都十分欢喜,可他却恨透了所有人。
甚至恨他自己!
但他也愈发笃定,无论如何他都无法看着宋锦安嫁给他人……
“霍二!”徐尘散从茅房探头看去,突然喊了一嗓子。
霍无妄看他,“有事?”
见院内并无他人,徐尘散才快步走去,支支吾吾道:“你已经知道我父亲对你、对你……”
后面的“出手”二字,他怎么都说不出口。
但霍无妄却已经猜到他要说何事,当即给出答案:“知道。徐将军派人前来对我出手,此事应当没那么简单。或许,是有人在恶意栽赃陷害徐将军。”
“啊?你也如此认为?”徐尘散眼前一亮,“我与锦安妹妹也是如此想的,就怕有人故意栽赃陷害!不过你大可放心,此事我定然会想法子查明,绝不会就这么不管的!”
霍无妄却不禁想起昨晚那几人。
即便他是从那几人口中得知了徐元盛曾派人对他出手一事,可总觉得那几人十分怪异。
真要是想对他出手,又为何来福鹿县这么才动手?
合该来的第一日就直接出手才对!
更要紧的是那人昨晚说起徐元盛派人对他动手时,好似过于干脆利落了些……
“或许能从昨晚那几人口中问出真相。”霍无妄道。
徐尘散急忙道:“不如你我此时去寻那几人,先将此事问个清楚明白。”
霍无妄倒是也想,但既是答应了要去收药材,自是要先将此事办妥。至于那几人,也不急于此时前去动手。
如此一来徐尘散也只好先跟他一起下乡去收药材-
重盖四方医馆一事,于今日正式开始。宋锦安前去交了些银子,又在医馆门前盯了片刻才离开,转而就去了张叔家。
途中又买了些糕点一并带去。
进门时正巧看见张婶抱着堆脏衣裳,像是要去河边清洗。见宋锦安来了忙放下那些脏衣裳,喜笑颜开道:“宋姑娘今日怎么突然来了?有事?”
宋锦安先将手中糕点递上,“这是给三个孩子买的糕点。”
“这怎么还买糕点呢?”张婶推了推,“不成不成,这可不能要,宋姑娘拿回去自己吃。”
“就是给三个孩子买的,张婶收下吧。”宋锦安探头往正堂看去,“张叔没在家?”
话音刚落就听身后传来一道熟悉嗓音:“哟,宋姑娘来啦!”
正是张叔的声音。
宋锦安回头看去,“张叔回来的正好,我正想与张叔商谈一事。”
她强行将手中糕点塞给了张婶,又不容她拒绝的说:“以往我也没少吃张婶的东西,如今只是给买了些糕点,算不得什么。张婶若是再不收,我可是要生气的。”
如此张婶也只好为难的收下了。
“外面冷,快进屋,喝杯热水。”张婶忙招呼她进屋,旋即又脚步匆匆的去烧火温水。
宋锦安与张叔一同进入正堂,落座后宋锦安就开门见山道:“张叔,我就快要离开了。只是四方医馆重盖一事,我始终放心不下。偏偏师兄又忙于为百姓治病,分身乏术。我思来想去,这医馆重盖一事,还是要有人盯着才成。想请张叔盯着些,不知张叔可愿意?”
她摸了摸荷包,虽是瘪瘪的,但她还有千两银票在身上,过两日去珣州城里的钱庄换些银两即可。
“张叔放心,此事绝不会让张叔白白的盯着,给工钱。”宋锦安又特意补了一句。
张叔本就一脸严肃,如今听她这么一说,更是面露怒色,“给什么工钱?不要不要!冬日里我本就没什么要紧事,只是盯着些,又不费事,不要银子。你若要给,此事我可就不答应了。”
“这——”宋锦安为难。
哪能不给银子就请人帮忙的?实在不妥!
正巧张婶从外面进来,端来了一碗茶水,放在宋锦安身侧的小桌上,“就是,只是盯着些,又不打紧,无需给银子。”
等碗放下,她双手在衣裙上擦了擦水珠,去到张叔身侧坐下。
“此事就这么说定了,宋姑娘也不必再想着给银子的事了,给了俺们也不能要。”
见他二人如此坚持,宋锦安也不再多说,只得日后再想法子给他们银子就是了。
三人又闲聊了片刻,张婶恨不能将整个福鹿县的事都说个遍,宋锦安与张叔偶尔附和几句。
足足坐了有半个时辰,宋锦安才与二人告别,起身便要离开。可张婶却又漫不经心的说了句:“宋姑娘既是要回去过年,可得在家中多待些时日,也好好陪陪爹娘。”
宋锦安一听这话顿时察觉异样,“回去过年?”
