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剑崖下,忘却一切
断剑崖下有许多灵剑, 却不是被折断后扔在此处的。
它们是玄剑门数千年来死了主人,却没有折断,在此处沉睡的灵剑。
人剑一体, 人死剑断, 可剑修们总是护着他们最爱的剑,往往自己神魂俱灭, 剑还没有多少损伤,它们不会再有新的主人, 无法被外人使用, 最后被玄剑门同门收集放在此处,是为祭奠。
在后山,鹤景霜看到了师弟景云,小少年坐在悬崖边,双手撑在身边,身体一晃一晃的,身边正立着鹤景霜要找的念霜剑, 好像在和它说话似的。
“景云, 你在做什么!”
景云循声看去,“哇”了一声:“景霜师姐,你总算回来了, 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回宗呢。”
鹤景霜面色一僵,她飞到景云面前, 伸手去拿念霜剑,却被它躲开,念霜剑藏在景云身后, 好像闹别扭的孩子在躲家长似的。
“念霜,你不是在等景霜师姐么, 快回去吧。”
念霜剑狠狠敲了景云一下,后者“哎呦”,很委屈地抱住脑袋,向鹤景霜控诉:“师姐,你快管管它!它欺负我!”
鹤景霜愣了一下,突然间问:“……你也是灵剑?莫非是时步长老的?”
“咦,你想起来了?”景云疑惑问了句,又自言自语道,“看上去不像呢,那就是时念长老告诉你的,可是她的状态不太好,难道是时念长老的那个分神说的?”
果然这些人都知道她的事,全都帮着白时念隐瞒她。鹤景霜抽了抽嘴角,她无奈叹气,强制性地抱住念霜剑,随后坐在景云身边,一边安抚念霜剑,一边对景云说:“我没有想起过去的事,但大概知道自己的身份,从前如何已经无所谓了,你能告诉我这半年来白时念都做了什么吗?”
“还有,宗门有多少人知道我的事,为什么都要帮她隐瞒我。”
景云眼睛一转,起身想跑,却被鹤景霜抓住衣领,他哭唧唧地说:“师姐,你还是去问时念长老吧,我也不知道,反正是我师尊要我这么做的。”
“那我换个问题,你真的是时步长老的本命灵剑?”
景云点头:“我是花云剑,但是和你不一样,我不能修炼,你看到的练气期修为是师尊为我做的伪装。”
“白、师尊说,玄剑门剑修的本命灵剑可以被锻成许多种形态,为何时步长老要让你化作人形,还在宗门内当最小的小师弟?”
“我也不知道,但是师尊说只要这样就好。”
鹤景霜嘴角微抽,景云性子很是天真,不是能说谎骗人的,所以事实可能就是,时步长老也和白时念一样,什么都不告诉自己的剑,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算了,景云你去玩吧,我和念霜好好聊聊,不必担心我们。”
“好,景霜师姐,师尊说了,我的事情也要对其他师兄师姐们保密,你不能告诉他们哦。”
“嗯,我明白。”
目视景云小跑着离开,鹤景霜仍旧坐在断剑崖上,她抱着整个剑都散发着不满气息的念霜,用和白时念相似的手法,仔细用灵力安抚着它。
【念霜,许久不见,你还好吗?】
念霜剑剑身猛地抖了一下,像是要从鹤景霜怀里跳出来似的,鹤景霜无奈,抚着剑身,轻柔地安慰它。
【没事的,以后我不会走了,去哪儿都带上你,好不好?】
可是鹤景霜忽然听到了一个抽抽噎噎的小女孩哭声,她在说“骗子”。
她在说:“你们都不要我了,都是骗子!”
