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章 第 71 章
云宫律不算是一个好脾气的人。
幼年的经历至此造就了他的人格底色, 杀手的训练注定了他不会是一个多么慈悲为怀的存在,比起这个佛教他可能更适合基督做个神父,毕竟可以在那些不知所谓的敌人们高呼上帝啊的时候将他们通通送去天堂。
物理超度, 一步到位。
沢田纲吉极大的扭转了他的人生观念, 却极难改变他的处事作风。
就以此刻作为例子,面对着对面的两位黑暗组织核心成员,如果是沢田纲吉可能会将他们通通押下,如果是山本武大概会铲除威胁后干脆撤离, 库洛姆大概会更绝对着一点, 将洛杉矶与之有关的存在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而云宫律是最特别的一个。
哪怕是此刻占尽上风他也不会赶尽杀绝。
洛杉矶是一座天使之城, 他从不拒绝每一个投向他怀抱的人儿, 芝加哥好歹还是布里亚家族一家独大, 洛杉矶却突出一个百花齐放百家争鸣。
彭格列在这里想要铲除属于黑衣组织的那一部分爪牙,恐怕也免不了伤筋动骨。
而这也恰恰也是云宫律最得心应手的局面,面对着这样唯有妥协才能全身而退的局面,云宫律向来擅长以最小的损失获得最大的利益。
首先, 他需要一把枪。
*
回到天台之上,层层叠叠的幻术在依次祛除以后, 夜风烈烈的地界上泾渭分明的站着两号人马。
以波本贝尔摩德为首的黑衣组织一方,尽管不论是在整体实力还是名望规模上都远远逊色与彭格列,却借着贝尔摩德在此地多年的汲汲营营,依靠地头蛇这一基础属性勉强不落下风。
而另一方自然是以云宫律山本武库洛姆为首的彭格列一派了。
作为里世界头一号的黑手党组织, 彭格列拥有着远超所有人想象的强劲实力与可怖规模,尽管总部远在意大利的巴勒莫, 与洛杉矶隔着堪称鞭长莫及的距离,却依旧能在短暂的时间之内在这座混乱的城邦之内整合队伍, 横冲直撞的吓死所有人。
漂亮的紫色眸子闪了闪,云宫律的目光在对面站立的两人身上流连而过,他的唇角压的很平,指间的蓝宝石戒指璀璨夺目,隐隐流过形如火焰一般的光泽。
却依旧没能燃起。
“di Kulom?(库洛姆)?”
云宫律目光向后微微撇去,不去看对面那个笑眯眯地,彷若稳操胜券的威士忌,他的语尾缀着点怅然的叹息,若隐若现的笑意夜风一吹即散。
彭格列的秘书长以拉赫用意语轻柔道:“La pistola, prendi me.(枪,借我一下吧。)”
贝尔摩德的眉头略略皱了起来。
库洛姆的语气堪称意外,她歪了歪头,藏在战术背带上的手枪利索的交到了云宫律手中,大抵是为了配合工作,她用意语反问道:“Sei arrabbiato, Irah(你生气了吗以拉赫?)”
“不。”
这次的回答却是切实流利英文,云宫律慢条斯理的接过手枪,检查弹匣上膛动作一气呵成,语气却依旧是不紧不慢。
率先抬起的云宫律的眼睛,随即才是手枪。
“只是,行动到了这个份上了,似乎也免不得一些火热的环节了呢。”
音尾不忘俏皮的上扬,云宫律的手枪准星在贝尔摩德和波本之间来回游走,仿佛仍在犹豫拿谁作为莱克星顿的信号。
“咯擦——”
而伴着云宫律那堪称懒散的举动同步进行还有两位资深成员背后的随行下属,人手一把的枪支的准星也纷纷落在了云宫律的身上,似乎只等这家伙扣下扳机就能将他打的比漏斗还要好用。
“噌——”
而云宫律的背后,山本武也笑眯眯的用拇指指节抵在了时雨金时与剑鞘之间,剑帝无可匹敌的可怖杀意平等的落在了每一个人身上,身为敌方阵营的每一个人都徒然出了一身冷汗。
库洛姆依旧沉默的站在一旁,三叉戟的戟尖寒光烁烁,露出来的那只深紫色眸子如同沉默的星空,她见状微微压了压眼皮,杀意倾泻。
尽管一语不发,场面却堪称一触即发。
安室透觑着云宫律的面色,面无表情的他全然不复往日那嗔笑怒骂的鲜活模样,也直到现在,他才真正的理解了赤井秀一面对以拉赫的压力所在。
但是……
波本成分占据上风的他唇角略微翘了翘。
寒凉的目光之上覆着一层比雪还要轻薄的笑意,温驯态度一戳就散的波本酒抿了抿唇,喉咙微微发干。
衣物掩盖之下的肩胛骨隐隐作痛,许是因为方才和山本武的搏斗,他先前好转不少的伤口又隐隐有裂开的架势。
疼痛却使他的头脑越发清明。
看着持枪而立的云宫律,枪口摇摆不定的模样也分外有趣。
波本眨了眨眼,给自己的行为找了个更加合理的解释。
——大概人本来就是会从危险的美丽事物之上找寻魅力的独特存在。
他甚至有点想吹个口哨了,倘若现场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话。
对面的好情人有什么想法云宫律一概不知,他只知道他现在很生气。
瞥见安室透眉间雀跃的笑意后更生气了。
可生气又能怎么样呢,在构建亲密关系时就理应想到的结局cg之一,虽然现在还远不到和安室透分道扬镳的地步,但至少愤怒程度决不低于他知道布里亚家族也想来分一杯羹的地步。
于是他想了又想,将枪口对准了贝尔摩德,虚情假意的翘了翘唇角。
“克丽丝·温亚德——对吧?”
贝尔摩德的金发在夜风中猎猎飞舞,面对枪口亦是不惧不避大概是混黑人士的基本素养,只见她略显差异的扬了扬眉,摆摆手示意身后人放下枪支。
贝尔摩德:“有必要反复确认我的表层身份吗,先生。”
“人总是会对自己所眷恋的事物再三确认的嘛。”
云宫律的神色似乎略带苦恼,端着枪的手却问的不能再稳,他的准星不断在颈项肩胛之流要害游走,仿佛真切地在为从哪儿下手而苦恼着,遗憾在平淡的语气之中几近于无。
“一想到自己的女神竟然要终结在自己的手中,真的是不管怎么想都很悲哀呢…”
不知真假言语从他口中吐露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尽管只在极其短暂的时间之内与云宫律的真实面目相处,却也并不妨碍贝尔摩德摸清楚这人基本的处事规律。
好吧,喜怒无常的混蛋。
她在心底如是暗骂道:“是吗?我可没有从你的举动中窥见一分真心呢……”
“当然了,退一万步来说…”
贝尔摩德笑笑:“倘若今天在场所有人只有一个人能全身而退,那么那个人必然是我——”
贝尔摩德顿了顿,语笑嫣然:“要打赌吗?”
云宫律没有说话,他若有所思的眨了眨眼,似乎明白了什么,唇角略略扬起。
——干脆利落的扣下了扳机。
贝尔摩德瞪大了眼睛,这人瞄准的位置时下腹偏移的位置所在,多数重要的内脏悉数藏匿于此,子弹擦着□□边缘而过,没有伤及要害,却也绝不是什么美好体验。
鲜红的血液从伤口涌出,洇湿礼服的腰侧,剧痛冲击着贝尔摩德跳动的神经,她勉力支撑起自我的意思,额角滴下硕大的冷汗。
“原来你们不知道吗?”
射完这发子弹的云宫律笑眯眯的将枪支交还给库洛姆,他冷眼睨着贝尔摩德极力压抑的狼狈模样,口中吐出的每一个词汇对他们似乎都是莫大的羞辱。
“我的运气很差劲。”
云宫律道,漂亮的紫色眸子满蕴森寒:“所以我从不赌博。”
亲手压下属下开枪指令的是贝尔摩德,硬生生吃下这枚恶意满满的子弹的人也是贝尔摩德,近期大概是有点倒霉运头在身上的女明星勉强翘了翘唇角,声音压着点嗤笑:“好厉害,所以杀死了比赛呢。”
她深吸了一口气:“fbi的人很快就要来了,你确定还要在这里僵持下去吗?”
云宫律没有说话,归还枪支的他此刻手无寸铁,尽管站在了整个队伍的最前列,此刻却是双手抱臂,俨然一副看看你还要怎么做的姿态。
剧痛冲击着贝尔摩德的神经,尽管她极力维持自己的神智清明,却依旧不能以全盛状态去应对对面人的可怕威压,幻术消耗的神智似乎在这一刻悉数体现,她眨了眨眼,最后被波本半扶着稳住身形。
波本也顺势接过了话题,他笑眯眯的看着对面的人,语气勾着点上扬的尾音,他的话语面对着所有人,可那一双蓝灰色的眸子却是定定的看着云宫律,那个看似抱臂作壁上观,实质上却一直身处漩涡中央的存在。
波本笑道:“被fbi的鬣狗盯上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虽然不知各位为何开罪,但我想现在可不是对峙的好时候哦。”
“修正措辞,有麻烦的大概是你们呢。”
云宫律一句话撇的是干净又利索:“不知为何……嘛,为什么不问问红头发的贾巴尔呢。”
精气力仿佛在一瞬间流失殆尽,云宫律叹了口气:“我想他或许可以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哦。”
红头发的贾巴尔,那个佯作替死鬼倒在不远处的蛇头。
贝尔摩德抿了抿唇,暗觉心中的万般困惑或许都可以逐步解开。
先行离场是优胜者的特权,云宫律深知今晚大概率是不会有更大的事端发生了,贝尔摩德硬吃下这一枪就是为了避免彭格列借这个由头将组织多年再此的汲营连根拔起,尽管日后的窥视必不可少,但至少远比被斩草除根要好得多。
不过此行的目的已然达到,警告的效果想必也是出类拔萃,那么…
云宫律目光微沉
纤细修长的手指从衣袋中捻出了薄薄的房卡,他上前两步,笑眯眯的上前两步,将之递到了安室透的身前。
安室透:“……?”
山本武看他的架势都知道接下来大概是什么环节,当即拉着库洛姆先行离场,作为被云宫律拉过来撑场子的老朋友,审时度势也是维持友谊相当重要的一部分。
“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
端起浪子做派的云宫律眼中弥漫着绮丽的笑意,他用房卡挑起波本的下颌,逼的对方不得不仰了仰头。
云宫律凑上前去,在敌我双方堪称目瞪口呆的表情中亲了亲波本的脖颈,随即呵气如兰。
“接下来,要不要来我房间喝一杯呢。”
漂亮的紫色眼睛微眯,两人的距离无限削减:“别忘了你还欠我一杯酒。”
“……波本。”
第072章 第 72 章
波本接过了那张房卡。
无他, 在众目睽睽之下云宫律做出如此举动,显然不是为了让他拒绝的。
这可不在他们事先商量好的环节啊,波本心中叹气, 颈侧的肌肤略略发麻, 他敢肯定云宫律刚刚毫不客气的留下了痕迹。
眼尾下垂的蓝灰色眸子总是给人以温柔和煦的模样,此刻却无端多了几分让人警惕的危险之感,他用两指衔过拿张房卡,随手把玩了片刻。
目光瞥见房卡上的信息, 他挑了挑眉, 语气彷若嗔怪:“您也太省事了点。”
哪有前脚分明还在两相对峙,后脚就邀请敌人去自己下榻的房间小酌一杯的道理。
就不怕波本在他的酒里下砒霜吗?
虽然他的确不会, 安室透蓝灰色的眸子闪了闪, 随即温声道:“当然了, 这固然是你的邀请——但如果让我看见了讨厌的酒,我可是会很生气的哦。”
云宫律早就背过身去准备离开了,安室透的话语意味深长,叫夜风吹着打转儿, 飘进他的耳朵。
适才耸了耸肩,半回眸道:“嗯……对喽, 我当然会给予你应有的选择。”
“所以,恭候你的大驾啦。”
“你认识他?”
贝尔摩德站直身子,觑着那人离去的背景,有些讶然。
波本有一副极好的皮相, 她是知道的,但这也不意味着这副好皮相可以将以拉赫勾的神魂颠倒。
退一万步来说, 以拉赫喜欢美人,镜子一拉顾影自怜难道不可以吗?
波本觑着贝尔摩德的姿势, 半是唏嘘半是警告道:“私人感情生活应该没必要作为呈堂词供吧,都是成年人了。”
贝尔摩德挑了挑眉,对这个说辞不置可否。
随即她转过头去打量着安室透,目光自上而下的扫视而过,最后还不知缘由的点了点头。
安室透:“……你在看什么?”