“是啊。”张婶偏头看向张叔,“你张叔说前两日有人给你寄来一封信,像是你家人寄来的,定然是写信来让你回家过年的。”
“信?”宋锦安愈发觉得诡异。
张叔见她如此疑惑,不由得说道:“是啊。前两日我去珣州城里的急递铺,也是巧了,刚好有给你的信,我顺手给带回来了。信封上写着三妹,后面的字我就不识得了。”
可宋锦安听后却是脸色骤然煞白。
三妹……
世间唯有霍大哥会如此唤她!
可那封信她根本没见到,甚至听都不曾听过此事。
“宋姑娘难道没收到信?”张叔见她脸色不对,才忍不住又问。
可转念一想又觉不对,小声嘀咕:“应当不会吧,那封信我给了陆公子,他也曾说定会交给宋姑娘的,难道是忘了此事?”——
第48章 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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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霍无妄和徐尘散折返回四方小院时,刚进院门就察觉不对劲。
才刚傍晚,整条街上都在忙碌着做饭,各家各户的孩子也都在叽叽喳喳的喊个不停。唯独四方小院,静的出奇。
可偏偏西屋的烛火还亮着。
霍无妄将牛车和药材都交给了徐尘散,正欲去西屋,嫣娘便从后院走来。
看到霍无妄回来,忙走上前去。
“宋姑娘今日回来就不说话,直接回了屋,至今都不曾出来。”嫣娘刻意的压低声音,满是担忧的看了眼西屋,“也不知出了何事。”
难道还在为今日上药一事气恼?霍无妄心下疑惑。
他随口嗯了声,抬脚就往西屋去。
“叩!叩!”
指关节轻轻叩了两下门,霍无妄又凑近低声唤:“安儿。”
屋内依旧没有动静。
徐尘散见状也跟着上前,“怎么了?锦安妹妹出什么事了?”
霍无妄拧起眉,再次敲了两下门,“安儿,你若不出来,我就进去了。”
嗓音虽急切,可却又带着股威胁之意。
西屋内的宋锦安不由得嗤笑,不屑的看向门口,缓慢起身走去打开门。
开门的刹那,屋内的酒味涌出。
霍无妄不由得皱起眉,“你喝酒了?”
宋锦安偏过头,看向案几上的那壶酒,“是喝了些,但我还算清醒。”
眸光垂下,余光瞟向霍无妄,见他满脸担忧,宋锦安却只觉得他可笑。
她双手抱臂倚靠在门框上,正巧霍无妄站在台阶下,二人倒是正好平视。
下巴微抬,宋锦安轻描淡写道:“霍小将军过两日就要去霖州了,到时你们三人一同前往,带上霍家的人。此行我就不去了,我需得去京城。”
“去京城?”徐尘散惊呼,可转念一想又觉是好事,激动大喊:“好啊,正好霍大哥就在京城呢。他若是见了你,定然十分欢喜。”
霍无妄却彻底黑了脸。
虽不知宋锦安为何会突然改变主意,但眼下他只得先使出杀手锏,“我体内的毒——”
但还不等霍无妄将话说完,宋锦安便出声打断,“我会请红侠山二当家的随你前往,也会告知他该如何救你。他也是郎中,霍小将军大可放心。”
她显然是打定主意不愿去了。
霍无妄思前想后也没能明白究竟为何,只是莫名觉得宋锦安看他时,眼底尽是怒火。
可面上仍旧是平静如湖水。
许是见气氛不对,徐尘散与嫣娘也都识趣的先离开了。等只剩下二人时,霍无妄才问:“出了何事?”
宋锦安垂眸一笑,微微倾身凑近,“霍小将军,那封信呢?”
听她提起信,霍无妄眸光一沉。
他早就料到宋锦安会知晓那封信的事情,但不曾料到会这么快就知道了。
面前之人娇容虽带着笑,可眼底却全是怒火。
看来就是为此事了!
霍无妄上前一步,“怎么,你就这么想要那封信?想知道大哥给你写了什么吗?”
