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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望不到边的湖泊内荷花一团一团的簇拥着, 一艘带篷的小船停在岸边,船上等候的宫人早已备好的箩筐剪刀,等着主子上船来直接划去湖中心采莲蓬。
长皇子兴奋的小脸蛋红扑扑的, 拉着江安卿的手两眼亮晶晶, 指着荷花密集处, “我要给皇祖母摘最大最清甜的莲子。”
“慢些,日头还大着呢,一会再中暑了。”江安卿由着他拉着走,余光落在了跟后头的景一身上。
长皇子一个蹦跶的跳上了船, 船身一晃悠,在宫人的搀扶下才站稳,不好意思的挠头冲江安卿笑了笑, 伸出小手来, “孙儿扶着皇祖母上船。”
江安卿正准备伸手,身后景一道, “秋菊姑姑来了。”
回看去, 正对上景一的目光,阳光照耀下皮肤白的发光,眉目间清秀可人。
江安卿见过许多美人, 景一算不上令人惊艳, 却是她看的最顺眼的。
“山儿先跟着景公公去摘莲蓬, 皇祖母待会就来。”江安卿侧头嘱咐, “照顾好长皇子。”
景一应声的上船,长皇子不满意的想拉着皇祖母一起, 还没抬脚肩膀被重重的摁住了, 拧巴着眉头看向景一, 后者神情淡淡的, “殿下不是说要给凤主采摘最大最甜的莲蓬吗?小的陪着你一起。”
一打岔长皇子忘却了肩膀上的那股力道,再看皇祖母已经跟秋菊姑姑低声交谈了,他就算人小也知道皇祖母每天有许多事情要处理,便听话的不去打扰。
点头道,“那我们快些吧!”
在宫人的撑杆之下,船缓缓的离开岸边,朝着荷花深处而去。
站于树荫下的江安卿目光追随着,斑驳的树影投射下,形成一块块光斑,将人笼罩其中,瞧的不真切。
秋菊顺着江安卿的目光落在划行的船上,“礼部已经着手准备关于蒙古王一系列招待的事,也派人暗中守着国宾使馆,一旦日达木子有任何怪异举动,都会被拿下。”
“礼部尚书虽是个迂腐之人,但她做事孤还是放心的。”江安卿双手负于身后,见到已划至湖中心一片荷花区域的小船,上头穿着明黄色衣裳的小家伙趴在船头,伸长胳膊去够不远处的荷花。
“这次并非是刘尚书全权负责,您还记得当初在国子监出手救下的两位学子吗?”秋菊问。
她就知道主子做什么事不容易放在心上,特别是随手帮助别人的事,全然不指望拿着点情分让人日后为她做事。
秋菊解释道,“当年您带着景一去国子监视察,离开时处理了仗势欺人的女子,那女子就是福亲王的小侄女。”
这么一说江安卿隐约想起是有那么一回事。
自那次整顿之后国子监的学风正了不少,后来陛下大力改革修整国子监内的规定,如今国子监人才率逐年提高,已然没有当年颓势。
“那两位如今被陛下提拔到了礼部当值,能力卓越,特意请求担任此事的策划。”
蒙古王身份不一般,各方面的礼节自然是不能出错,以最高的规格迎接,其中的繁琐复杂只有礼部的人知晓,万一出了错不止是摘官帽那么简单,能主动提出承担的可见其心。
江安卿满意的点头,“朝中缺少的就是有胆识勇于担当的官员,倘若这次办好了,待到明年还能提一提。”
笑意未达眼里,江安卿瞳孔猛缩。
湖面的小舟上嘈杂纷乱,宫人急慌急忙的呼救,江安卿来回搜索江关山的身影,最终落在了扑腾的水面之上,再看又一道身影跳入了水中,向着长皇子的方向游去。
“愣住干什么!快去救人!”江安卿呵斥前岸边的侍卫已经反应过来,跳入了水池中。
景一顺利的抓住了长皇子,带着他向回游时腿上一抽筋,瞬间失去了平衡,又被溺水的长皇子惊恐的抓着,整个头顶淹没在了水下。
他看见了向这边游来的侍卫,看见了岸上等待的江安卿,一双胳膊用力的将长皇子托举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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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拖着两人上来时,长皇子哭声响亮,被下船赶来的宫人用毛毯裹住。
“送回延春宫,请太医来。”江安卿面色不善,待到长皇子被簇拥着离开后,一双眼睛还盯着趴在地上大口呼吸的人。
景一混身湿漉漉的,在扑腾时帽子沉入了水底,沾湿的头发粘在苍白无血色的面颊上,微微仰起头,漆黑的眸子回看向江安卿。
越是这样江安卿心中越堵的慌,在岸边清清楚楚看见了景一将江关山托起,整个人沉到了湖底。如果不是侍卫前去及时,是不是打算用命换命。
江安卿深呼吸几次才压制住内心的愤怒,“带回去。”
呛了水,混身是软的,景一无法从地上爬起来,眼睁睁的看着江安卿要走,平静无波澜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奋力的想支撑起自己,却是徒劳。
追赶不上她的步伐了,景一心想,咬着后槽牙浓浓的不甘心涌上心头。
是了,他追不上,跟不上,那人也不会为他停留,为他驻足。
“还愣着干什么?把人抬回去!”江安卿转身,明亮的凤眸中还带着怒火,烧的景一心口发热,艰难的蠕动嘴唇。
其他人没听清,江安卿却听的真真的,冷哼一声,“等你好了,孤自会有惩罚。”
旁的宫人听见吓的两股战战,怕不是因为景公公照看长皇子不利惹恼了凤主,要知道景公公可是凤主面前的红人,能惩罚他想必凤主是真的生气了。
对方还是长皇子,凤主疼爱的孙儿,一时间不免为景一默哀。
景一出乎意料的笑了,他比旁人更加敏锐的分辨出凤主的情绪,分明是在乎的,却又装出恼怒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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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人抬着景一鱼贯而入,直直往景一平日里休息的房间走去,江安卿坐在主殿内瞧见了太医被引着前来,却坐立难安,拧起的眉头越来越深。
一切落在秋菊的眼中,“主子,不然去看看景公公,免得出了什么事?”
江安卿抬眸不语,秋菊耐心继续劝道,“溺水可大可小,景一现在的身份不同了,要是有什么闪失短期内找不到人接替纠察处,况且主子难道不想知道船上发生了什么吗?”
冷硬的表情松动,江安卿冷哼一声,拂袖起身。
她很少来景一住的地方,一进屋子看见给景一把脉的太医,并没有上前打扰,不动声色的观察起屋内摆件。
原来景一住的地方如此简单,什么多余的摆件都没有,只是简单的家具。
想来外界不知如何传闻景一跟在凤主身边捞了多少好处,其实景一住的地方简单普通,连宫外的一所宅子都没有。
江安卿在屋内唯一的凳子上落座,自个没察觉的盯着太医的后背看,太医汗流浃背的收回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水,起身恭敬的对江安卿汇报道,“凤主,景公公只是呛了几口水,并无大碍,好生的修养几日便可。”
“真没事?”江安卿眼前浮现景一刚被侍卫捞上来的画面,那小脸惨白的快透明了,一副随时能过去的柔弱样。再次得到太医的肯定答复,江安卿不做多纠结,扬起下巴道,“那就给他多开些滋补的药材,脸色苍白的厉害,不知道的还以为孤克扣下人。”
太医连忙应声。
一切的交谈躺在床上的景一都能听见,无奈之际心底泛起丝丝甜蜜,凤主能来看他已然是奢望了,没成想还如此关心。
床上的人挣扎片刻在宫人的搀扶下坐了起来,衣裳换了身干燥的,唯独头发擦过还带着水汽,往那儿一坐好不可怜。
“凤主,您派人去将船上甲板检查一番,当时长皇子失足掉下水小的认为不是意外。”景一说。
“孤已经派人去了,你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江安卿上下打量人,怎么看怎么觉得景一可怜巴巴的,包括看自己哀怨又无奈的眼神,看的江安卿心下更是心烦意乱,“好生养着吧。”
不等景一回答,带着秋菊离开。前脚刚走出门,后脚就对秋菊道,“屋内实在太简陋了,你待会去库房挑些东西送过去,养病的地方就要有养病地方的样子。”
秋菊心下了然,面上不显的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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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主放话,给景一开的药自然是最好的,滋补几日后景一脸色肉眼可见的红润不少,挨不住的下床跑去凤主身边伺候去了。
江安卿冷不丁瞧见人出现眼前,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待到他端着茶水站定后才缓过神,“身体好了?”
“回凤主,已无大碍。”平常景一同人说话冷冰冰的面无表情,可一旦跟江安卿说话,总是忍不住先笑三分,眼睛里亮晶晶的。
江安卿一眼看过去,借着喝茶掀起眼皮打量了他一眼,心道怎么从前没见景一那么爱笑。
景一问,“凤主,您可查了船上?”
收回纷乱的思绪,满口茶香将江安卿心中的烦闷消减不少,向后靠在软枕上,“甲板上被人泼了油,泼油之人已经被杖毙了。”
“凤主可审问出是谁指使?”景一追问。
“景公公,孤有没有同你说过,你还有惩罚没领?”江安卿眼眸一扫,景一立马低着头不说话了,半晌没等到江安卿的声音,闷闷的回,“您要怎么罚小的都行。”
诡异的,江安卿听见心跳快了几分,抓着软枕的手骤然攥了起来,并不算陌生的悸动却让江安卿觉得莫名其妙,视线再落到景一身上时多了几分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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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子落水缘由是甲板上洒了油没及时清理干净, 为何会弄上油江安卿不欲多查,将洒油的宫人杖毙后,最近接触过船只的全发配去辛者库中刷夜桶, 算得上是饶了他们一条命。
长皇子平日里好生的养着, 落水时有景一托举, 除却受了点惊吓外,身体上没什么大碍。
江安卿去看过一次,江关山小小一只可怜巴巴的缩在床角,不让任何宫人碰他, 见到他来了才泪眼汪汪的凑过来,直说再也不要划船了。
小孩子哭闹一顿心中的恐惧能驱散不少,江安卿没拦着, 陪在长皇子身边等到小家伙哭累了, 睡着了方才离去。
君后肉眼可见的眼下多了乌青,笑起来时格外勉强, 想来被长皇子落水一事吓的不轻, 诚惶诚恐的把延春宫上下敲打了一遍,长皇子身边伺候的宫人换了一轮。
站在屏风后头见孩子安稳的睡着了,惆怅的跟在江安卿身后去了院内说话, “这些天晚上关儿一睡着就会被梦魇住, 还得是您来才镇的住。”
夏天还没过去, 刺目的阳光挂在天上, 烘的大地暖洋洋。
江安卿瞥了眼没接茬,“年纪小, 受了惊吓, 且多派些人晚上看着就行。”
君后不依不饶, 红着眼眶争取道, “山儿多次梦魇后,臣妾向陛下得了准许,请了钦天监夜观星象,说的是山儿命格容易撞煞,唯有养在您身边才能保以平安长大。”
“糊涂话,这次不过是下人的意外罢了。”江安卿拧眉。
“臣妾久居后宫中,目光短浅,只晓得能让孩子健康长大,不论什么法子臣妾都愿意做。”君后撩起衣摆跪下,延春宫的宫人连忙跟着跪下。
君后捏着帕子擦拭眼角的泪水,“山儿毕竟也是顾家的血脉,臣妾不求山儿大富大贵,只愿日后能找个好人家平安度过一生。”
“一宫之主像什么话!”江安卿呵斥了声,跟着她来的小允子观神色的上前将君后扶起来。
君后不言语,只低头擦拭泪珠。
“罢了,放在孤身边养不过多个人的事。”江安卿松口,“你好生跟长皇子言明,切不可跟他说些糊涂话。”
“臣妾谢恩典。”那么多天悬在心上的石头落地,君后由衷的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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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月等到凤主的人走了,才敢开口说话,面露担忧,“主子,陛下来延春宫大多数是探望长皇子,这下把长皇子送走了,陛下怕是不会来了。”
“多年夫妻做到如今,本宫无话可说。”君后苦笑,本就是无爱的婚姻,哪里来的情分不舍。
若不是在避暑山庄听了凤主的话,怕是连长皇子都不会有。
“本宫对不起山儿,后宫是吃人的地方,山儿又是男子,只有送到凤主身边才能保平安。”君后道。
静月踌躇片刻,“钦天监的话,您信了?”
“由不得本宫信不信,钦天监自有她的道理,前朝后宫想要山儿命的人太多了。”说罢君后红了眼眶,通体生寒。
自知主子苦心,静月沉默不在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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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辇停在延寿宫门口,小允子扶着江安卿坐上去时,江安卿无意的问道,“景一去哪儿了?”
小允子笑呵呵的弯腰回,“一早景公公就出宫了,小的也不知道是何时。”
金辇起驾,头上的珠宝晃的叮当作响,清脆好听,江安卿双目放空,忍不住回想起景一同她说话时的样子。
并非是没看过心生爱慕男子的表情,在位时期后宫中哪个男人不爱她,不渴求她的垂怜。
唯独景一的出现让江安卿觉得有些意思,一个奴才身份敢肖想不能想的,为了证明自己有用,能留在她身边,咬着牙的往上头爬,迎难而上。
却没当心意要脱口而出时,又硬生生的停住,就一双眼睛眨巴着瞧着她。
说他大胆吧,在自己面前乖顺的不可思议,但真乖顺的人可无法心狠手辣的处理掉那么多人,景一在纠察处的所作所为江安卿可都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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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夕阳余晖照的仁寿宫宁静安详,小允子早早在门口等着,翘首以盼,瞧见景一回来了三步并作两步的迎接上去。
“阿爷您可回来了。”小允子眉眼带笑,满是崇拜的。
宫里头的奴才哪个不羡慕和崇拜景一的,一个奴才的身份翻身当了官,据说前朝那些官员还得请景公公吃饭呢,可给他们长脸了。
小允子如实汇报,“今个啊,凤主去了延春宫,说是要把长皇子接到身边养着,之后就一直在屋里看书。”
景一气压低了几分,喉咙里痒的厉害,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阿爷这是什么了?好端端怎么咳嗽了呢?”小允子围着景一转来转去,抬脚就要去汇报凤主的。
“无碍。”景一没理会他,走到门口时脚步一转,去了茶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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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鉴的冰块上摆放着水灵灵的葡萄,夏日里吃冰镇的葡萄最是解暑,旁还放着西瓜、蜜瓜等切片的果子,只等着凤主要使用取了端过来。
江安卿翻看着的是民间写的话本子,在闲暇之际打发时间最为有趣。金凤民风开放,对民间艺术的创作无过多干预,于是乎衍生了不少有意思的故事。
听闻轻巧的脚步声传来,一壶飘着薄荷叶的琉璃壶放在了矮案之上。
“回来的正好,你瞧孤看见了什么?”江安卿眼中残留着笑意,话本子摊开指给景一,“玉面阎罗,腰佩白玉金刀,身穿金丝蟒服,胯骑踏云黑马,见之魑魅魍魉退却。”
光听着描述,景一无奈的低头看向自己,可不说的就是他。
“您什么时候爱看这些了。”景一问。
江安卿笑意渐浓,“孤本是随意翻看,没成想能在里头见到熟人,玉面阎罗,孤可记得你之前的称号是玉面修罗的,怎么又给你改了?”
“写的人不过是添油加醋的乱说,不可当真。”景一道。
“倒也是,民间还流传孤青面獠牙,可你瞧,孤长的有那么可怕吗?”江安卿合上话本子扔去一旁,“果子都在冰鉴上冰了一下午了,现在吃刚好。”
没明说,但景一知道是凤主特意留给他的。
心下一暖,却没像之前般领了,轻轻摇头,“小的咳嗽,吃不了生冷的东西。”
说完怕江安卿不信似的,别过脸捂着嘴咳了几声,眼尾瞬间带上了绯红。
“落水留下的?”江安卿也不喝果茶了,坐直了身子。
景一点头,“太医说即便是夏日,湖水依旧冰冷,激到了肺腑,另外小的不慎呛了几口水,也是造成咳嗽的原因。”
“可拿药了?”江安卿走上前去拉开景一的手,上下打量他,除却脸色略显苍白外似乎没什么异常,“还是让太医来一趟,咳嗽可不是小事。”
景一垂下眼眸,像是规矩的不敢直视凤颜,实则他的视线停留在握着他手腕的那只手上,带着薄茧蹭着皮肤一路酥麻了半边身子。
“全听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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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的说法跟景一的大致相同,开了几幅药煎着吃,等过几日再来复诊。江安卿便让他好生休息,纠察处的事有的是人去处理。
说是景一好好休息,实则一大早的人就凑到跟前来了,要为江安卿洗漱穿衣,干活利索的不让旁人插手。
江安卿余光一直在打量着景一,一个人即便表情能掩饰的很好,但动作是不会骗人的,举手投足之间透露出的欢快就差把心底事写在脸上了。
“待会让小允子去延春宫将长皇子接过来,日后他就在孤这儿养着了。”江安卿握着螺子黛轻轻描眉,“落水一事让他受了不小惊喜,等秋日里头孤带着他去普华寺一趟。”
景一替她戴上耳饰,眼睛流连片刻移开,“长皇子落水一事小的觉得蹊跷,向下查不是不能查。”
“不能查。”江安卿抬起眼睛,透过铜镜跟景一对视上。
不用多说,单凭一个眼神景一就知道,其中确有隐情,是不能问,不能知晓的。
“小的明白了。”景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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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皇子生活用品繁多,一趟一趟的送进仁寿宫来,仁寿宫哪里有过这般热闹的场景,各个感慨长皇子来了说不准日后宫里头能轻松不少,毕竟谁都知晓长皇子格外受凤主疼爱。
江关山迈着小短腿而来,请了安后自觉的爬上罗汉榻坐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瞧着江安卿,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着可怜人的。
“山儿和皇祖母之间有什么话直说。”江安卿把面前的糕点推给了小家伙,“先吃点东西。”
江关山捧着桃酥咬了一口,掉的渣全落在了盘子里,抿了抿唇,“父皇说以后孙儿都跟着皇祖母住,那孙儿还能回去看父皇吗?”
