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第 61 章
“所以, 还是要稍微认真一些吧。”
表情略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似乎只是寻常的闲谈,漂亮的紫色眼睛神韵游离, 心思仿佛已经跑到了别的地方。
可惜话语的内容又容不得听者不去多心。
云宫律从不是一个无的放矢的人。
恰恰与之相反, 他是彭格列一手培养起来的精英人才,能被前代门外顾问首领指派到十世身侧作为起家的班底,他拥有着远超于彭格列其他成员的绝对实力。
不单单指代个人作战的实力、也不是说争权夺利的缜密心思。
而是作为一个下属,作为一名黑手党, 云宫律的底线灵活又坚定, 非常擅长随机应变,既能放得下身段去对别人柔情蜜语, 也能硬着心肠在众目睽睽之下击毙胆敢挑衅彭格列的人。
哪怕对方年华正好, 但里世界从不讲究回头是岸——十世可以有仁爱之心, 他不可以有。
十世的秘书长,他心中凌驾于所有原则之上,哪怕抛弃人格也要做的的就是不惜一切代价维护属于彭格列的荣光。
以拉赫,栽种与宙斯神殿周围的通天橡树, 象征着骄傲与魔力的神圣之树,以荣光为自我的缰绳驱策己身不断前行。
当然了, 这也使得他在里世界实在是没什么好名声,说是恶名昭彰也不为过。
倘若狱寺隼人以被人斥责“十世的看门狗”为荣,那么云宫律就是无数敌对家族人士避之不及的愚忠佞臣。
愚忠和佞臣两个词汇结合在一起似乎有些惹人发笑,但不得不说这简直是对这位令人闻风丧胆的秘书长不算长久职业生涯的高度概括。
但不管如何, 当事人对此没有任何意见——他对这些不会对自己的工作产生影响的话题毫无兴趣。
山本武看着云宫律将这句话吐露于口,缠绵黏腻的语调微微上扬, 京都口音所带来的偏古调的咬文嚼字细软,仿佛是在吟诵着什么传世的俳句。
心下却是凛然。
他先是沉默了片刻表示并不打算云宫律近来的工作效率提出任何意见, 而后又若无其事的另起了一个话头,一路无恙。
得告诉阿纲加快进度了。
靠谱的山本同学心中默念着。
——未来,的确已经快来了。
*
芝加哥的奥黑尔机场是美国境内数一数二的航空枢纽,属地在伊利诺伊州的芝加哥市。
作为美利坚的第三大城市,芝加哥向来发展的非常均衡,顶级学府在此地并不以前,逾百位诺贝尔获得者在此地工作过,旅游业同样齐头并进。
当然了,还有美国的特产□□文化。
或许经济的发展并不代表人类质量会相应的提高,同时囿于区域上的发展不平衡和老生常谈的种族问题,芝加哥的枪击案件频发,犯罪率居高不下,在整个美利坚都可以说是名列前茅。
罪恶之城名副其实。
就连云宫律的老冤家布里亚家族也坐落于此,当初炸掉的那艘商船也是这个家族用来试探的手笔,特地在彭格列属港口附近反复试探,然后被连轴转着心情正烦躁的云宫律炸了个干干净净。
原本就是试探性质布里亚尝了来自秘书长的敲打铁拳后立刻老实了下来,变革前半场都坐上壁观的北美家族旗帜分明的站到了十世的身边,主打一个识时务者为俊杰。
而云宫律此次来到芝加哥,也是为了这个家族而来。
能够准确看清形式的人才能现在时代的风口上攫取最大的利益,这一条规则广泛适用于绝大多数行业,黑手党也不例外,布里亚足够清醒精明,彭格列自然也要将棒子和甜头的大小均衡充分。
虽然看似只是一艘商船,但实际上的布里亚却是切断了大多数黑手党近乎命脉的人口贩卖违禁实验等多项经济支柱,只留下起家的军火生意,断尾求生的意志可见一斑。
那么在如今的变革尾声,彭格列自然也需要拿出属于自己的诚意,让所有人看见跟随彭格列的好处,天下熙攘皆为利来,如果伸头还算有搞头缩头只能苟延残喘,那么何必追随这位无用的王者呢?
以沢田纲吉为首的掌舵人显然深谙此道。
不过布里亚并不是第一个投诚的家族,也不是彭格列第一个安抚的家族,因此这趟行程便显得轻车驾熟,雨守和秘书长的同步莅临也给足了这位北美巨头的面子,堪称无可指摘。
说回正事,尽管此行的主要目的是与布里亚家族的商务洽谈,他们却没有要在布里亚家族地盘下榻的意思,正好彭格列好赖也是世界第一黑手党,名下酒店业也搞得如火如荼,想给自己找个睡觉的地方还是可以。
别的不提,芝加哥可不是什么安稳闲适的养老宝地,此地人才辈出,出两个胆大的无差别犯人都不是什么稀罕事,仇富的人也不在少数,要是在布里亚家族的地盘出了什么事云宫律都不知道怎么替他们圆。
家族负责人显然很明白这一点,表示商务洽谈后会好好地尽一尽地主之谊。
洽谈前就算了,布里亚还没那么多脑袋够人才们嚯嚯。
一切事务都在稳步推进之中,彭格列酒店高层套房中的落地窗足以俯瞰这座摩登都市,配上一杯红酒显然是极好的。
可惜云宫律是没这个兴致了,他坐在窗前眼神游离的欣赏着夜晚的霓虹景色,唇角的笑意却是越来越浅淡了些。
房间内安静的连针掉在地上都听不见,柔软的地毯足够吸收一切细微声响,在这样的深夜,孤独感似乎总是不请自来。
云宫律眨了眨眼。
一切的一切之后,勾心斗角的考量和任务排列的安排完成,云宫律终于腾出空来思考一下自己的事情。
他想了想,安室透怎么样了。
他唇角翘了翘,眼神中却闪过几分凉意,拨通安室透的电话号码。
“晚上好,透君。”
电话那头的声音听不分明,云宫律低垂着眼睫,漂亮的紫色眼睛中情绪翻涌,那是无人可以解析的庞大计量。
“哦,是吗?”
咬文嚼字细软,云宫律的声线粘上点蜜糖,莫名的有些虚情假意,他吃吃的笑了两声以示对情人的嘲笑,随即轻声说道:“……我认识很不错的裁缝。”
彷若叹息的话语尾音落地,就像是法庭之上审判官敲下的裁定槌,无从治愈的审判就此落下帷幕。
“是萨维尔街的哦。”
法外开恩是最难乞得的恩典,不靠谱的审判长先生眸光闪烁,其中跳动着无从熄灭的火焰。
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吗,我亲爱的嫌疑人先生。
*
安室透的目的地和云宫律所在地不说巧合至极,也得说毫不相关。
位于美国西海岸加利福尼亚州的洛杉矶与芝加哥唯一称得上重合点的,大概就是那同样居高不下的犯罪率?
不算多么好笑的冷笑话后是无穷无尽的麻烦,落地洛杉矶后贝尔摩德便和他分道扬镳,克里斯·温亚德社交出入的名利场没有需要他出席的必要,况且工藤有希子定居于此,他可不想和这位打上照面。
神秘主义者的特质当然包括避免非必要的社交,况且安室透本来也不是什么贝尔摩德的执事。
他有着一些更加重要,更加惹人注目的任务。
夜晚的洛杉矶市区鱼龙混杂,安室透熟门熟路的推开一扇通往地下酒吧的门扉,越是往下喧闹的动静就越大。
“Hey, buddy, what can I get you(嘿兄弟,要来点什么?)”
坐在吧台后身穿酒保服的侍者热情的招呼着,口音浓重的英语听的安室透略略皱眉,最后还是在木质的台前找了个相对干净的地界儿坐下。
“A cup of screwdriver.(一杯螺丝起子。)”
安室透故意将声音压的低了些,吃力的发音听着仿佛一个初来乍到的外籍人士,故作娴熟的点酒却正好点了一杯堪称温柔的品类,像极了一只虚张声势的待宰肥羊。
白色打底外的黑色连帽衫上领标上翻,恰恰是最近正好时兴的潮牌品类,价格不菲,芙莎绘的logo在黑色鸭舌帽上明目张胆的拓印着,没被掖进帽子里的金发零零落落的漏下几缕,金色发尾光泽可鉴。
酒保的目光肆无忌惮的打量着这个坐在他面前局促把玩手指的肥羊,被帽檐挡住的上半张脸在晦暗的灯光下看不分明,只能看见推过酒杯时客人道谢牵动的唇角。
然后就是大惊小怪的痛呼嘀咕,似乎正在为唇角的淤肿愤愤不平。
“You''re welcome.(不客气。)”
面对客人堪称有礼的道谢,酒保咧开嘴笑的意味深长,连小费都没有计较,只是盯着这个局促到不肯抬头的人祝福道:“愿主保佑您,先生。”
像是羊头恶魔在吃人之前,对着上帝堪称荒谬的祷告。
主会保佑他吗?
安室透不知道,他依旧维持着局促肥羊的姿态,忿忿不平又畏畏缩缩的抿了一口不算烈的果味鸡尾酒,随即一副被酒精刺激到伤口的龇牙咧嘴相。
日本本土的信仰文化又多又杂,安室透从小对此道便无甚兴趣,后来漫长的成长生涯中此道的涉猎仅限于一些众所周知的神话故事,感叹这位天主干过最后的大事就是发动了大洪水灭世只留了诺亚一家。
安室透不觉得自己会得到上帝青睐,保佑异教徒不在这位的业务范围之内,所以最好还是安安心心的做自己的任务比较好。
酒馆听起来似乎要比刚刚还要吵闹了不少,安室透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临近十一点,寻常居民不会出没的时间点。
其他的酒客们叽里呱啦的用口音浓重的英语高谈阔论着什么,安室透看似在有一搭没一搭的品酒,耳朵却相当诚实的竖了起来。
“斯科特那个混蛋!”
一个身高直逼两米的彪形大汉将手中的酒杯砸在桌上,惊天动地的动静让人就以为杯底都被砸烂,口音浓重并且夹杂着俚语的英语听着让人不自觉的皱眉,那人还在骂骂咧咧。
“以为搭上了布里亚就可以高枕无忧?哈——”
他拖长那个嘲笑的尾音,恶狠狠地诅咒道:“等着吧,红头发的贾巴尔收不收他暂且不说,和那个家族混在一起不如安静等待噩运的降临!”
那个家族?
安室透眼睫颤了颤,来不及细想接着聆听道。
或许是身旁的人又火上浇油了两句,又或是酒精的作用已经彻底碾碎这位本就没有多少的智力,蓬乱的棕褐色头发胡乱的被拂到脑后,面色酡红的酒客还在不干不净的骂道。
“红头发…低贱的**,小心脑袋都被打成烂西瓜,”
他打了个嗝,又嘿嘿的笑开了装摸做样的压了压嗓子:“不是说意大利那边也来了人吗,他就等着吧,听说过那边的十日围呃……”
大概是同行人及时打断了他的发言,安室透没在留心那边的情况,他蓝灰色的眼睛闪了闪,敏锐的察觉到现在吧台里的酒保右臂肌肉绷紧。
唔,看来在这里意大利和you know who属于一个性质,那位大汉还是得好好谢谢自己的同伴,多说两句安室透都不能知道这位的四肢还能不能健全。
其他的客人们就显得谨慎了一点,安室透优秀的耳力也没能听见太多他所感兴趣的情报,只是隐隐约约听见了自己的邻桌所讨论的其他话题。
“……今年的武道大赛听说还邀请了香港的那位先生。”
洛杉矶有着全美最为发达的电影业,无数耳熟能详的电影制作公司和唱片制作公司坐落于此,好莱坞更是成为了美国电影业的代名词,每年的奥斯卡金像奖颁奖典礼也在此地举办。
同时,还有着面向全世界发出邀请的武道大赛将于近期在此地举办,邀请的选手嘉宾无不是武学高手,群英荟萃不过如此。
安室透也是为此而来。
不过不是为了大赛,而是为了一位特邀嘉宾。
唇角翘了翘,听着后续没什么他感兴趣的其余情报,安室透将剩余的螺丝起子一饮而尽,随即猛的摇了摇头,像是被骤然的酒精冲的神志不清。
“结账。”
他口齿不清的说道,将美元纸币压在杯下,随即转身嘀咕着什么,跌跌撞撞的往外走去。
酒保温顺的收好费用,送上一句罕见的欢迎下次光临,看着那只肥羊推门而出。
以及几位熟客的灼灼目光。
“显而易见,先生们。”
这位并不虔诚的教徒酒保一副拙劣的怜悯拿捏着腔调说道。
“为什么要拒绝天降横财呢。”
第062章 第 62 章
聪明人向来不会给自己多找麻烦, 倘若哪一天他特地做了一堆没有必要的事,那么只能代表这些无聊的事情另有深意。
双手揣在连帽衫的兜里,偏僻街道的路灯因为不稳的电压不断的闪动, 被帽檐遮蔽的蓝灰色眸子斜睨了一眼后方, 安室透心中有了成算。
喉头泛起一阵酸意,他略略皱眉,将那股子反胃的气息压下——螺丝起子实在不是他的口味。
可谁让它足够基础,足够广泛, 同时足够掩人耳目呢。
前方的右拐的胡同阴暗无光, 安室透快步拐进死胡同,佯装酒意上来, 捂着嘴巴冲到角落一阵干呕。
几个人无声无息的堵住了巷口, 而被围在中心的人却无知无觉, 仿佛被酒意泡去了最后的警惕,只是自顾自的排解着不适,连抬头查看光源的动作都没有。
“以前光用螺丝起子来灌姑娘还真是亏了,没想到竟然会有肥羊自己撞上来。”
站在巷口的男人行为的打量着那个躬着身子的背影, 目光上下游弋,仿佛在斟酌从哪一处下刀比较合适。
他的同伴也有学有样的吹了个口哨:“芙莎绘的帽子——今天可真是撞上肥羊了呢。”
“看那小子的样子, 恐怕是已经被勒索过一遍才会跑到酒吧买醉解闷的吧,真的是——”
“——太蠢了。”
伴随这般言语的是一阵阵戏谑的笑声,巷道里有着不少人丢进的垃圾,刺激恶臭的味道一阵阵的往人鼻子里钻进, 几人也逐渐不耐,亦步亦趋的走近那个似乎已经缓过些劲头来的男人。
为首的男人有些一张堪称凶恶的面相, 颧骨处有着经年难消的旧疤,他伸出布满了老茧和疤痕的右手试图将这个不识好歹的小子拽起来狠狠的教训一顿, 嘴上也配合的不干不净道:“喂,你这个臭小子,有没有……”
“啪。”
堪称清脆的声响,来自安室透突然抬起的手。
那个靠在脏污墙角处暗自歇息的男人一把抓住了这人的手腕,半抬起了头。
从外面街道施舍进来的光亮照不到这位客人的身影,几个人却终于看清了那帽檐下的蓝灰色眼睛是多么的锋锐。
“看来您已经自觉地找好了归宿的地方,真是高瞻远瞩。”
方才在酒吧中畏畏缩缩的人站直了身子,身材挺拔可以同他们平视,他唇角也噙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意:“好了,我想我们还是不要太浪费彼此的时间了,您觉得呢。”
那只抓在他手腕上的手五指有力的扣住,大力到让人无法挣脱,同时那微带痒意的触觉也只直截了当的告诉了他一个事实——这个人指腹和虎口上都覆了一层薄薄的茧。
这个人会枪,而且说不定很擅长。
*
洛杉矶的人们向来相信黑夜可以掩盖掉罪恶的声音。
安室透对此条持以赞赏态度。
干脆利落的解决掉这几个不知死活的杂鱼,以打包的姿态将他们丢在墙角,安室透压下心头涌起的躁意。
他长长的叹息一声以此纾解烦躁,随后拽起叠叠乐最上方人的衣领,用熟悉的和煦笑容温和出声:“那么现在,我想我们可以好好的谈一谈了,先生。”
“比如那布里亚家族、比如那位酒保先生的小小趣闻。”
“比如,那位来自香港的尊贵嘉宾?”