鹤景霜猛地怔住,只是一瞬间的失神,念霜剑就从她的怀里跳出去,直直地往断剑崖下掉下去,鹤景霜伸手没能抓住,她一咬牙,也跟着往下面飞去,可念霜剑却已经不见踪影。
到阴暗的断剑崖下,鹤景霜莫名觉得呼吸困难,她下意识揪住胸前的衣服,带着无措和茫然向前,直刺身体的冷意让鹤景霜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她喊着念霜剑的名字,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忽然间,一阵凛冽的狂风袭来,鹤景霜侧身躲开,眼睛捕捉到来袭之人的身形,竟然是一柄闪着紫光的飞剑,她一怔,回身握住剑柄,灵剑并不反抗,就像鹤景霜从前握住金宇翔的凤翔剑一样,好像它飞来就是为了引起鹤景霜的注意。
鹤景霜顺势挽了一个剑花,定身站好,本想和这柄陌生的灵剑聊聊,可她定睛一看,注意到身边竟然四散插着无数灵剑,有灵光闪烁,也有锈迹斑斑,只有一个共同之处,全都是板正地插在地上,没有一柄是歪斜着的。
看着就像用灵剑做成的墓碑,也是灵剑的坟墓。
它们都是失去主人的灵剑,再没有别的容身之所,只能在宗门最冷僻的阴暗角落沉睡,随着时光流逝,它们的灵性终将被磨灭殆尽,最后成为废品,真正死去。
一股莫名其妙的窒息感觉抓住鹤景霜的心神,她有些慌了,放出神识想寻找自己的念霜剑,她不能让念霜留在这里,它还那么小,它的主人都还要它啊!
可鹤景霜的神识才刚放出去,便有无数繁杂的思绪涌入脑中,悲伤、绝望、痛苦、憎恨……这些堪称磅礴的情绪狠狠敲在鹤景霜脑中,她眼前一黑,大脑发懵,半跪在地上,只能用手中的陌生灵剑勉强撑住自己的身体。
【带我出去。】【我要去找他。】
【你身上有他的味道!】
【他还没死,带我去找他!】
被怒吼从狂风骤雨一般的思绪中惊醒,鹤景霜艰难运气,勉强问道。
【你要出去找谁?】
【唐峥旭,把我扔在这里的唐峥旭。】
【他骗了我,把我遗忘在这里。】
【我要去找他!】
最强烈的怨恨和愤怒像波涛一般拍打在鹤景霜的识海上,她面色苍白得厉害,一时间没有想起这人究竟是谁。
“阿霜,静心凝神,抱元守一。”熟悉的气息从身后裹住自己,手也被人握住,勉强支撑着身体的鹤景霜一软,被赶来的白时念抱进怀里。
鹤景霜听到白时念的声音,感觉到熟悉的灵力涌入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她怀里贴了贴,呢喃道:“时姐姐,念霜还在这里,要找到它,我没有不要它。”
在鹤景霜身后,白时念脸上闪过悔恨和痛苦,她低低地应道:“嗯,你且放心休息,我定会把它找回来。”
鹤景霜安心了,让人极度安心的温暖感觉驱散了周围的那些负面情绪,她勉强想保持清醒,最后却还是在这种熟悉的温暖中缓缓合上眼睛。
白时念将少女抱起,她冷眼看着地上的那柄灵剑,它执念成狂,被封在断剑崖下,闻着阿霜身上的味儿就冲过来,害她差点被此地积攒数千年的迷障所伤,可白时念不会因它的遭遇产生半丝同情,她只冷冷说。
“唐峥旭的确没死,他已夺舍他人躯壳,想将自己炼做人剑之体。”
“玄澜,你被他舍弃,他确实不要你了。”
玄澜剑身上紫光闪烁,白时念却没有多给它一个眼神,冷哼一声,厚重的冰壳从剑身蔓延生长,最后裹成人高的冰块,这柄玄澜剑竟是生生被白时念冻在这里,无声无息,连怨愤的思绪都传不出去了。
白时念抱着睡着的鹤景霜走到躲在角落的念霜剑面前,她轻声叹息:“这并非阿霜的错,我才是那个骗子。”
“念霜,回去吧,她会难过的。”
虽然这话带着请求的意味,白时念却没有给念霜剑选择的机会,她心意一动,便控制着自己的本命灵剑飞起,剑灵的反抗对她来说太微弱了,念霜剑的剑灵才刚诞生不久,而白时念,也不再是过去那个刚踏入修仙之途的小小修士。
只要白时念想,没有东西能违逆她的意志,可她永远舍不得让她最爱的阿霜难过。
念霜剑被白时念控制着落入被她抱着的鹤景霜怀里,白时念垂眸看着怀里睡着的少女,按人类的年纪算,鹤景霜如今还不到二十岁。因着修炼,身体的生长速度比凡人要慢一些,现在看着还是少女模样,缩在她怀里时只有小小一团,可那时她却忽然间失控,对阿霜犯下不可饶恕的罪。
阿霜厌恶被她触碰,她本不该再出现的。
可,为何阿霜愿意对她的分神和颜悦色,甚至说出那般亲密的称谓。