“你是金凤的皇子,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不必如此小心翼翼。”江安卿捏着帕子替江关山擦嘴角,“想见你父皇,孤就唤他来,或者带着你过去。”
仁寿宫不在禁苑内,要来回的跑算不上方便,不过小孩要见父亲,怎么着江安卿都不会拦着。
知道还能回去后,江关山皱巴巴的小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胃口好了,大口的吃着桃酥,“还是皇祖母的小厨房做的点心好吃。”
“喜欢吃每天都让人做了给你。”江安卿倒了果茶,笑意不达眼底。
吃着吃着江关山便走神了,拍拍手上的碎屑,去拉了下江安卿的袖子,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皇祖母孙儿想起落水时,景公公不顾自身安危跳下水救孙儿,孙儿还未道谢。”
“孙儿懂得感恩皇祖母甚是欣慰。”江安卿摸了摸小家伙的头。倘若江关山是女子江安卿会借此教导如何笼络人心,让下人救了他后还要感恩戴德,可惜江关山是个男儿郎,并不需要明白那么多。
“你是皇子,救你是应当的,反而那群只会在岸上喊的宫人,才要受罚。”江安卿道。
江关山懵懵懂懂,还是点头了,“皇祖母教导的是。”小孩的思维简单,外加上对皇祖母的崇拜,没问什么缘由就听心里去了。
桃酥吃腻歪了,喝了一大口的果茶,添加了薄荷叶喝下去满口清爽,咯吱咯吱能嚼到里头的碎冰块,长皇子眯起了眼睛,“景公公泡的果茶孙儿如何都喝不腻。”
“喜欢便让景一明日也做给你喝。”江安卿没抬头的翻看手中的兵书,那本兵书被翻了无数次,页脚有些卷曲。
对面的人没说话,良久过后江关山道,“皇祖母,孙儿能让景公公伺候孙儿吗?”
江安卿掀起眼皮,不过是瞥了一刹那,年幼的长皇子头一次体会到脚底发凉,刻在骨子里的本能意识让他觉得是被什么洪水猛兽盯上了,喉咙哽住说不出半句话来。
好在江安卿很快移开视线,神情慵懒,仿若刚才不过是走神的幻觉,“景一于孤有大作用,孙儿倘若是需要人伺候,宫里有的是机灵的奴才。”
“不,不用了,孙儿只是提一嘴。”江关山不再说话,低头安静的吃着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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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年纪小到了中午要睡午觉,宫人领走后江安卿就唤了景一过来。
不过是随口要个人罢了,也没正的松口给,可江安卿心里头就是不舒服,不止来源于长皇子的试探,还来源于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
景一来的快速,额头上还冒着细密的汗珠,站在江安卿不远处低头擦拭干净脸上汗水才走上前,“凤主,您找我?”
“不是说身体需要养一段时间,你这是跑去哪里了?”江安卿问。
“小的见春日里蝉鸣惹人心烦,带着几个宫人粘蝉呢。”景一如实回答。
江安卿看了他一眼。平日里脸色苍白总给人一种阴柔之感,现下热气蒸腾的双颊泛着红晕,五官多了艳丽之色,特别是那双只看着她的眼睛,很让江安卿受用。
说话的语气软了不少,“往后这些小事吩咐给下人去做就行,何苦大热天的顶着太阳。”
“喊你来也没什么大事,你毕竟是救了长皇子,孤赏罚分明。长皇子惦记着你的救命之恩,想要你去侍奉他,你可愿意?”江安卿一瞬不瞬的审视着。
“凤主!”景一如临大敌的扑通跪了下去,刚还好好的一个人眼眶说红就红了,泫然欲泣的模样楚楚可怜,“小的只愿跟在凤主身后,当牛做马在所不辞。”
景一低垂着脑袋,自然看不见江安卿眼中翻腾的复杂。她不开口说话,景一就一直跪着不起,互相僵持着。
忽然江安卿想开了似的,走下罗汉榻亲自扶起跪倒在地的景一,托着他的胳膊,笑的如沐春风,“孤不过是说了两句,最终选择权还在你,怎么这就哭鼻子了呢,让外人看见倒是笑话景公公脸皮薄了。”
江安卿拍了拍景一的胳膊,“既然你心在孤这儿,孤也承你的情,替你回绝了长皇子的橄榄枝,继续安心呆在孤的身边。”
作者有话说:
来啦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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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乐和杨琪任命前往京城外迎接蒙古王的到来, 礼数周全不得怠慢分毫。
京城的百姓听闻此事,无不好奇传闻中的蒙古王样貌是否如说的那样魁梧,更多的则是想看看, 传出许多令人咂舌之事的人来金凤是做什么。
一早江安卿便起来洗漱更衣, 内务府送来了新制的礼服, 外袍上绣着繁密的花纹,上头镶嵌着珍珠作为点缀,头上的凤凰正中更是一颗拳头大小的东珠,金银围绕镶嵌其中, 熠熠生辉。
华贵的衣服首饰往往会将人压的毫无光彩,黯然失色,可偏偏江安卿眉眼的艳丽及不经意间透露出的肃杀冷意, 比冷冰的珠宝更让人心惊。
宫里宫外对蒙古王的到来绷紧一根神经, 唯独江安卿因着早起整个人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任由冬香在脸上涂抹胭脂水粉。
“蒙古王入宫后, 派人严密盯着, 跟随前来的随从一个也别忽略。”江安卿红唇轻启,“你和秋菊就别跟着我了,今天就景一伺候着。”
冬香秋菊虽自小跟在江安卿身边, 当作侍女使唤, 但她们入了军营立下了功劳后, 在外人面前的身份自然是不同的。私底下依旧是主仆照顾着, 但去宴会等地方江安卿是不用她们跟着的。
“日达木子的礼服送到了吗?”江安卿问。既然蒙古王所来的目的是为了日达木子,自然是不能将人藏着掖着。日达木子前来金凤时所带的行李并不多, 后添置了不少, 却没件像样的礼服。
半个月前收到蒙古王的来信后, 江安卿就命内务府赶制衣裳了, 一切按照北羌国的服饰要求制作,算是给足了面子。
冬香道,“您放心,一早就给送过去了,且安排了人给他洗漱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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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殿内江月谷居于高位,听手下的人汇报一路上所发生的事,蒙古王心中桀骜,但到底不敢在金凤境内有出格的举动,刺挠了几句不疼不痒的话就算了。
只是蒙古王手底下的骑兵一个个身材高大强壮,骑着马在京城内比赛跑马,弄翻了不少摊铺,一时间拿不准要如何对待。
帝王的心情不秒,底下汇报的人说完低着头不吭声了,暗自抱怨这都什么事啊。
偌大的太和殿内针落可闻,侍奉的宫人紧张的鼻尖冒出细密汗珠。
翠巧弯着身子站在陛下的下方,“蒙古王手下的骑兵若是没有她的话,怎么有胆子在京城境内肆意跑马,就是仗着咱们不敢拿她如何,来这儿耀武扬威。”
“朕如何不知晓,蒙古国不容小觑,朕计较了岂不是说朕心胸狭窄?”江月谷握住了扶手。
两国表面交好,不过是仇对开战的成本过高,实则心里谁都不服谁,没找着机会呢,找着机会一准的要挑刺膈应。
一道清亮的女声传来,江安卿在景一搀扶之下走进太和殿内,“孤一进来便觉着气氛不对,何时扰陛下烦忧?”
“母皇。”江月谷站起声,快两步走下台阶,其余的宫人官员纷纷行礼参见太上凰。
景一退到后面,由江月谷扶着江安卿到位置上坐着。
“烦心事不如说给孤听听,说不准孤能解决。”江安卿见台下的官员恨不得把自己缩起来,心中发笑。
已登上皇位那么多年,掌控权利的欲望日渐增长,江月谷压住心底不适,缓和笑容的一一道来。
“本不是什么大事,朕派人去安抚百姓,赔了摊位的钱就行了。”
江安卿没及时否定江月谷的抉择,而是反问,“陛下觉得金凤和蒙古国开战,有几成胜利的把握?”
“女儿觉得五成,若是在初春之际开战,大约有六成战胜的可能。”江月谷分析。
蒙古国本质上还是游牧为主,耕田种地的人少之又少,一到了冬天便是在家中休养,繁衍后代的时候。
开春时节草刚长出来,饿了一个冬天的马匹瘦弱无力,各处的运转活动刚刚开始,便是游牧最为薄弱之际。
“陛下既然知道金凤跟蒙古国不相上下,怎么人都闹到眼跟前了,还想着息事宁人?”若说天气下敢如此跟女帝讲话的,怕也就太上凰一人了。
江月谷绷着脸,神情算不上好,“母皇有所不知,赔百姓摊铺的钱不过是鸡毛碎皮的小事,但若是追责让蒙古王觉得朕心胸狭窄……”
后面的话不用多说,能懂的自然明白。
“都下去吧。”江安卿叹了口气,宫人自觉的离开,下头跪着的官员看见救命稻草一样麻溜的退下了。
无了顾及,江安卿说话直白了不少,“陛下,话语权不是让出来的。蒙古国多年前是散落在草原的游牧,没有经过礼义廉耻的教育,退一步,她们就敢上前撕下一块肉。”
景一站于江安卿身后,静静的听着,跟随多年多少知道些当今女帝的性子,有野心,但瞻前顾后的太过于束手束脚,导致生出了优柔寡断之感。
怪不得凤主一直没法子完全放权,前前后后的为江月谷盯着。
“那依母皇所见,朕应当追究此事,向蒙古王的那些骑兵追责。”江月谷道。
“陛下要时刻记住,你的脸面就是金凤的脸面,千万的士兵驻守在金凤各个要塞,为的不是看见女帝被他人欺辱,依旧忍气吞声。”江安卿耐着性子,“且按照孤说的做,不必直接下旨责罚那些骑兵,而是让蒙古王替陛下惩罚,赔偿受到伤害的百姓。”
江月谷,“朕知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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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有宫人来报蒙古王带着人来了,只见一位身量极高的女人大步走进太和殿内,身上穿着的是绸缎和动物毛皮缝制的衣裳,脖子上带着婴儿拳头大小的各种漂亮石头,每一颗浑然天成,价值不菲。
而后头跟着的一位男子,想必就是信中提到的日斯坦莱了,乍看之下跟日达木子眉眼间有几分的相似。
蒙古王行草原礼,赐座。
江月谷率先发话,“原本蒙古王来朕这儿做客是件美谈,可你手下的骑兵刚入城便在街道纵马,踢翻了不少百姓设立的摊位,朕于情于理都是要为她们讨要说法的。”
蒙古王脸上的笑容一僵,下意识的看向了江安卿,江安卿安静的喝茶置身事外,并不打算参合。
蒙古王抚掌大笑,“这群骑兵都是跟随多年的亲卫,无法无天贯了,等回去就让她们出钱赔了摊铺。”
“如此甚好。”江月谷给面子的笑了下。
谈话间宫人带进来一人,日达木子穿着北羌形制的礼服,行的礼依旧是北羌皇室之礼。
和日斯坦莱对视时不由两人皆红了眼眶,千言万语压在心头,再见时已是国破家亡,子民散落各地,恐怕已经融为了她国之民。
“孤知晓你和你的表兄有许多话要谈,这些日子你们便好生的聚聚吧。”江安卿视线在两人之前来回了一下,不动声色的垂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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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祝的宫宴之上,跟随蒙古王一同来了还有她带的十三位舞郎,不同于金凤舞蹈的飘然欲仙,乃是热情洋溢奔放的表达庆春的舞。
一时间宴会上热闹非凡,情绪被欢快的奏乐舞蹈所感染。
不合时宜却又坚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凤主,不可贪杯。”
江安卿无奈的把举到唇边的银质酒杯放下,略带幽怨的回望他,“你瞧瞧,哪家的官员被那么管着?”
“蒙古王的妾室日斯坦莱都没敢管着她喝酒的,难不成孤的地位还不如她?”江安卿说什么,在景一这儿都没用,笑而不语的不答话,怎么说都不让江安卿再尝酒味。
江安卿逗道,“罢了,罢了,你替孤喝了便是了。”
杯子是江安卿喝过的,意识到这点的景一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攥起,耳朵根浮现一抹红晕。
大庭广众之下拿凤主喝过的杯子喝酒,似乎有些太过于暧昧……
景一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江安卿,见她调笑之色,大着胆子接过,动作幅度极小的饮了干净,离开时殷红的舌尖借着袖口遮挡,舔了口杯沿。
自以为遮掩的很好,殊不知全落入了江安卿的眼中,玩笑色荡然无存,纤长的睫毛垂下遮挡住黑沉沉的浓墨。
接下来江安卿找着法子的给景一灌酒,其实即便不找借口,只要她一句话,景一喝到吐也不会多言一句。
在不断攻势下,很快景一的双颊浮现坨红醉态,能站稳全靠着迷糊的意志力,江安卿见差不多了,便提前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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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多的景一不忘自身职责,扶着江安卿出了保和殿,脚步虚浮之下还坚持跟上江安卿走路的步伐,时不时摇晃下露出懊恼的表情。
宫道上晚风徐徐,江安卿会推了跟在后头的宫人,独留下景一一人伺候着。
走路的速度慢了下来,侧眸询问道,“景公公这是醉了?”
“小的喝醉了。”景一点头。
“喝醉了如何能在跟前伺候?”江安卿。
景一沉默了,杏仁眼逐渐浮上水汽,“小的只想伺候您。”
江安卿心下一软,嘴上继续道,“可孤不喜欢醉鬼伺候。”
“小的没醉。”景一抬起眼睛,无比坚定的看向江安卿。
醉了的人反应迟钝不少,寻常这时候早就移开目光了,哪里敢直勾勾的盯着江安卿看的。
越往仁寿宫走路上人越少,江安卿不开口,景一也变的沉默。
江安卿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一路上回想起关于景一的事,一桩桩一件件,这奴才都在表明会一直陪着她的决心。
久而久之,江安卿如何能不相信。
她停下脚步,最后一次的试探,“想要一直跟在孤身边,你纠察处的位置可就不能要的,孤不喜欢枕边人掌权。”
景一懵懵懂懂,消化了半天后骤然睁大眼睛,一瞬间迷糊的酒气冲散了不少,颤抖着嘴唇问,“枕边人……是什么?”
“你觉得呢?”江安卿似笑非笑,悬挂着的宫灯照的人珠光宝气,如遥不可及的天上人,景一下意识的握紧了江安卿的手腕。
“小的不要那些虚的。”景一吞咽口水,轻轻掐了下自己。
疼的,不是做梦。
“想永远陪在您身边,伺候您,从来不是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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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亮,打着哈气,伸着懒腰的小允子从房内走出来,正打算找个地方再偷个懒,借着模糊的光亮定睛一瞧,主子的房门口蹲着一团黑乎乎的人影。
吓的小允子鸡皮疙瘩立了起来,摸起扫帚挡在胸前就过去了,壮着胆子大吼一声,“谁在哪里!”
团成一团坐在台阶上的景一冷冰冰的看了他一眼,小允子立马换了副姿态,狗腿至极的扔了扫把,“阿爷起那么早,怎么坐在这里啊?”
景一没理会他。
难道要说昨夜被江安卿几句话哄着去睡觉了,日更最新完结文,在企恶裙八留意齐齐散散零四半夜惊醒脑子清楚了才反应过来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想去找江安卿问个清楚,走到门口了才反应过来人没醒。
就一直蹲坐在这儿,傻乎乎的等着天亮。
小允子看出来景一不愿意被打扰,机灵的寻了借口离开了,“那儿子先去打扫啦。”
景一烦躁的挠了挠脑袋,又是郁闷又是期待。
枕边人还能是什么身份,必然是能跟凤主朝夕相处,能够亲密接触的……景一默默揉了揉烫红的耳朵。
但万一,万一凤主不承认怎么办,昨夜凤主也喝了酒,会不会是酒气上头说的糊涂话。
景一清楚的知道自己阉人的身份,再说难听点就是宫里的奴才,怎么会得到主子垂怜。
明明凤主好心的收留他,竟还妄图想要那么多。
一下澎湃的心思落入谷底,嘴角连笑意都扯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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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亮起烛灯,江安卿睡的浅,心里想着事情听见外头有动静就醒了。
光听小允子的语气就能猜到他是在跟谁说话,心里想笑的没出声,等着景一自个进来。
没一会,门被推开了,景一磨磨蹭蹭的端着盛热水的铜盆进来,余光一直往江安卿身上瞟,欲言又止。
淘洗干净的布巾,半跪着递上来,“您净面。”
“孤记得今日不当你的班。”江安卿没接,饶有意为的垂眸看着他。
景一抿了抿唇,豁出去似的,脖子一梗问,“您还记得醉酒后跟小的说过的话吗?”
“昨晚孤说了不少醉话,你说的是哪件事?”
肉眼可见景一眉眼拉拢下来,“您说的让小的做…枕边人。”说到头后微不可闻。
果然是醉酒的胡话,主子的话怎么能当真呢,主子一时兴起,他难道跟着糊涂了吗?
地位悬殊那么大,能跟着凤主身边做事已是天恩,挑开来说了怕日后凤主心生厌恶……
小声的嘀咕,带着说不出的委屈,“看来您忘记说过喜欢小的的话了。”
下巴被挑起,染着豆蔻红的指甲轻轻划过景一的皮肤,江安卿收敛了笑意,“那是孤清醒的时候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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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着水盆出去的景一晕乎乎的厉害, 比喝醉了酒脚底下都飘,倒水时一个不注意靴尖溅湿了一块。
抬头瞧见不远处小允子拿着扫帚悄悄观察他,一被发现立马扭头装作没看见的模样, 故作无事的扫离景一视线范围。
心绪不宁的景一没工夫去计较旁人的眼光, 满心满眼落在了屋里的人身上, 倒了水盆直接塞给了路过的宫人去放,一溜烟的又跑进屋内。
江安卿已经从床榻上起来了,穿着明黄色袖口绣着凤凰的寝衣坐在梳妆台前,面前的铜镜刚好能映照出匆匆进来的景一, 开心的嘴角快咧到耳后根了。
熟练的拿起象牙梳,捧起凤主一缕秀发一点点打理着,斟酌之下开口, “小的等宫门开了, 就去纠察处卸任职位,保宁虽聪慧, 但心思不稳, 还得多锻炼些年岁。”
“真舍得权利?”江安卿没避讳地瞧着。
“小的说过,在心里您是最重要的,且……”红晕爬上脸颊, 景一羞得差点抓耳挠腮, “您说了是枕边人, 不时刻陪在身边, 算什么枕边人呢?”
傻乎乎的人完全沉浸在喜悦中,连带着江安卿的心情好了不少。
昨晚上让景一二选一不过是考验罢了, 那么多年的培养和景一所做出来的成绩, 他舍得就那么放权出去, 江安卿还舍不得失了位能为自己做事的人。
不过她没直白的跟景一说明白, 饶有意为的打趣,“枕边人不是得分忧吗?”