那人哆哆嗦嗦,看出来这人扮猪吃老虎的意思,底层的充当门面的打手那里见过这样的的阵仗,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不分重点一五一十的全部抖落了出来。
“是…是斯科特……”
那人咽下一口唾沫,拽住衣领的那只手力气大的惊人,可以轻而易举的按住一个比他还要高上两公分的白人的头颅,一下一下的地往墙上撞过去,杀鸡儆猴。
“斯科特本来就是我们这里…一个普普通通的扒手,平日里畏畏缩缩的,谁都知道那小子好欺负。”
安室透皱了皱眉,居高临下的蓝灰色眼睛游离不定,这吓坏了手下的人质,加快速度倒豆子似的飞快说道:“他招惹了那个没脑子的壮汉,现在却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搭上了布里亚家族在洛杉矶的领头人贾巴尔。”
“哦,贾巴尔。”
安室透意味不明的重复着这个名字:“你的意思是,那个斯科特招惹了别人,不去向本地投诚,反而向远在伊利诺伊州的布里亚家族寻求庇护。”
嗤笑的声音简直要吓破这人的胆子,安室透眯了眯眼:“你当我傻吗。”
“是…是布里亚!!”
那人瞪大了眼睛:“布里亚在争斗中站到了意大利的那位的身侧,现在战争结束已经进如了嘉奖的时间!!!”
“北美的势力会重新洗牌,布里亚成为彭格列的代言人——”
惊吓让他连最后的顾忌都无从考虑,只是不断的说出自己从各处听来的秘闻:“包括您感兴趣的那位先生,香港来的贵客就是彭格列门外顾问的一员他的名字叫…呃!”
鲜血从这人的臂膀处汩汩流出,不知从何处飞出来的小刀插入皮肉,这人瞪大眼睛颤抖片刻,最后还是难以压抑的迭声惨叫了起来。
“那位先生的名字叫风。”
与先前佯装热情的声音截然不同,此刻从身后传出来的声音平和至极,像是插在小混混肩膀上的刀刃和这位突然出现在巷口的酒保毫无关系。
酒保先生的目光对上了安室透冷然的眸子,话语却是对着被他拎在手里的倒霉鬼:“您实在是有些多话了,主会惩戒不守信之人的。”
“呵。”
安室透短促的用气音哼笑了一声,将将拎在手头已然失去了最后价值的人丢回墙角,任由他们缩成一团后意味不明的打量道:“这位小姐,您是基督教徒?”
站在巷口的男人讶然的睁了睁眼,随即哼笑着温声说道:“并不,我是无宗教信仰者。”
口音浓重的英语逐渐变得标准而刻板话,巷口酒保的身影也在夜色中隐约变化,最后缩小成一个窈窕的女士身影:“但洛杉矶是一个多种宗教信仰并存的城市,拥有一个合适的信仰非常适合在这里扎根生存,并借此党同伐异。”
银白色的长发在闪烁的灯光下泛着迷人光泽,熟悉的面容再一次出现在了安室透面前,女士漂亮的异色双瞳注视着指间灼灼燃烧着雾属性火炎的宝石指环,语气却是实打实的熟稔:“有一段时间没见了吧,降谷零先生。”
“诶,说的是呢。”
尽管在被叫破本名是心头不可避免的一跳,但至少安室透的表面仍是滴水不漏,他看着与他距离不超过十米的前同事,语气捉摸不定。
“就是不知道,现在称呼你为库拉索还合适吗?”
*
再次强调并补充,洛杉矶是一个犯罪率居高不下,并且没有明确龙头势力的城市。
滋养罪恶生长的土壤造就了此地暴力事件的层出不穷,深夜的街道上罕有人至,因此这处阴暗小巷的故人叙旧根本没有更多人士听见。
安室透打量着站在几步之外的库拉索,不过两个多月的时间在这人身上展现的奇迹简直是肉眼可见。
曾经在组织中阴郁孤僻的人儿如今唇角噙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同安室透相对而立是隐隐有分庭抗礼之势。
蓝灰色的眼睛闪过一丝凛然,一个优秀的情报贩子永远知道给自己留一条可以全身而退的后路,但此刻还远不到用到的时候,于是安室透又道:“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呢,在彭格列的生活还好吗?”
“诶,相当不错呢。”
库拉索弯着眉眼,不论怎么看都是一派欣然之态,她随口回复后转而询问道:“说起来,最近组织里怎么样了呢,gin不会还在整天揪老鼠抓卧底吧。”
安室透:“……”
这不是非要把天聊死吗,老鼠本鼠如是腹诽道。
“不然呢。”
安室透故作轻松的耸了耸肩:“我的肩膀前两天才被他的子弹招待过呢,你觉得呢。”
库拉索则是眨了眨眼睛:“……不过非要说的话,琴酒这样神经质还真是事出有因呢,毕竟现在回想起来,那个名单的长度根本就非常不合理嘛。”
这样说着,她又转过头来挤兑安室透,带着曾经在组织里根本没有的莫名活泼:“这样的质疑,您还是老老实实的受着吧,降谷先生。”
安室透反倒是慢条斯理的说道:“……我刚刚就想问呢,你口中的降谷零是谁呢。”
库拉索:“……”
这下换她被噎住了。
安室透笑了笑,继续说道:“就像我依旧称呼你为库拉索,你同样也可以称呼我为波本……如果感觉别扭,称呼我为安室透也不是不可以。”
“但还请不要用陌生的名字称呼我,实在是…”
他顿了顿,这才轻声将话语最后的几个字吐露:“有点别扭呢。”
沉默在两人之间不断蔓延,安室透却全然没有弥补之意——哪怕库拉索已然叛逃,对他的卧底生涯起不到什么刻骨铭心的作用,但不应该承认的东西就应该毅然决然的否定掉,绝不给自己留下不应该的麻烦。
库拉索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用一种几乎是败给他的语气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安室先生。”
“那么进入正题吧,就当是满足我小小的好奇心。”
库拉索歪了歪头,指间的宝石戒指隐隐生辉,她的声音中涌动着某种探究,或许还有些恶意也说不定:“我很好奇,波本,你是怎么做到在碰到那些人的底细时全身而退呢。”
她的声音轻的像一片羽毛,却又裹着不可言说的旧日血泪,哪怕已经跨向了未来,也没有做到对曾经的苦难释怀。
安室透却奇异的安心了些许。
或许这样接着别人曾经的伤口来当做筹码并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事情,但安室透显然没有为库拉索的旧事买单的义务,他唇角翘了翘,语气带着些凉意:“大概只是因为,我比你多了点准备吧。”
库拉索垂下眼睫,内心默默感谢至少他没有吐露出什么有关运气的字眼儿。
运气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公正的东西,倘若她和安室透的处境别无二致,可偏偏只是偏偏只是少了那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运气就陷入了那样悲惨的境地,那这个笑话未免太过拙劣的了些。
“原来如此吗。”
她唇角微微牵动,似乎是想扯出个笑容出来,最后却还是没能做到,因此只能冷淡着神色淡然道:“我听说了你的动作,敢用组织的情报作为交易,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不过换来了足以跻身真正核心的机会,Gin的那颗子弹你吃的不冤…”
“这就不用劳烦你来评价了,库拉索女士。”
安室透面无表情的打断了库拉索的感慨,只是冷淡的道:“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会得到什么——当然了,偏差值和出入目前都在衡量的代价以内,如果你只是为了叙旧而来,那么回答完作为交换的问题,你就可以回那个地下酒吧,继续做你那份酒保的兼职了。”
库拉索眨了眨眼:“交换…哦,交换。”
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差点忘了你还是个情报贩子,不过你不是向来擅长在背后谋得自己所求的吗?今天亲自来那乌烟瘴气的酒吧可是让我吓了一跳呢。”
那是因为他因着琴酒使得绊子害得他手头无人可用,加上洛杉矶一直以来是贝尔摩德所负责的区域,突然被丢到这里来当然两眼一抹黑,只能干脆利落的自己上手查。
但这样的腹诽显然不会吐露于口,安室透耸了耸肩:“那就是下一个问题的报酬了,你确定要问吗?”
意料之中的,库拉索摇了摇头。
安室透也没有要和她多做纠缠的意思,干脆利落的开口道:“酒吧里那个人提到的【十日围杀】和布里亚家族有什么关系。”
“这就是两个问题了,安室君……”
“我知道。”安室透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开口打断道:“我也并不需要你告诉我彭格列【十日围杀】收尾的是布里亚家族的商船,这则消息我恐怕比你清楚的多。”
“但无缘无故的提起这处行动必然是和现今的情势有所关联,所以回答我,库拉索。”
安室透眯了眯眼:“如今的布里亚家族,和主导【十日围杀】的彭格列雨守有什么关系。”
第063章 第 63 章
“布里亚送了不少蛮有意思的东西呢。”
行政套房内, 山本武兴致勃勃的蹲在矮几前,几上堆满了这两日布里亚家族及其拥趸送来的各种礼物,包装精致的模样让云宫律怀疑这就是一场大型的行贿受贿。
听着山本武兴致勃勃的扒拉动静, 云宫律略显倦怠的斜倚在柔软的沙发上。
紫色的漂亮眼睛氤氲出点零星的水光, 他转过头来看着山本武的动作咕哝道:“虽然我理解你在中东待了小半年骤然回到现代都市的兴奋之感,但也不至于需要对着这么堆出于礼节的礼物这样上心吧?”
“嗯?不是啊。”
山本武头也不抬,布里亚家族显然是打定主意要抱紧彭格列这条大腿,送过来的东西品质都是一等一的好东西, 哪怕是让他们这样已然见惯了珍品的存在, 面对这样的大手笔也省不得小小的咋舌。
是不管怎么看也和云宫律口中所谓的、出于礼节性质的礼物沾不上边的品质呢。
山本武从中抽出一个细长的盒子,食指轻轻敲了敲木质的盒身, 略略挑了挑眉。
“你在看什么?”
云宫律翻了个身, 身上齐整的西服被他刚刚的举止蹂躏出些惨不忍睹的褶皱, 他拽过一个抱枕搁在下颌上,看着山本武歪了歪头:“总觉得你刚刚的气质变得奇奇怪怪。”
山本武转过头来,棕色的眸子中盛满了笑意,他蹲着的身子往云宫律所在的沙发前挪了一大步, 举起手里的小礼盒试图哄一哄被工作蹂躏的身心俱疲的秘书长。
山本武:“要猜一猜吗?我觉得这应该是你会感兴趣的东西。”
“珠宝?”云宫律歪了歪头,被这样拆盲盒一样的体验终于激起了些许情绪, 他的目光聚焦在盒身上若有所思:“嘛,你不会偷看了吧,这样的盒子说不定装的是手表和钢笔哦。”
云宫律的喜好在彭格列内部不是秘密,他的珠宝收藏是可以要求单开一间收藏室的级别, 加上这人的确有钱任性,整个彭格列所属联盟都知道这人像是恶龙收集黄金一样的喜好导向。
山本武耸了耸肩:“钢笔和手表不也可以镶嵌钻石吗?说到底只是因为你不太想碰布里亚家族送来的东西吧, 炸别人商船和甩锅给我时可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样的别扭情节哦。”
和天然黑交流就是这点不好,云宫律撇了撇嘴。
什么都看的太清楚, 还会一针见血毫不留情的指出来,偏偏你又不能指责他没有情商,毕竟他比你还清楚这话说出来会怎么样。
那还能怎么办呢?
云宫律点了跳过键,他咕咚一下直接枕在抱枕上,理直气壮的逃避问题道:“我只是觉得对面谈话的那个老头子太絮叨,让我想起了克雷托那群家伙罢了——好了,拆拆看呗,里面是什么?”
山本武也不再激他,扬了扬眉毛不知道信没信他那完全就是敷衍的话术,食指按住盒子上的搭扣,微微用力抵开,只听见咔哒一声。
看清盒中物品,云宫律彷若心如死灰,干脆利落的一个仰躺把自己埋进柔软的垫子里,抱枕也直接压在脸上,大概是打算用这种方式离开这个人世间。
山本武:?
他哭笑不得:“你真的看清了这里面是什么了吗?怎么这个反应。”
坚硬的木盒内里用柔软的丝绒包裹,柔软而沉默,躺在上面的则是一条漂亮的蓝宝石项链,挂坠呈现六芒星形状,嵌着颗颗高品质碎钻,主体则是一枚硕大的,漂亮到晃眼的克什米尔蓝宝石。
浓郁的矢车菊蓝色在璀璨的灯光下闪烁着寻常宝石难以企及的深沉辉光,比起正常珠宝的璀璨夺目,他更像是一位沉默的客人,默不作声的吸引着周围的光芒与视线。
山本武咋舌:“这可真是大手笔呢,我记得你说过这一类宝石不是近些年越来越罕见了吗?布里亚家族真是下血本了。”
被抱枕压住面部的云宫律回答的声音闷闷:“毕竟被砍掉那么多支柱产业想要稳固地位也是很难得,虽然投诚的时间不算太晚,但看到过来谈判的人是你,人家很难不多想吧。”
毕竟让和自己家正面发生过冲突的成员坐在同一张谈判桌上,布里亚恐怕已经汗流浃背好几个晚上了吧。
“这样看来,其实他们的确诚意十足呢。”
山本武附和着道,目光却从宝石转移到了云宫律身上,他嘶了一声:“说起来,你竟然不仔细再看几眼吗?孔雀毛被谁拔掉了。?”
云宫律:“……阿武,其实有时候不说话也是一种善良。”
山本武微笑,对此不置一词,棕色的眼睛锁定着躺在沙发上似乎在逃避现实的人,内心默默倒计时。
果然,不出一会儿,云宫律就又在沙发上蛄蛹着翻了个身,抱枕牢牢的扣在脸上,似乎执着于闷死自己这条大道。
云宫律瓮声瓮气的道:“嗯……是这样的,最近,嗯,就昨天开始,我对蓝宝石过敏了。”
山本武:……
他一言难尽的看了一眼手中的项链,又看了一眼还在逃避现实的云宫律,唇角抽搐:“那你那指环还要不要了,你不是最喜欢那枚蓝宝石吗?”
云宫律:……
他终于还是坐起了身子,浓密的而原本打理齐整的黑发在他的不懈努力下支棱的四仰八叉,颇有一种为伊消得人憔悴的风范
蹲在一旁看着他坐起来的山本武好奇心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毕竟这样纠结到连自己羽毛打结都顾不上的云宫律可是一等一的稀有,放在抽卡游戏里少说可以排到ssr级别的稀有程度。
云宫律抿了抿唇,漂亮的眉眼间流露出的愁绪是可以让熟悉这位秘书长的人大呼见了鬼了的程度,他酝酿半晌方才纠结的开口:“阿武,我问你一个问题哦。”
宽容的好友山本武大大方方的点了点头,意思是尽管开口。
云宫律:“假如哦,我是说假如——假如,你喜欢六道骸,但你发现……”
云宫律:……
云宫律:“你那一副看着神经病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啊。”
太失礼了吧!!
山本武迅速收回崩坏的表情管理,并换上一副他装傻充愣时最爱用的表情,笑的连眼睛都看不见了。
山本武笑:“哈哈?不好意思,实在是太吓人了呢,你刚刚说什么?我没有听清呢。”
还是山本武笑:“喜欢六道骸?哈哈,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云宫律死鱼眼瞪他。
山本武微笑:“不过你的品味竟然已经差到这个地步了吗?”
“律,我记得你之前和他联手把白兰往湖里塞之后下一个被你迫害的不就是他吗?”
山本武的意思不言而喻。
都同行这么久了当了十年的家人了你怎么突然就变态了起来,异食癖性虽自但建医啊。
云宫律忍无可忍,他怒极反笑,表情堪称狰狞道:“我喜欢的人是一个和骸相似,擅长用谎言伪装自我的家伙——再乱猜一个试试?!”