宋锦安脸上的笑在刹那间落下,气恼的一把扯住他的衣领,“你果然藏了那封信!你怎么敢的?你以为真能瞒得了我?”
这么多年了,她一直都隐瞒的很好。如今虽已经被诸多人知晓她在此处,可大哥却是头一次写信来,她自是想看那信里写了什么。
若不是张叔提及此事,她怕是至今不知道大哥曾给她写过信。
而面前之人大抵会一直瞒着她,如同上一世那般,一而再再而三的欺瞒,让她再难信任。
往事历历在目,宋锦安更是气恼,近乎咬牙切齿,“把信给我!”
“你若随我去霖州,我自会将信给你。”霍无妄面无表情,可背在身后的双手却攥成了拳,指关节泛着白。
“你做梦!”宋锦安猛地推了他一把。
可面前之人却是纹丝未动,只是抬手整了整衣领。
霍无妄笑笑,不疾不徐道:“既然如此,这封信你也别想看到了。”
又是威胁!
宋锦安怒极反笑,仔细看着面前之人,似笑非笑的点着头,“好。既然霍小将军如此说,这信我不看也罢。大不了过两日我直接入京,到时我自然能见到霍大哥,也就无需看信了。”
这下霍无妄再也笑不出来了。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宋锦安愈发的大胆,即便看出霍无妄神色不对,却还火上浇油,“此番入京,只要我让大哥娶我,姨母与姨丈定然同意,成亲之事指日可待。到时候,霍小将军还是要恭恭敬敬的唤我一声嫂嫂。”
霍无妄缓步上前,寸寸逼近。
宋锦安却丝毫不退,梗着脖子对上他的目光,“还望霍小将军日后莫要再唤我安儿。你我之间,合该如多年前那般,你瞧我不顺眼,我躲着你走。如此,正合适。”
多年前霍无妄还在山上学武,每每回到霍家总是一脸嫌弃的看着宋锦安,好在宋锦安也不愿与他多言,素来是躲着他走。
倒也算是相安无事。
“男女有别,还请霍小将军出去吧。”宋锦安转过身,又低头倒了杯酒,仰头喝下。
霍无妄却仍旧站在她身后,仿佛一只受了伤的幼兽,无助且可怜。
“那只是一封信,”霍无妄声音极轻,“安儿,那仅仅是一封信。”
“可那是霍大哥写给我的信!是霍大哥写来的信!”宋锦安转过身近乎歇斯底里的吼了出来。
四邻似是都能听见。
但她还在重复着说:“那是霍大哥写来的信,不一样!那封信不一样!”
她眼底猩红,泪花闪烁,苦涩着喃喃自语:“霍大哥的信,不一样。”
直到宋锦安失神般的跌坐在椅子上,霍无妄也没能出声,只觉喉间一哽,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虽仍旧在她面前站着,可此刻却莫名的生出股二人之间仍有千里万里的距离。
即便他拼了命的向她靠近,似乎也永远不可能比大哥在她心中的分量重。
可那又如何?他仍旧无法看着她嫁给大哥!
哪怕她恨他,也好过她嫁给大哥……
但眼下更要紧的是要她随他一同去霖州,否则一旦她先去了京城,他二人之间便再无可能。
他稍稍弯下腰,极尽温柔道:“那封信我看了,我可以从头到尾的写下来。但你要随我去霖州,此事没得商量。”
仍旧是威胁的语气,当即将宋锦安气笑了。
她抬眸看向面前之人,极力克制着想要抬手扇他一巴掌的冲动。
“出去。”宋锦安的嗓音又轻又冷,面上毫无波澜,唯有那双眸子带着怒意。
纵然二人将持许久,可最后还是霍无妄败下阵来,离开了宋锦安的房屋,临走还不忘将门关上-
徐尘散从东屋探头看向院内,见霍无妄出来,急忙跑上前去:“怎么样?锦安妹妹出了何事?应当不是被欺负了吧?”
霍无妄眉心始终紧蹙,神色阴翳的进入东屋。
徐尘散赶忙跟上去,再次问:“到底怎么回事?不会真是被欺负了吧?”
“你都听到了,又何须再问?”霍无妄道。
闻言徐尘散才探头看向他,又回头看了看西屋,小声道:“这么说,你当真是藏了她的信?是……是霍大哥写给她的?”