触及到盲区,景一一时间没能转过弯来,黑白分明的杏仁眼在此刻显得清澈可爱,忽闪忽闪的眨了两下,“不论什么时候,您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
“那就替孤整顿好纠察处,做好孤的眼睛。”江安卿回身捏了下景一软乎的颊肉,本想着象征性的捏一下,哪知道看似削瘦的面颊手感意外的好,当真是有些爱不释手了。
待到江安卿过了手瘾,再看景一脸皮红了一片,眼睛倒是越来越亮了,充满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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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王一行人在紫禁城内,冬香秋菊便留在宫中以防不测,两人进来准备伺候凤主时见到已经在里面的景一皆一愣,不过很快将疑惑抛去脑后。
每当有伺候凤主的事,想来景一是最为抢先,不足惊讶。
冬香没上前插手,转身去让小厨房送早膳上来。秋菊没想离开,实在是屋内放着的冰鉴太过于凉爽,跟外头燥热比起来简直如天堂般。
她歪着脑袋看坐在梳妆柜前的人,直觉告诉她肯定发生了什么,却一时间无从头绪,盯着看久了视线难以忽略,直直的对上了江安卿的目光。
“怎么一大早的就盯着孤看?”江安卿的头发挽了起来,一根素色的银簪将头发固定住,耳垂上坠着颗指甲盖大的帝王绿翡翠,淡雅的同时不失贵气。
秋菊收回视线,再怎么样也不可能直接跟凤主说,我觉得您和景一之间怪怪的,要是传出去指不定被怎么嘲笑。
拍脑门一思索,扯话题道,“昨晚上宴会离开后,日斯坦莱去见了日达木子,两人一直聊到深夜才分开,而后日斯坦莱直接去了蒙古王的住所。”
“再等等看吧,不过要注意日斯坦莱有没有从日达木子手中带出些什么,孤总觉得北羌国国主临死前敢把遗孤放到孤手里,必然有什么保命的法子。”江安卿碰了碰景一为她挑选的素簪子,心里很是满意。
秋菊算是看明白了,主子今日的心情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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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亮时小厨房就开始准备主子的早膳了,等到天亮刚好全部出锅。
茯苓山药粥熬的软烂香甜,撒上几颗红艳艳的枸杞,看上去漂亮极了。荷叶包裹的糯米鸡打开后香气扑鼻,勾的人食欲大增,旁边还放着一叠凉拌的鸡丝,香香辣辣很是开胃。
天气热江安卿胃口算不上好,小厨房变着花样给凤主做开胃小菜,就担心主子消瘦。
江安卿喝了小半碗粥,吃了几筷子鸡丝就不愿意动了,对比从前在军营中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时期饭量小了不少,愁的秋菊冬香到处想办法。
冬香见江安卿放下碗,拧巴着眉头问,“主子,您身体是又不舒服了吗?”
“孤无碍,不会是天气燥热,没什么胃口。”江安卿微微后仰的靠在椅背上,自她冬日里旧疾发作,冬香秋菊便时时刻刻担心她的身体,就怕有照顾不好的地方。
“你们还没用早膳呢吧,快去吃点,不必陪在孤身边。”江安卿催促着她们离开,两人杵在这里,景一做事情就一板一眼,她也不好驳人面子的动手动脚。
想起景一动不动因为几句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红了脸皮,实在是太过于羞涩了,还是别在其他人面前表现的太过于亲密。
不知道在景一手下办过的官员和外戚知道江安卿心中是这么想玉面修罗,心中会作何感想。
夏日不比冬日里,冬香秋菊心底担忧没那么严重,既然凤主说了没事,她们不好再过多询问。
离开之际秋菊有些不放心的回头看了眼,注意到沉默不语的景一弯腰站在桌子边剥着鸡蛋,无奈的叹息,胳膊肘怼了下旁边的冬香,“景一待主子的心是好的,就是有时候啊,不懂得揣测圣心。”
凤主都说了没胃口了,还剥了鸡蛋,要是碰上脾气不好的时候,指不定要挨怎么样的训斥。
听闻她的话,冬香回头看去,张口欲言,就看见凤主挑起一侧眉毛,竟然是接过了那颗鸡蛋,咬了一小口。
“我没看错吧?”秋菊使劲揉了揉眼睛。
冬香对视上凤主望过来的眼神,立马拉着惊讶的秋菊往外走,催促道,“快走吧,你肚子饿?”
“主子她……不是……景一……”秋菊的声音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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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水煮的鸡蛋江安卿吃的没滋味,奈何景一剥了后满眼期待地看向她,这下是不愿意吃也得吃了。
江安卿吞下最后一口蛋黄,喝了清水去除嘴里的黏腻味,捏着帕子擦了擦嘴角,抬眸问,“怎么想起给孤剥鸡蛋了?”
“您吃的少,营养不够,鸡蛋是补身体的。”景一垂在身侧的手指互相搓了搓。
渴望了那么久总算是能投喂到凤主了,一颗心怦怦的乱跳着,甚至想再拿筷子夹点荷叶鸡喂给她,就是不知道凤主会不会吃了。
景一理智将念头压了下去,往后有的是机会,不急于一时,万一把凤主惹急了,不吃他喂的东西怎么办?
“白水煮的鸡蛋孤不喜欢吃。”江安卿垂下纤长睫毛,想了想破天荒的解释道,“从前在军营中,吃的便是白煮蛋,那时候吃伤了。”
“那您……”怎么还吃了我喂给你的。这话景一没说出口,直愣愣的凝视着略显落寞的人。
想必在军营中能吃的东西不多,不吃就饿着,哪里有那么多人惯着的。江安卿十五岁从军打仗的,前十五年在宫里锦衣玉食,一入军营可以说天差地别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受过来的。
似乎是知道景一要说些什么,江安卿故意惹得人愧疚,“你给孤的,孤总不能不吃。”
这下景一心软的一塌糊涂,何时见过凤主这般柔情似水的一面,掐住手心才不至于慌乱了心神,耳朵根不免的浮起绯意,磕绊回道,“小的会煮茶叶蛋,明日早膳时,凤主您尝尝?”
“若是不好吃,怎么办?”江安卿拉过景一的手腕,揉了揉带着月牙掐痕的手掌。
莫说是站在眼跟前了,就算是景一跑去院子里,江安卿也能将他的一举一动尽收眼里。搓手指就算了,怎么还掐上自个的手掌了。
从手掌传出来的温度逐渐蔓延到指尖,酥麻的手指微微蜷缩起,不敢乱动的由着江安卿揉捏,脸上的红晕显得越发明显。
景一窥视到了江安卿的愉悦,吞咽口水说道,“您不喜欢,就罚小的。”
“你有什么东西给孤好罚?”江安卿问。
景一苦恼的思考了一会,不情不愿,仿佛天大惩罚,“那…就罚小的一天见不到您。”
说完皱了下鼻子,明显不喜。
“你这是罚自己,还是罚孤呢?”江安卿收起了逗弄的心思,松来了被她揉滚烫得手,“今日就呆在孤的身边吧,纠察处的事情有的是人去做。”
能留在凤主身边再好不过,景一如何能去拒绝,乐呵呵的要唤来宫人收拾残羹下去,心里盘算着等会找借口出去一趟,让仁寿宫里的人今天没事别进来打扰的。
“那么早就在门口等着了,早上吃东西了吗?”江安卿含笑的看他,上挑的凤眼在此刻风情万种,撩拨地人心甘颤动。
“没呢。”景一如实回答,声音小的可怜。
江安卿点了下身边的绣花凳,“孤这儿还剩荷叶鸡没动,吃了垫垫肚子。”
跟凤主同桌吃饭景一自然不会拒绝,小心翼翼的挨着凤主最近的凳子坐下。
宫人眼观鼻鼻观心的递上新一副碗筷,景一埋头吃着,余光却总是落在江安卿剩下的那半碗粥上,没看几次就被逮了个正着。
“想来小厨房还剩下些,想吃让她们盛过来。”江安卿说。
大概是江安卿对他三番五次的温柔,景一对两人关系的转变有了实感,胆子大了点,“不麻烦她们了,小的吃您剩下的就行。”
显然江安卿没料到景一是这个想法,诧异道,“吃孤剩下的?”
羞红的人点了点头,继而埋头不说话了。
很快白瓷的碗推到景一跟前,江安卿撑着下巴慵懒含笑的手指敲了敲桌面,“那可得全部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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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宾使馆的一间院子内,日达木子坐立难安的来回走动,是不是垫着脚看门口。
骤然紧绷的表情松懈下来,露出释然的笑容,日达木子几步来到进院子的人面前,“表哥快快进来。”
两人入屋后,门窗便被关了起来,日达木子迫不及待的开口,“你昨晚说的,母亲让你留给我的话是什么?”
日斯坦莱年纪并不比日达木子大上几岁,但光看容貌却显得沧桑不少,眼中是隐藏不住的疲惫,勉强的笑道,“国主送你离开时,有没有给你东西?”
日达木子沉思片刻,“没有,母亲什么都没有给我,只让我在金凤好好玩耍。”哪想着一走就再也回不去了,连带着家也没了。
“你再好好想想,一定是有的。”日斯坦莱抓住他的手臂,修剪圆润的指甲微微陷入皮肉。
吃疼的日达木子用力抽回胳膊,依旧是摇头,“我记得很清楚,母皇什么都没有给我,表哥到底是什么东西,你说清楚些。”
云里雾里的日达木子着急了,亡国那么多年心都死了,再传回有关于故国的事,迫切的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日斯坦莱总是不愿意说清楚。
见日达木子的迷茫不像是作假,日斯坦莱深呼吸几个来回,“你得保证,我告诉你后,你不能去告诉别人。”
“我答应你。”日达木子毫不犹豫,“你快些说吧。”
“北羌地界内有天赐神山,你听国主说过吗?”日斯坦莱眼睛死死的盯着日达木子,不愿意错过他的一个表情。
日达木子,“母皇跟其他大臣谈话时,我无意间听见过她们提起。”
日斯坦莱松了口气,“你还听见了什么,快想想。蒙古王答应了我,要是找到神山,她就帮助我们恢复北羌国。”
“什么?”日达木子几乎以为是自己幻听了,不可思议的望向日斯坦莱,“你怎么能信她的话,北羌的地界现如今在西凉手里,跟蒙古国根本不接壤,她怎么会帮助我们,她就是想要你口中的神山。”
“她就算是要神山,也要先打败驻守在北羌的西凉兵马,你难道不想报仇吗?”日斯坦莱情绪激动的脖颈青筋暴起,“你难道不知道西凉在北羌地界的所作所为!”
“她们杀了你的兄弟姐妹!杀了所有朝臣!杀了你的父亲和母皇!杀了北羌无辜的百姓!难道忘记了吗?”
不愿意回忆的记忆被强制唤醒,仿佛那场燃烧至天际的大火就在眼前,滚滚浓烟直冲天际,百姓的哀嚎遍野,尸首异处。
断了线的泪珠颗颗滚落,日达木子猛地推开牵制住他的日斯坦莱,瞪大眼睛愤恨道,“我没有忘记,我心里一直记得,但蒙古王不能相信!你为什么会相信她呢?”
“她是我的妻主,只有她愿意帮我们。”日斯坦莱。
日达木子焦急的在原地踱步,本能的排斥那位来自草原的蒙古王,却又找不到能堵住日斯坦莱的人,忽然视线停留在一个小挂钟上,那是江安卿送给她的玩意。
“我们可以去寻找凤主的帮助,那时候她出兵去帮助了北羌,我们去求她一定可以的。”日达木子像是找到希望,越想越觉得可以。
“她要帮你早就帮了,偌大的金凤如何保不下小小北羌,从一开始你口中的凤主就没想过救北羌,你还没看出来吗?”日斯坦莱跌坐回凳子上,“天底下的帝王冷漠多疑,唯利是图,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性子。”他喃喃,“最起码我是蒙古王的侧君,我和她之间是有关系的。”
日达木子沉默,到底是没反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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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香秋菊发现了个怪事, 不论昨夜值班的是谁,一早上过来准能看见是景一在伺候凤主洗漱穿衣。
不问还好,一问脸红扑扑的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 瞧地人摸不着头脑。
最令她们疑惑得是早膳多了一道茶叶蛋, 打算的鸡蛋外壳泡在黑乎乎的料汁里, 闻着还挺香的。
每当江安卿用早膳时,景一便尽职尽责的站在旁边剥鸡蛋,剥得只剩手指捏着的壳时,利索的一挤, 落在了盘子里,呈给了江安卿。
秋菊冬香二人进距离的看到了凤主如何吃掉一个鸡蛋,不约而同的察觉到了对方眼中的吃惊。
她们的视线自然逃不过江安卿的眼睛, 冷飕飕的瞥了眼, “难不成你们也想吃?”
再好吃的鸡蛋冬香秋菊都不愿意沾染一口,连忙摆手跟已经吃到嘴里似的, “不了, 臣就是鸡蛋吃太多了,补的太过了。”
景一歪了下脑袋,“两位姑姑要吃的话, 锅里头还有。”
没等冬香秋菊拒绝, 江安卿冷哼一声, “不给她们吃。”
也不清楚景一想到了什么, 抿了抿唇低下头遮掩住脸上的羞涩,“嗯”了声。
这下再看不出什么就白活那么久了, 秋菊冬香对视了一眼, 决定找个机会私底下问问凤主, 要是真如猜测的那样, 最起码让她们心里有个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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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一比从前在凤主跟前伺候的时间更长,凤主似乎很享受人在自个眼皮子底下晃悠,再时不时指挥景一倒个茶、捏个肩。
左等右等,终于在一天下午等到了景一离开,纠察处有抉择需要他去做,是保宁亲自请景一过去的。
景一走时念念不舍,频频回望,但任务在身,凤主相信他才交付的纠察处,景一不得不从温柔乡抽身,走路的速度比平日里快了许多。
两位姑姑找准了机会一溜烟地进了屋内,往江安卿半躺着的罗汉榻前一杵,渴求的两双眼睛盯着她瞧,疑惑就差写在脑门上了。
江安卿长叹一口气,稍微坐直了身子,“孤确确实实收了景一。”
细细品味,不难发现掩藏在无奈之下的喜悦。
不过冬香秋菊被消息砸的头晕眼花,简直比当初知道长公主养私兵还难以让她们接受,凤主竟然同景一在一起了,一个太监!
江安卿打眼看过去就大概猜到了她们心中在担忧着什么,“你们也不必想的太多,孤心里头有数。”
无外乎是景一身份尴尬,且他现掌管纠察处,本就是个权利不小的机构,再同凤主之间多了层关系,恐怕日后景一有不臣之心会伤到根本。
既然江安卿如此说,冬香秋菊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算起来是凤主的私事,不愿意在这上面跟江安卿起分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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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仁寿宫景一跟变了个人似的,冷绷着脸一言不发的朝宫外走,跟在后头的保宁小跑着才能跟上步伐。
“阿爷,阿爷。”保宁喊了两声,看得出来景一的心情很糟糕,“谁惹得您生气啦?”
景一瞥了他一眼,“若咱家去了,不是重要的事,你就等着挨罚吧。”
“儿子怎么会因为小事就请您过去呢。”保宁苦哈哈一张脸。
景公公不像宫里其他大太监那样需要手底下的人孝敬,需要当牛做马的奉承,唯一一点是不能在他面前说凤主的不好。
还记得有个小太监想入景一门下,马屁拍到了马腿上,竟然扬言凤主不识人,大材小用了景一,当天晚上那太监就从宫里头消失了。
另外就是景一在宫里伺候凤主时,能不过去打扰你不过去打扰,不然这位爷被喊出来脸色能臭一整天。
保宁道,“是西凉境内的探子来报,儿子觉得事情重要,需要您亲自去一趟。”
接触纠察处后景一清楚的知道西凉对金凤打的什么主意,若不是忌惮坐镇的江安卿,怕是早集结兵马打了过来,也是让江安卿不得不在意的存在。
江安卿在意,景一自然也在意。宫门外停着两匹马,景一利索的翻身上马,不等保宁,快马加鞭朝着纠察处而去。
吃了一嘴马蹄灰的保宁任命的爬上马,急急忙忙地追赶上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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纠察处自景一接收后有了办事处,在主干街道旁三条街的位置,和顺天府一前一后地挨着,时常能看见各自外出办公的人路过自家府门口。
一个效忠于凤主,一个效忠于当今女帝,井水不犯河水,见面客气三分。
景一到纠察处门前滑下马,跨步入内,已经有人等着他到来,领着前去见密探。保宁下马一溜烟地小跑跟上,喘着粗气一同进屋。
探子见到景一起身行礼,潜伏在西凉境内多年,这是她第一次回金凤,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的景公公。
面容苍白了无血色,一双杏仁眼懒洋洋得半垂着,往那儿一坐翘起的腿和身上慵懒的劲,一瞧就知道主子是什么模样。
探子掏出怀中的信封递给景一,只做了半边的凳子,腰背紧张挺得笔直,“小的潜伏在从前北羌内,前两个月突然来了一大批士兵,经过打听才得知是西凉国主要找寻北羌内的神山,且放出话来,知神山者赏黄金万两。”
信封内存放的是一张连绵不绝的山脉图,北羌内三面环山,山脉多到数不胜数。
若是真有所说的神山一事,一座一座山头的寻找,不知道要找到猴年马月。
“有没有说神山里存在什么?”景一问。
能被称为神山,其中必然隐藏着令人向往的秘密。
探子则是摇头,“小的打听过了,并没有具体神山的消息,只知道在北羌国还存在时,民间就流传一说法,得神山者得天下。”
景一妥帖地收好山脉图,从新放回信封中,摸索着皮面道,“你好生在京城内休息,此事我会呈报给凤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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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了一个人的仁寿宫和平日里没什么两样,唯独江安卿察觉出了丝寂寥。
景一在与不在她所做的事毫无差别,可就是觉得少那么点意思,一抬头看见的是冬香秋菊二人,连抬头的欲望都没了。
书看不下去的往桌上一扔,后仰的靠在软枕上来回瞧着指甲,“冬香,孤是否要从新染一遍色?”
“臣看看呢。”冬香凑上前来,见江安卿才染没多久的指正是颜色最漂亮时,“臣觉得不用。”
江安卿没话说了,稍稍安静了一会,又侧躺着撑着头打量在桌案前处理公文的秋菊,“听内务府说上了几匹蜀锦,上头绣着荷花仙孔雀图,在阳光下波光粼粼,分外好看。”
一听到有漂亮的布料,秋菊从公务中抽出空子抬起头,眼睛里藏不住的喜欢,“您是打算赏臣两匹?”