山本武眨眨眼,再眨眨眼,若有所思的清爽道:“原来如此,我完全明白了。”
云宫律欲言又止。
不,你看起来根本不像是明白了的样子啊喂。
山本武却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他兴致勃勃的开始琢磨,一边想一边点头:“嗯嗯,是的呢——尤尼也跟我们说过,是那个姓安室的先生吧。”
听着这近乎笃定的话语,云宫律额角青筋一跳,感觉事态逐渐跑到了他无法理解的程度。
只见山本武一个矫健的转身,又开始在那堆礼品上找来找去,云宫律叹了口气,目光对上了那个被静静放在他身旁的首饰盒。
云宫律顿了顿,有点犹豫。
说什么对蓝宝石过敏不过是说笑,这样的态度,其实更多源自于他和安室透之间的矛盾。
……云宫律双手抱膝,最后还是忍不住伸出手去揭开盒盖。
那应该的确是一块品质极高的珍宝。
惊鸿一瞥不能掩盖它的璀璨夺目,克什米尔蓝宝石本就稀有昂贵,那样漂亮的矢车菊蓝更是彰显了他的身价不凡,设计师工匠审美同样在线,如果他没猜错切割工艺手法的话,那么……
揭开的盒盖静默内敛,云宫律细细的打量着宝石,眉头越皱越紧。
宝石没有任何问题,切割工艺十分在线,设计美感同时在线,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都是一件无可置疑的珍宝。
但是……
“不是说你对蓝宝石过敏吗?”
山本武也是找完了东西,他凑过来蹲回熟悉的位置,坏笑着揶揄道:“现在难道不是很感兴趣吗。”
“脱敏疗法,我症状减轻,立竿见影。”
云宫律面不改色的糊弄:“好啦,你去找了些什么?”
他将心头刚刚涌现的迷惑压下底层,现在绝不是将自己的猜测和盘托出的时候,漂亮的紫色眼睛噙着点冷意,仿佛一只盯上猎物的猎手。
盒中的宝石依旧闪耀。
而山本武耸了耸肩,对此一无所知,他兴致勃勃的举起手上两张像是票根一样的东西,他挥挥手笑眯眯:“温亚德领衔主演的新电影试看券——有兴趣吗?”
云宫律翻了白眼:“没有哦。”
第064章 第 64 章
到最后还是要去一趟洛杉矶, 云宫律忍不住叹了口气。
同布里亚家族的会谈就此告一段落,参会双方都不是很想对方在自己的干涉范围内多待哪怕只是一分钟,因此在接下那些伴手礼后云宫律将那些礼物依次按照亲友们的喜好悉数寄出, 只留下了那枚那枚蓝宝石项链, 此刻正待在自己的行李中,同他一起飞往好莱坞知名女星克丽丝·温亚德新电影首映礼所在的洛杉矶。
随行人员还有他的好搭档山本武。
“我还以为你会直接回巴勒莫去呢。”
云宫律单手撑着下颌,经过休憩调整他的状态已经完全转好,头等舱的视野一流, 此刻正一边眺望窗外一边压低嗓子调侃好友。
云宫律:“不需要吗?总部那边最近应该是在准备年中宴会吧。”
山本武穿着套头卫衣牛仔裤, 黑色短发和运动型帅哥的气质和身旁西装革履的云宫律截然不同,他正聚精会神的玩着手上的游戏机, 励志要让养成游戏中的女儿走上最辉煌的人生之路。
云宫律的询问声是半点没有钻进耳朵, 他唔嗯了一会儿, 这才侧过头来经典清爽笑容:“抱歉,刚刚没有听清,律你说什么来着?”
云宫律:“……上周目你女儿最后怎么样。”
“天堂会老大。”
山本武面带苦恼的说出一个听起来就不太正派的职业名,云宫律掐指一算, 这是养了个黑化版纲吉。
他对此还唉声叹气的道:“上上次是魔族女王,我都已经放弃打出隐藏的女神结局了, 为什么偏偏连相对平常的设计师舞者神官都没有呢?”
云宫律闻言侧首看去,山本武顺势点开了女儿的属性面板,顺带耸了耸肩表示自己真的不明白这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云宫律:……
他看着那八十起跳的黑化值梗了梗,艰难开口道:“想要养出一个正派的女儿…你好歹把黑化值清一清吧喂, 有没有注意到她对你的态度很一般诶!”
山本武眨了眨眼:“诶?真的吗。”
他笑着挠了挠自己的后脑,清爽道:“原来如此吗, 因为我觉得可能有的小孩就是到了年龄就会相对叛逆呢,完全没有想过竟然是特定属性超标, 哈哈。”
云宫律叹了口气:“这可不是什么好笑的事,十几岁的年龄看起来这样子可不行啊,不管怎么想小孩都应该更开心一些吧。”
山本武点了点头没有出声,云宫律有所预料的微一侧头,不出所料的看见了他聚精会神的开始读档养女儿。
算了。
云宫律暗自摇头,不和天然黑较真是他多年来的经验所在,于是自讨没趣的撇了撇嘴,没有获得充分情绪反馈的小孔雀整个人放松陷入座椅,阖眸假寐。
飞机上的空调温度调的不算高,虽然正值夏季,但在这样的气温中睡过去恐怕很难不咽痛,云宫律将搭在腿上的绒毯拉高些,一副懒得交流要睡到目的地去的模样。
“…这样说来,还真是了不得呢。”
朦胧的声音隐隐约约的透入云宫律的脑海,他略略皱眉,头又偏的更开了些。
已经收起掌机的山本武见状无奈牵唇顺带帮这人掖了掖毯角,安静地轻叹了一口气。
当年刚刚见到云宫律的时候,那可比他的养的伊织的精神状态差多了。
——见面就冲他拔了匕首,在沢田家门庭前拔刀相向,虽然在里包恩的及时制止之下很快停战,但他也曾在奔赴未来战前询问过里包恩为什么会在他和云宫律之间依旧属意他为雨守。
明明相比起所谓的天生杀手,云宫律作为彭格列一手培养起来的存在,真正经验丰富的精英,尽管交手短暂,他也可以判断出来就算是斯库瓦罗来和他对打,也不一定能在这个只比他们大上一岁的少年手里掏到好处。
里包恩答非所问。
外表还是小孩模样的最强杀手眼睛像是名贵的黑曜石,困囿于扭曲身体中的是超脱世俗的强大灵魂,他定定的对略显迷茫的山本武稚声说道:“你知道吗,山本。”
“在当初的当初,巴吉尔也问过这个问题。”
山本武怔了怔,他对那个金发的少年印象不浅,是阿纲父亲的亲传弟子,同时也是下一代门外顾问首领的候选人,可以说只要没有太大的意外,他们未来的共事是板上钉钉。
见山本武还没能明白过来,里包恩歪了歪头:“云宫律是这一代里最优秀的杀手,他拥有最出众的才华和最冷静的心智,与巴吉尔相比较是毫无意义的优胜,但家光选择了巴吉尔。”
里包恩声音毫无波澜,陈述残酷的事实就像吃饭喝水一样平常:“对于雨守和门外顾问这两个职位,一把毫无主见的利刃没有任何竞争力。”
说到这里,里包恩转过头来:“你知道他为什么对你下手毫不留情,却在我和阿纲出声后立刻温驯的现在一旁,哪怕你的时雨金时已经距离他的肩胛骨不足十公分,却也没有任何反抗退后的举动。”
里包恩说:“因为他的生存方式就是听从命令。”
“听从指导老师的命令争取门外顾问的位子,听从沢田家光的意思追随阿纲,听从我们的命令停止攻击,听从指挥人员的命令肆意杀人。”
“他还没记事就已经成为了彭格列预备的成员,从成长开始就是握着刀,我听他的指导老师说他也曾在前两年的一次任务之后带回了一条小金鱼养了起来,并且主动去接取任务频繁外出,但在那只脆弱的生命也离他而去以后,就已经被彻底驯服。”
“云宫律是好用的刀,是盲从的狗,是绝佳的下属,但绝不是最好的伙伴。”
*
飞机抵达目的地,头等舱的客人渐次离开,云宫律的睫羽颤动,随后是皱了皱眉,接着才不情不愿的睁开了眼,睡眼朦胧:“已经到了?”
声音微哑,看得出来他还没彻底清醒,气压相当低。
“是的哦。”
山本武拍了拍他的头,笑着道:“快点走吧,我记得你带回的那个成员就是被分派到了这里吧。”
“纠正一下,是骸带回的。”
漂亮的紫色眼睛沁出点眼泪,云宫律用纸巾揩了揩眼角,呵欠连天:“我只是顺水推舟——况且她的确很好用,我以为你知道的。”
“诶,我应该知道吗?”
山本武笑着走在前面,闻言转过头来看着他道:“嘛,无所谓了,快点快点。”
“为什么要这么急…”
话是这么说,云宫律还是亦步亦趋的跟在山本武后面,这人向来懒得在自己的亲友面前扯起高深莫测的笑面虎模样,此刻甚至还能在他的声音中听出些不满的嗔怪:“……你那么喜欢那个女明星,我下次让透给你带签名照…”
“诶?这就不用了啦,哈哈。”
*
“但是,但是这也不是他可以选择的啊!”
情绪激动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山本武闻声回头,看见沢田纲吉站在他们的几步之外。
“哟,晚上好,阿纲。”
里包恩早有预料的道:“你都听见了吧,隐匿技术太差劲了,需要特训呢。”
沢田纲吉此刻却全然不顾往日让他叫苦连天的特训,他仅仅锁着眉,眉眼间流淌出一种或许可以称之为“悲悯”情绪。
“成为那样…也并不是他所想的吧。”
沢田纲吉的声音有点小,却在夜风中清晰的两人的耳中他越过两人看向沢田宅对面的一户居,云宫律昨天才搬进去。
沢田纲吉:“…巴吉尔传了他的档案,他是出生在六月的孩子。”
“昨天,就是他的生日。”
里包恩面不改色,他从山本武的肩膀上跳下来,婴儿的身形让他不得不仰起头看自己的小弟子,他很瘦弱,很纤细,毫无攻击性,却蕴藏着无限的可能性和最棒的未来。
“你想说什么呢,阿纲。”他歪了歪头:“你想拯救他是吗?”
“我没有什么英雄情节的,你明明知道,里包恩。”
沢田纲吉喃喃道:“但擅自剥夺别人的选择,还嫌弃自己一手造就的性情——太过分了,不是吗。”
里包恩默然了片刻。
稚嫩的声音中仿佛蕴藏了无限的哲理,里包恩眨了眨眼:“他的是京都人。”
沢田纲吉和山本武同步皱了皱眉,没明白里包恩突然的话语。
里包恩黑黝黝的眼睛如同两眼深潭,仿佛窥探只会被吞噬入无尽深渊,从无退路。
“他的父母是生意失败的商人,两人在一个特大雪天绝望自杀了,他原本被母亲怀里打算自焚一起离开,但或许是最后的爱让母亲选择将孩子抛出了房间,落在了雪里。”
“彭格列执行任务的人捡到他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你以为他是怎么来的——阿纲,”
他顿了顿,随后道:“云宫律不是夏天的孩子,他是从雪天活下来的悲哀。”
“他从来都没有选择的机会,不能选择给他美满生活的父母,不能选择自己被遗弃后的命运朝向,不能选择自己该不该拿起刀,不能选择究竟为谁效力。”
云宫律是悲哀的,柔弱的,麻木的,他就像是永远离幸福只差一步的倒霉蛋,命运从未眷顾于他,掌握他的人从来没有一个真正为他考虑的存在。
当不被在乎时,眼泪也没有任何意义,或许年幼小云宫曾有过放声大哭的机会,但至少现在笑容于他而言也是奢侈。
“那么你呢?阿纲。”
家庭教师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学生难得认真的出声问道:“他是你父亲祝贺你夺得指环的礼物,会成为无往不利的一把刀,掌握他的项圈交到了你手里,你要他怎样?”
“……我不知道,里包恩。”
沢田纲吉的声音很小,像是犹豫,像是斟酌,踌躇不前的样子像极了被老师怂恿向京子告白的时候。
里包恩皱皱眉:“嗯?”
沢田纲吉蹲下身来,让老师看的更轻松些,自己却仰着头看对面一户居亮起的窗户,他犹犹豫豫的道。
“过两天有祭典来着。”
沢田纲吉小声询问自己的老师,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里包恩和山本武两个人,摆明了要多拉点来参谋:“你说他会喜欢看烟花吗?”
对了,看烟花可以把匕首放下吗?遇见云雀学长就麻烦了。
*
从机场驱车前往库拉索所在的那个据点,云宫律已经无聊的掏出电脑和沢田纲吉线上对接年中宴会的各项相关事宜了。
长老院连根拔起,他这个始作俑者也被发配极东,当事人对此毫无意见,在沢田纲吉时问他要不要回来时摇的像拨浪鼓。
“帕斯托雷家的宴会和洛杉矶的首映礼已经足够让我头疼了,我亲爱的boss。”
云宫律面无表情的棒读道:“不要对我报以太多期待啊,我最近参加宴会参加的想吐了。”
电话另一面的沢田纲吉闷声笑笑,顺着孔雀毛摸摸:“这样吗,原来如此,真是辛苦了呢律。”
云宫律对来自boss的夸夸接受良好,,十指翻飞在电脑上查阅着自己想要的资料,boss的小屏缩小到了右下角,他此刻正温声询问:“文件的找回进展如何?”
云宫律意味不明的笑笑:“超——顺利,如果你希望的话一周内我就可以把他们连锅端走。”
沢田纲吉远在巴勒莫坐镇总部,手边的文件尚未批改完全,此刻却凝视着桌面屏幕中因不甚稳定的网络而略略掉帧的秘书长。
的确已经蛮久了,沢田纲吉略略出神。
秘书长三个月没完成任务恐怕是丢进论坛都要被研究几千楼的水准,何况这三个月他恐怕沉迷养成经营吓小孩,还有和那个安室勾心斗角。
云宫律却好似察觉到了他的想法,适时出声道:“稍微有点…好吧,我已经相当无聊了哦。”
所以现在是我完成任务的时候了吗。
沢田纲吉从云宫律点到即止的语言中读出了这样的讯息。
这位坐镇西西里的现任教父双手交叉抵在下颌处,蜜色的眼眸中氤氲着些淡淡的惆怅,唇角却微微翘起。
在圆满完成布里亚家族的对接任务后,教父应允了来自秘书长的销假申请。
沢田纲吉微笑:“好哦,你决定就好。”
“需要给你准备接风洗尘的小聚会吗?”
“还是饶了我吧。”云宫律嘴上这么说,唇角却还是不甚明显的翘了翘:“况且应该也要不了太多时间,现在准备应该也来不太及。”
来不及?沢田纲吉眨眨眼。
怎么会呢,时间再充裕不过了。
这样的话显然没有付诸于口的必要,恰巧山本武这次养出了卧底警探,好歹是相对正面的职业,心满意足之下加入他们,三个人又开始就近期一些不紧急却相当迫切的事务谈天说地,不知不觉之间已然到了酒吧。
“那就先到这里吧。”
沢田纲吉弯弯眉眼声音冷淡了些许:“现在我姑且还没有陪你们云逛酒吧的喜好,让中层人员知道我的样貌也不是什么好事,你们玩的愉快。”
云宫律依他所言耸了耸肩,挂断电话准备下车。
山本武从后备箱取出两个长长的布袋子左右端详,沉吟片刻还是将两个都放了回去,自觉在自己的地盘大概出不了什么问题,安之若素的揣着兜走到云宫律边上,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进下沉式酒吧。
“打算喝点什么呢?”
山本武问道。
“那不太重要。”云宫律有些心不在焉,却还是在听到山本武的问话时勉强抽出点思绪来回答问题:“嗯…呃,果汁吧,柳橙汁怎么样。”
“柳橙汁吗?不错的选择呢。”
山本武毫不遮掩的赞赏了好友的喜好,随后也选择了和他类似的,同酒吧格格不入的饮料。
“那我就喝别的果汁好啦,到时候再自己看看好了。”
云宫律毫不留情的槽道:“尊重一下酒吧的属性好不好,我属于硬性条件不能喝,你是什么?”
山本武挠了挠头,显得有点惭愧,他琢磨道:“还是下次算了,今天不太想喝酒。”
云宫律耸了耸肩,毫不留情的道随你,而后在一个拐角处推开了地下酒吧的大门,用流利的英语道:“一杯柳橙汁一杯牛奶,嗯,就这样。”
山本武看着嘴上说着随你,实际行动蔫坏的云宫律忍不住摇了摇头:“你要牛奶干嘛。”
“和柳橙汁兑着喝。”
“你喝?”