霍无妄轻轻点头,“藏了,看了,也烧了。”
料到此事被她知道以后会生气,可就是不曾想过她会如此生气。
徐尘散嘴角一抽,小声嘀咕:“难怪锦安妹妹会如此生气,你如此行事她不生气才怪呢。”
“你有何法子能让她随我一同去霖州?”霍无妄突然回头问。
“你还要她随你去霖州?”
徐尘散一副见了鬼似的盯着他,“锦安妹妹都如此生气了,还说过两日要去京城,是断然不会随你去霖州的。更何况,霍大哥在京城呢,她自然是要去京城,又怎会跟着你去霖州呢?”
尽管知道霍无妄心中所想,可徐尘散还是忍不住劝一句:“霍二,男女之情,不可强求。”
又是这句话!师父亦是如此说!
“倘若我偏要强求呢?”霍无妄眉心一拧,眸光死死地盯着徐尘散背后数步远的西屋。
徐尘散叹气,一时也接不上话来,慢慢去到床沿上坐下。
见霍无妄还在盯着西屋看,徐尘散一时于心不忍才问道:“你是怕她入京后,见了霍大哥,与你便再无可能了?”
霍无妄没应话,算是默认了。
徐尘散无话可说,东屋静的出奇。
片刻后,霍无妄才道:“我绝不会让她嫁给大哥,哪怕……哪怕是她恨我也好。”
但眼下这等情况,只怕还是要想法子让她也一同前往霖州。否则宋锦安与大哥见了面,若真要谈及成亲一事,这一切就无力改变了。
霍无妄眸底闪过一丝狡黠,侧过头看向徐尘散,“不是要调查徐将军一事吗?此时去再合适不过了,等晚些再去福家酒楼带些饭菜回来。”
大抵是他转变太快,以至于徐尘散都觉得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哪里有问题。
他探头看了看西屋,满是担忧的问:“可锦安妹妹怎么办?难道就这么不管了?”
暗色下,霍无妄幽深的双眸泛起涟漪,“我自有妙计。”——
第49章 逼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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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福鹿县家家户户都在点着烛火吃饭。街道上空无一人,倒是能从两侧百姓家中听到些欢声笑语。
霍无妄与徐尘散径直朝着鹿林客栈走去。
他侧着头看向每家每户,脚步不自觉的放慢,直到最终彻底停了下来。
等徐尘散察觉到身侧似是没了霍无妄的身影,环顾四周才在身后数步远的一户人家门前看到他。
“你看什么呢?”徐尘散急忙跑去,往那户人家院内看去。
隐约可见正堂内两个孩子正在争抢糕点,其爹娘也不管,由着他们争抢。可不多时那糕点还是掉在地上,两人却也扭打在一起。
直至此时一妇人才拿着擀面杖出来,高高扬起,吓唬二人,那二人方才停手。彼时正巧牛棚下的男子往正堂去了,见两孩子一副犯了错的模样,低喝一声:“面壁思过去!”
两孩子只得老老实实的面壁思过,却在片刻后又开始低声说笑。其爹娘见此一幕,只是对视一眼,笑着摇了摇头。
霍无妄看的入神,徐尘散却皱起眉,“这有什么好看的?”
还以为会是什么新奇的事,没想到就只是这么点小事。
他甚至不觉得这等事有什么好看的!
“没什么好看的。”霍无妄冷冷的接了句,眸光收回,意味深长的看向徐尘散,缓步朝着鹿林客栈的方向走去。
徐尘散刚要跟上去,但又看了看那户人家的两个孩子。
两个男孩,打架也是常有的事,真不知霍无妄为何要停下脚步去看!
他急忙朝着霍无妄的背影跑去,还边跑边问:“霍二,你刚刚到底看什么呢?”
霍无妄头也不回的问:“你幼时可曾与两位兄长打过架?”
说起此事,徐尘散登时像炸了毛的猫一样,异常激动,“何止是打架?我那分明是挨打啊!我家大哥,下手狠,每次都打得我求饶才行!至于我那二哥……”
他冷哼一声,气的撇撇嘴。
“他天生的长了个黑心肠!自小到大,惹了祸事总要栽赃给我,为此我可没少被我爹罚跪。多年前他曾去过花楼,也不知是惹出了什么事,回来栽赃给我。偏偏我爹还深信不疑,罚我跪了一整夜呢!”