“放轻松,只是接受一下以拉赫馋你身子的事实而已。”
腰侧的血流速度明显慢了下来,皮肉伤处理的慢一些也无妨,贝尔摩德唏嘘不已:“要知道那家伙可是恶名昭著呢。”
不用怀疑,贬义,被十世用缰绳拴住的疯狗见谁咬谁,没想到竟然还有见色起意的一天。
这话当然是说出口的,可表情却明晃晃的昭示着这样的意思。
安室透没有说话,他定定的看着贝尔摩德,不显的情绪在眼中翻涌。
“别生气嘛。”
贝尔摩德却显得游刃有余了起来,或许面对自己已知的角色人们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放下些警惕,比方说现在她就抬起了捂住伤口的手,用沾满猩红的掌心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的笑眯眯道。
“只是思考了一下后续的可能性罢了,呵呵。”
说罢她提起被自己撕裂的裙摆转身离开,那些沉默如高墙的属下对他致以问候后便沉默的跟随离去,贝尔摩德最后回首,送来拖长嗓音的祝福。
“Enjoy the night, bourbon——”
好莱坞璀璨明珠的声音略略带着点嘶哑,这祝福仿佛掺了沙。
*
滴答的声响是门锁的信号,踏入房间的安室透俨然换了一身装扮,他的头发微微润着点水汽,似乎刚刚才洗过澡。
他打了个哈欠——连轴转后又一番洗漱身体很难不认为这是即将进入休息的信号,正在紧锣密鼓的传递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即将入眠的消息,困意上涌。
“律?”
安室透立在玄关处,他随手关上房门,蓝灰色的眸子略过屋内,云宫律自然不会委屈自己住差劲的房间,这是一套相当不错的套间,从玄关望去正巧可以看见大理石质的矮几、皮质的柔软沙发,以及——
以及闻声而动出现在他面前的,半倚在墙边的云宫律。
漂亮的紫色眼睛就这样幽幽的望着他,氤氲着朦胧的水汽,眼下的泪痣在白皙的皮肤上显眼异常,看见安室透定定的看着自己,云宫律眯了眯眼,猝然一笑。
嫩红的舌尖舔过唇角,云宫律上前两步将安室透抵在门板上,仰首歪头看他,灼热的呼吸说巧不巧,正正的打在了安室透的下颌之上。
云宫律眨了眨眼,抬手抓揉了一把那漂亮的金发,微微湿润的发尾毫不客气的出卖了波本先生先前的准备,他的喉间溢出轻笑:“你洗澡了?”
安室透供认不讳,他从空气中嗅到极淡的酒味儿,而现在趴在他怀里的人显然就是始作俑者。
他挑了挑眉,随即俯首同云宫律蹭了蹭鼻尖,动作亲昵的毫无边界,像是无声的询问。
叫云宫律没有出声打断的意思,他蓝灰色的眸子敛住其余情绪,低头衔住那红润柔软的唇,如同品鉴什么罕见美味一般细致而温柔的侵占着。
云宫律不自觉的仰了仰头,安室透顺势托住他的后背和脖颈,要害被人握在掌心的感觉让人难以集中精力,被抱着他的人不轻不重的咬了咬唇瓣警告,勉强回过神来。
好吧。
云宫律看在他亲的很舒服的份上,勉强忍耐着从骨子里升腾而出的不适感。
半晌两人才难舍难分的拉开点距离,被抵在墙上的情势两极反转,现在轮到云宫律被压在墙边了。
“黑麦威士忌?”
安室透品味着从他口中尝来的酒,神色不虞的微微眯眼。
云宫律则仍是一副浪子做派,方才的亲昵让他微微喘气,极少量的啜饮不足以搅乱秘书长的神智,他对惹恼安室透和保持自我清醒之间这个微妙的度保持的相当精准。
他翘了翘唇角:“boss托阿武带的礼物,我可是特地邀请你来尝尝的。”
骗他的,沢田纲吉知道他是一杯倒,给他带酒心巧克力都不可能给他带烈酒。
但安室透又不知道,所以对不起了boss。
屋内的灯光还得仰仗客厅的吊灯,安室透的阴影将云宫律的身形悉数遮掩,连带着他也只能窥见唇角那满蕴狡黠的、或许还掺杂着丁点恶意的小小微笑。
安室透舔了舔唇,干脆利落的再一次吻了上去,舌尖探入对方的领域,干脆利落的扫荡着让他不快的气息,在这样私密的时间,哪怕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名讳,他也不允许出现在律的身上。
云宫律的睫羽颤了颤,眼睑微敛遮住眸光,他知晓安室透为什么不高兴,这恰恰是他所期望的。
为我感到不快,因我心情不愉?
亲爱的波本,这可不够。
云宫律略略出神,他的思绪飘向了他们的第一次亲吻,众目睽睽之下,被打横抱起的他以前所未有的视角瞧见了安室透不曾显露的情感,一眼沦陷。
谁沦陷还不好说。
舌尖的刺痛提醒着情人的不满情绪越来越大,云宫律唉声叹气,又赶忙去安抚这人兴起的不快。
别扭过了头,可不能称之为情趣了。
他哼笑着收回心神,任由眼前人予取予求,距离拉开方才出声,他说我还有不错的波本酒。
安室透一眼就看出了这并不高明的小把戏,顺水推舟的退开两步,由主人领着他在矮几边坐下,他不置一语看着云宫律走进侧间的小厨房,躬身在小冰箱中挑挑拣拣,半晌才拎出一瓶来。
安室透瞥见瓶身的标志,眨眨眼将之与某个贵的让人咋舌的品牌对上号,顿时想起云宫律在天台上挑起自己下颌的动作,配合着这个拎酒的动作,很难不让人想起一些奇怪的东西。
安室透:……
他偶尔也会为自己转的过快的大脑而感到烦恼的。
云宫律对他的心理回路一无所知,至少看起来是一无所知的,他动作熟稔的又挑拣出两个古典杯和冰桶,动作利落的回到客厅来。
或许一连番的动作让他感到了些许疲累云宫律随手解开两枚扣子,露出精致的锁骨,又因为捻起放在冰箱中的事物手上沾染一手水汽,此刻也湿漉漉的紧。
领口的浅浅深色不是什么大事,反正波洛潮男从不重复穿搭,拧了拧眉给安室透递了个眼色,安室透从善如流的抽过两张纸巾,拉过云宫律的手,细致而温柔的擦拭着水渍。
云宫律:……
独处的环境,暧昧的氛围,安室透的指腹带着一层薄薄的茧子,划过掌心指根时总会带起如涟漪一般的痒意。
云宫律的喉间发干,他觉得这样下去不行,色令智昏可不是他希望的结局走向。
于是干脆利落的收回了手,语气仍是闲适而懒散,他道:“要玩游戏吗?透。”
“光喝酒的话,也太没意思了吧。”
安室透战术后仰,都是成年人少点套路多点爱不好吗……好吧,这家伙完全不像是要和他把酒言欢的样子,结合今晚天台的表现,恐怕是到了秋后算账的环节。
“玩什么?”
安室透选择以不变应万变。
“咯哒……”
杯底碰撞大理石质的矮几几面,声音清脆而短暂,那双漂亮的紫色眼睛笑眯眯的注视着安室透,其中的情绪复杂的根本无从看清。
“非常简单,”
云宫律笑眯眯道:“轮流问对方问题,如果不回答的话——”
纤长的食指扣了扣杯壁,云宫律的声音愉悦又轻快:“喝酒。”
安室透:“……”
他若有所思的看着云宫律的动作,半晌忽然笑道:“原来如此。”
安室透笑叹:“我还以为我们这辈子都不会有这样可怕的约会呢。”
黏连的尾音夹着点亲昵的抱怨,仿佛在谴责着云宫律的无情无义,接受人却不为所动他支起一只手撑住下颌,言笑晏晏。
云宫律叹息:“我可以向你揭露我的全部,亲爱的透。”
“你呢,你可以吗?”
第073章 第 73 章
向别人袒露全部, 对于他们这一类人来说,是一件很难想象的事。
古典杯被放入冰球,威士忌浅浅淹没杯底, 安室透之间敲过杯壁, 清脆的声响提醒着他游戏开始。
安室透看着坐在另一边的,手撑住下颌笑眯眯看着他的云宫律,心中只觉这个游戏不会让任何人开心。
于是他也勾唇,眼眸中浮出两分戏谑, 语气随意道:“那么, 游戏开始?”
云宫律点了点头,他拇指中指分别拈住酒杯的两侧, 将之抬到眼前, 琥珀色泽的酒液将紫色的眸子扭曲, 语气似乎也平淡了下来:“第一个问题,透。”
云宫律:“你,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吗?”
出乎意料的温和开头,安室透挑了挑眉。
洛杉矶之旅是黑暗组织内部心照不宣的一场测试, 他手里握着的是足以撕下组织一大块血肉的好东西,危险与机遇总是结伴而行, 而他总是被命运眷顾。
于是眼睑微敛,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云宫律耸了耸肩,表示自己明白了,接下来是安室透的回合。
安室透凑到酒杯前嗅嗅, 开口的语气满是笃定,仿佛开口只是为了一个确认:“风的情报, 是你特地透露出来吧。”
啊,风。
云宫律眨了眨眼, 琉璃灯投射下的光线璀璨而温和,在他的脸庞上打出浅浅的阴影,只见这人的却似乎颇为开心的笑了笑:“是的哦,你不喜欢吗?”
他将酒杯抬得更高了些,漫不经心的晃荡着杯中佳酿,荡漾的水波在面庞之上投出如同涟漪一般的阴影,云宫律眯了眯眼轻笑:“远超预料的收获——不是吗?”
果然,安室透心下一片淡然。
风,闻名世界的拳法家,洛杉矶即将举办的世界拳法大赛的特邀嘉宾,而在里世界,他有着更加如雷贯耳的身份,比如前代彩虹之子,以及彭格列十世的门外顾问。
组织的确一直在避开彭格列的锋芒,但毫无疑问,组织也一直在追溯着彭格列的脚步,最开始的渊源便是由一份记录报告而牵扯,当目所能及的机会摆在面前,贪婪的鬣狗不会放弃吞食的可能。
风就是那个可能。
安室透没在接着追问,夜还很长,他有足够的时间从云宫律的口中获得他苦恼已久的情报,与之相比,单单只是甄别情报的真假就显得相当轻松了。
云宫律也没客气,他抛出了第二个问题。
“贝尔摩德,和那两个小家伙的情况类似吧。”
安室透眨眨眼:“你是指?”
“雪莉和工藤新一。”
云宫律毫不客气的说道:“你应该知道的吧?”
安室透努了努嘴:“波本不知道,不过我的确知道——这个问题,我不知道。”
“不知道?”
云宫律歪了歪头,随即接受:“好吧,看来你的进度比我想象的还要慢一点。”
而这却激起了安室透显而易见的好奇心,或者说降谷零也对这个问题抱有相当程度的求知欲:“那么轮到我——你所说的类似,指的是什么呢?”
云宫律瞥了他一眼,没有指责这家伙的顺杆子爬,也懒得卖什么关子,直截了当的道:“停止生长。”
“贝尔摩德的情况不用我多说吧,有心人多多调查就能知道这位千面魔女一人分饰母女两位角色的奇闻异事,也就仗着自己的易容技术拔群才会这么任性了。”
说到这里,云宫律垂下眸子,唇角衔着几分莫名的笑意,他意有所指:“【长生不老】和【返老还童】听起来固然令人动心,可当人的心灵千疮百孔之时,青春的外表真的能掩盖内心的苍老吗?”
安室透耸了耸肩,叹息着移开视线:“谁知道呢?”
云宫律也不期待他的回答,只是自顾自的说道:“【长生】,其实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啊。”
“听你这话的意思,好像是对这件事很有感触?”
安室透的语气变得轻快了些许,他打趣儿道:“说的好像你已经品尝到这份可怕的孤独了一样。”
云宫律不置可否:“有些痛苦,不是光看着就让人觉得难以承受了吗——你看着柯南的时候,难道没有感到过他和灰原小姐那种深入骨髓的违和感吗?”
安室透挑了挑眉:“说的这儿,你还是没回答我为什么说他们的情况类似啊。”
云宫律侧目看他,唇瓣开合:“其实很简单的,你只需要调查留心他们,顺便【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出现后的成长记录不就够了吗。”
“没有注意到吗,他们的成长,可是远远慢于那三个孩子的哦。”
“……”
安室透慢慢的收敛了笑意,若有所思:“生长停滞?”
云宫律可有可无的嗯了一声:“或许吧。”
说到现在还没有任何人碰酒,云宫律的视线又转移到了酒杯之上,慢悠悠道:“好吧,看在酒的份上,这下的问题我可得好好想想。”
安室透莞尔:“愿闻其详。”
“嗯……”
云宫律喉间逸出漫长的一声,似乎是在思考找个怎样的问题来好好的为难一下他。
云宫律:“安室透。”
被叫到名字的人眨了眨眼,温柔的应声:“嗯,怎么了?”