江安卿默默移开眼睛,“且看看吧。”
跟随多年的两人了然,这是自家主子无聊了,闲着没事干拿她们打趣玩乐。
冬香从公文里抽出几本放在了罗汉榻上的矮案,给江安卿找点事情做,“您看看,这些是裴瑛雪递过来的。”
裴瑛雪不喜写这些东西,能让她安分地写好派人送过来,肯定不是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江安卿收起玩闹心思,认真看了起来。
随着纸张翻页,目光凝重。
裴瑛雪在信中写到今年蒙古国跟金凤铁制品的交易是往年的三倍,她可不相信蒙古王买那么多铁回去是为了大力发展农耕,那就只能是用在军队上。
“皇祖母。”一道弱弱的声音传来,长皇子站在屏风后头探出脑袋,笑眯眯地走上前,歪着脑袋道,“今日听宫人说御花园的花开的正艳丽,孙儿想请皇祖母一同去赏花。”
长皇子一来,江安卿暂时把公务放在了一遍,捏着帕子为他擦拭额上汗水,“这是去哪里了?热的一头汗。”
“孙儿去看望了父皇,路上听闻御花园的花开的好,迫不及待地跑回来,就流汗了。”长皇子一边说,一边扬起脸让江安卿好擦拭,“皇祖母跟孙儿去看花吗?”
“山儿想去,皇祖母就陪你去。”江安卿不过是看了眼冬香,后者了然的把矮案上的东西收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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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日头过去了,路上依旧燥得厉害。
天冷江安卿身上不舒服,不能在外头受凉太久。天热又懒得动弹,能窝在屋子内就在屋内活动。
牵着长皇子的手向御花园走去,路上小家伙跟鸡崽子似的叽叽喳喳说了一路,江安卿时不时应声,他自个也不觉得无聊。
宫人走在两侧为主子撑伞扇风,步履紧跟。
刚踏入御花园扑面而来的花香,白色蝴蝶在丛间翩然起舞,叮咚作响的泉水冲淡了热气,风吹过带来丝丝凉意。
“皇祖母,我们去亭子里好不好?”江关山拉着她往亭子里走,宫人递上了解暑的饮品,又放下两侧竹帘遮挡阳光。
长皇子趴在栏杆上眺望着御花园中盛开娇艳欲滴的花朵,时不时喊江安卿看过去。
“母皇!孙儿看见母皇了。”长皇子扭头道。
江安卿没动,视线也没跟过去,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自顾自的摆弄手中茶盏。
直到江月谷走到亭子内跟她行礼后,江安卿才抬起眼睛,“陛下坐吧。”
长皇子打心里是害怕母皇的,刚喊的欢快,人到跟前了却不敢说话,乖巧的往江安卿身边一坐,捧着杯子小口的喝水。
江安卿示意宫人倒茶,问,“陛下这是要去哪里?”
“朕正要去王美人处,商讨月底月底家宴一事。”江月谷。
“王美人如今协力六宫,确实打理的井井有条,孤瞧着没之前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的琐碎事了。”江安卿的顺话让江月谷脸色好看了不少,点头应声。
母女两自蒙古王来那日谈话后关系疏远了不少,无她,任由谁坐上帝王之位,也不愿意被人指指点点,哪怕那人是自己的母亲。
江安卿能够理解江月谷对掌权的渴望,甚至于期待看到江月谷进一步加深对权利的控制,只有懦弱的帝王会允许旁人瓜分试探自己的权利。
很显然江月谷在一步步成长,不管是因为江安卿的引导,还是她骨子里对权利的渴望,这都是一件好事。
江月谷语气软了下来,“宫宴母皇也来热闹热闹吧,只是家宴,随意而为。”
“禁苑内的男子是陛下的男人,家宴自然是陛下的家宴,孤知道你的孝心,但孤去不妥。”江安卿拍了拍江月谷手背,“蒙古王可找陛下了?”
“找了一次,言语中多有带日达木子离开之意。”江月谷拧起眉头,闪过不耐烦之色,“朕以为,北羌国国主临终前将小儿子托付给朕,朕便不会让他随便被人带走,除非日达木子亲自来跟朕表面愿意跟随蒙古王离开。”
北羌国小王子在金凤不是秘密,若蒙古王要她就给了,传出去白惹天下百姓不满。
“陛下圣明。”江安卿道,“蒙古王千里迢迢就为了日达木子而来,其中必然有隐情所在,陛下还得多仔细些好。”
江月谷,“朕已经派人沿路调查,要不了几日就能有结果。”
·
景一回到仁寿宫才知晓凤主陪着长皇子去御花园了,本是可以在屋里头等着,屋里可比外头要凉快舒服不少,可景一等不及,一路骑马回来内衬都被汗湿了,换了件衣裳就去了御花园。
倒不是多急切希望江安卿知道消息,而是一个时辰不见,景一想人想的厉害。
远远就看见宫人围在御花园的一间亭子外,一眼看去最先看到的就是江安卿,在人群中最是显眼,无法忽略的存在,而后才注意到对面坐着的女帝。
景一站在亭子外参见,江月谷对一个掌权的阉人没什么好脸色,刚缓和没多久的态度又硬了起来,冷哼了一声明显表达了不满。
“进来吧。”江安卿开口唤他进来,日头光看着就晒的慌,注意到景一身上的衣服很出门时不一样,就知道肯定是汗湿了衣裳,回来换了才找回来。
江月谷问,“景公公这是出门办事去了?”
就算是再不喜欢,江安卿器重景一,外加上景一手中留着纠察处的权利,江月谷还是得称一声景公公。
景一没打算把知道的事情告诉陛下,始终记得自己是效命于凤主,憨厚一笑,“回陛下,不过是些琐碎事,得小的去拿个主意。”
“景公公做的事可不是小事,朕都听闻景公公神通广大。”江月谷没忍住的道。
瓷杯轻磕在石桌上的声音断了她们谈话,江月谷知道这是江安卿不喜,要护着自己的人了,即便是不悦也没再刺挠。
闲谈了几句后,不愿看到站在江安卿身后一脸狗腿样的景一,找了借口离开了。
江月谷走或者不走,对景一都没影响,只要能看着凤主,面对谁都无所谓。
“一路赶回来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吧。”江安卿将自个的杯子推给了景一,“这么着急做什么,难不成孤还能跑了?”
景一腼腆的笑了下,接过杯子品着喝了,不如他泡的茶香,却因为是凤主赏给他的,景一便觉得是最好喝的。
“小的见不到您,心里头牵挂着,事情一忙完就来了。”景一弯起眼睛笑,视线落在了坐于凤主身侧的江关山身上。
江关山一直默默得打量她们,看似单纯无害的小孩,在被他发现后露出慌乱之色,遮遮掩掩的不敢在看过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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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没着急着离开, 江安卿猛然发现御花园内的花开的却是不错,很是值得欣赏一番,便扬了扬下巴, “坐下吧。”
奴才和主子同桌而坐是极为不合规矩的事, 就连大臣也得在上位者允许的情况下才能落座, 但大多数是分桌而坐,并不会亲密地坐在一起。
但显然这对景一来说算不上稀有的事,江安卿一侧坐着的是长皇子,他并不愿意跟小孩子计较什么, 落座在了江安卿的另一侧,规规矩矩的缩手缩脚,不逾越半分。
江关山只知道皇祖母器重景公公, 对景公公的态度不同于其他人, 更加具体的事情就不知晓了。
面对一个奴才跟自己同桌而坐,显然长皇子一时间无法接受, 轰然地站了起来, 胀红着脸只觉得羞辱。
“皇祖母怎么能跟……”后面的话江关山没能说出口,在禁苑内长大的孩子极会察言观色,明白皇祖母轻飘飘过来的一个眼神已经表达了不满, 要是他再不懂眼色, 估计要挨上一顿训斥。
长皇子别过头, 压着翻涌的情绪, “皇祖母,孙儿想去看泉水里的鲤鱼。”
就算是离开, 他也决然不愿意跟奴才平起平坐, 身为皇室的自尊不允许如此。
“去吧。”江安卿神情看不出什么, 侧头对照顾长皇子的宫人吩咐, “在后面看着点长皇子,莫要让他太靠近泉边。”
长皇子落水一事使得照顾长皇子的宫人提心吊胆的,听到长皇子要去泉水边更是皱巴着一张脸,就担心皇子不听话的再把自己折腾掉进去。
凤主发话了,心里的不安才减少些,要是长皇子不停他们的劝诫,还能利用凤主的名声压一下。
江关山一离开,亭子周围的宫人少了一大半,清净了不少。
有微风钻过竹帘吹了进来,吹动江安卿垂在鬓边的发丝。
“长皇子似乎很不开心,小的不该坐下来的。”景一语气听着懊恼,实则垂着眼睛冷冷地打量面前桌上放着的白瓷空茶杯。
“是孤让你坐的,难不成听孤的话还错了?”
景一一听这话神色迅速收敛,再抬起眼时略带着委屈,“小的可从没这么说过。”意识到江安卿的调笑后,跟着笑了起来,心底的那点不愉快烟消云散。
“小的来不止是因为着急着想见您,还带来了一则消息。”真让景一对着江安卿说见不到她就想的厉害,在风平浪静的午后怎么不好意思说出口,只能借着传递消息作为遮掩。
江安卿心中了然,挥退了伺候的宫人。
“潜伏在西凉国的密探来报,说西凉国国主在寻找神山,而神山就在北羌的地界内。”景一拿出带回来的信封,“且还流传着一句话,得神山着得天下。”
江安卿拆信封的手一顿,骤然笑出了声,“孤倒是好奇,天下不用兵马打,仅凭一座山就能得到?”
江安卿说的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很少如此放肆大笑,眉眼舒展开,周围的百花顿时黯然失色,景一眼珠子黏着看了许久,待到江安卿收敛了笑意,才堪堪移开视线。
“都是那么传的,肯定是有人相信了。”景一小声的回道,不自然的抬头揉了揉耳朵。
不过景一带来的消息确实对江安卿有很大的帮助,一连串的事情汇聚到一起,一直困扰她的问题在此刻得到了答案。
所谓的神山在北羌国内,北羌国的皇室在战争中被杀死,唯一两位出现在大众视野中的北羌皇室只有蒙古王身边的日斯坦莱,还有一位是养在金凤的日达木子。
且裴瑛雪来的信报中提到了蒙古王打量购买了铁制品,似乎是打算扩充军队,并非战乱年代,突然的扩充只有打仗一个目的。
那么蒙古王的目的,大概率也是突然冒出来的神山。
只不过她比西凉国主知道的消息更多一些,但也仅仅是知道而已,不然可以直接带着兵马将北羌地界占领。
“日达木子。”江安卿喃喃道。
蒙古王身边的日斯坦莱告诉了她神山的事,但日斯坦莱并不知道神山的具体位置,所以她们过来找另一位北羌皇室的后代日达木子,想要寻找到线索。
那么一切就说的通了,只是……江安卿也有些好奇了,日达木子到底知不知道神山的具体位置。
低头看着山脉图上连绵不绝的山脉,一座一座山的去找,去翻越,是一件浩大的工程,甚至可以说劳民伤财,最后还不一定找得到。
·
回去后江安卿召了冬香秋菊过来,几个人聚在屋内,把所猜测的事情同她们讲了一遍,皆是对神山一事抱着怀疑的态度。
秋菊脾气直些,当即一摆手不屑道,“什么神山,鬼山的,姑奶奶我才不信这些,真要拜神有用,我们还拼死打什么仗,干脆都去庙里烧香拜佛好了。”
“这是重点吗?”冬香掐了下她乱甩的胳膊,“蒙古王要是找到了神山的地址,肯定要跟西凉打起来,争夺北羌地界,到时候蒙古大军往哪里走?”
蒙古国和北羌地界之间隔着金凤,不论如何是绝不可能同意蒙古王的军队入金凤领土半步,哪怕是借道也是不行。
秋菊立马摇头,“那肯定是不能让道的,哪有给他国军队过路的道理。”
雨里雾里的景一在交谈中听明白了前因后果,相比较而言他站在凤主身侧显得异常沉默,若不是江安卿注意到他,询问他有什么看法,冬香秋菊差点忘记屋内还有一个人的存在。
“你且说说看法。”江安卿看出了景一的犹豫,宽慰道,“无碍,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景一缓缓开口道,“小的也觉得神山是无稽之谈,西凉国的国主小的不了解,但这段时间听闻和接触蒙古王,小的觉得蒙古王并非是相信这种无稽之谈的人,她们想要找到神山,小的觉得只是个对天下开战的借口。”
江安卿眼中划过赞赏之色,点头回应道,“如今天下太平,小规模的摩擦不过是小打小闹,想开疆拓土必然大动干戈,但百姓休养生息,最排斥的便是兵戎相见,需得打个幌子才能堵住悠悠众口。”
而天命所归,似乎是历代常用的借口。
“那便更不能让她们找到神山的位置。”秋菊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即便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多年,依旧不希望再看见战争的发生,生灵涂炭,民不聊生的场面太过于惊心动魄。
“先按耐住别轻举妄动,敌在明,我们在暗,看住日斯坦莱和日达木子,一旦有任何异动,立刻前来汇报。”江安卿下达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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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宾使馆的一座院子门口,伺候的宫人不动声色的换了一批,时不时以探究的目光看向小楼,耳朵捕捉里头发出的动静。
日斯坦莱的话像根刺扎在日达木子的心上,想了许久依旧不认为蒙古王是什么可以值得信任的人,也是真的不知道所谓神山的地址。
年少时权当是传说听过就忘,压根不留意这些,谁能想到多年后会为此引地争抢。
日达木子不明白为何日斯坦莱确定自己知道神山的具体位置,离开后独自思考了许久,依旧没在记忆中找寻到有关于神山的相关事情。
一遍遍的回忆从前对日达木子来说无比折磨,时刻提醒他亡国得痛恨,呼吸微滞,目光落在了卧房内的一架多宝阁上。
多宝阁上摆放着北羌国送来的文物,当时得知北羌灭国后的日达木子魂不守舍,江安卿便让人将北羌送来的东西尽数送到了日达木子的眼前,希望他能时刻明白身上承担的重量。
日达木子没有辜负她的用意,浑浑噩噩的状态再看见故国物件时清醒过来,明白了活着不止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费劲心思送他前往金凤保命的母皇,更是为了千千万万刀下亡死的北羌国子民。
窗外阳光正好,透过窗户洋洋洒洒照进来,光柱下尘埃飞舞,日达木子鬼使神差的踏步走向多宝阁,望着格上放的羊皮卷出神了会儿。
羊皮卷他反反复复看过许多遍,每当思恋故国时便会拿在手中摩挲,卷上记载着有关于北羌国的历史文化,对日达木子来说比那些名贵的珠宝首饰还好值钱。
但羊皮卷上却有一个个大小不一的虫蛀洞,日达木子从未放在心上,权当是没保存好留下的,因此特意把羊皮卷挑出来放到眼跟前保管。
羊皮卷上不规则的孔洞,连绵山脉下隐藏着的神山,日达木子神情凝重的展开皮卷,盯着看了好一会,直到眼睛酸疼也没能找出半点关系来。
外头响起敲门声,日达木子一惊,胳膊撞在了多宝阁,格子上摆放的器具摇摇晃晃的砸了下来。
“怎么了?”日斯坦莱推门而入,快步绕过屏风走了进来。
器具砸在地毯上刻出裂痕,日斯坦莱狐疑的看了眼日达木子,见他眼神不自觉闪躲,了然一笑,“什么事情着急忙慌的,我还以为你在里面出事情了呢。”
挽过日达木子胳膊,“待会让下人来处理,你就别动了。”
“一时走神,不小心碰到了。”被触碰的胳膊僵硬住,日达木子觉得自己窥见到了什么,可就差临门一脚,再看日斯坦莱多带了些不自然。
“小心些为好,几年不见你还跟从前那样。”日斯坦莱面上笑着,眼睛不动声色的将屋内可疑的地方打量了便,没能发现不同寻常之处,“你要是知道些什么,一定要跟表哥说,现在只有我们两个相依为命了。”
日达木子怔怔的看着眼前变的无比陌生的人,缓缓点头,日斯坦莱这才露出满意的笑意。
·
仁寿宫内静悄悄的,打扫的宫人大气不敢出,走路恨不得跟猫一样垫着脚尖,不发出一丁点动静。
凤主发话让大家安静,谁敢不听,怕不是脑袋不想要了。保持安静的同时又羡慕景公公能进去伺候凤主,天气还热着呢,稍微动动身上就冒汗,唯独屋子里放着冰鉴凉快。
小允子扯着袖子擦去额头上汗水,看了好几眼紧闭的窗户,提着木桶打水浇花去了。
刚走没几步就见一道身影直奔着屋子走的,吓的小允子连木桶都不要了,连忙跑过去拦着小祖宗。
长皇子不悦横插过来的奴才,瞪着他道,“你敢拦着本宫?”
小允子一脸为难的赔笑道,“回长皇子,小的哪里敢拦着您啊,只是凤主发话了,谁都不能进去打扰,小的这也是没办法啊。”
知道是江安卿的意思长皇子嚣张气焰小了不少,瞥了眼紧闭的屋门道,“皇祖母是在跟谁谈话吗?”
“这小的就不知道了,小的没见有谁进去。”小允子回。
“景公公没在里头?”长皇子。
小允子不清楚好端端的怎么问起景一了,只能如实回答,“景公公在里头伺候呢。”
长皇子冷哼一声,收回视线,“那本宫待会再来。”
小允子松了一口气,要是长皇子硬闯进去,他还真不一定拦得住。
院子发生的事一字不落地传进屋内,罗汉榻上咕噜滚下一个人,罕见的景一唇瓣红艳水灵,黑白分明的杏仁眼忍不住的朝窗户处瞟,如受惊小鹿。
惹得榻上的江安卿轻笑出声,浑身透露着贪足慵懒的气息,半躺着视线不加掩饰的来回打量景一,“孤吩咐下去就不会有人能进来,刚差点咬疼了孤。”
景一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羞红的整个人发烫,只想蹲在冰鉴旁冷静冷静。
江安卿招手,景一会意的凑上前来,捏着他下颌拇指掀开嘴唇,后者乖顺的松开牙关,任由指腹擦过尖尖虎牙,尾椎传来一阵颤栗。
“孤想在这儿穿个洞。”江安卿拇指摁上景一柔软的舌头,思考了一会唇角扬起,“戴颗蚌珠应当是漂亮的。”
景一眨了眨眼睛,含住了江安卿的手指,温软的舌头怯生生舔了舔,舍不得吐出来,于是话说的含糊不清,“奴才都依您。”
舌头上江安卿不过是想想罢了,真穿了让景一戴蚌珠怕是要将嘴里头磨烂,江安卿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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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皇子再来时已经太阳落山,屋内扑面而来凉爽的气息缓解了烦闷心情,进屋委屈巴巴的撅着嘴往罗汉榻上一扑,瞪掉鞋子爬了上去,期间不忘偷偷瞪一眼站在凤主身边的景一。
小孩子气的行为景一全当没看见,或者说他压根没心思去管长皇子生什么气,满脑子是下午引人血热的画面,想着想着耳朵不自觉的红透了。
“皇祖母,孙儿下午来找过您,但宫人不让我进来。”长皇子拉着江安卿的手轻轻摇晃着撒娇。
“找孤做什么?”江安卿笑问道。
长皇子盯着皇祖母的笑看了片刻,总觉得今日的皇祖母跟平日里不太一样,但具体说出哪里不一样,他说不出来。
闷闷道,“父亲说您要带我去普华寺求平安福,是真的吗?”