“不,你喝。”
山本武十动然拒。
经典东方人相貌的两人在这间酒吧里显然是一等一的显眼,不过两人却浑不在意,一边斗嘴一边在吧台边坐下,今晚的生意略显冷清,吧台边除了他和山本武,就只有一个红发男人自斟自饮。
库拉索显然相当有眼色,她先是将云宫律要求的东西都送上来,又应山本武的要求将冰水端来,外表伪装成魁梧大汉的女性声音低沉嘶哑,对着云宫律恭敬道。
“这位先生是贾巴尔·米勒。”库拉索恭敬道:“倘若想要得到一些常人难以触及的笑意,或许选择这位也是不错的选择。”
云宫律右眉微挑,瞧见库拉索动作僵硬了片刻才悠悠转头,打量着这位由自己手下举荐的人才:“米勒先生?”
原本坐在一边自斟自饮,从头到尾都不曾抬起头来的红发人士这才转过头来看他,他对上云宫律冷然的双眼,圆滑而狡黠的开口道:“很高兴认识您,大名鼎鼎的先生。”
“大名鼎鼎。”
云宫律的表情显然不太友善,声音更是冷的又下了一个度:“那你倒是说说,我是怎么个大名鼎鼎法?”
贾巴尔夸张的笑了笑,从放在手边的四玫瑰波本中又倒出酒液,琥珀色的液体在冰球上划过,痕迹消匿。
贾巴尔眯起了眼,语气越发古怪:“那可说不准——您不如先说说,想听我说您哪方面的大名鼎鼎?”
第065章 第 65 章
认识以拉赫不稀奇, 但认识云宫律就很稀奇了。
云宫律漂亮的紫色眼睛不甚明显的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位米勒先生,虬结的红色发丝并没有多么精细的打理,似乎并不太在乎自己的外在形象。
云宫律挑了挑眉, 莫名其妙的吹了个口哨。
贾巴尔眨了眨眼, 有点无所适从:“…怎么了?”
多说多错的道理铭记于心,他甚至连多两个音节的心思都没有。
云宫律的态度相比之前好了不止一点两点,他歪了歪头拖长嗓音:“没什么——”
一旁的山本武侧出头来,棕色的眼睛冷然凝视贾巴尔, 倏然一笑:“你好, 我是山本武,这是我的好友。”
云宫律也配合的点了点头:“米勒先生被吓到了吗?抱歉抱歉, 这只是一个简单的恶作剧罢了, 我们可是对你很友善的呢。”
贾巴尔的目光在这两人之间来回划过, 杂乱的红发在灯光下反射出断续的光泽,不知过了多久才缓慢的点了点头。
贾巴尔微笑:“原来如此吗?真是出乎意料。”
听着他的话,云宫律漂亮的紫色眼睛彻底睁开,浅色的眼瞳氤氲出迷蒙的温柔, 他看着贾巴尔叹了口气,随即说着。
贾巴尔:“所以呢, 这是怎么发现的呢?”
“——律。”
撕破易容的皮相只在顷刻之间,伪装的甜言蜜语某种意义上或许是只有他们才能懂得的特殊情趣。
至少不论是吧台内的库拉索还是云宫律身旁的山本武,对此都做不出任何评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云宫律和安室透之间的氛围越来越诡异, 让这另外两人都自觉不应该在这里而应该在车底。
山本武微笑。
他前倾身子,强行插入这样古怪的两人之间, 生动诠释什么叫做我不是来拆散你们的我是来加入你们的,一脸兴致盎然的清爽道:“哦, 这就是安室先生吗?你好你好,我是律的朋友兼临时监护人,山本武。”
云宫律回头狐疑道:“临时监护人?”
山本武耸了耸肩:“白兰让阿纲这么做的,说是你这次玩的非常开心,完全就是一副乐不思蜀的样子,叫我记得把你拉着点,彭格列联盟还不至于强行把别人组织的成员抢走玩奇怪play的样子。”
云宫律:“……”
还是云宫律:“啊,这样啊,白兰啊。”
不妙。
气压在毫无疑义的走向低处,安室透深知云宫律对那位杰索先生的意见有多大,他毫不怀疑要是条件允许律会把那张好看到少女尖叫的脸打成猪头。
山本武却似乎毫无所觉,甚至还在旁若无人的火上浇油:“嗯,reborn也说你最近有点过火呢,让我给你浇两盆冷水。”
律:“那你的冷水?”
当事人相当配合的询问道。
山本武则朝安室透扬了扬下颌:“喏,已经在你的爱人面前泼了两次了,另外阿纲很担心你,并表示他不想去复仇者监狱里捞你,没有雾炎你连精神链接都不太行。”
“啊啊这样吗,”云宫律毫无感情的棒读:“原来如此啊,雾炎真是厉害呢。”
眼看着话题往另一种意义上的无从插足的角度滑去,安室透极限救场:“说起来,你就是律常提的山本君吧,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我是安室透。”
云宫律眨眨眼,完全没有要配合他的意思:“我有说过吗?”
安室透温和的假笑,看着云宫律:“大概讲过吧,不过这点不重要。”
秘书长努了努嘴,最后还是咕哝撇开头去暴风吸入果汁。
“好吧,那就假装我说过。”
山本武可能运行了另一套系统,就像渠道服的游戏并不在能另一个渠道服的手机上运行一样,他毫无疑义的直接跳过云宫律的小小吐槽情绪价值直接给满道:“诶?这样吗,那你们还真是亲近呢,他可是很少会和别人谈起我们哦。”
“听起来我们像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奇怪关系。”
云宫律再一次吐槽,鬼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反倒成了个吐槽役。
山本武像个迟缓开机的老年电脑,刚刚有关他和安室透的闲谈一眨不眨的直接忽略,现在倒是可以积极捕捉关键词来回怼云宫律,只见他哈哈笑了两声,对着云宫律说道:“非要打比较的话,这样也不是不可以?”
云宫律战术性后仰,对天然黑送去“你快闭嘴”的眼神,随即悠哉悠哉的打算彻底远离现场,转身靠在木质的吧台台沿安心看戏。
安室透并没有在意刚刚两人的话语——好吧也不能说不在意,但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的确没有太多去询问私事的余地空间。
心中吃味又如何,尽管明白踏足彭格列的地盘便与与虎谋皮无异,但现在绝不是纠结于自我的时候,波本的身份已经行进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以宏观的目光看过去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也没什么不对。
蓝灰色的眸子闪过一丝寒芒,这一刻安室透与波本彻底剥离,金色额发拂过额头,安室透唇角扬起弧度:“说起来,律是在并盛中学毕业的吧,我猜你们是同学?”
“……”
山本武没有说话,原本半笑半眯的眸子不经意间冷下一个度,嘴上却还是那副热切和谐的口气道:“是哦,我和律酱国中开始就是朋友了呢——啊这样想起来还真是过了很久了呢。”
波本充耳不闻。
云宫律的紫眸微眯,不甚明显的皱了皱眉,呼吸压的更缓了一点。
虽然这样多少有点不大好,但他还真的有点想看看两个人彻底争起来的样子呢。
“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山本君初中应该相当有人气吧,嗯,好像还有个外号叫【野球手】来着。”
金发的组织成员笑眯眯的说出足以令人闻之色变的情报,他的额发着实是有点长了,思考是微微低头的习惯另眼神被遮掩的严严实实,此刻略略抬起头来,发间露出的眼神锋利又内敛。
山本武的目光不免又多了点审视。
他其实并不是第一次见到安室透的,所以在走进酒吧以前他也多多少少做了些准备。
怎么说呢,山本武面无表情。
他果然还是应该把刀带上的,哪把都行。
时雨苍燕流也该推陈出新了,他要练双刀。
*
双刀计划还未出生就已然中道崩殂,山本武沉痛默哀。
无他,只怪云宫律已经练就了胳膊肘往外拐的功夫,山本武深知这些情报就是这个情报贩子自己努力的结果,和云宫律半点关系都没有,偏偏这个人却像是看出了他的压抑一样,徒然像个三流捧哏一样在旁边频频点头。
波本说敌对家族首领,云宫律笑着点头说对的对的,那家伙不仅脑子不怎么灵光,品味也差劲的要死。
波本说并盛町哪家蛋糕店的蛋糕饱受欢迎,云宫律点头说没错没错,当初库洛姆也很爱那一家蛋糕。
——库洛姆是谁?
波本意犹未尽,直接询问云宫律。
云宫律也有求必应,从吧台边缘薅来的塑料吸管在他手里被玩出了花,闻言头也不抬的回复道说是他的妹妹。
波本非常丝滑的接受了这个答案,继续同他进行这一场只有云宫律高兴了的你来我往谈话会。
“——说起来,还有那一家【竹寿司】的的手艺也相当不错呢,我…唔!”
原本在一旁安心玩吸管的云宫律骤然动作,直接伸手勾住安室透的脖子往这边带,另一只手毫不留情的捂住了他还在喋喋不休的嘴,微笑道:“嘘,这个不可以哦。”
紫色的眸子中氤氲着警告的情绪,被安室透应激情况下一巴掌打在腹部的云宫律神色紧绷了一瞬,随即唇角抽搐,调整回那运筹帷幄的惯常形态:“非要说的话,我并不觉得这是什么话题,拜托了透,skip可以吗?”
掌心抵在了马甲的象牙纽扣上,安室透瞳孔震颤瞬间,随即点了点头,非常配合的在云宫律放下手后的第一瞬间微笑道:“好的哦。”
掌下腹部的温度透过上好的布料隐约透出,微微的温热提醒着他刚刚的确一掌正正命中了理论上为弱点的柔软腹部。
虽然因为是云宫律所以还是收了点力,但对方的毫无反抗更在的预期之外。
——感觉山本武看他的表情都核善了不止一点两点。
——简直是下一秒拔刀砍他都不出奇的眼神呢。
但显然现在并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安室透抿了抿唇,双手扶上了云宫律的面庞,蓝灰色的眼神一瞬不瞬的紧紧盯着,声音也压的低了些:“抱歉,很痛吗?”
或许其中还掺杂了些他自己都不知道几分假几分真的真心与懊恼。
云宫律的表面却是滴水不漏,他今晚像是打定主意的要当个不多事的旁观者,双手抬在胸前不动声色的拂掉肩上的两只手,他笑着道:“没事没事,我一点也不痛哦。”
怎么可能会不痛。
安室透的目光依旧锁定在云宫律的身上,蓝灰色的眸子即便没能搜寻到任何破绽,却依旧很清楚云宫律在说谎。
安室透对自己的力度有清晰认知,豪不夸张的说刚刚的力度是足以将一个成年男子打的干呕胆汁的程度,可对于云宫律来说,却只是一瞬间的神色扭曲,和一句轻描淡写的一点也不痛。
……他也想问山本武借把刀了。
最后还是深叹一口气,他像是早就背好台词一样如云宫律所愿直接跳到了下一个话题。
安室透双腿交叠,身上皱巴巴的衣服不能掩盖他出众的气质,他语气温和而轻缓,就像坐在波洛咖啡厅的卡座里,不疾不徐的对着小孩们讲着或是童趣或是寓意深厚的故事。
安室透微笑:“那么,我果然还是很好奇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呢?”
云宫律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似乎是在组织措辞,随后缓慢道:“嘛,虽然我没正式见过真正的贾巴尔·米勒,但从你的打扮上来看,想要笼统的了解他并不是什么难事呢。”
安室透挑了挑眉,表示愿闻其详。
“洛杉矶这边并不欢迎其他地方的势力介入,哪怕是伊利诺伊州纵横无双的布里亚家族也没在这里讨到多少高处,作为明面上布里亚家驻洛杉矶的领头人,不难想象贾巴尔会收到多少刁难。”
云宫律娓娓道来,声音不疾不徐,听起来甚至隐隐有一种莫名的戏谑:“当人们想要对特定的某人进行攻讦之时,哪怕只是外貌,也会成为众多缺点中的一员。”
“你猜,米勒他喜不喜欢他的红头发?”
安室透嗤笑出声,压低的气音听起来带着些莫名的诡谲,他学着云宫律的腔调道:“嗯…我并不在乎喜不喜欢红发哦。”
“不不不,透。”
紫色的眸子如同两枚漂亮的水晶,云宫律粲然一笑:“你不仅很在乎,而且非常清楚这个问题的回答哦。”
安室透静静的看着云宫律,随即轻叹口气:“贾巴尔非常喜欢他的红发,他一直觉得是因为他的发色相较别人更加耀眼才会有机会走上正常的人生轨迹。”
“因此他不仅爱护自己的红发,甚至还特地留了长发来着,非要说的话,他的掩护工作可做的一点不上心呢。”
云宫律听的频频点头,随即微笑道:“啊,感谢检举,我们会认真核实你口中的事情哦。”
“是吗?”
安室透作思考状,笑着道:“那么有没有见义勇为奖呢?”
“没有哦。”云宫律快速回复:“感谢回馈,我们会认真考虑你的意见的哦。”
说到这里,安室透才适时打住话头,用轻快又不失窥探的语气询问道:“所以呢?我表述我的看法,你是怎么看的呢?”
为什么可以一眼识破他的伪装呢?要知道他可是特地戴上了产生choker,神态也模仿的很到位,是自信哪怕贝尔摩德来也不一定能找出纰漏的水平呢。
云宫律则眨了眨眼,转过头去抿了一口果汁,不咸不淡的说道:“其实,没有那么复杂哦。”
“非要说的话,你的易容的确足以以假乱真,看来那位千面魔女的确是教了你不少东西呢。”
云宫律轻笑,抬手侧目,左手两指伶仃点在安室透的胸口,笑容倏然扩大,漂亮的紫色眼睛戏谑与自得并存:“不过,我稍稍做了点手段。”
“我在你的心口,打了一个印记。”
他的声音不算重,却像是一记重锤,安室透瞳孔骤缩,他看着云宫律的笑意,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叹口气,抬眸微笑:“这可是可以被抓去警局喝茶的程度了啊,你这个小斯托卡。”
说着抬手在云宫律的额头上来了个脑瓜崩,干脆至极,在这种时候维护住平常的语调情态反而更加重要,低垂的眼睑掩去一切情绪,只剩下微微翘起的唇角昭示着这人尚且稳定的情绪。
云宫律则是相当敷衍的叫了声好痛。
*
与芝加哥的死亡行程相比,他和山本武在洛杉矶的活动堪称闲散,当然了安室透也没讨得什么过头的好处,甚至还差点被拽去做客。
看见云宫律对山本武的邀约不置一词,山本武拉高了最大的警惕之心,三言两语回绝了他们的邀约,旋即转身打算离开这处是非之地。
云宫律对此没有意见,只是笑眯眯的举起了手里的果汁杯盏:“代我向温亚德女士问好哦。”
安室透闭上眼睛,抬手挥了挥:“我知道了哦。”
看着那人走出阶梯,山本武挑眉看向云宫律:“他知道了什么?”
“诶,我不知道呢。”
云宫律笑嘻嘻道:“我也很期待呢,他知道了什么。”
随即脚下微微用力,将正面转向吧台,玻璃的杯底搁在木质的台面上时发出清脆的声响,云宫律抬起右手撑住下颌,抬眼看着经由幻术修改了外貌的库拉索,轻笑道:“这里的工作还习惯吗?”
放下手中擦拭的软布和杯盏,身穿酒保服的女性抬起右手扣在心口:“承蒙关照,我在这里已经完全适应了,工作也进展顺利。”
云宫律笑着点了点头,漂亮的紫色眼睛也移开去了别处,就在库拉索暗自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他才又突然开口:“你和安室透——啊,波本,交易了些什么呢?”
平淡的语气,百无聊赖的动作,云宫律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甚至已经又和山本武玩起了猜拳。
“啊对了对了。”
好心的山本武好心道:“请不要试图撒谎哦,律对这个非常敏感,从总部放眼望去,哪怕将范围扩大至整个意大利乃至世界,他也绝对是名列前茅的刑讯专家。”
云宫律却依旧是一副闲适平淡的模样,他将那杯从一开始就没有人尝过的牛奶和柳橙汁以一种难以估量的比例兑了一小杯:“这个时候恭维我也改变不了你刚刚输了的事实哦,云宫的特制饮料在此,来尝尝吧。”
山本武也抱歉抱歉两声,也没再顾忌旁边的库拉索,他先是仔细端详了片刻这小杯自研饮料,随即咕哝着大家聚会一定要让所有人都尝尝,然后才一饮而尽。
“简直是拿出了当初学剑时的劲头了嘛。”
云宫律打趣儿道:“怎么样,味道如何?”