那双漂亮的紫色眼睛定定的注视着他,其中承载着如同漩涡一般引人沉没的思绪,他听见云宫律轻声开口,语气真诚而温和。
“告诉我,安室透。”
云宫律温和道:“你的真名是什么?”
扑通。
心脏仿佛在一瞬间被人攥入手心,一瞬间的窒息淹没了被质问的存在,他不由得仰了仰头,似乎这样才能让更多的氧气涌入肺中,换取呼吸的权利。
可从外表来看,安室透却只是怔愣了一瞬,那转瞬即逝的愕然都险些没能被云宫律所捕捉,柔软的金发垂下,方才发尾微微的濡湿也以消隐无踪,安室透无奈而温柔的说道:“你还真是,挑选了一个我无法回答的问题呢。”
他端起古典杯,冰球碰撞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琥珀色的酒液肉眼可见的消逝在安室透的喉间,他一饮而尽。
或许是喝的太急了些,酒液顺着唇角划下一道痕迹,安室透抬手抹去,就像每一次受伤后拂去血迹那般抹去酒渍。
“对于情报贩子而言,身份是应该深埋进地底,连自己都忘记的东西。”
他笑着如是说道,转头面向云宫律:“接下来应该轮到我了?”
云宫律朝他摊了摊手,示意请便。
于是安室透笑眯眯的伸出手撑住下颌,略略拖长尾音:“律。”
他说:“你是为什么而来的呢。”
云宫律沉默了片刻。
片刻后,他轻笑着道:“我是为你而来的,亲爱的透。”
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荡漾,云宫律语气淡淡:“这个,绝不是谎言哦。”
*
云宫律有没有真的说谎安室透不知道,他们该回程了他倒是相当清楚。
“回去就是帕斯托雷的拍卖会了…唔。”
安室透头也不抬的同身旁人说道:“你要去吗?”
“我不去。”
硕大的墨镜架在贝尔摩德的鼻梁上,足足遮挡了她三分之一的脸庞,她的语气淡然中带着些许不耐,安室透清楚她和朗姆历来是有些不合。
贝尔摩德:“他应该会派宾加去吧,正好国际刑警组织那边最近得了空,你见过他了吗?”
“没有。”
安室透耸耸肩,拇指在屏幕上不断滑动,语气凉薄:“嘛,不过光听名字就知道和他合不来就对了,不见也好。”
说着他略略眨了眨眼:“说起来,那天晚上以拉赫让我转告你一句话来着。”
“哇哦。”贝尔摩德挑了挑眉,她促狭的睨了安室透一眼:“真没想到,那样火热的时刻竟然也能想起我来嘛?”
火热……
安室透面上不为所动,心中却不由得肯定了这个说法——喝醉了的云宫律的确蛮火热的。
以及,这家伙的酒量原来这么差吗。
安室透很确定他没有数错云宫律的杯数,绝对不超过五杯。
他觉得自己之前遭受了诈骗。
但这样的情况显然不会成为他们返程途中的谈资,于是安室透面无表情的跳过了贝尔摩德揶揄他的话题,直截了当道:“你还是收收笑吧,组织最近恐怕不会太安全哦。”
贝尔摩德眯了眯眼:“嗯?”
安室透耸肩表情也变得无谓了起来:“意思就是,他在和我打得火热的时候,顺带告诉了我,他要开始行动了。”
“至于具体怎么行动,为什么行动他就没说了。”
安室透肯定的点了点头:“嗯,大概是要我们提前买好棺材的意思了。”
*
这个消息毫无疑义的在组织内部掀起了轩然大波,至少从贝尔摩德急匆匆的离开就足以看出这件事的重要所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这座庞然大物恐怕就会以极其可怖的规模动作起来,而这也正好就是他们最好的机会。
没错,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挑衅通知,所谓的行动不过是谎言。
只是降谷零需要他们这样觉得罢了。
从那个人的房间走出来,他当然会付出一些东西,相应的,他也需要拿到更多的东西,保证收支平衡——这是卧底的美学。
他们越慌乱,掀起来的动乱越大,动作越大,破绽就越多……他们的机会也就越多。
阳光穿过机场透亮的玻璃,安室透活动了下脖颈。
云宫律不可能将有关彭格列的行动方向告诉他,就像是安室透不会把自己是卧底告诉云宫律一样理所应当。
所以他最不需要的就是云宫律的信任,他们之间的信任比海市蜃楼还要虚假。
但为什么,云宫律问了那样的问题呢?
“看见云宫律的是你、还是真实的你自己。”
他重复着云宫律的最后一个问题。
口中有些苦涩,就像他最后喝下的那一杯酒。
第074章 第 74 章
“阿拉, 早上好呀安室先生。”
榎本梓推开店门,清晨的微风从身后涌入店门,沉寂一夜的咖啡厅似乎也在这一刻活了过来。
安室透此刻正站在柜台之内, 现在的早晨已经不再温凉, 午后的滚烫气息却也不至于蔓延到现在,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短袖,正为穿戴在身上的波洛咖啡厅专属围裙打上结。
听见同事的声音,安室透温和的回头笑道:“早上好小梓小姐, 这一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呢。”
“没关系没关系。”
榎本梓笑着摆摆手, 踏入店内寻找自己的工作围裙,同时口不停歇的道:“店长提前找好了两个短期兼职的小孩, 虽然初期有点手忙脚乱的意思, 但到了后面可是相当可靠哦。”
“诶, 是吗?”
安室透已经躬身准备今天会用到的一些食品原料和器具了,一心二用丝毫不影响他的麻利动作:“太好了,我还以为突然甩手会影响到你呢,这样就好。”
榎本梓笑笑表示她对安室透侦探工作的充分理解, 况且店长早就准备好备用策略了。
“说起来,店长也好久没来了呢。”
说到这里就很难避开云宫律的话题肯定, 榎本梓一手搅拌棒一手打蛋器,歪头思索着:“听说他去了芝加哥,连带着奥蕾莉也好久没来店里,好多客人还蛮惦念的。”
安室透垂着眼睫准备咖啡, 温声应和道:“店长的话应该也就这两天回来,奥蕾莉听他所说是送到了朋友家里代为照看, 所以别担心了。”
“说的也是呢…”
榎本梓赞许的点了点头,随即又笑道:“不过像店长那样靠谱的存在, 肯定也不需要我多余的担心吧?真是的,看见安室先生就有些控不住话匣子呢。”
“诶?那还真是我的荣幸哦。”
谈笑间已然到达了正常营业的时候,而两人口中讨论的店长现在显然还不能够到店监督。
云宫律现在在并盛町的基地。
“各项指标都很正常,心理测试也没有任何问题。”
看着从诊疗台上走下来的云宫律,云雀恭弥抱臂立在几米之外,对这人突然要进行全身体检的行为颇为不解。
云雀恭弥:“在美国怎么了吗。”
云宫律穿着一件黑色的套头卫衣,取下肢体导联的胸口现在还有点冰凉,他不太适应的笑笑道:“没有,只是突然觉得我的确可能需要好好体检一下来着。”
云雀恭弥不置可否,见这人根本没什么大问题索性就直接转身走出去,身穿深色浴衣身形高大,踩着木屐也不影响这人健步如飞,云宫律硬是疾行好几步才跟了上来。
“别走那么快嘛恭弥。”
他亲昵的这样称呼道,漂亮的紫色眼睛中闪动着非比寻常的情绪:“我还有问题没问呢。”
云雀恭弥额角迸出一点青筋,狭长上挑的丹凤眼横了云宫律一眼,而后又加快了步伐企图甩开这个和他群聚的草食动物,要知道他现在还没有抽出浮萍拐抽死这家伙纯粹是因为他们那岌岌可危的同事情谊。
云宫律显然也深谙如何踩在云雀恭弥的底线上跳舞这一深刻论题,把持着极其微妙的距离感一路硬控着云雀恭弥一路从在实验室走到了会客厅的门。
侍立其中的草壁哲矢看的汗流浃背,云宫律倒是相当自如,还有功夫抬手和这位靠谱的学长抬手打招呼:“晚上好呀草壁学长。”
草壁哲矢偷偷瞄了一眼云雀恭弥的神色,深觉此地不宜久留,因而赶忙点了点头:“早上好云宫大人。”
归属于云部的那一部分基地根据着云雀恭弥的喜好给装修成了传统的日式风格,云宫律熟门熟路的跟在他身后入座,兴致盎然的看着云雀恭弥沏茶。
“你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爱好?”
云宫律看着云雀恭弥的动作如是说道。
云雀恭弥不欲回答他这个没什么意义的问题,索性干脆利落的跳过之后开门见山道:“你今天过来做什么?”
“我说了呀,检查检查脑子。”
他抬起左手用食指在自己太阳穴附近画了个圈示意道,语气要多了两分意味深长:“顺便,来问你一点问题而已。”
云雀恭弥俯首沏茶,目光清明的冷声道:“美国山本武同你一道,你的疑问为什么不向他寻求解答。”
“啊,阿武啊。”
说到这儿云宫律的就显得有些无精打采了起来,他叹了口气抬手撑住下颌,眸光游离跑去观察室内一侧的装帧假山水:“阿武是不可能回答我的,他的性子我们都很清楚好不好。”
山本武看起来的确是温和爽朗,可相处了这么多年云宫律还不知道他的真正模样吗。
什么天然黑都是轻的,这家伙最擅长的不就是用最爽朗的语气说出最可怕的话来嘛。
“别说阿武了,别的…”
云宫律掰着指头开始清算:“库洛姆倒是温和,但显然你们一致达成的事情她不会突然向我暴露,隼人就是和彻头彻尾的纲吉脑,直接pass,六道骸他大概巴不得看我热闹,蓝波,蓝波……”
他叹了口气:“蓝波可能是真不知道。”
这小子现在都还在黑手党学院进修,前一阵子还哆哆嗦嗦的给他打电话说他闯了祸要来他这里避避风头来着。
“里包恩会杀了我的,可恶,蓝波大人才不会坐以待毙!”
——电话那头的臭小孩大概就是这样嚷嚷道。
听着云宫律这一连串似是而非的抱怨,云雀恭弥的唇角不甚明显的牵动一下,像是一个不甚明显的嘲笑。
但就算不明显,云宫律也没有错过的可能,只见他突然停住了抱怨的话头,矛头一转:“看我的热闹就这么让你开心?”
云雀恭弥恶劣本性暴露无疑,他毫不掩饰的点了点头。
“云雀…云雀——”
细声细气的叫声从门外传来,两人同时侧首而去,云宫律觑着云雀恭弥的动作猜到他这时大概不太方便动作,索性起身去推开那扇障子门:“云豆?怎么这么叫……哎呀?”
啪叽一下,嫩黄色的小鸟撞在了云宫律的胸口之上,扑闪的小翅膀骤然失了平衡往下落去,还好被他稳稳的接住了手心。
云宫律看着手里仍在晕头转向的小鸟,一般看着啪嗒啪嗒跑过来的熟悉布偶,显然明白了现在的情况。
于是他长叹一口气,语气拉高:“奥蕾莉——”
在这座基地耀武扬威作威作福已久的布偶猫骤然听见了主人的声音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也不管刚刚还在逃窜乱飞的小鸟了,猫咪啪嗒的一下扑到主人的脚边,黏糊的蹭蹭。
云宫律看着手里的小鸟和脚边的猫咪,颇有些腹背受敌的意思,好在云豆已经在短暂的时间内回复了过来,立刻又扑闪着小翅膀往自家主人那里飞:“云雀、云雀——”
心满意足的落在了云雀恭弥伸出的手指之上,小鸟又借此为跳板,一下跳到了云雀恭弥的肩膀上,回到熟悉地盘的云豆一下就舒服了起来,清清嗓子又开始唱并盛中学的校歌。
云宫律:……
他像是气笑了一样的抱起脚边像撒娇怪一样的奥蕾莉,狠狠地搓了搓她的腹毛聊做惩戒:“坏女孩,罚你的冻干没了。”
沉溺在主人回来这出喜悦之中的奥蕾莉尚未听清惩罚的具体内容,只是充分发挥这布偶猫的种族优势,又娇又软的喵喵叫来撒娇讨乖。
说回正题,云宫律重回自己的位子上,脚边窝着一团猫猫,他一面给猫猫顺毛一边道:“说回正题吧,恭弥学长,我需要问你几个问题。”
紫色眼睛眸光闪动,云雀恭弥觑着他的脸色,深知这人从不无的放矢的性子,于是慢悠悠道:“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给你答案。”
“而且,退一步来说,你的疑问又是从哪里兴起的。”
近乎拒绝的话语不能阻拦云宫律的追问,他歪了歪头理所应当道:“因为恭弥你从来都不屑于撒谎的嘛,所以我只需要是或不是来佐证我的判断就足够了。”
云雀恭弥不置可否,抿了一口面前的清茶后又道:“你想问什么。”
终于说到这个问题了,云宫律唇角微微翘起,他紫色的眸子意味深长的扫过面前的同时兼挚友,单从相识的岁月来看,他们称一句半道出家的竹马竹马也没什么问题。
云宫律抬起了左手,食指扣了扣太阳穴意味深长:“我想问这个。”
“我的记忆,被动过手脚吧。”
云雀恭弥定定的注视着他没有说话,半晌才嗤笑:“嚯——”
“你觉得沢田纲吉、他们或者是我。”
云雀恭弥挑了挑眉:“是这种会在背后使用卑劣手段的人吗。”
“不不不,当然不是了。”
云宫律听着也不恼怒,只是不紧不慢的道:“我当然相信我们之间的情谊,我们走过的岁月是比任何存在都要坚韧的存在。”
云宫律:“换个说法吧,我的记忆在某种不得已而为之的情况下被动过手脚吧。”
他歪了歪头:“比如,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见证了一些不应该见证的。”
“又或者,认识了一些不应该认识的?”