江安卿想了想确实有这事,因为天气太热和蒙古王前来耽搁了,“山儿还做噩梦吗?”
长皇子犹豫片刻点头,怯生生的,“回皇祖母,有时候还是会梦见奇怪的东西。”
“等入秋天气凉爽了,孤带着你去。”刚好那时候蒙古王也该离开了。
得到回复的长皇子喜悦肉眼可见,全然忘记了刚开始想要询问皇祖母下午在做什么的念头。
恰好赶到用晚膳时分,于是长皇子留下一同用了晚膳。
江安卿吃的清淡,照顾长身体的孙儿特意让小厨房炖了汤,又清蒸了条鱼上来。
“孤听下人说你近来胃口不好,以后每日从小厨房取碗莲子百合降降火。”江安卿瞧着江关山确实清减了些,嘱咐道。
总不至于孩子放她这里养着,还给人养瘦了。
“孙儿听皇祖母的。”长皇子美滋滋的舀着盅碗里的汤喝,撑着江安卿不注意时得意洋洋的冲景一抬了抬下巴。
到底是小孩子,敌意和炫耀全写在脸上,要是没跟凤主在一起前景一说不准心里还会小小羡慕一番,毕竟能得到凤主的关心是莫大荣幸。
但现在这些对景一来说全然不够看,默默的无视了长皇子张牙舞爪,专心伺候江安卿吃饭。
江安卿嘴上教导长皇子不可挑食,不可不吃,自个却动了几筷子就没了胃口,眼巴巴的瞧着景一布来的菜,放碟中不愿意动弹。
不过是一个眼神,景一就知晓江安卿的意思,不给她找借口的机会,和颜悦色的说道,“主子,您刚吃了两筷子青菜,一筷子蘑菇,两个灌汤包。”
江安卿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碟子里夹的是鳃后头的一块,又鲜嫩又没刺。
长皇子跟找着机会似的立马道,“皇祖母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怎么还需要景公公教?”
景一眼睛没抬,继续为江安卿布菜,算着营养让她多吃些。
这副态度让江关山更气了,扭头对江安卿不平道,“皇祖母,您就是对手下的人太好了,让他们分不清主次。”
话越说越过分,景一不计较是因为没将江关山当回事,几次三番出言挑衅,他可不跟宫里人一样,碍于长皇子的身份低三下四的。
眼神冷冷的扫过他,“回长皇子,小的心疼主子,什么时候成了教主子做事。这也算教的话,那长皇子手都伸到仁寿宫,要管凤主手下的宫人了。”
景一不留情面的怼了回去,气的长皇子无法辩驳,脸胀红怒目瞪着他,吼道,“你大胆!”
“好了。”江安卿放下筷子,剑拔弩张的气氛立刻消停下来,“看来是吃饱了,回去吧。”
伺候的宫人大气不敢出,埋着脑袋不敢抬头。
江关山心中再多不满,江安卿发话了,也不敢多言,起身闷声道,“孙儿告退。”
·
小允子守在门口听全了,紧张的手心直冒汗,特别是听见景一回嘴时膝盖一软,差点跪下来。
还得说景公公能做大事,面对主子一点不怕。
小允子弯腰进来将东西撤下去,看都不敢看凤主脸色。
阿爷那般出言不逊,怕是要被凤主训责,小允子心里着急担心,却毫无办法。
只能出去顺手把门带上,驱赶宫人到院子里去打扫,别绕着屋子待会听见凤主责骂,那脸还要不要了。
阿爷啊,儿子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
屋内。
景一站着不说话,垂着的眼睛盯着放在身前的手,明明什么话没说,江安卿就是知道他在不开心,有些好笑的拉过他的手,将人朝跟前带了带。
“孤还没生气,你倒是先气上了?”江安卿见他抿唇不说话,“难不成气长皇子的话?以后孤不让他来用膳了。”
景一察觉到手被握住,心顿时软的一塌糊涂,“小的不在意长皇子说了什么,小的是气您又不好好吃饭。”
“孤这是留着肚子,吃明日早上的茶叶蛋呢。”江安卿眨了眨眼睛。
这下景一哪里还有气,全被江安卿四两拨千斤的化解了。别扭着任由江安卿捏他手指玩。
“明日您得喝一碗粥。”景一。
“什么时候敢跟孤谈条件了?”江安卿板着脸,眼中却带着细碎笑意,见又要把人惹气了,松口答应道,“好,孤答应你。”
景一半蹲下身子,脸贴上江安卿的手,暖洋洋的烛光照在苍白的皮肤,镀上一层温暖光晕,几乎是带着恳求的说道:“您一定要好好的。”
江安卿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也明白自己身体状态到底如何,好吃好喝的养在宫里说不准晚年能少受些罪,但如今的世道,哪里是让她休息的时候呢。
江安卿并不明说,转移话题道,“今晚你为孤守夜如何?”
景一知晓江安卿不愿意多说,借着机会得寸进尺,“小的能上去陪您一起睡吗?”
柔顺的睫毛在灯下微微颤抖着,低姿态的摇尾乞怜,连带着垂下的衣摆都极其依恋的贴着江安卿的腿侧,“您下午说过的,让您开心,小的就能睡您边上。”
江安卿依旧没说话,景一慌了,退而求其次,“那小的睡脚踏上也行,能看着您就行。”
外头眼高于顶的景公公,此刻攀着凤主的膝上,迫切的想要得到垂怜,着急的眼尾红了一片,要是江安卿还不答应,下一秒就能落下泪来。
一切江安卿看在眼里,终是没忍住的弯下腰,亲吻了一直仰视她的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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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寿宫内有个浴房, 墙壁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凤凰遨天,正中间挖出一个四方四正的池子,周边是打磨光滑的大理石, 池子两侧立着凤凰石像, 石像嘴里源源不断的热水吐出流入池内。
烟雾缭绕, 热气蒸腾。
江安卿褪去身上最后一层轻纱,绸缎般的长发简单挽在头顶,顺着台阶缓步走入池中,略烫的水激起皮肤颤栗。
坐下后水位刚好没到胸口处, 整个人懒洋洋的靠在边上,半眯起眼睛享受闲暇。
池子是专门为江安卿准备的,在冬天时池子里便会泡上草药, 每日泡着缓解身上疼痛, 驱除寒凉之气。
轻巧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景一手臂上挎着竹篮子, 手上拖着放有冰镇过的水果, 安静的跪坐在池边。
竹篮子里是新鲜采摘的花瓣,用清水反复洗淘洗去上面灰尘,变得鲜亮、艳丽、娇艳欲滴。
景一抓着把往池子里撒, 有些不听话的花瓣飘飘荡荡的粘在江安卿身上, 胸口处那抹红色格外显眼。
景一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 看似淡定地伺候, 实则指尖都红透了。
“孤的池子还没泡过旁人。”江安卿转过身来盯着景一瞧,湿漉漉的手指从景一耳朵处一路滑到他唇瓣上, “不妨今日你陪着孤一起泡, 如何?”
景一腾一下, 脸红的更厉害了, 不知道是热气熏的,还是想到了什么不该想的,羞红了。
“小的不敢。”景一连忙道。
江安卿失笑,“都做孤的枕边人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景一窘迫的厉害,低着头不敢看眼前的人,手指互相扣着用了点力气,“小的乃是残缺之身,实在不宜入眼。”
原本还调笑人的江安卿神情顿了顿,良久没说话,眼看着景一热的额角汗珠要滑了下来,手指挑起了景一下巴,直勾勾的看着他。
上挑的凤眼此刻带着无尽魅惑,吸的人移不开眼,心甘情愿为其肝脑涂地,景一一时如了迷,忍不住的想探身用嘴唇细细摩挲。
“孤倒是没见过阉人的身体,下来吧。”话音落下,下巴处的手一下攥住景一衣领。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猛地落入水中,不设防的口鼻呛入了水,一股酸胀直冲脑门,景一难受的控制不住想攀上唯一的依靠。
江安卿快速将他拽了起来,任由人抱住自己的腰大口呼吸,拍着后背给他顺气,仿佛刚才拽人入水的不是她。
打湿的衣服贴合曲线的黏在身上,呛咳的景一眼睛发红,泛起泪花,湿漉漉的头发滴答滴答往下落着水,缓和后抿着唇不吭声,也不看江安卿。
“生气了?”江安卿察觉到情绪不对,拽着他胳膊把景一扶站起,掐着下巴打量了两眼,“孤瞧着还喘着气呢。”
身体的残缺是景一无法抹去的疼痛,遮遮掩掩绝不肯见人的地方,就算是听旁人闲言碎语的嘲笑,也恨不得将那人的舌头割下来。
殪崋
面对江安卿则是卑微到骨子里的自卑,她是高高在上的太上凰,什么样的美人郎君没见过,争先恐后的想要伺候她,想要得到她的爱怜。
巨大的羞耻和恐慌层层包裹着景一,几乎让他大脑缺氧,呼吸不顺,温暖的池水变得烫的肌肤,指尖忍不住的颤抖不停。
要是让凤主看见丑陋的残缺之处,那自己都不愿意多看一眼的地方……
察觉到有双手游离在后腰处,摸索着寻找解开的扣子,景一瞬间僵直身体,一把推开了江安卿,连连向后退去,退的太快后背磕在了石边上,疼的忍不住哼了声。
江安卿不是个脾气好的人,或者说上位者骨子里是专权霸道,决不允许反抗的,哪怕是伪装的再好,也会在某个零界点破碎。
没再去看可怜兮兮站在池子一角的人,靠回了放着果盘的池边,时间就那么一分一秒的过去,两人僵持不下,谁也没有先开口的意思。
江安卿用力捏碎了颗葡萄,汁水溅在泡的粉嫩的指尖,看起来格外诱人。
“出去吧。”
空荡的浴房内只听闻哗哗流水和江安卿没温度的声音,似是叹息又似是失望。
闭上眼睛等了一会,听见了走动时带起的水声,缓缓在面前停下,手腕被轻轻抬起,碰到了柔软的面颊。
江安卿这下才睁开眼,摸到了景一流下的泪珠,“孤让你出去。”
“不走。”景一张口哽咽,“小的错了。”
那点羞耻心和自卑在江安卿让他离开时烟消云散,变得不值一提,有什么恐惧比江安卿不要他来的可怕呢。
低头胡乱的扯开腰带,白皙单薄的胸膛映入眼帘,“您想怎么样都行。”
江安卿没什么特殊的癖好,非要去看景一那处残缺,不过是人越抵抗越挣扎,她便越是要看看,到底能不能让人服软屈服,甚至其中还参杂着被拒后的恼羞成怒。
眨眼间景一完完整整的呈现在江安卿眼前,脸上血色褪去,苍白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站在原地像是被观赏的玩物一般。
好在浴房内只有她们两人,而江安卿也没有再处他难堪的意思,走上前去环抱住了景一,下巴搭在他肩膀处,捏着人后颈不轻不重揉着,语气柔软下来,“难道孤是第一天知道的身份?这些在孤面前不用藏着掖着。”
能察觉到景一忍耐下的细微颤抖,江安卿明白眼前的人害怕些什么,“景一,孤只说一次,孤从不后悔做过的决定。”
不说还好,当江安卿对他剖白,搂着低声讲述情话,是景一从未感受过的滋味,哭泣时被人抱住,被人哄着,眼泪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砸落。
这天底下,也就只有凤主这儿,能成为景一停靠表露内心最柔软之处的地方。
“小的用口舌伺候您。”说着人就要跪下去,全然忘记刚才呛水的难受。
江安卿拉着人止了动作,摩挲着他肩头,眼波流转下盈盈笑了。
随着年岁增长,景一出落的越发秀气可人,非倾国倾城的美人,却独独长到江安卿心坎上,怎么瞧怎么好看。
“孤可舍不得哭得跟花猫一样的人伺候,明日起来眼睛该肿了。”江安卿指尖划过景一眼尾,用力揉了揉那抹令人遐想的红晕。
·
景一衣裳湿透了,从浴房内出来穿的是江安卿的衣袍,代表天家的明黄色就那么大大咧咧的披在他身上,景一紧步跟着江安卿后头,低着头往前走。
江安卿问,“刚呛着水难受吗?”
景一顿了下,如实点头。
“下次别惹孤不痛快。”江安卿叹息声,“孤心里是不想伤害你的。”
“小的知道了。”景一微微攥紧身上的衣服,上头留着江安卿一直熏香的味道,就跟被抱住了一般,“小的先回去换身衣服再来。”
江安卿已经到床上坐了下来,撑着下巴饶有意为的瞧着景一,“宫人还没歇息呢,你披着孤的衣裳一出去,要不了一晚整个紫禁城都知道你是孤的人了。”
“那小的……”想到穿着凤主的衣裳,睡在凤主的身边,景一飘飘然的有些晕乎。
“上来吧,明日还有许多事等着处理。”江安卿挪到床里边,待到景一爬上床板板正正的躺下,手脚不敢乱动分毫规矩放着,被子也只扯一角盖在肚子上。
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之间隔着楚汉河界。
江安卿习惯晚上留一盏灯睡觉,这点景一是知道的,眨巴着眼睛盯着床顶看了一会,困意迟迟没涌上心头,反倒是心脏跳动的越来越快,脑子越发清醒。
身侧人的视线无法忽略,景一硬着头皮转移话题,“凤主,您若是知道神山的位置,会去寻找吗?”
江安卿没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觉得孤还需要开疆拓土吗?”
金凤的国土面积算不上小了,甚至可以称之为大国,周边附属小国数不胜数,但有哪位上位者能忍受国土的诱惑,还是眼前这位在马背上长大的人。
即便是景一没吭声,眼神已经暴露了他的想法。
“若是孤再年轻十岁,不,再年轻五岁,身子没那么糟,你猜孤能不能将周边国家尽数吞并?”江安卿话说的嚣张,但景一知道她确实有这个能力,这些话任由谁听了也不会产生质疑。
毕竟江安卿是打出金凤十五州的人,霸占了地段最好的平原,谁敢说她是信口雌黄。
“孤趁着还能拿起枪,骑上马,一寸寸向外推金凤领土,你知道是为了什么吗?”江安卿目光落在了景一胳膊上那道疤痕上,柔软指腹轻轻划过,“往后任何一个帝王登位,即便是没有雄心壮志,不愿向外开疆拓土,但骨子里天生的掌控欲不容外敌侵犯一毫厘,会护住金凤江山。”
“这世上不止眼前的敌人,孤知晓大洋彼岸还有人烟,有人就会有战争。”
景一听的认真,她从未在江安卿的口中听到过她过多治国的理念,所以分外珍惜。
“不过你倒是提醒孤了,神山孤确实要找,落在谁的手里也不能落在西凉和蒙古王手中,或许孤可以用最后的时间,将她们吃下,也说不定。”江安卿粲然一笑。
上位者对权利的把控和自信令景一不自觉着迷,他早已经明白为何那些男人会对凤主念念不忘,即便是知道眼前的女人没有心,没有情爱,也甘之如饴的飞蛾扑火。
此样的人本就不该被困在儿女情长之中,不该妄想用手段去拴住她的心。
翱翔于天际的鹰是不会肝愿套上锁链,也没人能给江安卿套上束缚。
景一再一次清楚明了的知道,将会用自己的一身去追随她,去做那个能站在她身后的男人。
·
清晨的阳光穿透帘帐照了进来,江安卿翻身胳膊搭了个空,一摸被褥已经凉了,人估摸着天没亮就爬起来溜走了。
江安卿有些好笑,怎么觉得景一的行为颇有些像话本子里不负责的孟浪人,睡完后提了裤子就跑,连声招呼都不打。
掀开床帘,大片阳光争前恐后挤了进来,江安卿眯起眼睛适应片刻,没在屋内见到景一,莫名的有火气冒了上来。
扭头拿起床头案上的茶杯,砰的摔在了地上,瞬间四分五裂成碎渣,动静一响,院外的宫人面面相觑,谁也拿不准主意要不要进来。
很快人群中钻出一道声音,飞速的推开门走了进来,绕过屏风满眼担忧的看向江安卿,见只是杯子碎了,人没受伤松了口气。
“怎么好端端杯子碎了。”景一拿着帕子蹲下身,将大块的碎片捡起来包在帕子里,“您先别下地,小的让人清理下。”
期间江安卿盘腿坐在床上,撑着下巴看景一在眼皮子底下忙来忙去,待到收拾好了在眼前站定,她才开口,“孤睁眼没看见你。”
景一一愣,解释道:“小的醒的早,先回屋里换了衣裳,后又传来蒙古王突然要走的事情,小的嘱咐人去打听,这才没能在身边陪着。”
解释勉强让江安卿心里舒服不少,招了招手示意景一过来。
景一走到床边跪在脚踏上,微仰着脸看江安卿,带着不解和疑惑。
江安卿抬手将耳边碎发拨开,弯下身子亲了下景一的唇,一下似乎不够,又来回蹭来蹭,离开时不忘咬了下景一下唇。
“孤希望一睁眼就能看见你。”
迷糊中的景一凑上前没来得及回应,吻就结束了,懊恼的搓搓衣角,鼓着勇气打算跟江安卿再要一个时,江安卿跟没事人一样问,“你刚说蒙古王要离开是什么事?”
景一掩藏起失落,回答道,“今早上蒙古王跟陛下说有急事得离开,现应当已经辞行了。”
江安卿拧起眉头,立马道,“去国宾使馆看看日达木子还在不在。”
景一骤然反应过来,脸色变了又变。
没等景一起身,秋菊快步走了进来,神色凝重道,“主子,出事了!”