真令人嫉妒,凭什么,她不甘心。
若她收回那具分神,是否……白时念幽幽叹息一声,她抱着熟睡过去的少女回到白霜峰。
白时念将人放在床上,她没有看冷着脸的分神:“既然阿霜如今信任你,那便照顾好她。”
“你现在的修为低了些,”白时念每说一个字,身上的气息便再弱一分,和她相对的是分神,她体内的灵力猛然暴涨,修为从元婴后期一截一截增长,终于到分神后期,最后竟然又突破了。
“合体期,勉强算是够用。”
分神冷眼看着又想逃走的本体,她的脸已经快和雪一样苍白了:“你若继续躲在断剑崖下,渡劫期的修为便保不住了。”
白时念转身离开的步子没有半分停顿,比起鹤景霜的安全,修为又算得了什么,她们都知道这点。
“她最爱的还是你,若她知道,定会伤心。”
白时念挺直的背似乎被这句轻飘飘的话压弯了,她闭了闭眼:“那便永远别让她知道。”
“你还想逃到什么时候,你想让她跟你一样被情所困吗。”
“……你不是在么。”轻得像是幻觉的话飘进门,可说这话的人却已经消失了。
冷笑着目睹本体离开,分神坐在床边,她握上鹤景霜的手,像过去那样用灵力安抚她,她深深地看着鹤景霜,不知多久过去,鹤景霜慢慢睁开了眼睛。
可鹤景霜微启的双唇里吐出的字眼,已经不再是她最想听到的阿念了。
“师、时姐姐,”鹤景霜眨了眨眼睛,注意到分神脸上一闪而过的悲伤,她有些犹豫地问道,“你怎么了?”
分神微笑:“阿霜,我不会骗你,也不愿再隐瞒你。”
“刚才你在断剑崖下看到的白时念并非我,是本体送你回来的,连同念霜剑一起。”
那是白时念本人?!
鹤景霜僵住了,她反射性地从分神手中抽出手,用另一只手捂住还残留着分神掌心温度的地方,她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哦,她没去抓人,这么巧地在我刚回宗的时候遇到我,你给她通风报信了?”
“阿霜,我一直在你身边,该如何告诉她情况?”分神叹息,故作受伤姿态地说,“只是她一直待在断剑崖下罢了,这可不能怪我。”
鹤景霜眼神闪了闪,她起身抱着一旁的念霜剑坐在分神身边,两人之间隔了半个人的距离,她垂着头,低声问道:“她留在那里干嘛。”
“恐怕是为了躲你,她不敢见你,所以本体刚才给我传了灵力,让我好好保护你。”
鹤景霜咬牙,一股无名火从心底蹿上来,她冷笑:“那正好,我也不想再看到她!”
本来鹤景霜很在意断剑崖下遇到的那柄剑,还想问断剑崖下那些剑的事,但是知道白时念躲在那下面,就为了不看到她,鹤景霜立刻就气得什么都不想管了。
“现在只有心魔去抓唐峥旭?呵,无所谓了,反正我也不想恢复记忆,我要出去游历十年八载,就算心魔真的抓到人,也让她找不到我。”
“不准向她们泄露我的近况,否则我就一个人出门,连你也不带!”
见鹤景霜正在气头上,分神欲言又止,还是把话都吞回肚子里:“当然不会,阿霜,我也不想看到她们。”
分神微笑对气呼呼的少女说:“我只想独占你,哪怕是自己,我也不愿让她们分摊你的注意力。”
“你是我的,不过你大约不喜欢这种说法,那我换个形容。”
“我是你的所有物,是被你训化的忠犬,我不想让任何人接近我的主人,若再有其他狗闻着味黏过来,主人又将视线分给她们,我会非常嫉妒,甚至想杀了她们,好让我能独占你。”
鹤景霜微微睁大眼睛,听到这女人说出更不要脸的直白情话,身上脸上就跟着了火一样,从脖子根到脸再到耳垂,整个全部红透了。
“你你你、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别说这种话!”鹤景霜又想跑了,可她的手被抓住,挣也挣不开,她急得眼里含着水光,好像怕自己会被推倒一样,看着头顶都像是要冒烟了。
所幸女人没有动作,也没有继续说更刺激鹤景霜的话,只是轻笑出声,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阿霜,你的表情真可爱,放心吧,我不会做什么。”
“说这些话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是认真想要追求你,但我不会像她们那样欺骗你抢占你,我只想让你开心,你永远有自由选择的权利。”
鹤景霜觉得自己头上真要冒烟了,她想躲起来,可不知怎么竟然藏到女人怀里去了。
“你、你以后别说这种没脸没皮的话!我才不会吃这种招数,讨厌!”