第075章 第 75 章
违和感和既视感, 是一对相得益彰的词汇。
接过云雀恭弥递过来的清茶,云宫律有些出神。
第一次感受到违和感,是在看见属于波本的那张照片时。
照片当应拍摄于一个阴暗的午后, 将金发尽数掖进鸭舌帽的男人似乎是察觉到了镜头, 斜刺里瞧来的视线冷冽又锋锐,如同一把出鞘的名刃,只待饮血止渴。
云宫律觉得不对劲。
照片上的人理应更加少年意气,阳光善良, 又或者沉稳温和, 足够可靠。
而不是这样令人捉摸不透,让人直觉危险。
在飞机上看到安室透时, 云宫律也觉得不对。
他不应该是这样……哪怕安室透是和那个危险的波本截然不同, 属于他所期许的温柔范畴以内, 却也和他心中的“理应”的可能性相去甚远。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违和感带起的好奇心促使他以一种极其热情的态度同这人建立起了联系,后来又是买下了波洛咖啡厅,进一步去加深联系。
后来他看见了摩天轮上的安室透,烟花下的场景复刻令他想起了年幼的初遇, 于是他便以为,那所谓的违和感便是于此而生。
烟花下的安室透金发夺目, 搏斗的身姿轻盈而矫健,与身穿浴衣的少年身影重叠,是云宫律连望着都觉得灼人的模样。
既视感又从中脱出,他蒙蔽了云宫律的双眼说没错, 那就是你曾向往的存在,你从中嗅到生命的气息, 那是支撑你走到沢田家的最后气力。
于是云宫律为年少的希冀献上自己最高的敬意,一枝明媚的雨炎玫瑰。
他也回以一笑, 好奇心同步蔓延的是因他牵动的心绪,注意的行为成为日常,各处的摄像头皆是云宫律的眉眼,见证着他奔赴一处又一处任务地点,进行一场又一场的生死搏斗。
既视感匆匆走开,那一夜的安室透再不复见,云宫律也曾试图再次从他身上寻找存在的痕迹,却终究是一无所获。
云宫律在寻找什么?
彭格列……不,应该是阿纲、阿纲他们又在期许他找到什么?
“我宝贵的秘书长需要一段真真正正休息一段时间。”
阿纲是这样说的,而先前云宫律只当是他将长老院连根拔起后的嘉奖与避开风头后的必要性,内心并非没有为什么要将他这个秘书长在这种时候调离的困惑,只是对十世的信任超越了犹疑。
阿纲、大家都期望他都能拥有一段“真正”的休憩,好,那就去吧。
黑衣组织的任务比不得曾经任何威胁生命的存在,云宫律甚至不需要什么具体的计划,夺回彩虹之子的观察报告是任务的最低要求,如果再顺手一点,覆灭黑衣组织也不是什么难为人的事。
顺应心意,不论是谁的心意,云宫律成为被摘下的月桂叶,应水而下,随波逐流,遇见抱着里拉琴的吟游诗人,假称一见如故,实为久别重逢,最后被熟悉的吟游诗人从溪流中拾起。
吟游诗人有着璨璨的金发与深邃的蓝眸,比足够的阳光更加灿烂,比蔚蓝的深海还要神秘,这样的特质足够他叩响所有美丽姑娘的心房,可他却愁容满面。
为什么呢?
诗人啊诗人,你理应如阳光般明媚。
为什么呢?
为什么诗人理应如阳光般明媚。
诗人从不言语,他只是静默的看着月桂叶从手中脱落,树木拔地而起,随后——
随后,身着希玛申的达芙妮从树木中走出,白色的绸缎环绕修长柔韧的肢体,枝叶编织的头冠装点着他的黑发,他看着坐在树下的吟游诗人,里拉琴的琴弦脆弱久未护理,金发的诗人同他对视。
被叩响心房的达芙妮说,诗人啊诗人。
你为何沉默寡言。
诗人啊诗人。
你为何愁容满面。
诗人啊诗人。
你为何回避我的爱。
不是你先朝我伸出的手吗。
*
“该从哪里说起呢——”
裹挟着淡淡惆怅的男声隐含笑意,日式装修的和室分座两侧,云宫律身穿黑色卫衣的模样又年轻俊秀了几分,他凝视着杯中上下沉浮的茶梗,徐徐道来的语气像极了一位陈述史诗的吟游诗人。
“最开始的感觉,是看见波本的那一张脸。”
云宫律出神道,茶香不往他的鼻中钻进去,他说:“一开始只是【这个人我应该在哪里见过,是在哪里呢】——这样无关紧要的感觉,后来发觉我和他曾在年幼的一个夏天有着一面之缘,于是就以为这样的感觉从中而来…”
“等等。”
伴着咯哒一声,云雀恭弥放下手中茶盏,眼尾上挑的丹凤眼目光凌厉锋锐:“你,在小时候见过他?”
“对。”云宫律不出所料的回答道:“那是比遇到你们还要早几年的样子呢,在京都的一个夏日祭典上。”
于是云雀恭弥又不在说话了,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示意云宫律继续陈述他的感觉。
云宫律也不恼怒,他知晓今天的会谈不一定能得到他能满意的答案,但倘若知晓了却一言不发也不是其作风,于是只是慢慢的陈述着这个故事,继续道。
“然后是白兰的拜访,我去往芝加哥的前夕。”
说到这里,云宫律忍俊不禁,他笑着道:“你知道吗,那天晚上我去了居酒屋却没有喝酒,还把那家伙按在地上用火炎烧哦。”
“哇哦。”云雀恭弥用一种应付捧场的口气说道:“是吗?他做了什么惹你生气了?你难道不是相当纵容的一类吗?”
云宫律不对他对自己下的定义做出评价,那天晚上两人的氛围是有些剑拔弩张的,白兰带来的邀请函代表着这并不是阿纲所期望的局面,这是他代表杰索家族发给云宫律的友好讯息。
要知道云宫律向来是很讨厌白兰的。
而苟延残喘的帕斯托雷最后发出的邀请函用脚趾想也知道是为了延续生命所做的断尾求生,还特地选在了彭格列所属势力范畴以内的东京都,其同盟也不出所料的收到了邀请函。
将代表黑衣组织出行的不一定是波本,可波本却百分百会出现在属于拍卖会的领地,神秘主义者的行踪本应绝对保密,可对于云宫律却着实称不上有多么绝对。
亲密的关系向来是击溃铜墙铁壁的最好武器,就像他们在居酒屋将彼此的要害捏进手心,却也阻挡不了亲吻的欲望。
裹挟着爱欲与杀欲的亲密是最好的调情剂,足以安抚住躁动的云宫律。
帕斯托雷是云宫律的猎物,黑衣组织是彭格列的敌人,而为了向帝王俯首称臣的叛军会为君临的十世代言人献上最好的祭品,比如一个甚至一群不识好歹代号成员。
他们的合作关系岌岌可危,安室透的安全也令人担忧。
安室透太让人担心了,他永远不知畏惧的前进着,借助组织的力量去寻求彭格列也好,借助彭格列去接近帕斯托雷也好,他永远敏锐到让人心悸,哪怕红外线的瞄点正正的对着额心,他也会毫不畏惧的走下去,只为了自己的生命足够灿烂而拥有价值。
而云宫律无法接受这样的价值,他不理解安室透这样前进的意义,他不知道安室透这样奋斗的理由,他只知道子弹会伤害他,恶言会囚禁他,敌人会杀了他。
安室透也会死,而云宫律无法接受。
折断双腿,折下羽翼,这也是一个好办法,他是打算这样做的,在居酒屋是这样做的,白兰向来惹人厌烦,这次却难得的做了一点好事,他敦促着云宫律去保护安室透的生命。
哪怕只是生命,在雨之火炎灼烧着爱人心口的皮肉时,云宫律告诉自己,就算只剩生命。
就算只是生命。
安室透告诉他,就算只是生命,那么他也不再是他。
漂亮的紫色眼睛中氤氲着晦色而温柔的情绪,云宫律抿唇轻笑:“我向来讨厌白兰,你知道的。”
“但他难得做了件好事,他击碎了蒙蔽我双眼的既视感,他告诉我,摩天轮下的安室透与常态的安室透就是不一样的。”
就是不一样的,尽管都是安室透,但他们的确不一样。
“因此,我反而开始思考——”
云宫律眯着眼睛,他原本托着茶水的手将杯盏放回桌上,然后两手撑到身后微微后仰,拖长嗓子:“我为什么会这么讨厌白兰来着?”
“是因为一个可能性的他覆灭了千千万万个世界?是因为他曾杀了阿纲?是因为他曾破坏了我们期许的未来。”
坐在对面的云雀恭弥闭上了眼,他的动作并没有什么改变,或许只是猜到了早晚会有这样一天?
“似乎也有点道理。”
云宫律轻笑说:“你们是我的家人,阿纲是我改变的契机,尤尼更是给了我另一个名字,赋予了常人难以企及的意义,这样想来,我的恨屋及乌似乎也可以解释。”
“我一直是这样解释的,我曾经以为会一直这样解释。”
他垂下眼睫,语气也跟着沉了下来:“但是在他踏入咖啡店的那一天,我变得前所未有的烦躁。”
“我从未有哪一次,希望他离开我的视线,至少不要出现在咖啡店。”
“最好最好,永远不要出现在安室透面前。”
第076章 第 76 章
“安室透。”
云雀恭弥抬眼, 觑着坐在面前的男人,深色的眸中氤氲着莫名的情绪,他眯了眯眼, 难得的提问到:“这是他告诉你的名字?”
“肯定不是真名就是了。”
云宫律对这一点倒是没什么介怀的意思, 他抬手为自己斟上一杯茶,含着浅笑的眸子微微闪动:“怎么了,你知道他的名字?”
两人的谈话从头到尾都是一派自然平淡的模样,哪怕是云宫律在诉说自己对白兰那来历不明的恶意时, 他的面上依旧没什么或许紧绷的神色。
云雀恭弥吹开茶水表面的浮沫, 略略摇了摇头语气冷淡:“大概吧,在买下波洛咖啡厅后出于个人意愿我去查了一下这位, 的确发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东西。”
云宫律懒懒抬眼, 浅淡紫色的眸子中划过两分笑意:“是吗。但你应该不会告诉我吧。”
云雀恭弥不置可否。
两人之间的沉寂再次充盈了整个空间, 云宫律有一搭没一搭的啜饮着杯中清茶,他不甚明显的打量着跪坐在对面的云雀恭弥,出神的想着。
他和阿纲、和恭弥、和大家认识了十年了。
十年时间,他们走过了十年时间。
他们瞒了他十年时间。
听起来似乎很过分, 但云宫律对这一点倒不是很生气,他现在非要说在关注什么, 那就只能是那个十年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讳莫如深,无人提及。
“我的确不会告诉你,因为我也是欺骗你的人之一。”
云雀恭弥突然出声道:“这是只有你才能去找到答案的命题,未来已经到来了, 全靠你准备好了没有。”
云宫律歪了歪头,嘴唇有点惊讶的开合片刻。
云雀恭弥从不与人推心置腹, 现在的发言与其是安慰或是其他,倒不如说是他作为【家人】立场上的含蓄点拨。
云雀恭弥:“云宫律, 你所不知道的,比你想象的更多。”
“我猜你应该向他提起过不少有关我们的事迹,也知道你恐怕现在还没打消想要招揽他进入彭格列的打算,但你对他又知道多少。”
云宫律收敛了神色,云雀恭弥的话语不可为不清醒,云宫律乐的给安室透的任务行点便利,偏执的控制欲让他乐于为自己的情人创造一些小小的便利,而安室透看透了他的心理,也乐于借此行走,这算是两人心照不宣的情趣。
“你以为不够在意他,律。”
云雀恭弥甚少用这种堪称亲昵的名讳来称呼他,这位年龄上甚至比他还要小的学长在这种事情上确实超乎寻常的洞察力。
神色的眼眸注视着云宫律,云雀恭弥的声音冷淡而意味深长,他看着云宫律甚少露出的、堪称迷茫的神色,静静地说道:“你对他的过去没有好奇,你对他的目的不加理解,云宫律,你以为你只是在爱爱着你的【安室透】。”
安室透没有过去,不想未来,他永远温和而知进退,永远是站在吧台里等候光临的人气店员。
他是云宫律的情人,无奈的包容着云宫律的突发奇想的想法,疼惜云宫律鲜血淋漓的过去,却从不打算在他身边停留多久,这些卑劣的人儿都是这样,他们都在口口声声的说只争朝夕。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要为白兰如此愤怒。”
云雀恭弥直视着他:“回答我,云宫律。”
“如果覆灭组织的代价包括他的性命,你会像以前那样处理逢场作戏的旗子们那么干脆利落吗。”
这是一个陈述句,意味着云雀恭弥并不需要他的回答。
因为不会下手,显而易见,说是沉没成本也好,说是用情至深也罢,云宫律杀不了安室透,大局已定。
“……”
云宫律眨了眨眼,半晌才露出一个气音笑道:“这样的指责也太严厉了吧。”
说着他仰了仰头,似乎是在活动着颈部僵硬的肌肉,语气飘忽不定道:“我不知道的……嘛,的确蛮多的。”
说着,他从衣袋中取出一个绒面的首饰盒子,长条形的包装盒限定了他的形式相对局限,云宫律将他放置在木质的矮几上,随后用左手撑住下颌微笑了起来。
云雀恭弥看着他的动作,目光从人流连到首饰盒身上,自己却是岿然不动,静静地等待着云宫律自己开口。
而云宫律也没有让他失望,只见他垂下眼眸注视着那只绒面的盒子,右手食指轻轻拨弄了一下用作装饰的小蝴蝶结,语气平淡又闲适:“恭弥,你听说过莱布尼茨的【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这个理论吗?”