派去监视日达木子的人一直守在门口,期间只有日斯坦莱前去看望过日达木子,不过也就在里头呆了一小会就出来了。
监视的人没起意,直到今天早上知道蒙古王突然辞行之事,后知后觉的琢磨出不对味来,强硬的闯入楼内……
“只见到了被伪装的侍女,留在屋内,日达木子不见了。”秋菊。
“车马走的不快,要过重重关卡,去调京城十六卫的人马前去拦截蒙古王,务必要把日达木子扣下来。”江安卿迅速下达命令,从床头暗格中抽出令牌扔给了秋菊,“务必要快,哪怕是动刀剑也给孤把人留下。”
“小的跟着一起去。”景一连忙道。
江安卿看了他一眼,点头算是答应了。
得到命令不敢怠慢,立马动身前往。
·
动静不算小,江安卿也不打算藏着掖着,下朝后江月谷就知道这件事了,第一时间来到了仁寿宫,江安卿早早洗漱好泡了茶等着。
朱樱配着玄色绣凤比甲雍容华贵,耳边金镶玉凤凰展翅步摇随着抬眼看去的动作轻微晃动着,“陛下先坐下吧。”
江月谷行礼请安,按耐住心中着急,坐下后放在手边的茶水没心思动,不等江安卿再开口,先问道,“母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陛下派去的人难道没查到什么吗?”江安卿的问话犹如巴掌结结实实打在江月谷的脸上,派出去沿路顺着蒙古王踪迹的人并未发现异样,直到今日下朝后得知凤主调动了十六卫的人,才晓得出事情了。
江安卿轻叹一声,拿出了格子中的信件,“陛下看看这个吧。”
上面写的是有关于神山的事,江月谷面色凝重起来,不止是神山一事带来的冲击,还有江安卿消息知道的比自己认为的早的多。
江月谷说不出什么滋味,脸上火辣辣的疼,冒出一股子羞愤,冷声道,“母皇既然早已知道此事,却不告诉朕,当真如此防备女儿吗?”
气氛一瞬间凝住,进来的冬香完完整整的听见了对话,捏着托盘的手一紧,语气不善道,“微臣参见陛下。”
气头上的江月谷后知后觉说了什么,脸色变了又变,到底没拉下脸为自己辩解,道了句平身后绷着下颌不说话了。
江安卿自认为是个很好的领导者,却并非一位好的引导者,就像现在她不理解身为女帝的江月谷为何手下的眼线连这样的消息都打探不到。
不过这些话问出来只会让人更加恼羞成怒,江安卿思索了一会,“孤迟早会比你先离去,陛下得学着去培养自己的消息渠道,天下之大,唯有全数掌握在手中,才能高枕无忧。”
给了台阶,江月谷不下也得下,闷闷道,“女儿谨遵教诲。”
日达木子若是愿意离开,早早就会跟陛下禀明,他是客人来去自由,不必受着约束。
如今蒙古王一言不发的偷偷将人带走,明摆着做强取豪夺之事,江安卿便不必顾及脸面。
还有必须要带回来的一点,是日达木子可能知道神山的具体位置,不然蒙古王不会在金凤的地界内冒险带人离开。
江安卿拍拍江月谷的手背,“陛下若是无事,就陪孤在这儿等着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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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京城关卡, 蒙古王一队前进速度明显提快,迫不及待远离京城,每个人脸上或多或少洋溢着得意洋洋。
在江安卿眼皮子底下把人顺利带走, 等回到蒙古国后大肆宣扬一番, 就说金凤那位战无不胜的太上凰不过浪得虚名。
看!我们不就轻轻松松把人带走了。
周围青山环绕, 郁郁葱葱,时儿听见鸟惊起的鸣叫声。
泥路上马车再提速也快不到哪儿去,忽有经验的骑兵勒马停驻不前,疑惑的盯着地面上微微颤动的沙土, 就那么一瞬间的愣神,身后传来极速马蹄声,
回首望去, 十几名身穿轻甲, 腰佩大刀的骑兵御马而来,马蹄溅起层层灰尘, 眨眼间将她们的去处拦住, 后路堵起。
为首的是位穿着嫩粉色袄裙的女子,雅致的颜色根本压不住她身上的戾气,习惯性的将手搭在刀柄上, 打量着一众人马。
剑拔弩张, 随时爆发兵戈。
蒙古王从马车内钻出, 五大三粗的站在前室, 审视着围堵她们的人群,“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金凤女帝还要派人送本王一程?”
“把人交出来, 我等让路。”秋菊懒得废话, 手中卷着的马鞭扬了扬, 那架势压根不是谈判,倒像是专门来干架的。
蒙古王心中大致有了主张,围堵的人马并不算多,真打起来吃不了亏,没有非必要原因,她不想放弃神山线索。
“我倒是要看看,是我蒙古骑兵更胜一筹,还是金凤的骑兵更精巧。让天底下的人看看,金凤是何种待客之道。”
秋菊讨厌不识相的家伙,抽出刀要冲上去,身侧的人御马往前走了两步。
“我们无意冒犯,只是前北羌国主托孤金凤照顾最后的王子。金凤向来是礼仪之邦,忠人之事,受人之托,还请蒙古王将人留下。”
景一身上穿着墨蓝色绣蟒袍子,风吹动袖袍鼓动翻飞,一眼望去只有他一个男子,腰间什么武器也没有。
蒙古王对男人向来轻视,“空口白牙,一张嘴颠倒黑白。”
景一看不出一丝恼怒,“既然如此,那让下官搜查一番,自会证明清白。”
“敢!”蒙古王没说话,她马车后方还有一辆马车,里头坐着的是日斯坦莱,撩开侧帘,“怎么?难道你们还想进我的马车内?”
来的一群人都是女子,男女授受不亲,日斯坦莱的身份毕竟不一般,冒然进男子马车内属实冒犯。
“只下官一人进马车查看。”景一下马,不再废话的向日斯坦莱的马车走去。
突然变故发生,护在马车边的骑兵拔出刀来,直冲着景一门面,眼看着锋利刀刃要落下,景一却没躲开,安静的站在原地。
噔──刺──
刺耳发酸的摩擦声钻入耳朵,听的牙根打颤,秋菊稳稳的接住了砍下的大刀,削铁如泥的玄铁将对方刀锋划拉开一处卷边。
“这是什么意思?”秋菊脸色阴沉,实则心吓的快要跳出来了。
景一现在可是凤主手上的宝贝,别说别砍一刀了,掉根头发都得回头顺路找的。
“既然不想配合,那只能用其他方式解决了。”景一耸肩无奈,说话间一对几百人的步兵随之赶来,盾兵在外重新包围一层,后是手握长枪的步兵,虎视眈眈的盯着如待宰羊肉的人。
要说刚才还能硬碰硬,现在挑起纷争,无疑是以卵击石,蒙古王脸色极差,平身第一次被直面威胁。
“失礼了。”景一不容拒绝的撩开帘帐,推开了试图挡住他的日斯坦莱,果然在马车里发现了昏迷不醒,被五花大绑的日达木子。
手无缚鸡之力的日斯坦莱根本不是景一对手,马车外的人压根动都不敢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景一扶着日达木子出了马车。
将人推上了马,动作算得上粗暴。
秋菊见景一翻身上马退了回来,抬起手道,“放行。”
豁然,包围精密的阵队让开一道口子,即便如此依旧没人放松警惕,不知道对方会不会突然反水,来个鱼死网破。
蒙古王并不是不知变通、固执己见的人,相反她很会审时度势,知道今天怎么样都带不走日达木子,退一步保留颜面道,“这人竟不知何时偷跑到马车上,好在找到了,不然本王说不清了。”
三言两句就将责任怪给了还在昏迷中的日达木子,厚颜无耻的令人发指。
“找到就行,还请蒙古王早日离开金凤。”刚刀落不变色的景一此刻眉宇间皆是烦躁。
来时为了追求速度都是骑着马来的,在场就景一一个男子,只能由他带着日达木子骑马回去。
昏迷的日达木子无法在马上稳住,马儿跑几步就要滑下来,很是碍事。
“蠢货。”景一垂下眼眸对被人昏迷带走的日达木子很是不满,低声骂了句。从路过的农家买了根麻绳,牢牢的把日达木子捆在了马鞍上,动作实在算不上轻柔。
日达木子好歹是个亡国王子,秋菊看不下去的凑过去,忍不住问道,“你跟他有仇吗?”
景一淡淡瞥了眼,有仇算不上,心里有怨气倒是真的。
时间过去那么久,恐怕没多少人记得日达木子擅自闯入凤主寝宫,还扬言要侍寝的事,但景一记得一清二楚,甚至连当初被凤主赶出屋子的滋味还能回想出来。
自然对他没什么好脸色,要不是还有用处,需要带回去见凤主,景一甚至想直接将人扔在荒郊野外,还他个自由。
景一捏紧缰绳,“回去吧,免得让凤主久等。”
·
半道上日达木子颠簸醒了过来,景一由他怎么喊全当没听见,跑马的速度更快,甩身后人一大截。
江安卿看到的就是脚步不稳,差点被抬着进来的日达木子,扑通跪在她面前,要不是没吃什么东西,毫不怀疑日达木子能当场吐出来。
再看罪魁祸首的景一,安安静静站在江安卿身边,乖顺的垂着纤长卷翘的睫毛,若不是身上带着尘土味,全然看不出刚才跑马那么快的是他。
“扶他起来坐着缓缓。”江安卿不轻不重的瞪了景一一眼,后者心跟被羽毛撩拨了一样,顿时憋了一路的火气烟消云散。
上前提溜起日达木子,摁上了座位,为了让他快些缓过来,体贴的倒了杯白水。
江月谷没离开,目光一直在景一身上打转,不悦的皱起眉头,碍于江安卿在不好多说什么。
她的视线江安卿自然也注意到了,招手让景一回到身边,拿出帕子擦了擦他额角,“人带回来了就不急于一时,满身汗的不难受?”
看似责怪,语气却满是纵容。
景一受宠若惊,下意识的抬眼看向江月谷,后者早早移开视线。
看似江安卿是在帮景一擦汗,实则是变相告诉女帝,如今景一和她关系非同一般,想动手得掂量掂量自个实力。
景一的存在不过是让江月谷地位感觉到了冒犯,一个不入流的阉人掌握权势,在她眼皮子底下做着不畏皇命之事,更重要的是这人始终如一的忠诚于一个人。
江月谷早便察觉到景一的衷心奇怪,现江安卿挑明了,倒是在意料之中。
只是往后对待景一不可以奴才是身份看待,总归是要给江安卿几分面子。
景一抿唇控制住扬起的嘴角,“小的着急,马跑的就快了些。”
日达木子缓了过来,泫然欲泣。
那么多年以为亲人死在那场战乱中,独自孤苦无依的在异国他乡生活,知道表哥还活着时日达木子是巨大的喜悦,即便当初跟表哥并没有过多的联系,但看见亲人站在自己面前时,恍惚间北羌还在,爹娘也还在。
可怎么也没想到,最后的亲人是想要利用他来讨好蒙古王。
等日达木子平静了些,江安卿才开口,“孤并非是强人所难之人,这次把你劫回来只因蒙古王行事鬼祟,孤又答应你的母亲保护好你。不过若是你自愿跟随蒙古王离开,孤不会拦着。”
“我是被下了迷魂药才被带走的,我并不相信蒙古王。”日达木子眼神坚定。
“神山的事情孤已经知道了。”江安卿叹了口气,端起茶杯没喝,捏着盖子刮了刮,“你知道神山的位置,蒙古王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往后你即便是在金凤也得小心些。”
“我并不知道神山的位置。”日达木子。
江安卿,“你知不知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蒙古王认为你知道。”
日达木子明白此时进退两难,心思百转千回,骤然的撩起衣袍跪了下去,“我虽然不知道神山的具体位置在什么地方,但我发现了一个蹊跷之处,可能跟神山有关。”
江月谷上身前倾,忍不住听的仔细些,但日达木子闭口不说了。
江安卿没着急,呷了口茶,慢悠悠的问,“条件呢?”
“我希望您能将西凉人从北羌的国土上打退。”日达木子恨到了骨子里,一想到西凉军队肆无忌惮的踩在北羌的国土上,便犹如踩在他脊梁骨一般。
“即便是孤将北羌夺回来,那也是金凤的领土。”江安卿。
日达木子泪湿眼眶,“我明白,我相信您会照顾好那片土地。”
“陛下如何看?”江安卿侧头询问江月谷意见,江月谷一愣,点头回应,“西凉国国主野心勃勃,一旦得到神山必然会对天下发起进攻,朕以为不能让她们知道神山的位置,必须抢先一步获得神山。”
“既然陛下同意,那孤听陛下的。”江安卿勾起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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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香拿来日达木子所说的羊皮卷,羊皮卷上错落分布着虫蛀的小洞,其余的翻来覆去看不出东西。
“会不会只是单纯被虫蛀了?”秋菊瞧了许久,瞧的眼睛花了也没看出什么来,干脆坐到了一边。
“不像是。”景一开口了,“小的见过虫蛀布料,想必和羊皮卷大差不差,不会只是一个个小洞,倒像是……有人故意掩饰成虫蛀的样子。”
江安卿抚摸过一个个小洞,指尖滑到了桌子边缘,阳光打下来影子照在了地上。
“快!把屏风搬来。”江安卿下地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拿起羊皮卷对着阳光,光线穿过羊皮卷上的洞在屏风上投射下一个个光点。
“这个…怎么看起来像是一条山脉?”江月谷道。
“山脉图拿来。”江安卿话音落下,景一已经把山脉图找了出来,对在了光点形成的蜿蜒曲线上,恰好跟山脉图中的一条山脉重叠。
日达木子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不敢相信神山的位置竟是藏在了羊皮卷中。
冬香拿毛笔在山脉图上做好标记,这下要搜寻的范围缩小到了具体的山脉。
“看来你的母亲早就知道神山会被人提起,所以将你连同神山的地图送来了孤这儿。”江安卿缓缓吐出一口气,“且让孤谋划谋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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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离去,身边只剩景一一人,为她重新泡了壶茶,安静的守在边上。
江安卿盘腿坐于罗汉榻,矮案上是展开的山脉图和舆图。景一知道江安卿在思考事情,便不多言的陪坐在旁边,安静的等待着。
“你说,北羌国主是否早就知道,神山的事情会被惦记,所以送日达木子来是为了掩盖混在其中的羊皮卷?”江安卿握住景一手指在掌心把玩。
常年做粗活的手并不柔软,相反指腹上长着老茧,不注意能将人刮疼。
“若真如孤所言……”江安卿后面的话没说,景一却是知晓的。
日达木子自以为母亲疼爱他,将他送来金凤护一丝生机,实则是为了保全神山的地址。
“罢了罢了。”江安卿捏着他手指,笑着问道,“日达木子是哪里惹着你了,你要那样戏耍他?”
景一自然是说不出那口陈年老醋,也不愿意胡扯去欺骗江安卿,他隐约知道欺骗的后果承担不起,于是垂下眼睛不说话,任由江安卿猜测。
“是不是当年他闯入孤卧房的事?”江安卿细致的察觉到景一睫毛颤了颤,就明白猜对了,顿时笑的更加开心。
“原来景公公的记性那么好,这事不提起来,孤都忘了。”
一声景公公称呼,揶揄的景一耳根悄悄爬上红晕,小声嘀咕,“忘记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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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风呼啸而过,吹走了夏日最后的烦闷,一行车队向城外天灵山而去。
为首的那辆马车周围侍从环绕,两侧骑兵护卫,车厢低调奢华,玄色的帐子上绣着腾云仙鹤,窗户处时不时飘出令人闻之身心舒畅的熏香。
江安卿将跪在车厢内的景一拽起身,急促的呼吸带着双颊泛红,犹如盛开艳丽的牡丹花,诱人的厉害。
景一舔了舔湿润的唇瓣,克制的吻在江安卿的手背上,一双漂亮的杏仁眼中是肆无忌惮的情—欲。
“与外头就隔着一层木板,孤怎么不知道景公公胆子那么大。”江安卿半靠在软枕,上挑眼尾一抹飞红,手钳制住景一下颌,大力摸索着他的下唇。
宫里宫外的人皆称呼他为景公公,却独独江安卿口中说出来,带着缠人地撩拨,没喊一声心肝跟着颤一下。
“天灵山,普华寺,有旧人。”
说的声音小,但江安卿还是听见了,好笑道,“现在管起孤的事了?”
景一自然是管不了的,可怎么也控制不住心中那股子酸意,他跟别的男子不一样,无法为江安卿生儿育女,总担心她会看在孩子的份上把人接回来,毕竟第一次陪着江安卿去普华寺时,他偷偷听见了里头谈话。
越想越悲伤,景一跪趴在江安卿膝头,脸颊蹭着,像只人畜无害的小动物,“小的想永远陪着您,不论是现在,还是百年之后。”
江安卿对生死之事从不避讳,诧异的挑起一侧眉毛,“你想跟孤入皇陵?”景一软软的看了她一眼,“小的身份低贱,不敢奢求同葬,只希望您能在您的棺椁旁给小的留个小地方,小的死后也守着您。”
“你可知道,孤不仅比你大,还浑身是伤,能活越久是个未知数。难不成孤死后真要殉葬?”
江安卿没什么活人献祭的想法,也不相信死后入轮回那套理论,百年之后不过一把黄土消失世间。
景一霎时间红了眼眶,江安卿还以为是殉葬的事吓着他了,爱怜的抚摸上景一鬓角,“孤不要求你……”
“凤主洪福齐天,天地同寿,万岁万岁万万岁。”景一罕见的打断江安卿的话,倔强的摇头。
江安卿发笑,“哄历代帝王的话术在孤这儿不起作用,孤的身子骨活一年便是赚一年。”
就见景一红着眼盯着她,眼眶中续上泪水,见她看过来负气的移开视线,泪珠不受控制的滚了下来,模样可怜的厉害。
江安卿无奈的拿帕子替他擦的,“孤比你年长十二岁,总是要先你一步的。”
“不管何时小的都陪着您。”景一手指揪着衣摆,仰着脸让她擦,哭的唇色越发艳丽,小声抱怨,“才不是哄您,那是心里话。”
作者有话说:
2024年啦!很荣幸陪着大家!!!.
感谢在2023-12-30 22:15:47~2023-12-31 21:24: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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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普华寺需徒步一段台阶, 台阶共九十九层,江安卿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低垂脑袋恭敬的侍从。
江关山头一次来普华寺, 眼睛滴溜溜的来回转悠, 靠近了江安卿些, 仰着头问,“皇祖母,父亲一直说的寺庙就是这儿吗?”