“可这都是真心话,绝非谎言,当狗……”“呸呸呸,你这个变态!你再说我就真的生气了!”
“我才不想搞什么主人宠物的Play,变态,我我、我是你的徒弟,又不是别的什么,咳,总之,你要是再故意逗我玩,我就去断剑崖下面找白时念本人,至少她不会说这种没下限的骚话!”
分神眸光闪了闪,她抽去鹤景霜头上的发簪,纤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梳理着有些散乱的顺滑黑发,女人温柔问道:“阿霜,你讨厌‘主人’这个称呼?”
“废话,谁会愿意叫别人‘主人’啊,反正我死也不愿意,哼!”鹤景霜说完就愣了一下,她犹豫问道,“难不成……以前我是这样叫你的?”
女人为少女梳理长发的动作还是那么轻缓,她轻轻笑了:“嗯,有一段时间是这样的。”
“阿霜,你能告诉我,你会在何种情况称呼我‘主人’吗?我突然发觉,或许在很久之前我就已经狠狠伤过你的心,而我却丝毫没有察觉。”
鹤景霜没有说话,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闷声闷气地说:“跟我没关系,别问我。”
“我不知道你们的过去,我什么都不记得,别把多余的感情放在我身上!”鹤景霜没有从女人怀里出来,她死死咬着唇,拼命地想把眼睛里的泪意憋回去。
明明她不知道前因后果,为什么还要问她,白时念是想从她这里确认自己曾经错过挚爱隐藏的告白吗?
白时念不是很了解她吗?就算以前没有察觉到,现在也该知道了吧。
她来自一个人人平等的文明社会,她从小接受的教育,身边的一切人和事都让她绝不会将别人视作更高一阶的“主人”,所以她才会那么抵触成为剑灵的现实。
就算不得不接受现实,她也不会对白时念叫出“主人”两个字。
鹤景霜不会屈服于残酷冰冷的现实,可她会被一个傻子无微不至的爱驯化,她会爱上全世界最爱她对她最好的那个傻子,然后心甘情愿当她的狗。
她能愿意为白时念这个有所保留的师尊做任何事,被当成替身都无所谓,被强占都不反抗了,如果是全心全意爱她的灵剑主人白时念,她一定、一定会愿意把自己的一切交给她,尊严、人格、爱情……只要白时念想要,她什么都愿意做,什么话都愿意说。
伤她的心?现在跟她说又有什么用。
她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啊。
她的亲吻,柔得像水
“抱歉, 阿霜,我并非怀恋过去,”分神自然感受到了鹤景霜的难过, 她思索着用更易被接受的话为自己解释, “我只是发现自己还不够了解你。”
“我不愿再做任何可能伤害你的事,所以想用过去的事情举例, 想变得更了解你,这样才能避免再次伤你的心。”
“阿霜, 请相信我, 无论你是否记得过去的事,这对我来说都无关紧要,你才是最重要的,身份、能力、地位,这些和你本人相比,不过都是鸿毛,我不在乎。”
鹤景霜抽了抽鼻子, 忽然间又狠狠咬在女人的手臂上, 这次隔着衣服,一定不会再在对方身上留下痕迹,就像过去的一切好的坏的高兴的难过的事都没能在她自己心里留下印象。
“以前的我有没有对你说过, 白时念,你真的很会说情话。”
鹤景霜闷声说完, 抬头瞪她:“你就是用这些不要脸的情话把我骗到手的是不是!”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过去的我一定爱你爱到愿意给你当狗, 当宠物,所以才会心甘情愿叫你‘主人’。”
“我不知道你过去到底做了什么, 但我可以告诉你,我绝对不会再这样称呼你,也不准你再说任何‘主仆’有关的话,我们不是情侣,更不是伴侣,你的话只是性|骚|扰。”
“名义上我是你的徒弟,就算你只是分神,没有那些和我师徒相处的记忆,我最多也只会把你当师尊看待。”
“你对我不也一样,我没有过去的记忆,不记得所有让你爱上我的事,但你还要一厢情愿把我当‘阿霜’对待。”
“如果你不愿意,那就说出来,我也不愿意当你的‘阿霜’!”