云雀恭弥垂眸,抿茶不语。
云宫律也不恼怒,他自顾自的接着说道:“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也不会出现两个完全一样的人。”
说到这里,他又缓慢的支起身子,他拾起那只首饰盒子,扣住盖子缓缓揭起,语气中甚至带上了两分兴味,右眉微微挑起,他看着盒中的物件儿,缓缓道来。
将首饰盒子扣在掌心,云宫律歪了歪头将之转向云雀恭弥的方向,笑眯眯的说道。
——“而我,却找到了两块一模一样的宝石。”
云宫律压低声音,裹挟着浅淡笑意的嗓音像是在说什么无伤大雅的小小玩笑:“你说,这是绝无仅有的奇迹,还是命运的又一次恶作剧呢?”
狭长的盒中,法兰绒的垫料上,除了彭格列众人熟的不能再熟的、属于云雀恭弥的定制指环,还有一条漂亮的蓝宝石项链。
吊坠底座上是一块熟悉的、珍贵的克什米尔蓝宝石,如出一辙的切割方式,万中无一的宝石色泽,无一不在向世界宣布二者的无限接近。
又或者,本来就是一体。
而云雀恭弥听着他的话语却想着,又在说谎。
他不欲配合云宫律自己都觉得无趣的笑话,只是用极为敷衍的口气道:“是吗?那就好好加油吧。”
说到这里,云雀恭弥顿了顿,而后又补了一句:“一个提示,如果你已经想好了你究竟在找求些什么,长野县或许会给你一点提示。”
“阿拉。”
已经站起身来,准备离去的云宫律已然收好了盒子,他回过头来,漂亮的紫色眼睛像往常一样眯出昳丽的光泽,乍一眼看来,甚至有些危险的气息。
云宫律笑道:“提前透题可不是什么好行为哦。”
“说不说在我,听不听在你。”
云雀恭弥语气中似乎也多了几分闲适:“以及,你的确该走了,不送。”
云宫律笑叹着摇了摇头:“太无情了,真好奇到底是怎么样的真相才能让你们统一口径呢。”
“有了猜想就自己去验证他,我想你不会对答案失望。”
听着这样的形容,云宫律耸了耸肩,他抬步往门外走去,门外的侍从极有眼色的将障子门适时拉开,他几乎都要踩到走廊的地板了,却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回过头,微笑道:“对了,还有一件事。”
云宫律微笑:“让那位在角落的朋友也出来喝杯茶吧,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躲躲藏藏,但有时装聋作哑也是一门学问不是吗。”
屋内无人回应,门外手搭在障子门上的侍从们相当和顺的低着头,不对大人们的行为轻置一词,唯有端坐与案几一侧的云雀恭弥听着他的话语哂笑,看好戏的姿态全不遮掩。
没得到回应的云宫律也不恼怒,他可有可无的耸了耸肩:“好吧,看来我们今天的确缺了点见面的缘分,那么再见。”
“奇怪的朋友。”
说到这里,云宫律转身离开,障子门滑轨的声音是有些粗噶的,而后伴着砰的合并之音,和室内重归寂静。
云雀恭弥将属于云宫律的茶盏捻起放在一边,而后新取了一只放在对面,估算着云宫律早就走到了听不见看不见的地方,适才亮亮开口。
“好了,出来吧。他今天也没心思玩躲猫猫的游戏。”
伴着这声话音落下,墙角的和式屏风后传来咯嚓一声,随后便是足够利落的脚步声,从中走出的男人身材高大,休闲装不能掩盖他良好锻炼出的一身肌肉,黑色的短发利落清爽,他带着些许叹息说道:“好可怕,竟然压抑过存在感的我也可以干脆利落的察觉吗?”
“大概是一开始就知道了。”
云雀恭弥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冷静,他为杯盏斟满茶水放到对面示意对方坐下详谈。
云雀恭弥:“那家伙的五感十分敏锐,是他们那一届最优秀的杀手来着。”
对方却没有要坐下的意思,他只是静静地站在云雀恭弥的十步之外,听着这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说起来,zero也是我们那一届最优秀的呢,真有意思。”
“警察和mafia……”
云雀恭弥扯了扯唇角:“听起来就像什么奇怪的小说设定。”
“说的也是呢。”
那人赞许的点了点头:“不过zero那家伙本身也蛮小说的,非要说的话还有点罗曼蒂克情节,嗯,好有趣,好想去他们的咖啡厅看热闹。”
“带幻术大概不可以,云宫律不可能察觉不到。”
云雀恭弥语气凉凉的说道,话语中不乏泼冷水的意思:“况且,退一万步来说,你真的觉得你易容过,伪装过,就能后逃离降谷零的怀疑吗。”
“——诸伏景光。”
被叫出全名的那人澄亮的蓝眸闪动,带着安抚意味的笑道:“这倒是个问题哈哈,不过没关系的,律不是都已经找到宝石了吗。”
这位本应如档案上彻底死亡的男人此刻就站在云雀恭弥的几步之外,带着狡黠意味笑道:“说不定,再过不久,我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出现在zero的面前了哦。”
他眯了眯猫眼,意味深长道:“未来,已经来了嘛。”
第077章 第 77 章
彭格列基地之上, 现在已经成为了风纪财团的总部大楼,从电梯口出来走向大门,云宫律难得的有些迷茫。
无关乎利益一类的想法, 云宫律只是在思考他接下来去哪儿比较好。
与云雀恭弥的谈话称得上收获良多, 尽管他仍然有意避开了不少相当敏感内容,却也不妨碍云宫律为自己的不少猜测落下实际。
首先,云宫律的确是缺失了一段记忆的,与安室透(虽然知道这家伙的确不叫这名儿, 但姑且还是这么称呼着吧), 与白兰都关系匪浅的记忆,以至于哪怕已经抹去了相关的内容依旧无法改变云宫律对白兰的好恶, 甚至恨屋及乌, 至今也未曾和解。
那该是怎么样的仇恨呢?
夏日的阳光称得上毒辣, 他驻足于旋转门侧的玻璃橱窗前,道路上往来的行人被炙烤的奄奄,都难免向两侧建筑物内的人们投以羡慕的目光。
而大楼内的人们也都若有似无的对无所事事的云宫先生投来视线,尽管他本人几乎没怎么来过这处公司, 但托了云雀恭弥给他挂的顾问头衔和他那得天独厚的相貌,此类目光哪怕是在风纪财团也不曾减少。
“云宫大人。”
听见这个称呼, 云宫律先是回眸瞥了一眼来人,随即才转过身来,若有所思的神态早就收了起来,此刻挂上他最常使用的和煦微笑:“呀, 草壁学长,怎么了吗?”
浅紫色的眸子微眯, 云宫律笑着说道:“难道是恭弥又有什么不得了的提示要给我?顺便一提,如果给的太多, game就会变得很无趣哦。”
草壁哲矢:“……”
草壁哲矢神色严肃:“还请您不要太过轻慢的对待这件事,倘若不曾认真对待,您恐怕不会得偿所愿。”
云宫律微笑:“原来如此,你也知道真相。”
草壁哲矢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云宫律方才的发言不过是一个再浅显的试探,自己却因此失言。
他有些惭愧的抿了抿唇,靠谱的草壁先生自知有错的低下了头。
“不要这么沮丧啦,草壁先生。”
云宫律却在此时移开了视线,堪称轻快的笑了起来:“也不用这样拘谨而惭愧,我知道你、恭弥,还有大家的意思。”
夏日的阳光透过玻璃墙洒进大厅,身穿休闲服的云宫律周身镀上了光晕,他也不欲在此多做纠结,掏出手机解锁后手指在屏幕上轻点着:“所以呢?你叫住我有什么事?”
“是委员长,”
草壁哲矢依旧垂着眸子,或许是因为刚刚被轻而易举的诈了信息,他此刻的姿态更加一板一眼,完全是一副优秀下属的作风:“他询问是否需要安排您前去长野县。”
哦,长野县,恭弥说的线索所在地。
云宫律若有似无点了点头,反应过来后也没什么更多的功夫去延展思索,嘴上倒是反应的很快:“啊,这就不用了。”
说着,云宫律用右手扣住手机,朝草壁哲矢挥了挥示意他来看,笑眯眯道:“我打算先回一趟米花,嘛,已经让人来接了哦。”
亮度调高的屏幕上显示的是与某人的聊天界面,云宫律的备注是知名不具波本君,忽略上面那些意味不明的对话,目前聊天框停留在云宫律发出的【有空来接我一下嘛?】以及他发出的地址上。
叮咚!
清脆的铃声一响,在云宫律发出消息的一分钟后,对方回复了。
知名不具波本君:【现在吗?好吧,只是辛苦小梓小姐了,你的伴手礼有带吗?】
草壁哲矢:……
很好,他大概知道那位是谁了。
而看着草壁哲矢那变得花花绿绿的表情,云宫律却耸了耸肩:“看见了吗?好了,你可以回去工作了哦。”
草壁哲矢嘴开合着,最后还是坚涩道:“我不明白,殿下。”
这位靠谱的、坚定的、忠诚的先生难得的感到了些许迷茫,就像云宫律在听见云雀恭弥点破他对安室透不寻常的在意时那样的迷茫,他询问道:“我以为您立刻动身去往长野县。”
“为什么。”
这下反倒是轮到云宫律歪了歪头:“我去长野县旅游吗?光知道一个地名,难道我去那里就能够非常好运的撞到关键人物,获得关键信息,解开未知之谜吗?”
云宫律轻笑着说道:“那也太巧合了,我不相信我会这样好运。”
草壁哲矢保持了沉默,他大概明白问题出在了哪里——即便面对着亲友的隐瞒,自我的缺失,爱人的难言,云宫律依旧保持着最初的心态,他依旧在不紧不慢的按照自己的步调去靠近真相。
说真的……这的确是效果拔群。
“我以为你知道的。”
云宫律笑道:“我的确不信任安室透,嗯,但我很信任阿纲恭弥他们。”
“既然没有一见面就丢给我一张去往长野县的新干线车票,那就说明那儿的线索并非不可或缺——倒不如说这整件事,除了我是不可或缺的,其他的都无关紧要。”
云宫律用超乎寻常的耐心解释着说道,当然了,除了解释以外,也未尝没有复盘的意思。
他并不打算按照云雀恭弥给他指的路线去寻求真相,他对云雀恭弥的了解就像云雀恭弥对他的了解一样,这样的提议显然是因为谈话中你的态度所衍生而来,所以与其将他作为一个突破口,倒不如作为一个佐证真相的证据,或许价值会更胜一筹。
这样的思量自然就没有必要告诉草壁哲矢了,对方显然也读懂了云宫律释放的结束谈话信号,于是颇为识趣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如果这是您的意愿。”
草壁哲矢很少会使用这样尊卑意识极其显著的语气同云宫律说话,这样的姿态一般只意味着这件事的确非同小可。
“那么,祝您武运隆昌。”
这是来自自己的学长与下属的共同祝福。
云宫律面不改色的收下了,他当然会武运隆昌,他会拿回的残缺的自我,完成命运的闭环,将蓝宝石送给应该得到他的人,知道最后的真相。
唔,那么第一点。
先把从美国带回来的伴手礼交给应该得到他的人吧。
*
“你让我等了整整一个小时。”
云宫律坐在副驾驶座上,用一种散漫而略带促狭的语气道,漂亮的紫色眼睛觑着驾驶座上的金发男人,调侃道:“你完了,我要扣你的工资。”
“诶?好过分。”
安室透的目光聚焦于前方的道路却不影响他与云宫律的对话如常,他相当配合道:“咖啡厅店员的工作可不包括临时接店长这一项,按照常理来说你应该给我加工资才是。”
况且他现在根本没在干咖啡厅的工作,他先前明明正在警方所属的射击训练场,压着超速线一路过来也很不容易好不好。
而云宫律却没有丝毫要体谅他的意思,云宫律理不直气也壮道:“很遗憾,经过多年的布尔乔亚思想浸泡,我已经是一个出色的路灯艺术家预备役,所以你的指控对我无效。”
安室透挑了挑眉:“那我能把你挂在路灯上吗?”