“瞧着如何?”江安卿踩上一节台阶,轻声询问。
“孙儿瞧着颇为幽静, 只是父亲说普华寺香火旺盛,可孙儿怎么没见到半个百姓身影?”
江关山伸手想扶着江安卿,却被另一双手抢先一步扶住, 对方像是做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寻常到用身子挤开他,江关山也说不了什么。
景一的小动作逃不过江安卿的眼睛, 但她没说什么, 甚至是默许的态度。
实在是景一什么都不要,办事得力很少让她操心,唯一那点爱吃醋的小脾气, 无伤大雅的让着也就让了, 更何况江安卿挺喜欢看景一面无表情的做出争宠的事。
袖摆交叠遮掩, 江安卿不轻不重地捏了下景一托着他的手, 面色如常的回道,“普华寺却是香火旺盛, 受百姓信仰。不过今日孤来, 清了场, 让了位。”
石阶两侧是栽种整齐的树木, 每个都有一人环抱粗,无人修建生长肆意。
枝桠延伸遮挡在石阶之上,深绿色的叶子层层叠叠,相互交织,遮挡住大片阳光,为前来普华寺上香拜佛的信徒护出一条阴凉路。
斑驳的光影投射在江安卿身上,照的面容艳丽,说话时眉宇间带着不可一世的神情,让人不自觉臣服脚下。
景一喉咙里痒痒的,快速眨了眨眼睛,顾及身后还有那么多侍从,压下了心中不齿想法。
看来佛门清净之地,却并不能让他静心。
普华寺的住持在寺庙门口等候多时,行了出家人的礼,带着江安卿前往大殿内上香。
江安卿拿了三炷香点燃后在蒲垫上跪下,举起香,手贴于额头,拜后景一上前扶起她,将香插入了香炉中。
江关山没拜过,一直在看着皇祖母是如何做的,学着江安卿的做法跪拜供香。
“还请长皇子跟着贫僧到后院厢房。”住持手捏着佛珠轻轻转动,两个过大的耳垂显得人慈祥和蔼。
江关山犹豫了一回,见江安卿向他点头,才跟着住持离去。
出了大殿,山上清风徐徐,江安卿侧眸问,“你不去拜佛?”
景一摇头,跟着的侍从离着很远的距离,眼神炽热不加掩饰,“小的觉得,拜佛不如拜您,您比佛祖能救小的。”
“孤可不愿意知道你现在想的是什么。”本文由暗号峮整理以乌二儿漆雾儿爸依江安卿佯装生气的瞪他,凑上前发丝扫过景一脖颈,压低声音如情人呢喃,“就该让你跪在佛前抄几本经书,静静心。”
景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想要在无人处好好伺候江安卿,让她抓挠自己的胳膊,或者情到深处踩在他肩膀上。
没救了,就算把天底下佛经抄个遍,也救不了这颗陷入欲望的心。
江安卿目光移开,看向景一身后,眼底笑意逐渐淡去。
景一敏锐察觉到江安卿变化,扭过头追寻目光看去,对视上沈夜阑,瞳孔一缩。
在不远处的柳树下,站着一位穿着粗布僧袍的男人,即便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依旧能看出此人样貌不凡,周身萦绕着天家贵气。
不知道沈夜阑站了多久,看到了多少,被发现完全没有闪躲,反而捏紧手中佛珠走了过来。
景一如护食小犬,下意识挡在了江安卿面前,不愿意沈夜阑的视线落在江安卿身上。
被指鼻子骂都能笑着说话的景公公,此刻的敌意不加掩饰,奈何对面的人压根不在意他。
沈夜阑行礼,在寺庙住着清减不少,看向江安卿时眼中泛起波澜,“贫僧能和凤主单独说说话吗?”
上一次时江安卿主动找他,如今是他放不下的赶来。说不清前几天听见太上凰要来,心中隐隐期待着什么。
景一退到身后,大胆的扯了扯江安卿的衣袖,意味不言而喻。
一切落在沈夜阑眼中,敛眸,“不会太久,就几句话的事情,关于意儿的。”
江安卿抽回了衣袖,抬步走了,跟着那么多年的默契沈夜阑知道这是她松口了,心下一松,跟了上去。
两人没走多远,站在一眼能看到的地方,向远处眺望是连绵不绝的青山和更远处繁华紫禁城。
沈夜阑注视着女人的背影,无数次送她出征时就站在身后,同禁苑内一众人目视着她带领大军离开,期盼着能回头看一眼,哪怕是一眼也能让那些久居深宫的男人重获期望。
可江安卿从不回头,永远看向更远的地方。
“意儿每回来都同我说在军营中发生的趣事,上次看见她黑了、结实了不少。”沈夜阑向前走了一步,距离江安卿只有一步之遥,“神山的事天下百姓议论纷纷,哪怕是来吃斋房的香客,闲暇之余也会谈论此事。”
神山的事传播的如此迅速,江安卿不用怀疑便知晓是蒙古王的手笔,回去的路上沿路散播煽动,将大家的视线指向北羌。
那么北羌还剩下的一位居住在金凤的小王子,就成了和神山唯一挂钩的人。
自然就会有人想到金凤的女帝是否已经知道了神山的位置,是否要派兵攻打。
传言不论真假,人们只想听自己愿意听到的,消息要不了多久周边国家就会知道,最重要的是西凉国真正寻找神山,据探子来报,西凉花费了大量人力物力连条线索都没找到。
不难想象西凉国国主听到传言后,会做出怎样抉择。
江安卿笑的意味不明,“难为你身在佛堂清净之地,还担忧着世俗烦扰。”
沈夜阑心脏被揪了下,痛到睫毛微颤,捏着佛珠的指尖泛白,“我在意是因为意儿她恨透了西凉国的人,您要是发动战争,意儿必然会跟随军队一起出征,战场上刀剑无眼,意儿是您亲生骨肉,您不能再让她冒险了。”
“你问过江轻意的意思了吗?”江安卿转过身来,不怒自威的威严压的人心口喘不上气,“她不是个孩子了。既然身为皇家子弟,享百姓食禄,就该做到应有的责任。”
西凉国野心勃勃,不论神山是真是假,是否有让人统治天下的神能。
但那句得神山者得天下的言论已经传播出去了,一旦拿到神山,那便是天命所归,即便是发动战争攻打他国,也能用为万世千秋的安稳打下基垫作为借口。
“您就不怕失去她吗?”沈夜阑红了眼眶,颓唐一笑,“对,是我忘记了,您谁都不在乎,您的心里只有天下。”
江安卿的脾气算不上好,面对沈夜阑的不敬顾及多年情分没有说的太难听,但脸色已经不好了。
显然沈夜阑知道该如何同江安卿相处,话踩在人底线说完便不再提及,转而问,“您收了那位公公?”
江安卿略显烦躁。“孤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插手。”
“上次他也跟着您来的吧,那么多人就属他的目光大胆的落在您身上,意图不加掩饰。”沈夜阑自顾自的说着,“我还以为,您不会有喜欢的人。”
在柳树下遥遥一望,江安卿的笑映入眼中,那是发自内心、肆无忌惮的笑容,沈夜阑突然感觉面前的人很陌生,陌生到同床共枕竟不知道她还有如此一面。
沈夜阑道,“想来禁苑内的男人参杂了太多前朝利益,让您不相信会有人满心满意的爱您。”
不可否认,江安卿在位时期,沈夜阑是最得她心的男人,知书达理,温柔体贴,从不争不抢,像是涓涓细流。
沈家倾尽心血培养出的公子,确确实实带来了沈家不少利益,最起码让沈母安稳的告老还乡。
思及此处,江安卿松动了些,“你只要跟孤认错,孤准许你离开京城,返回祖籍,表敬孝道。”
是送他离开,不是留他下来,沈夜阑知道自己在江安卿心中的那丁点地位也被旁人占去了。
意料之中,除了酸楚外,更多的是了然。
江安卿从不会为任何一个人停留,之前如此,之后更是如此。
“陛下您忘记了吗?我不过是家族送入宫中的一枚棋子,沈家的棋下完了,棋子也就不重要了,回去后反倒是招人嫌弃。”
沈夜阑不顾家族劝阻,毅然决然的离开江安卿来到寺庙中清修,放弃了皇宫中的荣华富贵,同样也得罪了江安卿。
沈家的后人本就资质平庸,入朝后没了一层保障,只能在不起眼的职位上潦草度过一生。
这些人并不会去反思自己能力的不行,倒是将无法升迁的责任怪给了沈夜阑。
“那便好生在普华寺呆着,不会有人亏待你的。”江安卿不愿多费口舌,能听沈夜阑说那么多话已经是仁至义尽,毫不留恋的甩袖离去。
就站在她们不远处的景一一瞬不瞬的盯着,有风吹草动便能惊住他,两人凑近是景一更是难以控制的想要向前将人隔开。
除却他,谁都不能碰到凤主。
深呼吸几下,江安卿离开后景一才找回了知觉,口腔弥漫着淡淡血腥味。
他没跟追上江安卿,而是站在原地怒视着沈夜阑,对方的眼神越是平静,景一越是愤怒。
他讨厌沈夜阑,因为沈夜阑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只微不足道、不知死活的可怜蝼蚁。
赌气般的对视,景一不愿意挪动半分,像是谁先动了,谁就输了。
沈夜阑走向了他,身上雍容贵气景一在江安卿身上见到过。
“她没有心,玩腻后你只能被随手抛弃,别陷的太深。”沈夜阑语调柔柔的,似是在叹息。
不知道是在说景一,还是在说自己。
明明轻柔的语调最能抚慰人心,可景一听着徒生不平的烦躁,冷冷的看着沈夜阑,“凤主从未抛弃过任何人,是你先离开凤主,却又说凤主无情。”
景一不敢想江安卿当初眼睁睁的看着身边人离她而去时是如何感想,垂在身侧的手攥拳,“离开了,不相信她,口口声声说着爱,可你要是真的爱,又怎么舍得不陪在她身边。”
“不过是权衡利弊,没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罢了。”
禁苑内的那些男人或许爱江安卿,但他们爱的同时希望得到江安卿的回应,希望女人能舍弃一部分来成全他们的幻想。
是他们不明白,江安卿从不是沉溺于儿女情长的人,她的目光放在千秋万代,放在更遥远的地方。
无法与她并肩同行,自怨自艾的离开后,却转过头要指责江安卿没心,不懂得爱人。
“凤主不是寻常百姓,她肩膀上担负的是一个国家,是千千万万条生命。”景一气的胀红了脸,不愿意理会愣住的沈夜阑,抬步追随着凤主离去的方向。
景一是幸运的,他不像那些世家子弟从小被圈养,出生后只为了入宫侍奉女帝,为家族获得荣誉,为自己搏个未来。
景一自由、无所拘束的无法自拔爱上凤主,爱的是那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爱的是掌握生杀大权却漫不经心的江安卿。
从爱上的那一刻开始,景一便做好了准备,心甘情愿的追随江安卿一辈子,哪怕对方从不回头看他,哪怕只能站在暗处成为手中的一把趁手刀刃。
景一突然很想去见江安卿,想问问她身边的人离去时是否郁闷,是否也曾难过。
·
寺庙一处供人落塌休息的院子内,一棵菩提树落座其中,江安卿坐在菩提树下的石凳上,面前摆放的粗劣瓷器,显得和她格格不入。
江安卿听见了脚步声却没抬头,手指把玩着边缘并不平整的瓷杯,“说完了?”
离开时没见景一跟上来,江安卿便知道他应当是和沈夜阑说上话了。
说的什么江安卿不在意,也不打算去打听这些。
“凤主。”景一蹲下身子,手搭在了江安卿膝上,完全臣服的姿势做起来格外顺手,泪汪汪泛着红的杏仁眼,显得楚楚可怜,“小的心疼您,小的要一直陪着您。”
江安卿把玩杯子的手一顿,颇为意外的挑眉,“听了孤什么话,突然这么说?”
“才不是突然,小的一直在说,只是您从来不放在心上罢了。”语气带着小小抱怨,景一下巴靠着膝盖,“小的只相信自己看到的,感受到的,旁人说什么都不管用。”
心头弥漫的一层阴影在景一三言两语之下拨开云雾,江安卿爱怜的手背蹭了蹭景一面颊,“好好的跟着孤,即便是孤百年之后,也不会亏待你。”
景一乖巧的点头。
风吹的菩提叶嗦嗦响,远处传来宁静悠远的钟声,惊的四周鸟飞虫藏。
·
江关山出来时已是近黄昏,住持把他带到后面厢房内,厢房摆放着各种他没见过的法器,墙上好挂着一幅画像,闻着香的气味很快就睡着了,意识迷离之际听见了僧人诵经的声音。
在陌生的地方总是会想找寻找长辈,江关山握着住持给的平安符出来直奔着江安卿而去,小脸睡的红扑扑举起平安符给她看。
“皇祖母,这是那位僧人给孙儿的东西,要孙儿一直佩戴在身上。”
江安卿没接,弯下身子道,“有了这东西,会保佑山儿不受梦魇困扰,平平安安长大。”
“真的吗?”江关山不理解,为什么那么小的东西能保佑他。
“山儿要收好,不要给旁人碰,知道了吗?”江安卿。
江关山歪了歪脑袋,“皇祖母也不能碰吗?”
“这是山儿的东西,皇祖母也不能碰。”江安卿摸了摸江关山的头。
时候不早了,按照路程来算返回紫禁城大概得天黑,原本是可以在寺庙借住一夜,但江安卿向来不喜在这地方过夜。
离开时普华寺众人站于门口目送,住持行礼,“还请凤主保佑百姓平安。”
“孤自是会护着子民。”江安卿。
住持连同其他僧人再次给江安卿行了礼。
下石阶时江关山抢先一步扶着江安卿,“回去孙儿能跟皇祖母一辆马车吗?”
来时两人分马车而坐,其实江关山年纪不大,按理来说是跟着江安卿同乘一辆的。
江关山害怕被拒绝,连忙说道,“孙儿去了厢房,见到了许多没见过的东西,心里头害怕。”
“那便上来吧。”江安卿道。
上了马车,江关山一扭头发现景一跟着进来了,不赞同的拧巴起眉头,却碍于江安卿的面上不好多说。
上次景一跟她们坐在一起,皇祖母也未说些什么,让景一跟在马车边走,大概是不会同意的。
江关山年纪还小,不懂得收敛视线,还未学会什么叫不动声色,景一全当做没看见,跪坐在马车内的软垫上,为凤主泡茶。
手艺是极好的,哪怕是接手了纠察处的事务,一手泡茶的好功夫也没落下。
很快香气四溢,江关山嗅到茶香不免心动,等着景一倒茶,却不料景一给江安卿倒完后便不动了,沉默的跪坐在车厢内的垫子上。
江关山直觉景一是故意的,憋着不满,“景公公,本宫喝不得茶吗?”
“殿下自然是喝得,只是殿下年纪小,喝茶难免伤身体。”景一不卑不亢回。
伤身体是真的,但景一绝不是出于担心江关山的身体才不给其倒茶。
原因很简单,江关山不来他能坐在凤主身边,可以跟凤主亲密接触,江关山来了不仅景一需要保持距离,还占了原本该是他的位置坐,景一心里怎么会不记仇。
“本宫怎么不知道还有这种事,莫不是胡诌来的。”江关山冷哼一声。
“小的专门为主子泡茶,和茶有关的事小的知道的自然多一些。”景一张口解释,手上却一点没给倒茶的意思。
景一软硬不吃拿他没办法,江关山转而求助江安卿,,“皇祖母,看来孙儿想要吃口您这儿的茶,还得经得景公公同意。”
看够了拌嘴,江安卿斜靠在软枕上,神情懒洋洋的,“景一,给长皇子倒茶。”
景一应声,提起壶倒了茶。
江关山捧起尝了口,虽不愿意承认,但景一泡茶的手艺在宫里算得上拔尖的存在,怪不得皇祖母会将人留在身边,要是他手下有这样泡茶香甜可口的奴才,他也愿意将人留在身边伺候着。
江安卿略过景一侧脸,一眼就知道人心里估摸着正生气呢,“景一说的也没错,你年纪还小,喝茶伤身体,尝个味就算了。”
“多谢皇祖母关心。”江关山听话的放下茶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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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进京时天色已全然暗淡,路上是收拾摊铺准备回家的小贩,等到宵禁时间还在外头逗留,会被巡逻的士兵抓住送去顺天府调查。
旁的国家不乏有无宵禁,整夜灯火通明,热闹非凡,但金凤只有江安卿寿辰那段日子和必要的节日解除宵禁。
宫门大开,迎接凤主归来。
马车直直驾驶到仁寿宫门口,宫人等候多时,搬上脚蹬等着凤主下来。
江关山虽被凤主接来抚养,但住的地方却不是在同一个院子里。江关山先下了马车,站在下面扶着江安卿,“皇祖母,孙儿就先回去了。”
“回去早些休息,孤记得明日你要有课需上。”江安卿摆摆手。
站在宫人最前头的是小允子,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悠,接收到景一的眼神后,遣散了围在门口的宫人,让他们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面对突然消失的宫人江安卿并不放在心上,由着景一扶着她向内走,侧头询问,“跪坐一路了,腿麻不麻?”
炽热的呼吸扑打在耳廓上,耳朵根连带着脖子逐渐泛上红晕,摇头,“小的跪习惯了,不觉得麻。”
“哪里有跪习惯就不麻的道理。”江安卿没忍住捏了下景一红得跟果子似的耳垂,“下次孤在车厢内备个凳子,有人时候就坐在小凳子上,如何?”