“啊,还好。”
山本武一脸惊喜:“竟然能喝呢。”
云宫律长叹一口气:“你对我的刻板印象简直比透对我的还多。”
站在吧台里侧的库拉索暗自咽了一口唾沫——说句实话,她情愿和自己真正的顶头上司面对面,也不想和这位露面甚少的秘书长多做交流。
“有关这个的话。”
库拉索深吸一口气:“我的确和波本进行了一点无伤大雅的交易,但我并没有透露任何和彭格列有关的事情,谨守着这一份工作所需要的基本原则。”
“这样吗?”
云宫律的对他们的语气也是千篇一律,平淡的语气并没有给他们任何人窥探的的机会,他看似冷淡的把玩着手中空无的小小杯盏,似乎只是点到为止,没什么要多做追究的意思。
云宫律依旧没有抬头的意思,声音也毫无波澜,就像是平常的拉话家常,偏偏内容却是相当刁钻:“你……在组织中,是否与贝尔摩德熟识呢?”
贝尔摩德?
库拉索回忆片刻,她想起来了曾经那位地位古怪却相当特立独行的代号成员,那位的确生的美艳动人,在表层世界的身份就是女明星,甚至因为己身的特殊性不得不一人分别扮演起了母亲和女儿,前些年终于有机会假死脱壳,只需要认真扮演克丽丝·温亚德即可。
啊。
库拉索怔了怔。
只需要认真扮演克丽丝·温亚德,这位子承母业的天才女士,这位好莱坞炙手可热的大明星。
这位近期行程堪称全方面无死角的透明的女星这位不日便要出席好莱坞宴会的克丽丝·温亚德。
——库拉索睁开了眼。
昏暗的暖色调灯光铺满店铺,她的面前坐着两个甚至还没有搞清楚来历的客人,库拉索却只能叹了一口气,老老实实的将情报悉数奉上,哪怕她和那个家伙前不久还在短兵相接,现在也必须要服从命令。
迟疑的询问接下来配合着她独有的探究欲的,库拉索接着深呼吸:“您对那位贝尔摩德女士,有何打算?“
云宫律则是笑了笑。
“稍微猜一猜呢?”
第066章 第 66 章
安室透在走出那扇门以后去了哪里, 云宫律并没有在意。
洛杉矶是一座名副其实的“天使之城”,热切地欢迎着每一个来到这里的客人,不用顾忌他们要做的事是好是坏, 只要他们的脚掌切实的踩在了这一片土地之上, 那便有源源不断的机遇和麻烦自行上门拜访。
这对云宫律二人也是说得通的,这里是好莱坞的所在地,贝尔摩德在这里深耕多年,早就做到了堪称可怖的势力范围, 加上前些年黑衣组织的欧洲市场接连失利, 固守手中的成型势力自然是必办事项之一。
“那个温亚德小姐,唔——”
云宫律趴在自己的手肘上, 露出浓密黑发上的小旋, 沉思的情态再度浮现, 随即出声:“我之前可还是她的粉丝呢,呀一想到要对偶像下手可真是让人提不起干劲。”
山本武哈哈一笑,毫不留情的拆台道:“诶是吗?可我怎么记得上次你这样自称的时候可是直接将窃听器安在了那位女士身上哦。”
“粉丝对偶像的爱也很容易变质扭曲嘛,”云宫律随口扯道:“我可是为此备受良心折磨。”
山本武撇了撇嘴, 看着这个说谎都不打草稿的家伙耸了耸肩:“你说是就是吧。”
嗯,云宫律说是, 那就是。
次日的首映礼见面会结束后,贝尔摩德就在自己下榻的酒店前台收到了一束巨大的花束。
“这是……洋桔梗?”
贝尔摩德略略皱眉,目前保持知名影星模样的她鼻梁上架着一副茶色墨镜,隐匿其后的深蓝色眼眸瞳孔微缩。
近期克丽丝·温亚德的行程不算秘密, 哪怕是知名影星也需要对自己庞大的粉丝群众做一些小小的安抚行为,比如她近期在洛杉矶的行程就不算秘密, 能量再强大一点的,想要知道用作障眼法的几个酒店不难。
“是洋桔梗诶!温亚德小姐。”
随行在她身侧的是一位有着蜷曲棕发的小姑娘, 鼻梁上架着一副大大的眼镜,她看见那么一大束漂亮的洋桔梗眼睛都亮了起来:“好漂亮——”
贝尔摩德不甚明显的瞥了小姑娘一眼,这孩子和黑衣组织和里世界都无甚关系,通过正常流程考核进入她所挂名的娱乐公司,自称是她粉丝,加上她也的确需要这么一位掩人耳目的普通助理,所以一直待到了现在,一些高曝光度的活动和特意透露在外的行程都会让她随行。
小姑娘从小过得顺风顺水,贝尔摩德也并非会刻意为难他人的存在,因此两人关系不咸不淡,或许比不咸不淡还要更好一点。
“怎么了,你喜欢吗?”
贝尔摩德涂着艳丽口脂的红唇翘起,声音磁性又迷人:“嘛,虽然这话听起来未免有些炫耀的嫌疑,但这样的苦恼我还是希望能够少一点呢。”
女孩嘻嘻笑着:“但是像您这样的超级明星,此类惊喜肯定是不会少的啦。”
贝尔摩德这次没有回话,从递过花开始就有意无意的偷看的前台人员在这一刻无疑成为了最好的信息来源。
金发的影视巨星扬起迷人的微笑,左手的食指与拇指拈住墨镜的镜框下拉,露出那双情深莫测的,足够两人溺毙于此的漂亮蓝眸,细长的高跟在大理石质的地板上踩出的声响清脆明晰,贝尔摩德的手肘抵在了柜台上。
贝尔摩德:“嘿——甜心,冒昧打扰,请问可以告诉我这束花是谁送来的吗?”
虽然调查监控的速度更快一点,但她目前展示在外的身份只是克丽丝·温亚德,显然不太适合去对这样的情报刨根问底。
“啊啊……啊温亚德女士,”前台人员不出意外的也是她的粉丝,勉强维持住一位服务业人员的职业操守,只见这人深呼吸一瞬后微笑道:“是普通的物流人员送来的哦,我想应该是您的粉丝送来的吧。”
“是吗?”
贝尔摩德从口袋里取出手机,解锁打开阅读未读消息一系列动作流畅至极,随后不甚明显的叹了口气:“我明白了,有劳。”
身后的小助理也在兴致勃勃的说什么洋桔梗的花语是永恒的爱什么的……
她的属下已经给了消息,其他放出做伪的酒店并没有收到花束。
那个人是明明白白的知道了她究竟在哪里,并且目的明确的送到了这里来的。
而且也并不畏惧她明白这一点,进而直接走了普通的委托派送流程,根本不畏惧后续必定进行的调查环节。
贝尔摩德的睫羽颤了颤,食指拂过那一朵藏在花束边缘还毫不显眼,甚至近乎枯萎的黑色鸢尾。
黑色鸢尾……
绝望的爱。
艳丽的红唇微微抿起,她走进电梯间内,门扉阖上,将一切都沉默不语的掩藏与此。
心脏骤然加速跳动,涂着绿色甲油的右手抚上心口,这位在里世界沉淀已久的女士久违的呼吸加快。
也许正是什么不可言喻的存在正在警告着她…
危险已然逼近。
*
新电影在上映第一天取得了相当傲人的成绩,哪怕放眼整个娱乐圈,能够取的这般成绩的存在也不多见。
“那就恭喜你的新电影大获成功喽。”
流利的英文从身穿短款礼服的长发女子口中吐露,她手里端着捻着一只细细的长笛杯,香槟酒液澄澈瑰丽,宴会厅中水晶灯耀眼夺目,香缤俪影穿行其中,各个行业的翘楚不过是这场宴会的基本要求,每一个与他人谈笑风生的存在都不可小觑。
而就算是这样的宾客们也在无形之中自动分出了个三六九等,四处攀谈试图插入话题的的客人是毫无疑问的食物链下端,像一只试图逃开小鱼捕食的虾米那样在厅内不断游走。
而这位与克丽丝·温亚德谈笑风生的女性则是毫无疑义的小鱼,这位即便退圈多年也依旧地位超然的女性美貌锋利依旧,正和自己的多年好友言笑晏晏。
贝尔摩德倚靠在宴会厅边缘的浅色壁纸之上,打理精细致的金发乖巧的堆叠在颈侧于颈侧,暗色的礼服鱼尾裙在裙摆处利落斜切,又长又直的美腿在主人气定神闲的心境之下随意交叠,她抬起右手接过好友递过的香槟,斜睨的一眼中蕴藏了无限的风情。
轻轻的嗤笑不能遮去贝尔摩德声音中的笑意,她与那人交杯相碰,抿了一口香槟方才不疾不徐的回道:“这样走场面的话还需要在你我之间多余重复吗?不要仗着我宠你就肆意妄为哦。”
“——有希子。”
端着长笛杯的明丽女性粲然一笑,眉眼间笑意盎然,脚步声被柔软的地毯悉数吸收,工藤有希子近乎标志性的大波浪长发未经更多的修饰,她走到冷餐台边捻起一块甜点送入口中,似乎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作更多言语。
贝尔摩德也不逼她,随意挑开这个话题又道:“今晚只有你一个人来吗?你的笑声没有和你一起?”
“诶,优酱的话,现在已经飞去佛罗伦萨准备下一场签售会了哦?”
工藤有希子头也不回的回答道,她的目光聚焦于冷餐台上的各色餐点,最后又捻起一块开心果味的马卡龙送入口中。
看得出来她非常愉快。
贝尔摩德将自己冷静的切割为两部分,属于莎朗的部分为她的好友依旧愿意同她闲聊而颇觉欣慰,而属于贝尔摩德的部分则因为这个不可小觑的女人的接近而暗自紧绷了起来。
不论究竟为何,贝尔摩德叹了一口气。
她们的上一次见面,还是在铃木家的列车上呢。
工藤有希子是一个堪称奇妙的人儿,她拥有着堪称顶级的美貌和无比稀缺的有趣灵魂,本来以为在那之后她就会和自己暗自划清界限,却不曾想在今天这场寻常的不能再寻常的宴会上被主动接近。
但应该持有的警惕心绝不可少,眸光淡淡的从工藤有希子身上移开,端着长笛杯的手微微摇晃,酒液荡漾,而其食指上用作装饰的宝石戒指也反射出一阵迷离的光泽。
“克丽丝是不是在想,为——什么我还会主动走到你面前呢?”
女性的声音柔和悦耳抑扬顿挫的停顿更是让她的言语如同一首短短的歌曲,不由自主的吸引着别人的注意力聚集于她。
贝尔摩德侧目,现在这样绝对公开的场合之中,工藤有希子历来都是称呼她现在的所用身份的名讳。
于是她也就耸了耸肩,就像是曾经每一笔迁就自己的好友那样的晃了晃酒杯:“愿闻其详。”
眼见着贝尔摩德不仅相当识趣的给她去了台阶,甚至还有要给她架上红毯的意思,工藤有希子当即就坡下驴,语气轻快道:“因为你还是我的朋友嘛,克丽丝。”
因为我们还是朋友嘛,莎朗。
就像是当初在列车之上劝诫她就此收手那般,贝尔摩德轻声叹了一口气:“恃宠而骄真的不是什么好习惯哦。”
朋友这个词汇是经典王道漫画中的高频词汇,每一个走向成功的主角都少不了对他鼎力相助的好友,但就像是热血漫画永远高于现实,贝尔摩德也绝不会认可的漫画的那一套。
朋友?朋友!
朋友。
贝尔摩德阖眸,声音压的又轻又缓:“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天真呢,有希子。”
工藤有希子对此却并未驳斥,只是歪了歪头,耳垂上的细碎耳饰在灯光下画出一片潋滟的浪漫,她的声音依旧微微带着笑意,却又好像多了点困惑:“嗯?怎么了。”
“天真是什么很坏的事情吗?”
贝尔摩德摇了摇头:“没有,你可以接着说。”
工藤有希子则慢慢收了笑容。
她的眸子中多了些或许可以称之为认真的神色,这位广交好友的“暗夜男爵夫人”总是一副笑容和蔼的模样,此刻看起来倒是出乎意料。
工藤有希子注视着贝尔摩德:“克丽丝——呐,你知道吗?”
“我呢,依旧没有放弃要你收手的想法。”
“是吗?”
贝尔摩德的声音不疾不徐,像是对此事,早有预料:“那么,为什么要这么说出来吗?为了我的安全考虑。”
“克丽丝才不会呢。”
工藤有希子的声音潜藏着的认真向面前人宣告着她的决心,她认真说道:“我会加油的哦,在那之前,克丽丝还是要加油生活下去——啊,及时迷途知返也可以呢。”
说到这里,工藤有希子转身走开,漂亮的礼服裙摆在行走间如流水般迤逦:“啊对了。”
她突然回过头来,微微笑道:“还是让你的狙击手把准星从我的身上移开吧?真是的,敏锐度太高有时候也难免苦恼呢。”
“真是好话歹话都让你给说尽了。”
看着自己好友摇曳离开的背影,贝尔摩德半带着无奈的轻声说道。
瞧瞧那自信勃勃的模样,就好像下一秒就可以福尔摩斯附体,干脆利落的扯出证据执行逮捕她然后交给fbi。
最后却还是打了个手势,示意继续警戒,不必再盯着那位任性依旧的老友。
*
从贝尔摩德身旁离开的工藤有希子目的明确的在人群之间穿行,对于她这样的人物,一路上都不断有别的宾客向她问好致意,这位在名利场向来无往不利的宠儿也充分的展示了她那超高的社交才能,不但准确的和每一位向她致意的宾客送以回礼,甚至还又认识了几位新朋友。
直到在目的地的位置站定,她才迅速从那样的社交模式中抽离,捋了捋自己耳畔的秀发拖长嗓音:“怎么样,我表现的如何?”
“诶,很棒呢。”
云宫律侧首笑着,他的眼尾坠着点不甚明显的期待,语气也都多了两分从容:“不愧是工藤夫人呢,一如既往地从不让人失望呢。”
“虽然知道有恭维的成分,但我还是很高兴的收下了哦。”
工藤有希子将长长的秀发捋到右胸前前,露出左耳中再小巧不过的蓝牙耳机,随即兴致勃勃的拍拍手:“说起来,我们已经很多年没见了呢,云宫先生。”
“上次应该还是我代boss为他排签售吧。”
云宫律无奈笑笑:“说来惭愧,我到现在都没明白过来工藤先生是怎么识破我的本职工作,甚至还邀请我小坐了片刻。”
工藤有希子嘻嘻笑着:“优酱可是一位优秀的侦探呢,嘛——不说这个了,关于那个,云宫先生有发现什么吗?”