女人从鼻腔中挤出一声笑,眼睛里却没有笑意,她的拇指轻轻抚着鹤景霜的双唇:“不,阿霜,我很愿意。”
“我就是白时念,不过少了与你的百年记忆,自然也是你的师尊,论对修仙界的了解,我不比自困在玄剑门的本体差,如今我的修为也足够收徒,足以在如今的修仙界护住你。”
“把我当成你的师尊吧,我求之不得。”
“阿霜,我比那个胆小鬼要好得多,多看看我,好吗?”
“把我当成你最爱的师尊,我比她更好,比她更温柔,更贴心。”
“所以,你能把对她的在乎,对她的恨,对她的爱,分一些给我吗?”
鹤景霜听呆了,她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她想转头逃开,可女人的手搂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正轻柔地抚着她的侧脸,而这种尴尬的坐姿还是鹤景霜自找的,她别开眼神,抿着唇不肯回话。
“嗯?”分神还等着她的回答,鹤景霜不由自主地循声看她,和刚才不同,女人这时候的眼神显得很温柔,深邃的黑瞳中完整倒映着她的身影,鹤景霜有些恍惚地想,真像一潭没有生机的死水。
她想拽着她下坠,一同沉溺到无人可达的湖心,她想独占她,她在用温柔做诱饵引诱她,她知道她拒绝不了。
白时念真的有病,她连自己也嫉妒,连对自己的爱也要抢走。
要答应吗?要拒绝吗?鹤景霜觉得有些口渴了,她下意识舔舔发干的唇|瓣,却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在面前的女人眼里就像是馋着小鱼干的猫儿,明明很想要,明明猎物已经触手可及,却心有顾忌,只敢全神贯注地盯着她,不敢行动,也不肯离开。
于是自视为猎物的女人理所当然地俯身,她勾唇微微笑起来,柔声问道:“乖徒儿,好阿霜,想要我吗?”
“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嗯?”她的唇几乎要贴在鹤景霜身上了,只是终究还残留着一线余地,她永远留给鹤景霜选择的余地。
可是,不带丝毫防备的猎物都走到面前了,馋得都伸出小舌头的猫儿会退缩吗?
鹤景霜失着神不知在想什么,她好像没有注意到女人离自己越来越近,只是机械性地舔着已经很润的上下唇,忽然,她的舌尖触碰到一个陌生的,温暖的,却同样柔软的东西,鹤景霜终于回神了。
她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要被那潭死水吸进去了,否则她怎么不逃开,为什么不跑掉,她应该害怕那张脸,她不敢和那个女人靠得这么近,她有心理阴影,她感受到她的气息就会害怕的。
明明应该是这样的。
可是,可是她也喜欢她啊,她也会想和喜欢的人接吻啊。
鹤景霜闭上了眼睛,好像只要闭上眼睛,就不会看到白时念的脸,只要沉浸在被勾着舌头亲吻的触感里,就不会感觉到白时念的气息,只要沉醉在唇舌交触的互动里,就不会想起那天被亲的时候,从嘴角渗进口腔,渗进皮肉的咸苦滋味。
这一次白时念真的很温柔,不会霸道地抢走空气和津液,不会用力卷着她的舌头,不会再像那天一样,好像要整个把她吞进肚子里,生生吃掉她。
女人的亲吻和她的情话一样,柔得像水,鹤景霜被她吻得晕晕乎乎的,她的思绪已经快从身体里飞出去了,那些身体上的感觉追不上鹤景霜飞散的念头,她恍惚地想,如果那天师尊能像现在这样温柔的话,就算被强占,她也肯定不会生气,就算心碎了,她也一定不会难过得流泪。
鹤景霜一直都知道自己喜欢白时念,只是比起对她的喜欢,鹤景霜有太多更需要在意的东西,前世纯情少女渴望的爱情对如今活在异世界的鹤景霜来说,甚至抵不过师尊对她的一个笑。
她最喜欢的师尊经常对她笑,浅笑、调笑、温柔的笑、下意识微笑……可是鹤景霜能感觉到,师尊的笑容里藏着悲伤,藏着她不知道也永远不想知道的过往。
鹤景霜不想打破她们的师徒关系,她不愿意改变,改变后的结果是她难以承受的,她原本以为只要做好心理准备就可以接受最坏的结果,可事实是她不能。
所以她很轻松就被留影球里的自己引出了藏在心底的心魔,她嫉妒被白时念全心全意疼爱的“闻霜剑剑灵”,不愿去想那其实就是她自己,她想报复强占她的师尊,想报复欺骗她的心魔。
可其实她更想报复自己,如果她不知道自己曾经有多么受宠就好了,如果过去自己没有和白时念吵架就好了,如果她没有被掳走受伤失忆就好了……有太多如果能让鹤景霜避免那天的心碎,但现实不会有如果发生。
甚至,如果对她道歉的人不是分神,而是白时念本人,鹤景霜大概立刻就原谅她了。
只要看到师尊流出泪,鹤景霜心里再多愤懑再多怨气,都会消失的,只要师尊抱住她,跟她说对不起,被她咬两口,鹤景霜就真的会原谅她。
但是没有,鹤景霜等来的是分神的道歉,是分神的告白,她是白时念的一部分,可她不是鹤景霜熟悉的师尊,她温柔到了极点,被骂变态也不在乎,被说讨厌也还是会死皮赖脸地拉着她的手,知道自己只是被当成师尊的替身也不生气,甚至还会笑着说勾人的情话,趁势引诱她和她接吻。
真正的白时念是这样的?真的好让人心动,过去她会爱上她也是理所当然的,她就是没有办法抵抗温柔的疼爱,她没有办法拒绝被爱的感觉。
可是,可是师尊为什么不一样呢?明明她也是白时念啊。
师尊应该是喜欢她的吧,但她那天一点也不温柔,眼睛还没有变红的时候就已经很强硬了,而且师尊为什么要躲她,还跑到断剑崖下面藏着,因为怕她生气,担心被厌恶?