“当然不可以。”
云宫律毫不犹豫道:“过分,这不在我的职业取向里。”
“噗哈哈……”
安室透忍不住笑了出来,他蓝灰色的眼睛中难得盛满了笑意,也懒得继续纠结这个有关路灯艺术的话题,另起话头道:“所以呢?你给小梓小姐他们的伴手礼带上了吗。”
“没有哦。”
云宫律狡黠的眯了眯眼:“所以不去咖啡厅。”
安室透眨眨眼,语气莫名:“嗯?那去哪儿?”
不去咖啡厅?这可是件稀罕事,他可是连自己突然回去上班的借口都想好了,况且云宫律这个控制狂,难道不是最爱在咖啡厅的一间来着电脑用监视器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吗?
虽然知道这很有问题,但无奈溺爱的安室先生有些苦恼的想着:那接下来他要干什么?难道是回公寓?
“我们去约会吧。”
然后云宫律用极为理所应当的语气轻快说道,他今天穿的休闲服让莫测的气质也不经意间削减了不少,笑眯眯的模样看起来的确是让人心动不已,至少当安室透反应过来时,“好”这个字已经从他嘴里先跑出来了。
安室透:……
他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好吧好吧,翘班约会,这也不失为人生的必由之路?
云宫律却显而易见的兴致高涨了起来,他开始细数东京市内好几个知名的购物胜地,接下来的行程也是显而易见,这只漂亮孔雀要为自己的尾羽获得更多更好的装帧了。
安室透只希望后续他只需要作为一个出色的夸夸机和包裹架,原谅他对审美的确还有一定坚持,虽然驾驭风格不是难事,但让他穿喜欢的衣服果然更难受。
——风见买了不合他心意的衣服还会被他要求重买呢。
但这一点安室透显然想多了,云宫律的品味和审美都很在线,加上虽然对彼此的灵魂不够了解,对肉/体倒是相当熟悉,云宫律很少会找出让他两眼一黑的搭配,倒不如说两人的购物经历完全称得上愉快轻松。
——反正丢给组织报销就好,现在是组织需要他的时间,必不可能不通过这点小小私货。
安室透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相当断然的拒绝了云宫律拎过来逗他的红色西服,表示就算他死,从百货大楼上跳下去,也绝不穿红色西服。
安室透发出充满偏见的声音:“我讨厌红色。”
云宫律则拎着那套虽然和“安室透审美不符,但的确是他想看”的搭配耸了耸肩,然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眉眼弯弯的笑了出来:“……好吧好吧,我了解了。”
于是购物继续,直到天色近暮,这场购物方才结束,挑上的战利品自有奢侈品店员送货上门,两人在商场吃过晚饭打道回府,而一下午抛却其他因素的约会结束,坐在车内的两人却又变得沉默了起来。
云宫律照旧坐在了副驾的位置,他此刻有些百无聊赖的将自己丢在座椅之上,安室透无奈的倾过身子,替他把安全带系好。
他听见云宫律轻笑了一声,鼻腔呼出的气流打在侧颊上带来微的痒意,却比不得云宫律在他唇角落下的一吻。
“这是什么。”
安室透坐直了身子,用手指轻轻点着唇角,轻笑着询问:“来自你的致礼?”
“是告白,亲爱的。”
云宫律懒懒的说着不知道自己都会不会信的话语,随即又倾下身子从车门上的置物槽里拾起一个眼熟的狭长盒子:“还有告白的礼物,过来点,亲爱的。”
安室透对此不明所以,挺话的倾过身子以外还口中带笑的说道:“是吗?我以为你对我的告白会更郑重一些,比如在灿烂的烟花下,又或者是在盛开的玫瑰旁,总之,绝对不是在一个逼仄的车厢……”
这样促狭的话语在云宫律揭开盒盖时消逝于安室透的唇齿之间,他看着云宫律从中挑起一只漂亮的、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蓝宝石项链,一时间有些怔愣。
安室透:“……给我的?”
“不,这是给我的。”
云宫律轻笑道,他注视着项链,璀璨的光泽在他某种倒映出一片星河:“不过,我希望可以暂时放在你那儿。”
鬼使神差的,安室透松了一口气:“放在我这儿,但既然是你的,有什么顾忌需要放在我这里?”
“这就是一个应该还算漫长呢故事了。”
云宫律的语气姑且还算耐心,他侧过身来环住安室透的脖颈,如同拥抱一般的用侧脸贴住对方的侧脸,他将项链为安室透戴上后退开,注视着对方,目光温柔如初。
云宫律用指尖拨弄了一下那漂亮的克什米尔蓝宝石,温柔道:“当你觉得你应该把他送给我时,将他送给我吧。”
我会在未来等着你。
……不知为何,尽管云宫律的目光缱绻而温柔,安室透却依旧从中读出了一丝哀伤。
深沉悠远,或许真的如他所说,这是一个哀伤的告白。
第078章 第 78 章
总部位于北意大利的基里奥内罗家族今天也拥有一个温柔和煦的午后, 尤尼穿着一袭雪色的纱裙走过回廊,墨绿色的长发在午后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她口中哼着轻柔缥缈的小调, 在一瞬间敏锐的察觉到了特别的气息, 随即却松弛了下来。
尤尼弯弯眉眼笑了起来,眼角的花型胎记似乎也在此刻灿烂了些,这位年轻的领袖用轻快而不失亲昵的语气说道;“您回来的比我想象的还要早一点,盗一先生。”
“毕竟是您的嘱托, 在下哪里敢耽搁, 千影也跟着忙碌了起来呢,这几天的东京想必会很热闹。”
有些浓密墨发的高大男人用温和绅士地语气回复道, 他有着一双深邃的蓝色眼眸, 眼角的细纹明晃晃的昭示着这人已经不再年轻, 但单单从这人的仪态气息来看,恐怕没有人会觉得这人宝刀已老。
黑羽盗一。
前世界级传奇魔术师、前怪盗基德、孤身一人与整个【动物园】斗智斗勇,本应在八年前的一场魔术演出意外身亡,此刻却好端端的站在了属于基里奥内罗的花园廊下。
而面前的小小首领似乎早就对此习以为常, 随后理解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从西西里回到这里想必消磨了您不少精力, 还请好好休息吧,如此今天下午的茶会就不邀请您了。”
黑羽盗一神色如常,摘下的帽子扣在胸口做出感谢体贴的姿态,他的确是有些过于疲累了, 连轴转的两天甚至连阖上眸子小憩都是奢侈,此刻自然也不多言, 大跨步的上了楼。
而这样的插曲显然没有打扰到尤尼的好心情,不如说因为这一出惊喜插曲让她的心情更好了些, 她口中的小调变成了意大利民间更为流传的调子,从回廊穿过花园,乐音袅袅不绝。
“海广阔无边而不知限……”
“……虹时隐时现而飘渺无常……”
“——贝代代相叠其姿态由而继承。”
意大利语的童谣整体都显得晦涩,尤尼哼着歌来到了花园中的藤架下,那里支着一张白色的铁艺桌子,铺着蕾丝的桌布,桌旁已经坐着两人,一人正百无聊赖的往自己嘴里塞棉花糖,而另一人则是在翻看着什么不知名的书籍,那理应是一本相当不错的书籍,至少那人看的极为入迷。
尤尼没有多言,她坐在了两人余下的那张椅子上,桌上的茶水和点心大概都是方才送上片刻,夏日的冰茶因为温差导致壶壁降温,现在凝了一片水珠。
而那个百无聊赖的棉花糖精此刻倒是眼睛蓦然一亮,这位站起来身高估计可以直接创烂门框,此刻却偏偏要用自己俊秀的皮囊辅以甜腻的嗓音撒娇道:“下午好呀,小尤尼——”
“我可是第一个来到茶话会的大空哦,非常值得夸赞对吧。”
而也就是这时,旁边那位一直沉溺书籍的人也终于彻底抬起了头,他穿着简单的三件套,蜜色的眼眸在笑意流泻的那一刻熠熠生辉,沢田纲吉嗓音柔和:“下午好,尤尼,昨晚睡得怎么样?”
尤尼一一回答了两人的问题,又额外关注了一下沢田纲吉此前从未展现出来的全新爱好。
“嗯?”
沢田纲吉先是有些困惑,随即反应过来,他竖起了手中厚重的书本,能够拿到教父手上的书籍自然不是什么普通货色,装帧精细的书籍光是拿在都让人觉得诚意十足,可惜再怎么诚意十足,读不懂就是读不懂。
这本书的名字叫做《时间简史》。
白兰笑眯眯:“研读的怎么样,有没有全新的灵感?”
沢田纲吉倒也坦然,他无奈的耸了耸肩:“真遗憾,完全没有。”
“虽然名字和时间挂钩,也的确解读了一些小小的疑惑,但果然还是一本科学性质严谨的著作呢。”他这样吐槽着:“倒不如去科研部转一圈来的更快,或者也可以多读读十年后火箭炮的说明书?”
白兰噗嗤一笑,他捻起一枚糖果捏了捏丢进口中,口齿不清的说着:“……不要这么担心啦小纲吉,既然十年前的你确确实实的看见了他,那就说明这是刻在世界纪录上的确切事实,我们只要顺其自然就好啦。”
沢田纲吉叹了一口气,白兰说的倒是轻巧,拥有窥探平行世界能力的他难道还不知道一个小小的细微差别都可以促使一个全新的世界诞生吗?
“我可是很钦服那位降谷先生的。”沢田纲吉如此嘀咕着,声音带着点无奈的意味,却又有一点小小的抱怨意味:“那时候他可是帮了我不少忙,一个能在那个情况下真切的教我东西的好人多难得啊。”
彼时群狼环伺,腹背受敌,偏偏内部又动荡不安,尽管他一直坚定着要守护伙伴的心愿,但在仅仅十四岁的年纪就突然肩负起了那样的责任,很难不会产生自我怀疑的想法吧。
降谷零就是在那样的情况下突然出现,虽然不知道是怎样的情况致使那人以一种极为突然的状态闯入了那样的可能性,但毫无疑问的是有了这样正常而靠谱的成年人加以引导,他们这群心底压着各种心事的小孩的确是相处的更好了些。
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瞟了一眼白兰,如果不是因为那个他,他们也不至于现在这样迂回曲折……
“不要这样看着我啦。”白兰则鼓了鼓腮帮子,颇有些不满道:“那个白兰干的关我什么事啦,小律因为他排斥我到现在就很郁闷啦,小纲吉你要是也这样我就真的要生气啦!”
“抱歉抱歉。”
沢田纲吉歉意的笑了笑:“律的话,他大概还以为是因为你掀起了大战的缘故在记恨着你吧,那样的情况下我们也只能出此下策,我想在这之后他应该就能够正视于你了?”
一旁微笑听他们你来我往的尤尼忍不住吃吃的笑了起来,她漂亮的眼睛在透过枝叶缝隙投下的阳光中泛着细碎的光芒:“阿纲先生真的是为了大家操碎了心呢,就像妈妈一样。”
沢田纲吉无奈的摇了摇头,对尤尼的调侃无奈手下,他那温和的,如同浸泡过蜂蜜的双眸流出温柔的意味,叹息着:“没办法啦。”
“抵达未来的路径太多、太多了,如果不仔细筹谋,迷路也是意料之中吧?”
眼睫遮掩住温柔的眸光,说着他又想了想:“虽然可以肯定再怎么样结局都不会特别差劲差,但实际实践起来果然还是很难不去担心、不去努力帮忙吧。”
尤尼则眨了眨眼,笑着说:“没关系的,阿纲哥,你应该相信降谷先生才是。”
毕竟不论是您的属下,还是“死而复生”的奇人,他们都对那位给予了相当程度的期望。
“我们,只要聆听就好。”
尤尼如此说道。
半晌,过去,沢田纲吉终于无奈的点了点头:“好吧,或许的确只是我的担忧过度。”
随即他有轻声开口:“那个名叫【天鹅】的探索器,还有几天落地?”