说着右手食指扣了扣戴在她胸前的花卉胸针,特立独行的设计让它今晚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甚至还有人上来询问这出自那位名家之手。
谁又能想到,这东西分明是一件货真价实的摄影传递仪呢。
从工藤有希子手中接过胸针,云宫律把玩片刻:“研发部的品味总是在一些特别的地方有所提现,不过这个白紫的配色……”
云宫律语气迟疑着顿了顿,目光逐渐转变为一言难尽的模样,他是逃不开棉花糖精吗?为什么执行个任务都要被那家伙的审美霸凌。
云宫律叹了口气,深感生活不易,他将胸针递还给工藤有希子,语气平淡的说道:“的确有了不少收获,嘛,托了您胆色惊人的福,她带来的下属已经全部标记完毕,阿武那边带队,大概已经开始玩水果忍者了吧。”
水果忍者。
工藤有希子眨眨眼反应了片刻,随即明白这人信口打的比方是多么的贴切而形容——大概还有点血腥残暴。
“这…这样哦。”她顿了顿,似乎正在组织言语:“说回来,我当时究竟钓出了多少暗点啊。”
“保守估计三十个往上吧”云宫律沉吟道:“效果拔群呢有希子女士,我敢说这是阿武打的最轻松的一仗。”
当螳螂为了捕食猎物之时而探出头来,那就意味着不远处必定有一只等待它自顾不暇的黄雀等候已久。
打趣儿完毕,云宫律又才开口道:“不过目前没有什么预期以外的发展呢,现在我们只需要安静的等待就好了哦。”
工藤有希子点了点头,立刻遵照这人的说法给自己去找了点东西打发时间,她的任务早就在从贝尔摩德身边走开的那一瞬间就已经结束,尽管凭借着高超的演技完全没有露怯的环节,但当自己明白狙击枪的准星就对准她的额头之时,内心一瞬间坠落的凉意可做不得假。
来参加这场宴会的确也非她本意,工藤优作也的确在近期飞往意大利的佛罗伦萨,因此当云宫律登门拜访之时,她的的确确的感受到了惊讶。
彭格列与工藤一家结缘的时间不可谓不长,因此他们也就对彭格列的结构有着粗浅的了解,比如她就很清楚,云宫律是彭格列独一无二的秘书长。
可沢田纲吉邀请人赴约的理由却是,aptx4869的破译已经行进尾声,研制出真正的解药也不再是虚无缥缈的幌子,这事在彭格列也算得上重量级。
属于工藤有希子的才能告诉她,这绝非因为那些无聊的理由,这两人分明是发生了什么,并且对此讳莫如深。
是什么呢,工藤有希子不知道。
但恐怕,这事相当重要。
追击黑衣组织对于他们那样的庞然大物不过是闲暇时光的消遣活动,此番却都在出动了秘书长和雨守两位重量级人物,哪怕莎朗的确是个危险角色,但千面魔女的含金量显然还没到足够牵扯这两位大佬的程度。
那么因为什……
“趴下。”
淡淡的男声从身侧传来,神不知鬼不觉走到她身侧的云宫律温柔又不失强硬的扣住工藤有希子的手腕,将她往下拉示意躲起来时还不忘隔着那蓬松的发丝按住后颈双重发力。
工藤有希子尚且懵然,更不必提那些已经习惯了养尊处优的大人物,镌刻于基因深处的预警才能也在此刻彻底淡化,对危险的感知力恐怕不足一茶匙。
直到那实质不明的烟雾弹在宴会厅中肆意弥漫,宾客们纷纷躲藏溃逃之时,他们才反应过来这并非什么修行活动,而是货真价值的危险逼近。
一时间,哭闹声,埋怨声,斥骂声,在看不清彼此的浓雾之中,人们的外表得到了极好掩盖,而他们的恶意却再此无限放大。
贝尔摩德则在此冷眼旁观,作为主演的她本来应该是站在人群的中央礼来我往寒暄致意,但因着她地位超然的缘故,想在这一场宴会中强行制作出一个私人的空间也称不上什么难事。
金色的长发在空中拂过一个优美的弧度,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危险逼近的贝尔摩德也算是全场相当敏锐的存在了,此刻她提起了她那繁复的礼服裙摆,灵活的在人群之间游走穿行。
直到她对一位客人再一次说出“请让一让”时,她的手腕被人握住,后腰抵上了一个坚硬的东西。
哦,贝尔摩德恍然大悟,却又忍不住有些想笑:“原来我才是那个被盯上的猎物那?”
她的声音不疾不徐,平淡的就像是对这事早有预料,可说到底洛杉矶终归是她多年经营下来的大本营,有所仰仗或许也在情理之中。
抵住她后腰的那人声音压的很低,却隐隐藏着些笑意:“帮助你尽快脱身,还不快谢谢我吗?”
“阿拉阿拉,是吗?”
贝尔摩德的声音隐隐噙着点嘲弄的愉悦:“那可真是感激不尽了,波——本。”
第067章 第 67 章
“这是怎么一回事。”
被云宫律半扶半劫的工藤有希子态度颇为顺从, 挣开云宫律的钳制后也略略拉开了些许距离,皱着眉狐疑道:“这只是一个普通的酒会,你们难道要选择在这里动手?”
“您的措辞也有些许疏漏, 有希子女士。”云宫律也抬着头, 惯常喜欢吐出些漂亮话的嘴这时却多了些一板一眼,他微微笑着:“您希望不要在这时波及更多人的心情我们能够充分理解,所以也请您稍安勿躁,这只是一个烟雾弹而已。”
工藤有希子的眉眼却依旧没有舒展而开, 她抿唇道:“虽然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合作, 但我希望您能明白,哪怕莎朗的确是罪无可赦的犯人, 她也应该交由法律审判。”
交由fbi, 交由公安, 交由可以借法律审判的存在,而不是交由一个mafia。
“我们也有我们的诉求,女士。”
云宫律连多余的表情变化都没有,他定定的注视着工藤有希子, 温声细语的模样反倒更让人无从下手:“当然了,您的意思我们充分了解, 彭格列也不欲分出人手来多生事端——我的意思是,当他们付清代价,自然会由法律来接受。”
“代价?”
工藤有希子的两腮颤抖了一下,因着儿子的遭遇, 她隐隐知道那个组织是多么的凶恶,但也正因为如此, 她才更能体会到丈夫口中彭格列的存在:“……虽然但是,我想你可以和我简单讲讲这些故事。”
“嘘, 女士。”
云宫律这时反而弯弯眉眼,漂亮的紫色眼睛色泽似乎也隐隐加深:“现在并不是故事会的时间,好了,烟雾差不多也散开了,去吧,现在该是你主持大局的时候了——去吧,夫人。”
戴着皮质亮面手套的左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一个恪守礼仪的绅士应有的举止,肩膀上微的凉意昭示着面前人刚刚的动作,有希子却并没有依他所言,反而若有所思的皱起了眉。
“怎么了吗?夫人。”
称呼切换自如的云宫律站起了身子整理身上的褶皱,漂亮的紫色眼睛也未着眼于自己的合作伙伴,轻言细语听着让人心中颇为舒心:“还有什么事吗?为什么不去呢。”
有希子蹙着眉,那双灵动漂亮的眼睛不甚刻意的上下扫了他一眼,惯常笃定的语气中隐隐多了两分迟疑:“你……不是云宫先生吧。”
“……”
身穿挺括西服的男人神色滞了滞,随即绽出无奈的微笑,宴会厅中烟雾尚未散去,人们自乱阵脚吵作一团,也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的存在。
“云宫律”眉眼弯弯,他看着眼前的女士,柔声细语:“为什么会这样说呢?”
“不用我去主持他们也可以很快明白现在发生好的一切。”
工藤有希子目光清明,仿佛已经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定定的看着云宫律,对方的身高让她不得不略略仰头,可气势却丝毫不落下风:“所以,您又是何方神圣呢?”
不,不如说是,这个云宫律的方才一瞬间表现得太过柔和,这才让工藤有希子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云宫君的个性还是很张扬的,前几天他来拜访时我就发现了,他的性格绅士而不失竞争精神,是一个光坐在那里就都会给人以压力的存在,虽然他也喜欢勾带着笑容同别人,但那和你的完全不同。”
工藤有希子侃侃而谈,这位前知名演员在名利场上的观察力绝不弱于任何人,她定定的看着面前的人:“所以,你究竟是谁呢?”
“云宫律”看着工藤有希子,从这人脸上也找出了些许迟疑后方才说道:“虽然的确没来得及将伪装做到尽善尽美,但这样被直接指出果然还是相当挫败呢。”
“他”抬起手抵住心口,温声俯首,初次见面的绅士气质相较于云宫律更加柔和,在特意掩盖下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们角落的交锋?
“他”的声音在顷刻之间变化的更加柔美了些,尽管是在躬身致礼,那双漂亮的紫色眼睛却并未阖上,甚至因着两人对视眸色加深,像是一个大张旗鼓的暗示。
“我应该说,初次见面,工藤夫人。”
柔美而略略沙哑的女声另工藤有希子不由得瞳孔骤缩,她语气中隐隐带着笑意:“虽然经常在美国多地落脚,但的确是未曾拜访于您。”
“我是库洛姆·髑髅,彭格列雾守之一,受秘书长云宫的邀请,特地前来帮他一些小小的忙。”
幻术的作弊程度在这一刻展现的淋漓尽致,原本显著的身高差在这一刻荡然无存,站在工藤有希子面前的现在是一个身高相仿的年轻女孩,正抿唇微笑。
女孩相貌秀丽文静,用一只黑色的骷髅头眼罩遮住右眼,徒留另一只深紫色的左眼,提醒着工藤有希子方才的瞥见不是错觉。
“可爱——”
工藤有希子则是迅速将自己的震惊压下,擅长变装的她尽管也对里世界的规则有着一些粗浅的了解,却也不曾设想其效果是如此显著。
“库洛姆小姐,对吧?”
工藤有希子方才通透冷静的气质荡然无存,这位在美貌上无可置疑的女性上前踱了两步,略略前倾身子追问着:“呐呐库洛姆小姐,你好厉害哦。”
“诶……诶?”
尽管早就在多年的磨炼下不再腼腆内向,库洛姆却也鲜少面对这样直白而真诚的热情,因此当场有些懵然,语言系统原地紊乱。
更别提方才这位女士还一副警惕的模样,虽然是做戏的成分占大多数,却也不能更改库洛姆更习惯被陌生人这样的态度对待。
不过这位工藤夫人的确是个很好的人,正义感十足,兼备敏锐力与分析力,而且工藤夫妇还是boss的好友……
…那么稍微聊一聊,应该也无关紧要吧。
库洛姆笑了笑,目光柔和:“只是幻术给的便利罢了,工藤夫人您的变装术才是一绝,我听说是那位国际知名魔术师黑羽先生亲传的?”
诶?
工藤有希子被新鲜事物激起兴奋被她的话语浇下去一半,库洛姆话中的黑羽先生本名黑羽盗一,不仅是国际知名魔术师,更是初代怪盗基德,精通易容与变装,是一位绝不逊于她家优酱的厉害角色。
十多年前对外号称因着事故意外去世,可工藤优作和工藤有希子却都隐隐觉得他不可能会这样滑稽的去世,默认初代kid恐怕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某个角落,是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认知。
“嗯,库洛姆小姐也喜欢魔术吗?”
心下考量姑且不提,工藤有希子语气不见任何破绽,只是热切的询问道:“当年黑羽先生的事情的确是太可惜了,要知道哪怕过去这么多年,我也再没有见过像他这样厉害的魔术师呢。”
“只是粗浅的了解罢了,称不上什么爱好者。”
奈何库洛姆似乎只是随口提及这个名讳一样,她歪了歪头轻笑:“相比一下,我还是更中意与您的电影。”
“我已经很久没有出演电影了哦。”工藤有希子微笑:“不过我的作品,果然是再怎么看也看不腻吧。”
这样自得的话语从工藤有希子口中吐出却是理所应当,她扬了扬下颌:“不过莎朗的电影,你也可以好好看看哦。”
“那可都是不亚于我的精品呢。”
“那位的电影我也很喜欢啦,不如说就连r先生偶尔对那位的表现略加称赞呢。”
库洛姆眉眼弯弯,口中所提的r先生显然颇得她的尊敬,因而显得只是简单的一句称赞含金量也是高的惊人,甚至比她本人的称赞还要有力。
工藤有希子是个非常聪明的人,只要你和她多加接触,你就可以很快的发现美貌只是她最不值得多提的一个优点。
她从库洛姆的几句言语中简单的拼凑出r先生的形象——高大挺拔,身手很好,德高望重,品味绝佳——等等等等。
“不过呢。”
库洛姆突然带着点叹息说道,眉眼略略裹上点遗憾:“不过呢,以后恐怕就看不到这样作品了吧,不管是boss还是r先生,恐怕都会感到遗憾吧。”
工藤有希子的心中一跳。
*
高档酒店宴会厅外的走廊也都铺着厚厚的绒毯,足以将他们的脚步声吸收的干干净净,贝尔摩德繁复精致的鱼尾裙在此刻都成了阻碍,只见她干脆利落的卸掉了下半段裙摆,紧紧的跟在安室透的身后一路走进电梯。
待到狭窄的空间不再涌入崭新的空气,她适才有了打量这位突然窜出来的同僚的打算。
电梯上行。
梯厢说的是空间狭窄,容纳两个细瘦高挑的人却还是绰绰有余,
贝尔摩德觑了一眼扣着鸭舌帽一语不发的安室透,履步走到墙边半靠着休憩。
正对着电梯门的那一面安装着半扇光洁的镜子,大抵是迎合客人们整理仪容的需要,保洁将它擦的光洁明亮,清晰到足以看清楚贝尔摩德眼中的凝重。
“叮——”
电梯停在了这一层,贝尔摩德留心了一下这一层的层数,69层,酒店的贵宾住宿层。
她紧跟在安室透的身后走出电梯,双手抱臂隐隐呈现出防御的姿态,心中察觉到有什么已然脱出了她的掌控,不安愈演愈烈。
“我订的房间应该不在这一层吧。”
长长的走廊仿佛没有尽头,谁也不知道这个安室透会停在哪一间房门前猝然发难,她挑了挑眉,唇角噙着浅笑:“还是说,你找我进行一些余兴节目?”
“嗯,温亚德女士订的房间当然会是酒店里最好的,不过很可惜,我可没有你的房卡,只能委屈先来我的房间落脚片刻喽。”
说着回过头来,蓝灰色的眸子相较于往常多了两分轻佻的笑意,耳垂上的宝石耳坠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晃。
安室透:“放心,我会把这个夹带进报销账单的。”
贝尔摩德的目光闪了闪,不知道信了他的话几分,只是意味不明的扬了扬唇角,不在言语。
戴在指间的戒指在廊灯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戒托上的宝石戒指似乎只差一点火星子就可以熊熊燃起。
“诶,那还真是辛苦你了呢。”
脚步最终停在了一间不起眼的房门之前,安室透转身面对房门,垂首似乎是想从包里取出房卡。
然而变故也只需要一瞬间就可以改变本就岌岌可危的局面。
贝尔摩德不敢肯定自己走进那间房以后会怎样,在他成功的前一刻出手才是上上策,小巧的女士手枪在组织的改造下杀伤力依旧惊人,装载着消音器的枪械发出的声音沉闷而不起眼,杀人无声。
然而对方的反应力显然也是出类拔萃的一类,轻描淡写的一歪头躲开首当其冲的那一枚子弹,可惜扬起的耳坠却好巧不巧的被子弹击中,随后便让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勾出耳垂,带着点点血珠落在了柔软的地毯之上,灰暗而颓唐。
而子弹则不曾停留,一路贯穿了走廊另一边的一处监控才算罢休。
应该怎样形容现在的场景呢。
贝尔摩德分明才是那个手持枪械的那个人,此刻却像是围猎的退无可退,她的下颌颤抖片刻,看着面前这个模样已然大相径庭的陌生人。
——挺括修身的西服穿在他身上是无可置疑的最佳修饰,男人漂亮的紫色眼睛氤氲着暧昧的笑意,长相姿态无可挑剔。
鸭舌帽早就在宝石落地的那一刻荡然无存,此刻唯一破坏那份绅士气度的唯有那只正在不断滴下血液的耳垂。
贝尔摩德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她对这个人称不上熟悉,却也绝不陌生。
——是当初在东京水族馆向她寻求签名的所谓粉丝。
“真是一个足够震撼的出场,对吧。”
这位粉丝轻轻的笑了,对耳垂上撕裂而开的伤口熟视无睹,仿佛痛觉并不存在于他的身上。
——他是计算好了吧。
子弹射出的时间,偏开头的角度,就像是一个溺爱的陪练,再怎么样的子弹他都会将移动靶送上,只为满足所谓的震撼出场。
……疯子。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而疯子此刻对着自己的目标绽出微笑。
“surprise——”
第068章 第 68 章
被子弹射穿的摄像头隐隐迸出火星, 地毯上的耳坠沉默的落在那里,死寂而无声。
门前的两人相对而立,身量更高的那人耳垂还在滴滴答答的落下殷红的血液, 紫色的漂亮眼睛亮的惊人。
“surprise——”
云宫律唇角上扬, 声音中的愉悦几乎要滴出来,他像是一只锁定猎物已久的野兽,此刻露出了尖利的獠牙。
“还记得我吗,温亚德女士。”
他轻笑着, 无尽的寒意从贝尔摩德的脊背升起, 两人之间的距离称不上太远,她甚至可以感受到对方言语引动的气流, 逼的她汗毛倒竖。
云宫律:“上次在水族馆的匆匆一面未能做到充分的彼此认知呢, 我曾为此深感遗憾。”
“是吗?”