说起两位兄长的恶行,徐尘散倒像是找到了可倾诉之人,一直说个不停。
霍无妄双手背后走在前面,听他如此说,眼底浮现一丝羡慕,由衷感慨,“你们三兄弟,倒是情谊深厚。”
“什么情谊深厚,我们三兄弟,分明是仇家!定然是上辈子做了仇家,这辈子才跟他二人做了兄弟!”徐尘散长叹了口气,“我倒是羡慕你有霍大哥这么一位好兄长。”
可又何止是他羡慕呢?
整个大祁上到将军、下至小兵都知道,霍无忧能文能武。无一不感慨霍大将军有此子,乃是十世修来的福气。
武能上马杀敌,文又是个状元郎。
且其性情温和,长相清隽矜贵,如清风明月,是京城诸多贵女心中的夫婿人选。
可偏偏这样一位男儿郎,如今却成了霍无妄心中拔不出来的一根刺。
霍无妄没再接话,只是神色阴沉的去了鹿林客栈-
到了鹿林客栈,二人使了银子,才从伙计口中问出那几人的房间所在。霍无妄带着徐尘散直奔二楼,直至到了地字号房门前,霍无妄才回头看向徐尘散,示意他敲门。
徐尘散只得上前,指关节轻轻叩了两下门,却不敢开口。
屋内传来一道怒吼声:“滚开!”
听出是那日供出徐将军的男儿声,霍无妄才上前,猛地一脚——
“砰!!”
房门被猛地踹开,屋内二人错愕的看向门口。
见是霍无妄和徐尘散来了,陈亭急忙拿起身侧的佩剑。
可却为时已晚,霍无妄抢先夺下另一人手中的佩剑。
刹那间,拔剑而出,剑尖直指陈亭!
彼时陈亭的剑都未能拔出,只得垂眸看向抵着他喉咙的那把剑,嗓音发颤的问:“霍小将军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屋内烛火随风晃动,忽明忽暗的映照在霍无妄的脸上,但那双如猛兽般的双眸,却尤为明显。
唇角一勾,霍无妄冲着椅子努努下巴,“坐下。”
陈亭被逼无奈,只得慢慢退了几步,最后跌坐在椅子上。
而那把剑仍旧抵着他的喉咙,随时都能要他性命!
徐尘散盯着另一人,见一侧还有绳子,索性直接拿绳子将那人绑了。又随手拿了块布塞进他嘴里,免得其大喊大叫。
房门关上,徐尘散去到霍无妄的身后站着,死死地盯着陈亭,“到底是谁派人对霍小将军出手的?你如实招来!若敢有半句虚言,小爷我要你生不如死!”
陈亭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徐三少爷何必明知故问,此事正是徐将军派我等来的。你也知道的,不是吗?”
霍无妄偏头看向徐尘散,即便不曾开口,可眼神却像是在问他:你也知道?
徐尘散吓的连连摇头,“此事我当真不知啊,霍二你信我。我若是真知道此事,定然会告诉你,又岂会让你受伤?更何况,我这些年始终在曜州大营待着,这一点你是知道的。不过是这些时日才回了襄州,我又怎么可能会知道,难道你还不信我吗?”
自从霍无妄下山,二人倒是时常一同去饮酒、一同去军营操练士兵。说是情同手足,也不为过。
至少徐尘散与霍无妄待在一起的时间,可远比霍无忧与霍无妄在一起的时间长多了。
“徐三,摁着他的右手。”霍无妄冲着徐尘散递个眼神,又冷漠看向陈亭,“断他两根手指。”
幽幽响起的嗓音如同从地狱中传来的一般,听的陈亭汗毛竖起。但徐三却快步上前,一把拉过其右手,猛地给摁在桌案上。
利剑抬起,陈亭吓得脸色煞白,急忙大喊:“不可!万万不可!”
眼见利剑将要落下,陈亭又怎么都挣不开,急的额头冒汗,只得大声喊:“你们想知道什么,我……我说!我全都说!”
霍无妄勾起唇角,低笑一声,手中利剑缓缓放下,却是紧贴着他的指关节。
“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霍无妄问。
陈亭双目眨也不眨一下的看着他,微张的嘴翕动,却也只是喃喃出几个字:“是、是……”
霍无妄没了耐心,拧着眉再一次抬起剑。
见状陈亭脱口而出:“是、是徐将军!”
如此逼问,他却还是咬死说是徐将军派他们来的。这下连徐尘散心里也没底了,疑惑的看向对面的霍无妄,不知所措。
可霍无妄却仍旧面无表情,接着问:“徐将军派你们前来,所为何事?”