*
东京米花町、四月二十七日,天气晴。
云宫律打了个呵欠,帕斯托雷的拍卖会在前一夜完美落下帷幕,他好巧不巧的受了点小伤,虽然没有和安室透打上照面,但他在前进路上遇见的那些效率极高,针对性极强的阻拦出自谁之手简直不用多想。
虽然小小的吃了一些亏,但云宫律的心情显然还是不错,在他看来敢在东京都内大张旗鼓搞事情的帕斯托雷显而易见的就是欠收拾,被用作定时炸弹使用的那些匣子也被他尽数收缴,算是他近段时间做过最有趣的工作了,因此他今天决定好好的给自己放个假,至少不想踏出公寓的大门。
肩膀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当事人却是一副浑不在意的态度,说来也巧这伤着的位置和安室透当初被子弹擦伤的部位大差不差,那个人的伤口好的差不多了,这下倒是轮到他了。
灰色的家居服穿在身上柔和气质,云宫律踩着拖鞋走进厨房打算给自己简单弄点东西填饱肚子,冰箱里还有昨天上午安室透托人带来的蛋糕,正正巧的在此刻派上用场。
奥蕾莉从窝里跑了出来,这只骄矜漂亮的小猫在一段时间没见主人之后变得越发粘人,眼瞧着就蹦到了云宫律的脚边,毛茸茸的小脑袋蹭了蹭漏在裤脚外的白皙脚踝。
“啊,抱歉抱歉。”
察觉到脚踝处奥蕾莉的贴贴,云宫律恍然反应过来自己还没给奥蕾莉添粮,他歉意的蹲下来搓弄着猫咪的脑袋,把这小祖宗伺候的呼噜呼噜了起来。
云宫律微微笑了起来,温柔的注视着手下瘫成一滩的猫咪,柔声细语:“今天给你补个罐头好不好?作为这一段时间在分部安分守己的小小补偿?”
被追着抓的云豆打出问号。
小卷好歹还可以缩回匣子里,他可不行,加上猫猫本来就喜欢逮小鸟,这一段时间它躲得可太辛苦了。
云宫律却完全没有要为学长家的小鸟平反的意思,他手上熟练的安抚着猫咪,嘴上还嘀嘀咕咕着:“说起来自从回来几乎没怎么放菲尼出来……糟糕,恐怕会很生气吧?”
自言自语当然不会有人回应,云宫律无奈的摇了摇头——菲尼,全名菲尼克斯,就是他那只匣子里的雨孔雀。
性格是和他如出一辙的难搞,多次带领各种小动物到处打劫给云雀恭弥上供,云宫律他自己来都要啐两口口水。
也就打架时听话点,不过虽然如此,他还是站起身来打算回卧室找出匣子,给囚禁了这么久的菲尼克斯难得的放个假——
“叮咚——”
话是这么说,突发事件却不容许他这样去做,基本没人知道的住处门铃突然被人按响,云宫律蹙了蹙眉,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开门。
“叮咚——叮咚——”
门外的人却似乎很有耐心,尽管没有等来回应,却也按照着紧密而不急促的频率按响门铃。
这并不合理,云宫律响。
这里的住处是由草壁哲矢亲手置办,他他回日本来三个月从来没有将谁带到过住处的经历,最接近的——
最接近的安室透,也只是将他送到了小区外,具体的位置一概不知,哪怕是公安的人来查,这里恐怕也是挂在了云雀恭弥或者别人的名下,至少草壁哲矢并没有告诉过他这里已经易主与他。
这样的思考显然并没有太大的必要,云宫律已经站在了门前,他抬起手捏住把手,不轻不重的往下按去。
打开门,不就能知道是谁了吗?
结果也的确如他所愿,云宫律看着站在门外的青年,微微一笑。
“是你啊,那位藏头露尾的先生。”
云宫律微笑:“冒昧的问一句,这里的住处是草壁学长告诉你的吗?”
奥蕾莉见自己的监护人站在了门口,也跟着好奇的凑了过来,见着客人便乖巧的蹲在了云宫律的脚边,细声细气的喵了一声。
“早上好云宫先生。”
这位意外的访客穿着一身简单舒适的连帽衫,黑色的短发打理的清爽自然,他蓝色的眸子中洋溢着笑意与亲和,抬起右手朝他打了个招呼。
这种类型的帅哥云宫律见过不少,其中翘楚就是山本武。
不过这人的气质……
云宫律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也不在意这人没回答的问题,而是自顾自的让开进来的通道,语气随意:“进来吧先生,体谅一个没吃早饭的病号吧——我想我们可以边吃边聊?”
挺拔的站姿、温和的气质,这人给他的第一印象非常显著,一个相当典型的条子。
——而之后的发现却让他情不自禁的想吹个口哨。
站姿的微微异常,手上的茧子分布,面部肌肉的抖动与习惯的用语口气,还有双腿的站立的角度和力度。
这家伙、还是个狙击手吧。
而且技术说不定还很不错——不过大概蛮久没有执行任务了,不然他还能发现的更早一点。
云宫律难得的起了些兴趣,他观察着这人走进门来,心说自己找上门来的乐趣拒绝好像也不太礼貌。
而完全不知道自己第一次正式和这家伙见面就只差底裤被扒下来的诸伏景光还在一无所知的笑着,他也在暗自打量着这人,角度却截然不同。
zero喜欢的,原来是这样的吗?
不,说不定也只是zero单纯的喜欢,和类型风格无关?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都让诸伏景光相当的兴趣盎然、不如说这样以这样的方式同阔别多年的挚友在此交际,也是一种非常新奇的体验。
所以在这样的早晨,这样突然的造访,对于两人都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开始。
——并且两个人都觉得很不赖。
第079章 第 79 章
“想喝点什么?茶还是咖啡?”
云宫律从玄关处的鞋柜里找出一双未拆封的一次性拖鞋递给了这位不速之客, 转头又往开放式厨房走过去:“要来点蛋糕吗?或者冰箱里还有三明治。”
而诸伏景光显然不是为了一顿早饭过来的,他换好鞋走到客厅的沙发处,微笑道:“不用那么麻烦, 只要冰水就好。”
冰水, 很好,非常符合日本年轻人的生活习惯。
云宫律耸了耸肩,也没什么多劝的意思,洗完手找出玻璃杯倒好水, 再将他和自己的那一份早点一并放进托盘里走过来, 奥蕾莉虽然明白现在不是什么撒娇卖乖的好时候,却还是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脚边。
云宫律招呼那人坐下将冰水放到对方面前, 自己则是在抿了一口蛋糕上的奶油后才眯了眯眼:“先生怎么称呼?”
在冰箱里放了一晚口感变得好差劲, 完全没有了食欲。
蛋糕果然还是新鲜出炉的最好吃。
纤长的眼睫垂下, 那双漂亮的紫色眼睛闪了闪。
这样的发散思维显然不会让坐在一旁的客人有所察觉,又或者即便察觉他也没有立场对此提出质询,这位有些澄澈明亮蓝眸的男人对云宫律这称得上轻慢的态度并未提出任何意见,只是客客气气的道:“我是诸伏景光, 今天突然叨扰还请多多包涵。”
嗓音温和而磁性,这位诸伏先生端的是一派友好态度, 云宫律自然也不会伸手打脸,不如说正是因为这人是之前出现在和室的存在,他才能用这样的来交谈。
“唔?诸伏…”
云宫律衔着银色叉子的唇瓣抿了抿,他抬眸注视着这个笑意亲切的男人, 眉头微蹙:“……长野县的那位【孔明】,我记得也是这个姓氏?”
这话似乎只是一个轻飘飘的感叹, 云宫律却完全没有遮掩自己在打量试探对方的意思,这个时间点上门的诸伏景光卡的点十分微妙, 于情于理,云宫律都没有对他保持过度友好的必要。
而对面那人却是堪称坦诚,只见诸伏景光不退不避的对上云宫律的眼睛,用一种意料之中的口气道:“果然,虽然说是不打算遵从着云雀给的提示,却还是特地调查了吗?”
云宫律不置可否,他抿了一口咖啡,声音冷静而平淡:“整个日本境内没有一处没有我的眼线,与其说是特地调查,不如说是适当的整合情报罢了…”
“——你想听我说这个,是吗?”
云宫律笑笑,放下杯盏接着道:“说起来诸伏先生,您应该不是我们彭格列的人吧。”
“想您这样出类拔萃的人,我们不可能会错过的哦。”
【错过】和【我们】都颇有些意味深长的意思,云宫律唇角噙着的笑意不变,他轻声说着:“如果我没猜错…您应当是一位警察?”
这样的质问与探寻本就在诸伏景光的预期之内,于是也并未慌乱或是其他,而是自然道:“您问的问题有点太多了,我都有些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回答了呢。”
在这一点上云宫律向来相当体贴:“您可以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来,我的问题本质上也只需要一个答案罢了。”
“好吧。”诸伏景光耸了耸肩,唇角的笑意隐约掺杂了些无奈的意思,他说:“好吧、好吧——您说的一点没错,我的确是一个警察。”
进门不到五分钟,对话不过三回合,诸伏景光英勇自爆,狼人杀跳预言家都没他速度。
云宫律却仿佛早有预料的嗯嗯点头,他捞过茶几上的遥控器,打开了八百年不开一次的电视机。
“可以麻烦您稍微等一下吗?”
云宫律笑着站起身来:“我需要去给奥蕾莉添上早餐,顺便换一身衣服——好吧,我还是希望在这样微妙的话题开始前我们双方都能够拥有一个足够体面的形象。”
诸伏景光表现得则极为善解人意,他朝云宫律摊开手:“当然,介意我自己找节目看吗?”
特地在离开之前把电视机打开,一起当然不言而喻,云宫律也相当高兴这人能领会他的意思,于是笑着将遥控器递了过去:“当然,说不定我们的喜好会很接近哦?”
“怎么说?”
云宫律摇了摇头,抬手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应该说是,一种直觉?”
*
在卧室里换好衣服的云宫律却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踏出房门,他看着手机上柯南发来了安室透翘班报告,挑了挑眉。
……等等,怎么是柯南?
云宫律沉吟片刻,挑着眉拨通了这则电话。
那边的电话接通的倒是很快,伴着咯哒的一声接入,童稚的声音在电话那边响起:“啊咧咧?早上好云宫哥哥。”
除了这熟悉的清脆童音,还有几个意思小孩此起彼伏的争执声,朦朦胧胧的透过话筒传了过来,只能听见似乎在抢夺什么东西,听着并不真切。
云宫律坐在卧室的飘窗上,高楼层毫无压力的俯瞰园区,他挑了挑眉:“早上好柯南君,这么早就来告安室君的小状是有什么心事吗?”
“诶…诶?啊哈哈……”
电话那一头的柯南君坐在沙发上心虚的勾了勾自己的鼻子,他这样心血来潮的告状显然和昨天夜里的行动脱不开关系。
具体的事情他已经不想再去回忆,柯南也明白安室透显然是秉持着不想把更多的人牵扯进来的好心,这样的情况下能做的报复,似乎也只有告状这一条路?
……不得不说现在回过味儿来的柯南深深地感受到了自己上线清晨的幼稚至极,原本就极其不走心的笑容中又多了几分心虚。
坐在沙发另一侧的灰原哀撑起下巴,全不掩饰自己看好戏的态度,幸灾乐祸:“阿拉,是告状被人抓住教育了吗?你还真是有够幼稚呢。”
柯南郁闷的鼓鼓腮帮子,大抵是在为自己清晨的冲动而暗自懊恼着,对面的云宫律全然没有调侃戏谑的意思,可偏偏正是这样难得的态度才更让他无所适从。
“啊啊啊那个…所以,所以。”
柯南干脆就顺着自己的话题接着说:“安室哥哥到底有没有给你请假呀?”
“啊,这个吗?”
不怎么管事的、上班时间基本由两个店员调度的店长表面却是相当的笃定:“我昨天休息的很早,加上小梓和透君两个人向来都把店铺管理的很好,所以我并没有要求他们请假必须给我请哦。”
柯南眨了眨眼:“……哈?”
云宫律摊了摊手,称不上有多耐心的解释道:“就是自己申请自己批,全勤该扣扣该加加。”
柯南:“……您真的是这家咖啡店的店长吗?”