江安卿为他着想景一自然是喜欢的,点头,“都听您的。”
进屋是江安卿侧身,余光瞥了眼仁寿宫门口,懒洋洋的收回了视线。
闪躲到墙后的江关山忍不住捂着砰砰直跳的心口,不知道刚才有没有被皇祖母看见。
还记得江关山一直想要还皇祖母一对耳饰,那么多年过去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材料,请工匠连夜赶制出来,想着这次出去送给皇祖母。
回来的路上被打岔,直接忘记了这件事,回宫殿时才想起来耳饰还没送出去。
返回时恰好看到这一幕,江安卿亲昵的捏着景一通红的耳垂,隔着一段距离江关山都能感觉到两人之间萦绕着的暧昧氛围。
不得不让他相信,皇祖母和景公公之间竟是另一层关系。
那么一切都说通的,怪不得皇祖母对景一态度不一样,甚至还处处的维护着他,原来早有迹可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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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于神山的言论背后如同有一双无形的手肆意推动, 逐渐将神山传的越发神乎其神,甚至还有说神山是通往天上的仙山,登上神山就能立地成仙, 获得长生不老。
传言如腐烂的肉块, 一旦出现飞速传染, 大批人马趋之若鹜寻找神山,寻找传说中的长生。
若是说得神山得天下的言论景一嗤之以鼻,那么长生不老确确实实让景一心动了。
太阳被密不透光的云层遮挡严实,空气仿若凝固, 阴沉沉是暴雨将至前的宁静。
江安卿撑着下巴坐在靠窗的位置,瞧着宫人来来回回将院内娇弱的盆栽往廊檐下搬。
雨一旦下就不会小,被娇养在盆栽里的花朵经不起一点风雨摧折。况且能放置在仁寿宫院内的盆栽大多价值不菲, 养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
身后响起轻微脚步声, 江安卿懒得回头看,捏着切块的果子放入口中。
景一放下茶盏后自觉坐在了江安卿身后, 一双搓热的手揉捏着肩膀, 力度刚刚好,舒服的江安卿眯起眼睛,“你让纠察处去搜寻神山的消息了?”
纠察处是江安卿手下的机构, 做什么自然是瞒不过她的, 景一也没想着要瞒, 应了一声。
江安卿半睁眼睛, 斜看向他,揶揄道, “怎么?你也相信传言说的那些?”
“原本是不信的, 但听到长生不老确实心动了。”景一话不用说的太明白, 江安卿懂得景一在乎寿命是为了什么, 心下说不出的滋味。
“孤好生喝药调养着,应当是能养好些的。”江安卿手搭上景一的手,宽慰,“太过于纠结生死离别,是一种执念,心魔。”
“小的无牵无挂,您就是我的执念。”
景一脾气倔起来江安卿都拉不住,特别是在她身体这件事上,景一格外重视,每一顿药非得亲眼看着江安卿喝下去才能放心。
江安卿明白多说无用,每个人心里或多或少都有执着的东西,逐渐明白自己在景一心中的分量比想象中还要重,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日达木子已经被保护起来了,西凉国的探子是找不到他的。”景一拧起眉头,担忧不做掩饰,“若是出兵征讨西凉,您一定要亲自去吗?”
“西凉国不足为惧,但其手下的鲁卡靼不是凡人,孤跟她交过几次手,旁人去不放心。”江安卿感受到景一情绪低落,不免柔软下来,“孤在后方坐镇,她们也能安心,非必要孤不会上前线。”
江安卿不是年轻时候了,可以肆无忌惮的提/枪而上,她一旦受伤甚至死亡,带来的后续影响以目前江月谷的实力,并不能妥善的解决好。
“那小的跟着您去。”景一唇瓣绷着一条直线,明明什么还没发生呢,就这幅紧张的模样。
江安卿挑眉,还是第一次遇到身边的男子要跟着她一同前往战场,好笑的问,“你跟着孤去做什么?”
“小的可以伺候您,还可以给您跑腿传递消息,或者……必要的时候给您挡刀挡箭。”景一说的认真,不似在玩笑。
江安卿垂眸没说话,卷起景一袖子,胳膊的刀伤还是留下的浅浅的疤痕,不仔细看看不出来,摸却能摸出来一条凸起。
是景一为她挡刀的证明,也是他说了那句话后江安卿收敛笑容的原因。
因为她知道,景一是真的会冲到她面前来。
江安卿没说他的行为是对是错,而是道,“京城内需要有人帮孤盯着,孤能相信的只有你。”
“可……”景一说不出话来了,秋菊冬香是凤主最亲近的部下,她们是武将,跟随凤主南征北战。谁不去,她们都不会不去的。
江安卿手下确实很少有像样的文官,文官的势力掌握在江月谷手中。
“您说什么都是对的,反正小的说不过你。”景一有气发不出来,更不会对着江安卿发怒,唯一能表达不满的只有扭过头不去看她。
外头刮起大风,转瞬见天地暗淡,风卷着黄沙飞舞,树叶哗哗作响,宫人四散而开站在廊檐之下,等待着雨滴落下。
江安卿淡淡收回视线,对外头的动静并不在意,指腹摸索着景一疤痕,说着并不熟练的话术,“孤随时会出征,难不成打算在出征前跟孤冷战,直到孤走后也不跟孤说一句话?”
“小的明明没有这个意思。”景一瞪圆了眼睛,委屈巴巴的瞅着江安卿。
在江安卿眼中就跟个小狗崽似的嗷嗷叫,怪惹人疼爱。
“孤知道,景公公舍不得对孤生气。”江安卿凑上前在景一唇瓣上轻轻碰了下,丝丝缕缕的茶香陷入鼻腔,勾引人的厉害,“孤能做的,只有珍惜最后这点安稳的时光。”
哗啦,雨终是落了下来,噼里啪啦的打在地上,如一道天然屏障隔绝开了周围,淅淅沥沥水声不绝。
江安卿指腹撬开了景一红唇,凝视着目光逐渐迷离的人,轻笑了声。
·
出征的日子比想象中来的要早,江安卿不愿意等到天气冷下来再出发,那样她的身体会受不了,疼痛很有可能会影响判断。
金凤打的是为日达木子讨伐西凉暴行的由头发兵,鲁卡靼身为西凉国大将军,那年在西凉国的所作所为有目共睹,烧毁宫殿,虐杀皇室,驱赶北羌人民。
桩桩件件都能成为江安卿发兵的理由。
此次出征日达木子随军前去,不仅是因为打着日达木子的旗号,还有便是日达木子清楚北羌周围地势,对战略部署有着重要参考价值。
这下让景一不开心了,有记得江安卿说过要珍惜两人在一起的时光,于是形成了板着脸在人面前晃来晃去,就是不主动提起要说的事。
江安卿好笑的放下手中兵书,一把拉过准备从她身边蹭过去的景一,“景公公如此磨人,让孤如何放心离去。”
景一眼睛瞬间亮了,“您可以带着小的一起去!”
江安卿没说话,景一肉眼可见的眉眼拉拢下来,手指勾着江安卿的手指,“那您答应小的,一旦您受什么危险,允许小的立马去找你。”
江安卿思考了下,要是这样还不给景一过来,似乎对他来说太过于残忍无情,于是点头答应了。
“那现在小的一点儿也不愿意见到您了。”景一扬了扬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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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征那日,给江安卿穿甲的任务交给了景一,仔细的绑好每一根系带。
玄甲镀上金漆,阳光下熠熠生辉。
景一眯起眼睛只能站在远远的地方注视着江安卿,看她跟楼城下的士兵喊话,看着人骑上骏马离去。
秋菊冬香护在两侧,穿上铠甲的两人英姿勃发,冷绷着脸肃杀之气四溢,全然不见平日里嘻嘻笑笑之态。
景一体会到了禁苑纳那些男人远远目送江安卿离去时的心情,不过他除却担忧外更多是发自内心骄傲自豪。
这样好的一个人,应当是如此肆意,在阳光下闪烁耀眼,抓人视线的。
江安卿没有回头,她向来不是会回头的人,回头代表着不舍,有了牵挂便不会抱着破釜沉舟的勇气。
谁都怕死,没人不怕死,但怕不能解决问题,在战场上更是不能。
秋菊闻着空气中雨后的泥土腥味,深呼了一口气,感慨道,“还是这样最自在舒服。唯一可惜的是我做了不少新袄裙,都是鲜亮的颜色,等着今年冬天穿,白雪皑皑之下最是抓眼。”
“你快些打跑西凉,说不准能赶回京城过年,那些衣服还能穿上。”冬香打趣道。
秋菊瞪了她一眼,“你当鲁卡靼是狗,说赶就能赶走的?”
狗,江安卿忽然想到了一人,昨晚上难得主动的抱着她,藏着泪眼朦胧的眼睛,时不时就要抬头亲亲她的下巴。
把平日里藏着的胆子一次性全用完了,大胆至极,也勾人至极,嘴角不自觉擎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
“哎!主子,您笑了!”秋菊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驭马凑近了些,歪着脑袋确认无误后,“您真笑了,打鲁卡靼您就那么开心?”
冬香无语,怼道,“你仔细用你的脑子想想再说话。”
“那主子您为什么开心啊?”秋菊想不出来,确实江安卿不像是因为能打败鲁卡靼而开心的性子,猛地一拍脑门,灵光乍现,压低声音鬼鬼祟祟道,“难不成是因为景公公?”
江安卿斜看了她一眼,收敛了笑意。秋菊立马知道自己猜测对了,闭上嘴巴,默默驭马远离了些。
不给说就不给说,怎么那么凶。
京城能调动的军队不多,需带着虎符一路向其他驻扎军营调兵。
入秋的第一场大雨下过了,行军的路上秋高气爽,速度自然是快了不少。
一个月后大军抵达了与北羌接壤丹阳。
丹阳地处于南方,雨水充沛,主农耕种植。
丹阳百姓淳朴,这儿天高皇帝远的并不能及时知晓天家抉择,所以她们还不知道金凤要夺回北羌地界一事。
又因为丹阳处于接壤之处,常年军队驻扎,老百姓对此见怪不怪,全当是来的士兵多了一些,自己该干嘛就干嘛。
大军在丹阳驻扎下后,后面陆陆续续又来了将领带着士兵前来汇聚,这下百姓才察觉出不对劲,各个扛着镰刀、锄头等农具路过时忍不住的向里头看。
调兵遣将那么大的动静西凉国不可能不知道,不过是摸不清江安卿这边的底细,只能暂且按兵不动。
而恰好江安卿没有立马开战的意思,一路蹚水翻山,不乏有身体较弱的士兵受不了病倒,且丹阳不似京城气候,水土不服导致士兵上吐下泻,她们需要时间整顿。
即便现在出兵能出其不意重伤西凉,但同样的江安卿这边也会有巨大损耗。
水土不服最严重的要数冬香,整个人蔫巴的裹着被子坐在床上,捧着药汁小口喝着,眼眶下一片乌青。
秋菊常年在外奔波,反倒是适应良好,远离京城后浑身使不完的牛劲,来回在冬香和江安卿两边跑,甚至还能抽空去看看士兵训练情况。
初来乍到江安卿也有些不舒服,但没冬香那么严重,最大的反应是食欲不振嗜睡,时常一睡就是一下午,晚上还能继续睡。
三天后不适的症状才缓解了些,听闻冬香的事情特意去看了眼,冬香和秋菊住在一个院子内,到的时候秋菊正坐在桌案前书写着什么,见江安卿一来立马扯着东西盖住。
“主子,您来了!”心虚表现在脸上,秋菊面对她时很不会掩藏。
江安卿淡淡看了一眼,没追究,秋菊自小就跟着江安卿,她什么性子江安卿最是了解。
“主子。”冬香瘦了一大圈,好在精神看起来不错,“臣身子好的差不多了。”
“不着急,好好休息。日后有的你忙。”江安卿落座,秋菊上前倒茶。
喝惯了景一泡的茶水,再喝其他的总是觉得不对劲,还不如喝白水来的舒服,江安卿呷了口便放下了。
“丹阳的知县设立了宴席,等你身子好了,同孤一起前去。”江安卿道。
丹阳知县比百姓先知道大军要前来的消息,更是知道此事太上凰跟着一同前来,喜不自胜的扫地迎接。
哪想着一连几天上门邀请都没见到人,实在是心中忐忑不安,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凤主手下的一位将领水土不服,立马派人送去了郎中。
有关于江安卿身体的情况自然是不能向外泄露,告诉旁人,只能用冬香当做借口,况且冬香确实很严重,需要一位善于治疗水土不服的郎中照顾。
神山一日没找到,西凉国便不会轻易从北羌地界撤离,不知道要驻扎在丹阳多久,往后还需要丹阳知县配合做事,是得找时候见一面,细细商谈日后安排。
冬香不敢耽误正事,说道,“明日臣的身体就差不多了。”
“再休息几日,总不能让外人看孤手下的大将是这幅虚弱模样。”江安卿带着笑意的说道。
从四四方方的京城内出来,江安卿心情和状态肉眼可见的变好了不少,整个人越发光彩夺目,一颦一笑间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肆意。
秋菊目送着江安卿离开后,鬼鬼祟祟的揭开压着的书本,确认上头的字没有压花后松了一口气,她可不想再写一份,写的手都要酸了。
“我出去一趟啊!”秋菊冲里头喊道。
冬香裹着被子坐起来,“要是被主子知道,看她罚不罚你。”
“你这什么话。”秋菊双手叉腰绕过屏风走了进来,“你个榆木脑袋,我才不跟你解释那么多。”拿着信封大步离开。
两日后气候正好,万里无云,丹阳知县家中摆了宴席,特意请来酒楼大厨掌勺。
江安卿坐于上位,手下方是一位黑发掺着白发的妇人,身穿绿色官服,笑的眼角褶子藏不住,“咱们丹阳虽不比京城菜肴精致,但味道是不错的,凤主您尝尝。”
桌案前的菜肴摆盘不讲究,唯一算得上的是每盘菜旁会放朵小花点缀,卖相也算不上好,更像是农家菜肴。
王知县见江安卿迟迟不动,额头忍不住冒汗,这确实是她能拿得出手最上得台面的菜品了。
江安卿拿起筷子夹了青瓜丝放入口中,“丹阳的菜肴别有一番风味。”
听江安卿那么说,王知县松了一口气,后知后觉挺直脊背,才发现冒了一层汗。
台下的其他人陆续动筷。
冬香秋菊不拘束于吃食,珍馐美味能享受,残羹冷饭也能吃的津津有味,甚至当初行军打仗气候严寒,粮草运输受阻,饿的趴地上吃雪嚼冰是常态。
更何况这儿还有大棒骨能啃,有酿制的米酒能喝。
王知县没找舞郎作伴,只请了乐手在一旁演奏。
不论她是故意为之,还是无心之举,王知县的做法让江安卿很满意。
不乏有官员为了讨好她,铺张浪费、大费周章,甚至献上美人作伴,江安卿对此种行为不厌恶,却也不喜欢。
江安卿侧头道,“孤的人会在这儿驻扎,时间不定,往后还得王知县多多照拂。”
“哪里哪里,不敢当!”吓得王知县连连摆手,拱手向青天,“凤主为国为民,尔等理应配合。”
江安卿没透露太多,身为一个知县也不需要知道太多,和和气气的吃完一顿饭,江安卿带着秋菊冬香就离开了。
天色擦黑,路上人烟稀少,她们没乘坐马车,而是打马而行。
白日里在天地间劳作的百姓在太阳落山之前就赶回了家中,此事放眼看去无一人身影。
京城有宵禁,但其他地方江安卿不管,据她所知,丹阳是没设立宵禁的,甚至为了带动老百姓经济发展,主动鼓励白天种地,晚上出来摆夜摊。
“扔根棍砸不到人的,大家都休息的那么早?”秋菊不解。
“挨家挨户门窗紧闭,帘子拉盖得严实不漏一丝光?,不像是要休息的模样,到像是在躲避着什么。”冬香察觉出不对劲。
?“要去查查吗?”秋菊问。
江安卿眼神暗了暗,闪过一丝戾气,“不必,初来乍到万不可打草惊蛇。既然王知县不愿意说??,那我们就装作不知道。”
前前后后王知县往江安卿这儿送了不少东西,都不是什么名贵之物,哪家老母鸡宰了送来给江安卿炖汤喝,谁家腌制好的榨菜搬来一坛送过来。
一套一套下来弄的冬香秋菊摸不着头脑,不明白王知县是什么意思,像是要把厨房搬来似的。
要是送名贵的东西江安卿反倒能借着机会打探几句,偏偏王知县给的全是再寻常不过的玩意,不值几个钱,乍看之下全是心意。
不等王知县露出马脚,江轻意带着人马赶来了丹阳,跟她同行的左斗光。
断了一条胳膊并不影响左斗光骑马,甚至为了不服输,而跑马在前头。
左斗光能过来是江安卿预料之外的事,按理说给她在京城谋了一份闲职颐养天年,是多少人梦寐已求的事。
两人过来时江安卿已经坐在大堂内等着了,身穿玄色衣袍,袖口用护腕收紧,整个人干净利索。
左斗光跪下行礼,江安卿快步上前稳稳扶住她胳膊,将人带了起来,“左大人不必如此。”
“陛下,末将自知身体残疾无法上战场,特意赶来想多出一分力,北羌地界末将熟知,可以给陛下部署参考。”左斗光红了眼眶。
在京城外的军营中见过一次前来视察的江安卿,却远没有这次来的激动,仿佛回到了当年黑甲铁骑踏平中原,势不可挡威震四海。
“好,好。”江安卿一连说了几声,重重地拍了拍左斗光肩膀,器重道,“金凤有你等忠君爱国之人,是百姓的福气。”
一旁的江轻意扭过头去遮挡住湿润的眼眶。
令人去安置奔波疲劳的左斗光后,江安卿才得空同江轻意交谈。
算下来许久未见了,江轻意五官没怎么变,但身上那股子阴沉的戾气消失不见,豁达开朗不少。
“来之前去看望过你父亲没有?”江安卿问道。
跟江安卿谈话,江轻意无端会紧张,不自觉的坐板正许多,“女儿去见过父亲了。”
江安卿抬眸看向她,略有些感慨,当年只到她腰那么高的孩子,一转眼就长大成人了。
“你应当是知道,他不愿意你来。”
“父亲只有女儿一人,他的心女儿能懂。但女儿不止是父亲的女儿,还是金凤长公主。当年北羌一事给足了教训,女儿万般不会再犯同样错误。”江轻意目光坚定。
江安卿自是不会说明,当年援助北羌不过是敷衍了事,派江轻意去只是私养亲兵惹怒了她,要好好挫一挫身上桀骜之气。
不论过程如何,但目的是达到了,江安卿并无愧疚。
“这次好好跟在后面学,不明白的地方就问孤。”
江安卿的一句话瞬间让江轻意眼睛亮了起来,没有哪个孩子不期望得到母亲亲自教导,奈何她的母亲也是天底下人的母亲,所以从小到大分得的母爱寥寥无几。
小时候江轻意会挑灯夜读,每次能表现自己的机会永争第一,后来她发现不论如何做,如何讨好,始终获得的都是平静的态度。
江轻意恼怒过,怨恨过,甚至想过谋反。
但等到后来,从京城的锦绣中走出去后才发现,天地之大,需有人挑起金凤脊梁。
江轻意手腕上一直带着母皇送给她的南红玛瑙,像是在时刻提醒自己不要陷入死胡同,不要再犯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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