“徐将军命我等取霍小将军性命。”许是霍无妄眸光过于锐利,陈亭吓得慢慢低下头,不再与他对视,“徐将军之前也曾派人前来动手,但都失败了,这才派我等前来。”
徐尘散不由得想起红侠山上的赵武。
难道此事当真是父亲派人对霍二动手的?徐尘散心下暗想。
“既然徐将军派你等前来取我性命,又为何在来福鹿县足有半月才动手?”霍无妄问。
陈亭紧抿着唇角,迟迟不曾开口。
霍无妄却是继续追问:“既然是要取我性命,合该用尽手段,但你等明知不是我的对手,却还一而再再而三的前去动手。此事你又如何解释?”
他是涉世未深,是不曾查过案件,可这些怪异之处他还是能一眼看出来的。
“此事……”陈亭支支吾吾,思前想后才勉强说出一句完整话:“我等需得等徐将军命令,才能动手。”
霍无妄轻轻挑眉,尾音微扬的问:“既是如此,可有凭据?”
既是要等徐将军的命令,且早几日就开始动手了,显然已经收到命令了。
凭据要么是信,要么是徐元盛的物件。
可这些陈亭都拿不出来,他只能应道:“徐将军的信早几日就烧了。”
“烧了无妨,带我等去急递铺,那急递铺的掌柜的定然知晓那封信是何时寄来的。”语气强硬的不容商量。
手中利剑收起,霍无妄又冲着徐尘散道:“绑了他,连夜去珣州城里。”
陈亭眉心一紧,愈发觉得面前之人难缠。可也不得不想法子应付此人:“此事即便二位带我去珣州城里也是徒劳。只因那信到底是哪家急递铺寄来的,我全然不知。”
霍无妄蓦然笑了,“珣州城里,只一家急递铺。”
偏远珣州不比京城,整个珣州也仅仅那一家急递铺而已。但即便如此,往来书信却也不算多,掌柜的自是也会记下那些书信是从何处寄来的、又是要给谁的。
这下陈亭彻底没话说了。
“今日你若说实话,尚可留你性命,你若不说……”霍无妄手握剑鞘,大拇指推了下剑格,露出一截锋刃。
威胁之意明显。
徐尘散也趁机说:“速速说出幕后之人,否则我定然饶不了你!”
陈亭低着头,右臂仍旧被徐尘散死死地摁着。
他知道逃不掉,也知道幕后之人并非是他能得罪起的……
沉思一瞬,陈亭才道:“是一位钱公子命我等动手的,至于他背后之人是谁,此事我确是不知。即便霍小将军今日杀了我,我也不知。”
“钱公子是何人?”霍无妄追问。
陈亭唇角一收,嗓音细如蚊蝇道:“我只知此人名为钱旻,旁的我就不知道了。实不相瞒,我等只是拿银子办事的,实在不知他背后是谁。但据他所言,他是徐将军的手下。”
徐尘散蓦然呆住,喃喃着重复:“钱旻?这名字……好生耳熟!”
倒像是曾在哪里听过似的。
下一瞬,他恍然大悟,突然激动大喊:“此人曾去见过陈将军,锦安妹妹也知道此人。那日我随锦安妹妹前去戍边大营时,曾听锦安妹妹提过他。而且那人还给陈将军送去过一封信,只是不知那信是谁写的。”——
第50章 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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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鹿林客栈出来,徐尘散才将那天去戍边大营一事娓娓道来。
“锦安妹妹先带着我去了红侠山,见赵武以后,红侠山大当家的便随我二人一同去了戍边大营。等我三人见到陈将军,那陈将军便命手下带着我与大当家的一同在军营转上一圈。反倒是特意将锦安妹妹留在了帐篷里。”
如今说起此事,徐尘散方觉不妥,不由得轻声叹气,“不该让他二人独处的,毕竟是孤男寡女,到底是有损锦安妹妹名声。”
霍无妄皱起眉,不耐烦道:“接着说正事。”
闻言徐尘散才接着道:“但我中途先一步折返回帐篷,在帐篷外听到锦安妹妹同陈将军言说……”
略微一顿,想了片刻,徐尘散才道:“锦安妹妹说‘陈将军若是再敢对他出手,我定饶不了你’。后来又听陈将军说那封信是钱旻送来的,他还说回绝了此事。锦安妹妹像是对此事不满,又威胁陈将军,要他谨慎行事。”
那日他本就是在帐篷外听了几句,自己也没能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如今跟霍无妄说起此事,更是说的不清不楚。
但二人也都明白,宋锦安与陈安宁之间,有事瞒着他们。
而那件事极有可能与那封信有关,或许也与宋锦安口中的“他”有关。
徐尘散见霍无妄迟迟不开口,忍不住问:“你说锦安妹妹到底能有什么事瞒着你我呢?还有,我始终不懂,她当年到底为何要离开霍家?真要是回了宋家倒也罢了,可她却来了这么一个穷乡僻壤,吃穿用度甚至不如霍家的下人。她到底图什么呢?”