贝尔摩德的唇角略略牵动, 勉力做出一个实在称不上笑容的表情,她扬了扬下颌,似乎在摸索着合适的状态:“这样说来,我上次实在是匆忙了些, 还未知悉阁下的名讳。”
点到为止的暗示在千面魔女的言语中展现的的淋漓尽致,云宫律觑着面前这人甚至已经暗自紧绷起来了的肌肉面不改色, 纯正的京都腔从口中吐露:“云宫律。”
“再次重申,非常高兴可以在这里见到你。”
贝尔摩德心中的不安愈演愈烈,或许她的确是有些独特的第六感在的,此刻这第六感正在疯狂的叫嚣着让她尽快远离这人。
“啊, 云宫先生。”
贝尔摩德的表面看不出任何端倪,深邃如深海的眸子闪烁着常人难以抗拒的细碎眸光, 这位演技出类拔萃的女士放低声音:“真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名字呢。”
“不过,您可以解释一下, 为什么我的【同事】,却是由您来扮演的吗。”
特地咬重的同事二字似乎是在刻意提醒着云宫律这场会面的来历不正,贝尔摩德漂亮的长发无风自动,像是在自觉的为她增加气场。
云宫律却蹙了蹙眉:“您的同事……啊,是了,安室先生。”
“他的话,大概还在苦心寻找着破局的关键吧?我听人说他不是已经找到了红头发的贾巴尔了吗,真是的,这可是为我平添了不少小麻烦呢。”
云宫律轻笑着道:“况且,我记得这不是您亲手安排的吗?为后辈这样费心铺路,您还真是用心良苦呢。”
用心良苦这四个字用在贝尔摩德的身上就像是某种上不得台面的嘲讽,可这样的言语攻击勉强还称得上不痛不痒,于是她挑了挑眉,意味不明的道了一句原来如此。
“我都不知道我竟然是这样和善的前辈呢。”
贝尔摩德唉声叹气:“真是感谢云宫先生的热心发掘了呢,多亏了您,下次写给boss的报告又多了一个可以用来糊弄的条目。”
云宫律噗嗤笑出了声,这位来历不明的先生整体状态显然轻松的有些异常,他叹着气垂首去打开房门,耳垂的伤口堪堪止住血液:“这样敷衍您的上司真的好吗?”
“说实话,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浸淫职场多年的贝尔摩德挑着眉,看着面前拥有优越侧脸的云宫律轻声细语:“所以想要拿到不错的奖赏,还是需要一些别的、足够有分量的战利品。”
这句话似乎勾起了云宫律的好奇心,这位低头开门的先生略略朝她所在的方向抬首,不加掩饰自己语气中的兴味:“嗯……比如?”
“比如。”
贝尔摩德深邃的蓝色眼眸同云宫律的浅紫色眸子对上,她平静的说。
“比如,一位不知轻重的挑衅者的首级。”
一直未曾放下,紧紧攥在了贝尔摩德手中的女士手枪以常人难以企及的速度抵在了他的后腰上,这位先是拉开距离,又在言语中不断拉近距离的举止似乎极大程度的消磨了不速之客的警惕之心,直到被后腰的枪支威胁到性命,他这才缓慢的丢下了手中所有的东西,如同投降一般的举起了自己的双手。
夜风从敞开的窗户中拂过,空寂的走廊中两人相对而立,立场的冲突在此刻体现充分,而尽管一方已然举起了武器,却也不见得占尽上风。
贝尔摩德眯了眯眼,觑着云宫律的举动手上的力道丝毫不减,她轻言细语:“您在做什么呢,先生。”
“我在示弱啊。女士。”
云宫律同样轻言细语道:“被这样威胁,示弱难道不才是最佳方式吗?”
“听起来似乎的确是个很不错的法子。”
贝尔摩德轻笑:“不过很可惜,我的意思是,我并没有要接受您示弱的意思。”
枪口逐渐上移,直到同云宫律的目光平行,黑黝黝的枪口如同通往三途川的短径,贝尔摩德手指扣紧了扳机,温声絮语:“好了先生,告诉我吧,您是打哪儿来的?”
云宫律苦笑着摇了摇头,光洁的双手平行在他的两侧,被动程度可见一斑:“很抱歉,女士,这个的确不可以说哦。”
是不敢说?
还是料想到她不敢开枪?
于是贝尔摩德的语气隐隐带着遗憾,似乎是在为这段短暂的缘分感到遗憾:“那真是太可惜了,先生。”
“因着您的拒不配合,我想我不得不为此——”
声音拖长像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贝尔摩德白皙的食指牢牢扣住□□扳机,她冷静的注视着面前这个俊秀非凡的男人。
“我不得不为此——”
机簧声不知是幻觉还是真实,装载着消音器的□□扳机还是满带着遗憾的扣下——
迸出几朵漂亮的白玫瑰。
“我不得不为此,献上一点微不足道的敬意。”
贝尔摩德意味不明的说道。
云宫律:“……”
他的手指顿了顿,适才接住那摇摇欲坠于胸口的纯白花苞,指尖抚过柔嫩的花瓣,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唇。
云宫律看向贝尔摩德时那丝笑意俨然隐匿无踪,他适时的流露出几分疑惑:“您这是?”
“对勇敢者的小小褒奖。”
贝尔摩德以咏叹调对答:“勇敢者获得嘉奖,不是所有人都能在生命胁迫的情况下拥有冷静与底线,当然了,这也是一份邀请函。”
“云宫先生有意向换一份工作吗?”
云宫律听见贝尔摩德这样说道。
*
“所以,安室先生要不要考虑换一个工作地点呢。”
手里拎着一柄寒光冽冽太刀,身穿黑西装的山本武看起来同之前酒吧中的藏锋意蕴截然不同,现在的他看起来一柄打磨到极致的刀刃,出鞘绝不空归。
山本武歪了歪头,身后列队齐整的部下如同沉默寡言的高墙,可惜威慑力加起来也不及领头人的一半,主打一个重在参与。
“律可是很少有这样欣赏的人哦,”
棕眸定定的凝视着安室透,唇角的笑意温和而亲昵:“彭格列绝不亏待人才,而且笨蛋永远只有服从命令的份,难道不是一个更好的工作地点吗?”
安室透却没有任何心动的意思,他那头显眼的灿金头发被鸭舌帽压了个严严实实,俨然一副低调行事的行头,可惜那群部下实在是不中用的过了头,以至于甚至要他来同对手谈判。
“听起来可真让人心动呢,对比一下库拉索的待遇,我都要怀疑我是不是走了律的关系呢。”
故意将云宫律的名字咬的亲昵又缱绻,安室透勉强满意的从山本武身后那群cos高墙的属下脸上察觉到龟裂的痕迹,他打了个哈欠:“不过这也无所谓啦,现在的工作我还算满意,可没有要跳槽的意愿哦。”
山本武遗憾的点了点头:“如果是这样那就没办法了,下次如果你改变主意记得告诉我哦。”
手腕发力,太刀刀尖上挑抬起,他面对着安室透微微笑道:“至于这一次,果然还是先服从于我们各自的任务吧。”
“诶,不错的提议呢。”
安室透歪了歪头:“那么,如果今天我死在了这里,可以拜托你转告他一句话吗?”
山本武闻言怔了怔,随即微笑:“我很乐意。”
本应不至于走到不死不休的田地的,心中这样想着,山本武却攥紧了刀柄。
今天不应该有人死在天台上的。
而安室透却不知是否清楚,他只是半敛着眸子,拖长声音道:“——请转告他,就说…”
他抽出手枪,对着山本武身前的地板点射一发子弹作为试探,
山本武轻松避开,他面无表情提起太刀,箭步上前抬手下劈!
安室透一个侧身躲开下劈,蓝灰色的眸子中氤氲着的寒意昭示着这场对决的严肃性不容置疑,用枪托击向山本武的肘部,另一只手握拳横打在他的腹部,丝毫没有要留情的意思。
“哈罗是一只很乖巧的狗狗,请不要忘记了他哦。”
安室透笑着说道。
近身搏斗无疑还是赤手空拳的最大化,但冷兵器和热兵器的搏斗显然也相当有些看头,当安室透的子弹再一次那把太刀当头劈开时,上下风也隐隐体现。
手枪所容纳的子弹不过数发,与之相比那雪亮的太刀显然更有持久战的潜力,安室透蹙了蹙眉,且战且退的不断变换位置,以期获得更长的时间。
洛杉矶是鱼龙混杂的地盘,贝尔摩德所埋伏的人绝不止刚刚被山本武处理掉的那些,可是尽管他已经释放了集结的信号,却也绝对不是现在就能立刻赶到。
万幸的是,山本武并没有要杀他的意思。
或许是看在云宫律的情面上,又或是彭格列一以贯之的行事风格,他们对于对手总是拿出了足够的尊敬,尽管可能还有一部分原因贸然出手会伤到自家的高层,但想要给他下点绊子却是再简单不过。
哦对了,还有一群沉默的高墙不是吗。
安室透险而又险的用枪身挡住锋锐的利刃,一脚踹过去时不忘点射补枪,他的身上多了几处无伤大雅的小伤口,而山本武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人勉强称得上个旗鼓相当。
但这个的前提是他们不使用火焰。
手中的存弹岌岌可危,心下有了思量的安室透忙里偷闲的扫过边上那群高墙。
安室透:……
是什么奇怪的入乡随俗吗,为什你们除了基础的配枪以外人人手拎一根金属的棒球棒。
不要在这种情况下硬要体验美式帮派文化啊!!!
可是现在俨然没有他去多余挑剔的余地,安室透抿了抿唇,安慰自己现阶段棒球棍至少比手枪好用。
原本看起来急中带稳的脚步突然变得杂乱无章,金发的敌方人士险而又险的擦着时雨金时躲开这一刀,手臂上渗出一丝血线。
山本武蹙了蹙眉,却没有要收手的意思,心中的古怪之感却越来越大,他看着安室透有些站不稳似的后退了好几步,心中的犹豫也怠慢了手上的速度。
不应该的。
山本武心中如此告诫着自我。
每一次挥刀都有其意义,既然已经同他动手,那就断没有要手下留情的意思,这不但是对自己的松懈,更是对这位可敬对手的侮辱。
隐隐的脚步声已经在天台楼梯间传来,倘若没什么错处,波本的助力已经来了。
那么就更没有要留手的理由了。
山本武绷紧了脸庞,手上的速度更快,锋利的名刀在夜色中如同一泓月色,暗藏杀机无数。
锋刃劈下,破空风声猎猎作响,他心中隐隐有所预感,安室透绝不会坐以待毙。
而相较于山本武这个剑道怪物,他所带领的手下显然才是真正的突破口所在,安室透正面看着即将落下的刀刃,瞳孔骤缩。
而身体却违反常态的将双手背在背后,扬起下颌直面锋锐,如同引颈就戮那般——
哗然从背后挥出一柄太刀,悍然接下了彭格列剑帝那毫不留情的一击。
“锵——”
短兵相接的金器之声在朦胧夜色中堪称空灵,安室透尚且来不及思索为什么夺过来的棒球棍突然变成了太刀,他的一手握柄一手推刃,堪堪将山本武那距离鼻尖不过十公分的太刀推出危险距离!
“哐啷…”
与此同时,那群姗姗来迟的组织精锐终于破门而入,为安室透的支撑赋予了足够充沛的意义。
“波本大人!”
在一开始的匆忙后便迅速整队完全的属下打量着站起身子的安室透,匆匆扫过那勉强可以称得上一句狼狈的姿态后便相当识时务的低下了头:“非常抱歉我们的迟来。”
“现在说这似乎也没什么意义吧。”
在组织内部以神秘主义著称的波本口气轻柔,听起来似乎并未动怒,优越的皮相保持着一以贯之的态度,只是话语的内容着实是有些让人捉摸不透:“还是说,各位希望这出喜剧演的再久一些?”
支援的领头人当场汗流浃背,波本是以情报工作著称的高级干部,擅长的从来都是坐镇后方挥斥方遒的决策性任务,偏偏因为这次任务突然窜出的敌人难缠的过了头,硬逼着这位惯常隐匿与幕后的大人都不得不亲自出面。
况且这段时间组织内部讨论热切的那件事来看,这件事绝对不会轻飘飘的放下,他们更是难辞其咎。
但不论这些支援心中是如何的越发后怕,波本也没有了更多提点这些蠢货的心思,他的不由得想起了山本武先前招揽他时开出的那些条件,现在来看至少那条蠢货只会服从命令绝不添乱简直是格外诱人。
诱人到他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卧底到彭格列的可能性,但因着这显然没有任何收益可言遂作罢。
波本的额角有些突突的疼痛。
他再没有和众人虚与委蛇的想法,这几天连轴转的疲惫在这一刻一拥而上,似乎想要将他彻底淹没。
但还不是时候。
尽管他现在基本是闭眼就能睡过去的状态,但现在绝不是可以直接倒过去的时候。
安室透抿了抿唇,再一次压下其他无用的思绪,侧开头不去管那些呆头呆脑的属下,用他最擅长的微笑对着山本武道:“虽然但是,现在似乎并不是继续切磋的好时候了呢,这把刀——”
他挑了挑眉,手下挽了个刀花反手握住刀柄对着山本武方向歪了歪头:“嗯,这把刀要还给你吗?”
山本武并没有立刻回答的意思,在安室透莫名其妙抽出拿把刀之后他的气质就在顷刻之间颠覆,倘若方才是一把锐意毕现的神兵,那么现在就是一把敛尽锋芒的扫地僧,他兴味至极的打量着安室透提在手中的太刀。
刀是好刀,可惜在接下时雨金时的一击后也不免在光洁的刃面上留下形如蛛网一般的裂纹。
“这是你夺来的战利品,我可没有要替他们出头的意思哦。”
山本武低垂眼睫笑着说道,他已经完全没有和安室透继续战斗的意志了,挽个刀花将时雨金时收回鞘中,又接着说:“嗯,当然了,这也是完全出乎我意料的举止,不愧是你呢。”
语气隐隐染上了些许熟稔,但话语的主体却又实打实的指的是安室透本人,安室透略略思考不得其解,只得当是云宫律在与他闲聊时谈及了他的行事风格,现在的状况也不允许他去多加分析,那些疑点全部压在心底。
“我就当做是你对我的称赞了。”
安室透学着他挽了个刀花,随手丢给一旁努力压低存在感的属下:“不过说起来,我记得我应该是夺了一只棒球棍吧。”
说着朝列队一边的彭格列所属扬了扬下颌,示意所带的统一规制棒球棍,被安室透横手夺去这一配置的成员不知道心中是怎样的风起云涌,但至少表面努力将自己融入众人,安静如鸡。
安室透嗤笑:“为什么……突然变成了一把太刀?”
应当不是幻术,他眨了眨眼。
彭格列再财大气粗,也绝不会做到用幻术来构筑这样多切实用到的消耗品,那棒球棍虽然材质称不上差劲,却也只是勉强抵住了雨守的一刀,实在称不上什么趋之若鹜的神兵利器。
反倒是他手里的那把太刀很有被追逐的价值。
“啊,这个啊。”
山本武似乎并不在意他那饱含探究的目光,他兴致勃勃的道:“那个东西,叫做【山本的球棒】。”
山本武:“是当初reborn送我的呢,不过已经被我弄坏了不少,但因为还算好用所以阿纲就给我的个人部队人人配了一把来着。”
安室透:……
他的唇角略略抽搐,这样充满槽点的话语简直是有些不知从何说起,为什么人手一把的武器叫做山本的球棒,为什么你要给你的部队配棒球棒,不要因为国中时候是棒球部的王牌就这么草率的给自己属下定型好不好。
还有,部队。
安室透逐渐面无表情,好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黑暗组织可没有这样的存在,直系属下不过尔尔,底层成员与干部成员横隔鸿沟,部队这种一听起来就充满凝聚力的东西根本不会出现在他们身边。
你们彭格列这种不科学的东西还有多少啊!