听起来更像是吉祥物什么的啊。
“真是失礼的称呼呢,柯南君。”被这样质询云宫律却不见有多气恼,只是哼笑一声:“总之,我还有客人要交代,透君虽然没给我请假但大概也告诉了小梓小姐吧……”
虽然小梓没有告诉他也蛮奇怪的…云宫律皱了皱眉,语气倒是没有什么变化的端倪:“…这不是什么大事,他想翘班调班就做呗,大不了扣工资,柯南君不必太过介怀。”
对面的小孩声音听起来有点闷闷的,说不上来是因为环境还是那孩子的性格变化,云宫律眸子闪了闪:“当然啦,如果你能把他抓到我面前来承认翘班的话,我也可以给你奖励。”
他沉吟片刻笑道:“柯南君想要什么都可以。”
“真的?”
对面坐在沙发上的小孩荡了荡腿,自觉自己被当成小孩哄了,于是想了想道:“我要Gin被送上法庭也可以嘛?”
云宫律:“……这个不用你说也会的,你不去说个有点挑战性的,比如要gin的人头或者reborn的联系方式?”
对面的柯南兀自把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他对那位传说的的第一杀手当然不是没有兴趣,但审时度势显然也是一个优秀侦探应该具备的品质。
现在的他还不适合横插一脚彭格列的内部,还是先把黑衣组织解决掉比较重要。
两人又随意攀谈了几句才挂了电话,江户川柯南嘀嘀咕咕的表示他会试着把某安室先生抓捕归案的。
云宫律则是予以了高度赞赏,表示你敢逮他就敢奖励。
“不过我还得招呼客人。”
云宫律一秒回归现实:“拜拜,小柯南。”
将手机放回衣袋,云宫律推开卧室门,神色堪称和颜悦色:“因为在挑选今天应该穿的衣服所以稍微慢了一些,久等了?”
电视上正在放着转播过来的国际峰会最新消息,诸伏景光转头看着他笑了笑:“这倒是没有,今天的新闻也还算有意思,所以没问题。”
“新闻?”
云宫律歪了歪头,目光上抬,看见了挂壁电视正在转播的新闻:“嚯,原来如此……”
难怪帕斯托雷那么急着脱手,等万□□会一开,各国精英政要一聚集,那就不是走不走得了这个问题了,而是该如何活下去的问题。
这样的话题显然不适合拿来和诸伏景光攀谈,于是云宫律将心中剩下的那些疑虑压下,坐回原本的位置道:“派了这么多警察啊……这里面有你的同事吗?”
诸伏景光歪了歪头,反应过来这是针对他的问题:“诶?应该……”
迟疑的语气在一瞬间停顿,随即他眨眨眼笑了起来:“……嗯,有的哦,当然会有。”
云宫律目光依旧聚焦在电视屏幕上,同时有一心二用的提问道:“啊对了,诸伏先生是职业组还是非职业组?我记得长野县的那位诸伏先生就是非职业组?”
“这个姑且还是让我保密吧。”诸伏景光笑了笑,两人之间牵扯的那么多人注定了云宫律不能像以前那样对付敌人来对付诸伏景光,于是他也识趣的转移了话题,看着电视和诸伏景光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现在插播一条紧急快讯——”
云宫律挑了挑眉,看着电视突然跳转到另一个直播画面,双眸微眯。
两人都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没什么营养的你来我往,都聚精会神的看着怎样的突发状况硬是把这样重要的事情都往后压。
“就在刚才,将于下周举办东京峰会的国际会议中心发生了大规模爆炸。”
第080章 第 80 章
“现在插播一条紧急快讯——”
突然插入的新闻相当平等的出现在了每一个收听新闻人的屏幕上, 东京峰会一事本就备受瞩目,会场发生特大爆炸的时事件以难以反应过来的速度迅速传播开来。
“会场爆炸吗……”
看着屏幕上主持人一脸严肃的播报现状,柯南眯了眯眼:“这样的情况政府方面恐怕会接收到无数质询呢, 这样的盛事肯定也有公安介入负责相关事宜, 看来问责是无可避免了……”
屏幕上还在播放着从现场捕捉来的事发画面,巨大雄伟的建筑物在一瞬间发出常人难以承受的爆炸声,掀起的气流卷着炸飞的残渣形成二次伤害,灰尘被风卷起来遮天蔽日, 挣扎着前往会场的人们纷纷捂住口鼻, 其中也不乏倒霉被伤到的警员。
柯南的目光扫到某个一闪而逝的金发时猛的闪了闪,随即果不其然地听到了坐在沙发上的、来自灰原哀的询问。
“……那个人…”
聪明的灰原小姐虽然面色略有迟疑, 语气却是近乎笃定:“是在波洛工作的那个人……”
冰蓝色的眸子注视着柯南:“没记错的话, 是叫【安室透】对吧。”
柯南唇瓣张了张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回复, 莫名的凉意划过脊背,这位名侦探在这一瞬间竟然略略出了神。
安室透出现在那里,是因为公安的工作吧,突然发生这样的爆炸, 想必他会承受来自各界的压力。
所以今天上午小梓小姐略带苦恼的、所说的安室先生一口气调了三天的班这件事,是因为峰会?
……
不对。
柯南蓝色的眸子划过一缕茫然, 隐约觉得忽略了什么。
安室透、降谷零、咖啡厅、公安警察……
……监控……
彭格列。
柯南猛的抬头,眸中划过的震惊与惊恐做不得假,他指头痉挛一般的动弹了两下,随即目的明确的转身往外跑去:“博士, 滑板!”
骤然听见这样的惊叫的阿笠博士尚且未曾反应过来,这位渐高的老人看着柯南从门后拿过滑板就往外冲去, 不由自主的询问道:“怎么了柯南?”
博士家的庭院不大不小,但在对话的功夫跑到门口还是来得及的, 只见柯南将滑板往地上一放:“来不及解释了博士——”
双脚跨上,改装后的滑板发动前隐隐的预备也准备就绪,柯南现在没有心情也没有功夫去解释他因为什么而惊恐,只能丢下一句听起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嘱托:“拜托了!”
“如果有人打通电话,询问是否在屏幕上看见了安室先生,就告诉他没有!”
话语的尾音伴着小孩骤然离开卷起的风尘落在地上,方才就在一心照顾小孩的阿笠博士仍然在状况之外,唯有一直待在客厅的灰原哀神色复杂。
囚禁于幼稚身躯之中的灵魂冷静而成熟,灰原哀跳下沙发走到落地窗前,心中隐隐有了成算。
难道……
柯南此时正踩着滑板穿过大街小巷,单手掏出手机后干脆利落的拨通了云宫律的电话。
嘟嘟两声之后,对面接通了。
柯南现在或多或少是有些心虚在的,偏偏云宫律又是个把控人心的好手,因此在对面呼吸声传来的第一个瞬间柯南就抢先开口道:“云宫哥哥看今天的新闻了吗?大叔本来打算假期带我们那个度假区域玩呢,可是现在样子好像不能再去了啊哈哈……”
对面传来的却只有堪称平静的呼吸之声,似乎在听听他还能编出些什么来,最后却还是略略叹了一口气。
“柯南君。”
也许是电话信号的传递收到了爆炸的影响,云宫律与惯常别无二致的温和平淡嗓音别无二致在这一刻微微扭曲,听起来莫名让人遍体生寒:“想要转移话题的话,下次还是藏匿的好一点比较好哦。”
柯南咬牙,不论安室透此刻处于怎样的情况,云宫律又猜到了多少,至少他这里都只能咬死了那人与公安没什么干系这一点,他深吸一口气作出没听懂这句话内涵的模样:“诶?好吧——你安插在内部的人员有关于这场突发事件的相关情报吗?”
只字不提与安室透相关的事宜,柯南的身形穿过街上众多人群,轰鸣议论卷过耳畔,可他现在却只关注于电话那一头的动静。
云宫律的声音沉寂了半晌,方才在一声长叹后出声:“柯南君?”
柯南应声:“嗯!”
云宫律:“我这边正在接待客人,下午一点波洛咖啡厅见。”
颜色浅淡的紫眸划过寒芒,身穿柔软家居服的云宫律声音不疾不徐,他看着坐在对面、甚至对着他的目光露出寻常微笑的诸伏景光:“我正好也有很多有趣的问题想要问问你,小柯南。”
“至于那时候会发生什么。”
他顿了顿,方才接着说道:“那就是到时候才需要去考虑的问题了哦。”
说完便是咔哒的挂断声,柯南咬牙看着已然挂断的屏幕,暗骂一声又拨通了安室透电话。
“安室先生?!”
*
而另一头的公寓之中,云宫律随手将手机丢到一边,转头看着诸伏景光微笑道:“那么长话断说好了诸伏先生,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诸伏景光双腿交叠,双手搭在腿上,闻言那双澄澈的蓝眸弯了弯:“只是有点好奇你的存在而已,况且刚刚电视里的内容不应该更让你在意吗?”
转播爆炸现场的监控录像中,那个一闪而逝的灰西服身影。
金发的影子。
云宫律唇角牵动,似乎是想笑了笑,最后还是道:“现在的话,暂时还不是思考那个问题的时候哦,我现在对你的兴趣比较大。”
“——记录在档的,本应在三年前就应该被当做公安走狗处理的苏格兰先生?”
云宫律微笑的委婉说道:“在里世界,处理叛徒或卧底几乎是会让人拍手称快的事情哦。”
这样的话语似乎多了点挑衅的意味,诸伏景光却对此毫无反应,他感叹道:“我已经好几年没被叫过这个代号了呢,突然这样被叫到还有点恍然哦。”
云宫律耸了耸肩,他对诸伏景光的心路历程毫无兴趣,只是接着询问道:“我这里的疑问想必可以得到你很好的解答,你记录在档的死亡原因是由莱伊亲手处理,但据我所知他本就是fbi塞进去的人员,他真的亲手杀了你吗?”
诸伏景光沉默了一瞬:“明知故问地询问当事人死因,哪怕是放在恐怖片里,也是相当过分的行为呢。”
“怎么会怎么会——”云宫律近乎嗤笑的笑了出来:“毕竟你现在还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嘛,你不还是活着吗?”
“这个幻术……嗯,果然是在熟悉不过了,是骸的手笔吧。”
云宫律支起身子,双手交叉抵住下颌,或许是猝不及防的品尝到了背叛的苦果,总之现在这人尽管语气依旧平缓温和,内容却相较平常尖锐了不少,彷若打磨锋利的刀刃,封喉见血。
可云宫律张了张唇却还是压下心头的焦躁,勉力没有说出太过伤人的话语,只是淡淡嘲讽道:“一个警察竟然沦落到需要黑手党来延续生命,太可怜了吧。”
诸伏景光却笑了笑,似乎对这人的话语全不在意:“如果想让我生气的话,大概需要比这过分的多的话语哦。”
诸伏景光:“毕竟非要说,一帮黑手党竟然排着队来给一个公安续命,听起来似乎更加丢人呢。”
一阵见血的反驳并不是为了唇枪舌战,云宫律挑了挑眉懒得和这人多纠缠言语,不耐烦道:“骸还是库洛姆。”
吃完早餐的奥蕾莉慢条斯理的踱步过来,优雅的猫咪甩了甩蓬松漂亮的大尾巴,最后靠在云宫律的脚边窝下。
诸伏景光的目光在猫咪身上扫过,随即轻笑:“当时我的确是被子弹贯穿了心脏哦。”
云宫律了然:“所以是两个人都在。”
一面编织虚假的心脏维持生命,另一个则构造幻象欺骗那位可怜的fbi,可惜那位当时恐怕遭受了极大的冲击,于是根本没有心思去捕捉破绽。
哦,当然了,骸的幻境当然很难找出破绽,但对于那位fbi的王牌探员,当然也不是无懈可击。
云宫律扬起微笑,他心中还有最后一个疑惑,与事情的真相息息相关,足以辅助他明晰事态全貌的问题答案,亟待出口。
“你当时,在赤井秀一大概率会选择保下你的情况下,为什么选择了死亡?”
天台,两人,共同的敌人,不论从哪方面来看,诸伏景光的心脏都不应该被子弹洞穿,彭格列又为什么似乎对此早有预料,甚至连两大雾守同步派出都在所不惜,非要保下这人的性命。
问题结成的毛线团缠绕着心脏,云宫律看着诸伏景光歪了歪头:“你可以给我答案吗?”
诸伏景光摇了摇头:“这个的话,不可以哦。”
云宫律却简单的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大概也对他的拒绝有所预料,他也就不再追问,整个空间安静了下来。
“你的问题应该已经全部结束了?”
诸伏景光打破沉默:“那我可以问你一些问题吗?”
云宫律瞥了他一眼又移开目光:“我向来讨厌回合制游戏。”
“不过就当做是见面礼了,你想问我什么?”
能询问彭格列秘书长的机会可谓少之又少,而面前有着黑色短发的男人沉吟片刻才慎重出声:“你,对于你伙伴的隐瞒不生气吗?”
不论是从地位,情谊还是立场的角度来看,彭格列瞒着秘书长选择将他这个公安的卧底救下还特地隐瞒,都属于相当过分的行为了吧。
云宫律就没有一点点气愤的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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