这也是霍无妄心中疑惑。
他也不懂宋锦安到底是为何要离开霍家。
但如今想要从她口中问出实话,只怕是难如登天。
“此事大抵只有她心中清楚。”霍无妄轻声叹气。
二人不觉间走到四方医馆门前,虽还没有盖好,但霍无妄还是停下脚步,盯着面前的木材与泥土出神。
他不禁想起那日的大火,幻境中那只手自他掌心滑落,那一幕至今好似仍在眼前。
从出生起便没了气息的孩子,难产而死的宋锦安,以及梦境中撕心裂肺的痛……
如今即便只是想起此事,心口似是都隐隐作痛。
“看什么呢?”徐尘散凑上前去问。
霍无妄回神,一言不发的朝着福家酒楼走去。身后的徐尘散见状急忙跟上去,但见他神色不对,倒也不敢多嘴询问-
半个时辰后,福家酒楼的伙计就随着二人将饭菜送至四方小院,可纵是如此宋锦安也没能从西屋出来。
徒留正堂内的三人静的出奇,一个个都不曾拿起双箸夹菜。
霍无妄只得去西屋门前,虽知晓如今宋锦安应当不会想见他,但他还是敲了敲门。迟迟不曾听到屋内传来动静,他才慢慢推门进入。
进门的刹那,就看见宋锦安正坐在椅子上,手里还拿着那壶酒。
屋内不曾点燃烛火,唯有月色洒落在门口,正好映照在霍无妄的身上。宋锦安半醉半醒,看着门口之人的身影,不由得笑了。
她将手中酒壶放在案几上,食指撑着太阳穴,似笑非笑的盯着他。
“霍小将军又来做什么?难不成又要威胁我?”语气玩味,可任谁都听得出来其中带着几分怒意。
霍无妄上前两步,在她面前弯下腰,极尽温柔道:“你去吃饭,我将信一字不落的写出来,如何?”
宋锦安眯起眼看着面前之人,暗色下无人看见她眼底的不屑与怀疑。
一个敢偷偷将别人信烧了的人,难道还真能将那封信一字不落的写出来?
鬼才信呢!
“霍小将军以为我会信你?”宋锦安偏过头,不再看他,轻呵一声,“霍小将军既是敢烧,即便你当真会将信一字不落的写出来,我也不会信的。”
她指腹轻轻揉着太阳穴,无力道:“你出去吧,我不想看见你。”
霍无妄深深地吸了口气,强压下心中泛起的酸楚。眼见宋锦安满脸不耐烦的模样,他只得转身朝门口走去。
可思及梦中一幕,却忽的驻足。
他侧过身,余光看向身后的宋锦安。
昨日梦境中的一幕幕犹在眼前,他亲眼在梦中看着宋锦安嫁给了大哥,那股无力感至今仍在。可此时并非梦境,如今局面尚可改变。
眼下他唯一的机会便是在宋锦安入京前,抢先一步将二人之事定下。
否则,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梦境中的一幕成真……
这一晚宋锦安终究没与他们一同吃饭,而霍无妄却也在入梦后,再一次梦见了她。
梦境中,二人起了争执,她大喊着心中唯有大哥,无非是被迫嫁给他罢了。此言犹如一把刀,往霍无妄的心窝里捅。但霍无妄并非良善之人,气恼之余直接将其扛回了屋内。
数月后,她身子不适,前来把脉的郎中说她有了身孕。
画面突然一转,梦境中的她模样大变,正挺着孕肚在院内晒太阳。身旁还坐着一女子,二人有说有笑的聊着腹中孩子的事,隐约听她唤那女子为“江太医”。
……
梦醒之际,霍无妄早已习惯了这种怅然若失之感。只是接连两日都梦见宋锦安,倒是以往都不曾有过的。
仔细的捋了捋这些时日的梦境与幻境,霍无妄都不禁怀疑,他是否曾与宋锦安之间有过一段,只是一不小心遗失了那段记忆罢了。
否则又怎会常常梦见她?