山本武还在说着,他似乎非常高兴这样的解说工作落在了他的手中,像是完成什么任务一样事无巨细的讲到:“在你的挥刀速度超过三百公里每小时就可以变成日本刀哦,是很不错武器吧。”
你在骄傲什么啊。
在场众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在心中如此腹诽着,作为雨守直属的那群高墙更是越发说不出话来——心中的十万个为什么恐怕可以淹没天台。
安室透颇有些说不出话来的意思,他以前看见小侦探身上那些稀奇古怪的装备都感觉大开眼界了,果然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什么无限伸缩背带,什么超凡足球侠,什么脚力增强鞋,根本比不过这把还会自动检测原地变形的日本刀好不好。
组织……不,如果交给分管研发的他们那群人可以做出来吗。
最后否决这个想法的还是他,别的不说,挥刀时速超过300公里就足以限制这把刀的价值了。
还是想想该怎么将现在的局势利益最大化吧,他捏了捏自己的山根冷静思考。
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今天一晚上都没有看见云宫律?
安室透心中隐隐有些担忧升起。
第069章 第 69 章
而被安室透惦念起来的正在与贝尔摩德进行一场推心置腹的会谈。
“温亚德女士, 您听说过《楚门的世界》这部作品吗?”
云宫律垂下眼眸,漂亮的紫色眼睛氤氲出缱绻的爱怜之意,他伸手捏住一只饱满的白玫瑰花苞, 毫无怜惜之意的一片片扯下那尚未绽放的花瓣, 语气骤然间变得平淡而冷静。
“啊,当然知道。”
贝尔摩德并不在意这人辣手摧花的行径她兴味的思考着这个有些不合时宜的问题,然后愉快的回答道:“我的话果然还是不太喜欢这类作品,虽然不论是哲学意义还是艺术价值来看这就是无可置疑的佳作。”
“哦, 是吗?”
云宫律语气中又多了分懒散, 似乎彻底失去了与她接着对话的欲望,他抬起那双漂亮的过分的紫眸, 随即叹息着收回视线。
纵然贝尔摩德不为所动, 这个表现显然是不错的言语突破口, 这位在演艺界备受尊敬的大前辈挑了挑右眉,语气平添了几分戏谑:“怎么,难道是因为我对这部电影的看法意见相左,原来你是那种非黑即白类型的人物吗?”
云宫律与她过多探讨的欲望, 这位一直表现得极为绅士的不速之客在此刻流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懒倦之态,他将食指竖在唇前:“嘘, 这样低级的激将法我听进脑子里都是浪费,稍微爱护一下稀缺资源不可以吗?”
“诶?真没看出来。”贝尔摩德又换上一副揶揄的姿态,她语气古怪中带着些促狭,就在前不久箭弩拔张的气势仿佛根本不存在:“你的脑子原来是稀缺资源吗?”
“嗯, 当然了。”
云宫律耸了耸肩:“就这么一颗,当然稀缺。”
随口回击完贝尔摩德的口头攻击, 云宫律稍稍琢磨了一下,还是决定让这位千面魔女死的明白一点。
他先是耸耸肩, 随即抻了个懒腰,语气也多了两分沉痛的意思:“在询问出《楚门的世界》之前,我心中其实有不少备选项哦。”
“哦。”贝尔摩德眯了眯眼,她撕裂成短款的裙摆如同某种潮流前线的设计,她欣然接受了云宫律着宛如挑衅的话语:“愿闻其详。”
“《谁杀死了知更鸟》、《亚瑟王》…”
云宫律如数家珍在刚刚那一瞬脑海中划过的适合借此询问的经典之作,语气略略拖着点尾音,颇有些蓄意为之的意思:“…和《阿波罗与月桂树》。”
“哇哦。”贝尔摩德双手抱臂笑意盎然:“听起来没有任何一个和我有关系呢,而且也和《楚门的世界》相去甚远,不知道你是出于怎样的考量呢。”
倘若忽略掉两人之间暗潮涌动的氛围,半斤八两的挂彩,还有酒店走廊的荒凉,这样的对话恐怕最适合出现在的地方是某一作品的发布会提问环节。
云宫律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嗯,你说的不错,分类的确是天差地别,不过这样还能和我们的状况相吻合不才是最有意思的地方吗。”
他笑了笑,唇角扬起的弧度微妙显眼,紫色的漂亮眼睛氤氲出朦胧的情绪,看起来好像比嘲讽还要过分。
“你是背叛了王的兰斯洛特,你是试图维护这出蹩脚戏剧的梅丽尔,你是……”
他顿了顿,又才将修饰过的言语吐露:“你是,被追到避无可避,只能化身月桂来逃避围猎的,”
“可怜的达芙妮。”
啊,是这样的。
贝尔摩德敛去了原本闲适的情态,她的目光重新聚焦与云宫律俊秀的皮囊之上,她终于看清了刚才那比嘲讽更要过分的情绪,
那是怜悯。
贝尔摩德被云宫律可怜了。
她面无表情的抬起了头,原本已然收回的枪支再度被他紧握在掌心,缓慢而精准的对准了云宫律的额心。
“我改变主意了,云宫先生。”
贝尔摩德的语气轻柔而和煦,好像旧友之间亲昵的叙旧,她笑着说道:“您果然还是下地狱去吧。”
“带着你这张不够讨喜的嘴。”
说着就将食指抵在了扳/机之上,俨然是要将他直接杀死的模样。
却未曾察觉,面前人的瞳孔在一瞬间颤动不已,仿佛见证了此生最为可怖的时刻。
“砰——”
子弹贯穿了他的头颅。
失去生命体征的身体软倒在地,贝尔摩德居高临下的打量着这具尸体,右手指间的宝石戒指熠熠生辉。
局促又有些焦躁的喘了口气,贝尔摩德勉强从刚刚那种完全被人牵着鼻子走的状态中抽离而出。
她本不应该这样冲动的。
在尚未明确对方身份立场的情况下就贸然将之击杀是大忌,贝尔摩德更是深知这样的后果会有多么严重,不可控事件带来的损失无法以金钱衡量。
好在事情还没有走到无法弥补的地步,贝尔摩德垂下眼睫——她还尚有挽回的余地。
可还不等她开始行动,局面却已经不再容得她继续行动了。
“Who killed the robin(谁杀死了知更鸟?)”
甜美空灵的嗓音轻声吟唱着这首在英国历史悠久的童谣,手握三叉戟的女人从走廊另一端走来。
无尽的长廊仿佛成为了吟唱的最佳舞台,歌者文静秀丽的相貌不能掩盖她身上那久居上位养就的从容气度。
她的右眼被一只骷髅眼罩所遮挡,贴身剪裁的西服极好的衬托出文静内敛的气质,右手拿着一柄银色三叉戟,履步走来。
而那西服衣领处,本应别着领针的地方,却是一枚漂亮的,白紫配色的花形胸针。
违和感不重,但有点眼熟。
那是……那是有希子当时佩戴的胸针!
贝尔摩德瞳孔骤缩,眼睁睁看着第二位不速之客在尸体边站定,他的身形同贝尔摩德相当,柔顺的紫发利落的挽起,仅在外的那只眼睛同贝尔摩德的深蓝色眼眸对上。
她的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堪称亲和的微笑,慢悠悠的吐出童谣的下半句:“Who will be tried(谁将受到审判?)”
“是谁,想要割下吟游诗人的头颅?”
最后一句话,她歪头对着贝尔摩德笑吟吟说道:“是你吗?”
“今天晚上还真是热闹的过了头呢。”
看着面前的陌生女性,迅速调整好自己状态的贝尔摩德熟练的扬起迷惑性十足的微笑,她的语调轻快至极:“您又有什么事呢?陌生的小姐。”
“库洛姆。”
这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微笑回应:“我的名字是库洛姆·,应家里人的邀请来帮忙处理一点小麻烦。”
“顺带一提,这个差不多笼罩了整个天台的幻术,是你的杰作吗?”
库洛姆·髑髅,这位享誉里世界的顶级幻术师微笑说道:“贝尔摩德小姐?”
第070章 第 70 章
幻术师, 整个里世界最为惹人忌惮的职业。
拥有雾属性的死气之炎不过是入门级别的要求,这一道对于天赋要求极高,真正拥有登顶天赋的人才少之又少, 像是库洛姆这样半道出家依旧能造就传奇的例子, 里世界应该别无二家了。
因此在宴会场中的烟雾散去后的某一刻,库洛姆敏锐的察觉到幻术的气息,并且并不是那些寻常用来哄骗他人的拙劣把戏,而是真真切切的, 足以构筑出欺骗现实的幻术。
她不禁扬了扬唇角。
的确同律所料想的相差无几, 贝尔摩德拥有着幻术的天赋,甚至比前些日子的库拉索还要优越几分。
可比起她来显然还是差的远。
毕竟这家伙的幻术, 明明是直接构筑在了她的幻术结界之内, 却完全没有发觉自己早就被蛛丝缠缚, 失去了最后的生机。
*
“天台?”
贝尔摩德皱了皱眉,她的心头咯噔一跳,之前被他她刻意压下的违和感不断翻涌,她的心中出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
不, 现在绝不是思索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定定的注视着面前的人, 将这人与她所知悉的所有知名幻术师一一比对。
霎时间,一个名讳划过了贝尔摩德的脑海。
库洛姆。
库洛姆?!
彭格列雾守之一的库洛姆·髑髅,师承彭格列的另一位雾守六道骸,实力强悍声名远扬, 国中时期便在指环争夺战中战胜了里世界成名已久的公认第一幻术师玛蒙,一战成名。
倘若面前这人当真是那个库洛姆, 那么这个被她用幻术欺骗死亡的人,又是何方神圣?!
“是你心心念念的, 红头发的贾巴尔哦。”
熟悉的男声满蕴笑意,不知为何一直未曾注意到的角落赫然站立着原本应该进入假死状态的云宫律。
他的耳垂已然结痂,礼服上发黑的部分足以证明这的确是同她对质的那位云宫律:“顺带一提,库洛姆胸前的那枚胸针和有希子夫人的只是同款罢了,我送她见面礼的时候可没想到会有让她用到的一天呢。”
意思就是连工藤有希子也站在他们那边了。
贝尔摩德的脸色越发难看。
云宫律缓步上前,微笑着细数:“构筑幻术领域,其虚假的造物足以欺骗现实。”
“真是一位了不起的幻术师呢。”
他如是喟叹着,一边说一边抬手从耳垂上撕下血痂,居高临下的打量着这一份被欺骗的现实。
他歪歪头:“库洛姆是多久做到这一点的呢?”
“那不重要吧。”
库洛姆并没有要配合云宫律同行比对的意思,她的目光聚焦在躺在地上的,顶着云宫律外表进入假死状态的贾巴尔。
“能够想到在领域之内用虚假的死亡欺骗自我是很不得了的想法呢,贝尔摩德小姐好厉害。”
嘴上是这样称赞,库洛姆却将一直捏在三叉戟尖部对准了贾巴尔,撤掉了自己所布置的伪装幻术。
云宫律耸了耸肩也不强求,他能和众多幻术师保持优良关系的秘诀之一便是管好你自己,因此他随口扯道:“说起来,你应该也可以撤掉你的幻术了吧,幻术布置在幻术之上,这是什么奇怪的俄罗斯套娃吗?”
贝尔摩德不置可否,依他所言收回了自己用于掩盖这里的幻术,露出了相当符合克丽丝·温亚德这样国际大明星身份的顶级套房。
云宫律第一个捧场的鼓起了掌声,这人向来擅长挑动情绪,即便在这样连搓麻将都凑不齐的人数中,也能面不改色的为刚刚还想让他假死的人送出称赞。
“真不错呢。”
云宫律笑眯眯道:“竟然能够在库洛姆的幻术之上再多做上一层如此精致的幻术,很厉害呢。”
贝尔摩德笑了笑,她环顾四周打量着这间曾短暂落脚的套房,走到她这个地位的人基础的观察力和记忆力不过是最基础的内容。
视线迅速略过房间各处,将场景中的物件同记忆中的事物一一比对。
得出的结果是分毫不差。
贝尔摩德叹了口气,明白自己同那位幻术师的水平差距完全可以用鸿沟来概括。
强者当然没有要体谅弱者的义务,试图去感同身受那是英雄的业务范围之内,因此在清楚明白了她今天绝不可能以强行的姿态突破后。
贝尔摩德索性坦荡了起来:“不愧是彭格列的幻术师,即便你告诉我这里就是天台,我也没能察觉到破绽所在呢。”
当差距变得无法衡量之后,放弃亦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云宫律耸了耸肩,对贝尔摩德的态度不置可否,反倒是库洛姆闻言抿出一个恬淡的笑意,温和而明亮。
库洛姆清了清嗓子,温声道:“那么,我就将这一层幻术撤下了哦,贝尔摩德小姐要不要稍微做一下心理准备呢。”
贝尔摩德自然没有准备的需要,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碍。
库洛姆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天台的设置一开始就是要奔着一个隔绝于世的绝佳舞台去的,因此在布置时她就特地将幻术内部同外界切割的明明白白,哪怕她是幻术的主人,也并不知悉外界的情况。
不过总归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云宫律和库洛姆的不约而同的想着——还有阿武在呢。
银色的三叉街在女性的手中如臂指使,旋转起来的弧光在虚假的房间之中,别有风景,云宫律在旁边沉思片刻,随后温声问道:“我有个问题,库洛姆。”
“在施展幻术之前,那样的像挥旗的动作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诶?”
库洛姆歪了歪头,随即道:“没有哦。”
见云宫律的表情,她又笑道:“不过这样很帅气不是…”
正说着,最后一层幻术也轰然碎开。
天台之上的夜风在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时候干脆利落的吹得三个刚从幻术中脱离的人迅速清醒了过来。
三人面面相觑,都有些莫名的不知道说什么,正好听到了另一边传来的金器交接的锵然声,云宫律率先朝那边走去。
“那边似乎打的很热闹呢。”
他笑眯眯的说道:“感觉现在过去会变得很有趣哦。”
库洛姆无奈的摇摇头感慨这人爱看别人热闹的毛病大概这辈子也治不好了。
然后自己也向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这一处天台是在称得上一个大字,三个人在顶层的花园中绕来绕去好几遍才找到了还在和山本武对峙的安室透。
山本武不知怎么的触发了解说功能,正在滔滔不绝的介绍着他直属部队人手一把的球棒。
云宫律蹙了蹙眉,在同安室透恼火又略略木然的双眸对视上的同时,他看见了一旁就黑衣组织手下护着的,布满裂纹的太刀——他又变回裂纹斑斑的球棒了,
云宫律:……
啊,他大概是明白怎么一回事了。
一旁原本解说欲爆棚的山本武在察觉到这三位时也停下了原本的讲说,他高兴的朝库洛姆和云宫律挥了挥手:“这里这里,情况如何?”
两人对视一眼,云宫律叹了一口气:“应该说是太过顺利,还是应该说是太过不顺呢……”
贝尔摩德自然没有要和彭格列凑在一起的意思,她耸了耸肩走向波本负伤版的身边,上下打量一番,然后吹了个口哨。
她摩挲着下颌评价道:“嗯,是蛮适合你的造型呢。”
安室透随口同她闲谈着,心神却被彭格列那边的会谈全部摄去,那边的云宫律已经驳回了两次山本武的提议,雨守现在很消沉。
但或许是他的关注过于明显,山本武抬头同他莫名对视了一眼。
然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云宫律。
山本武:“律,安室君有话让我带给你。”
“嗯?”
云宫律面无表情:“啊,这样啊,他说什么了呢。”
显然没有从工作中清醒过来,黑衣组织和彭格列同时在天台上开启了办公模式,社畜之感一览无余。
山本武却显然不在此列之中,他努力思考了一下,然后复述道。
“他说,‘哈罗是一只很乖巧的狗狗,请不要忘记了他哦。’”
原本条理分明的大脑像是突然卡顿一样,云宫律眨了眨眼消化了一下这句话,不由得转头看向安室透。
云宫律神色逐渐沉郁,紧紧的盯着安室透。
为什么要说哈罗。
这是要托孤给他的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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