甚至如此的清楚,好似连细节也都清楚的知道。
既是醒了,便再没了睡意。他看了眼还在睡着的徐尘散,索性套上长靴走了出去。
本想拿了凌寒宝剑外出练上几招,却不曾想走出没多远,便隐隐听到阵阵马蹄声。
偏头看向不远处的三岔路口,正巧看见一行身着戎装之人前往北方,而戍边大营正是在那个方向。
难道是军营中出事了?霍无妄心下疑惑。
直到那些人的身影消失在目光中,他才收回眸光,缓步去一空旷之地练剑。
直到天亮,福鹿县才陆陆续续的传开了高胜被判斩首一事。这本是一件好事,却不知为何有人传出此人竟从死牢中逃出来了。
在宋锦安几人得知此事后,却都默契的沉默了。
“从死牢中逃出来了……”徐尘散看向另外二人,愈发觉得此事怪异,“只怕不是逃出来的吧?”
那可是死牢,有重兵把守,只怕连老鼠都难逃出来。
又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宋锦安也低垂着眼帘道:“若是所猜不错,应当是五皇子派人将其救出来的。”
毕竟高胜是五皇子的人,即便高胜是在死牢中,可但凡三司会审时他说出些不该说的,五皇子自是会被吓得冷汗直冒。
唯一办法便是先将人救出来。
但救出来以后,高胜也难逃一死。
宋锦安稍稍抬眸,语气淡然道:“五皇子会想法子取他性命,这样世上才再也没有人能威胁他。”
话音刚落院外就传来一声喊:“宋姑娘!”
正堂内的三人同时看向院门口——
见是高义来了,宋锦安起身走去。见其神色慌张,顿时猜到是出事了,她低声问:“出了何事?”
高义看向从正堂走来的那两人,这才压低嗓音道:“朔北九皇子找到了,但被他跑掉了。此人是从珣州城里的一个小村庄跑的,从位置来看,他多数是逃去了西境霖州。”
宋锦安:“……”
往哪儿跑不好,偏偏跑去了西境霖州!
她昨日才刚跟霍无妄说了绝不会随他去霖州,如今高义特意来寻她说此事,只怕她又要去了。
“此事将军有意要劳烦宋姑娘带人跑一趟。”
高义拱手弯腰,“眼下朔北又有动静,我等不便前去。可若是不能将其抓住,我等寝食难安。只能劳烦宋姑娘,带人去一趟。”
宋锦安单手扶额,满脸为难,听到身后脚步声停下,才幽幽道:“此事我需得思虑一番,你且先回去吧。”
高义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霍无妄,“将军说了,宋姑娘若是愿意前往霖州,日后将军可答应宋姑娘任何要求。包括孟郎中入军营做军医,还有红侠山上那些山匪,亦可统统收入军营中。”
霖州……
不知为何,霍无妄总觉得此事来的未免太巧了些。
倒像是陈安宁故意要让宋锦安随他一同去霖州似的,虽也是好事,但却莫名的诡异。
“究竟是何事,竟还要锦安妹妹亲自前往?”徐尘散不解。
高义只得将事情娓娓道来,又言:“宋姑娘曾亲眼见过那人,将军说,唯有让宋姑娘前往,他才安心。也唯有如此,才能寻到那人。”
看似说的头头是道,但徐尘散却越听越迷糊。
“只需派人拿着画像去即可,又何须要锦安妹妹跑这一趟?”徐尘散小声嘟囔。
高义紧抿着唇,不再接话,只是看着宋锦安。
万般无奈之下,宋锦安只得说:“三日内,我自会给陈将军答复。”
除去不愿与霍无妄一同前往霖州外,更重要的是她也不愿再插手此事,生怕此事耽搁了京城一事。
可这朔北九皇子不抓不行,否则日后终将成为大患。
高义拱手低头,“既如此,三日后我前来接宋姑娘前往军营。正巧陈将军有意要为宋姑娘送别,即便宋姑娘不答应此事,将军也想请宋姑娘吃顿饭,只当是为了多谢那两千两银子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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