可是明明师尊的分神就能看出她其实还很爱她,其实她并没有真的生气,只要对她道歉,把所有事情都告诉她,她就会原谅她的。
为什么师尊不知道呢?为什么师尊看不出来呢?师尊才应该是最了解她的人才对吧,师尊应该是最爱她的人吧。
好讨厌她,不想喜欢她了,干脆喜欢另一个白时念吧,反正她们都很爱她,喜欢谁不是喜欢呢,只要当被喜欢被疼爱的那个就好了。
只要喜欢那个不会让她难过的白时念,就不会再受伤了吧。
可是鹤景霜又感觉到了嘴里出现的咸味,温柔的亲吻也停下,她飞散出去的思绪终于回归身体,鹤景霜还是闭着眼睛,黑暗笼罩着她,她知道自己已经躺在床上,她感觉到眼泪控制不住地滚滚落下,滑过侧脸,打湿了鬓角的发,甚至灌进耳朵里,是和那个时候一模一样的感觉。
是冰冷的,让人害怕的感觉。
她听到白时念沉重的叹息声:“阿霜,对不起,是我太唐突了,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别害怕了。”
温暖的手正轻柔地擦拭着她脸上已经冰冷的水痕,这个白时念的动作和语气是鹤景霜最喜欢的温柔模样,鹤景霜闭着眼用力摇头,她握住女人的手,像脆弱的无家可归的小动物一样在掌心间蹭着。
“姐姐,”无声流泪的少女抽着气,抽噎着请求道,“你再亲亲我吧。”
“你多亲亲我,我就不怕了。”
女人沉默一会儿,鹤景霜听到她又叹了一声,然后潮热的气息再次喷在她的脖颈,于是一个又一个轻柔的吻接连落下,吻去脸上残留的水痕,舔去眼角不断涌出的泪珠,像是被羽毛扫过一样,痒痒的,一点也不会让人反感。
好喜欢被这样温柔地亲,被吻过的地方都像有细微的电流穿过一样,好舒服,好喜欢……
可是在鹤景霜收住眼泪之后,让她沉醉的温柔的吻也随之结束了。
鹤景霜轻轻抬眼,却看到女人分外悲伤的表情,那张属于白时念的脸上,出现了和她最喜欢的师尊一模一样的悲伤。
鹤景霜几乎要被那温柔笑容中的悲伤逼得窒息了。
为什么师尊会和分神有如此大的区别,她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是她一直不肯面对。
是因为她啊。
是因为她和白时念吵架离开,被人抓走,身受重伤还被抢走记忆,所以师尊才会对她那么小心翼翼,才只能以师徒名义和她相处,才会在看到她的时候目露伤感,才会什么都不敢让她知道。
也是因为她那么容易就应激,抗拒的反应让白时念失控,才会发生后面的事,白时念才会不敢出现在她面前,想要躲着她,因为她怕她会生气。
所以,从一开始,错的人就是她自己。
鹤景霜脸上的肌肉不自主地抽动起来,她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颤着声问:“是、是不是我让你难过了?”
“我……我会听话的,你别难过,呜……我,对不起,我不想哭的,我忍不住,对不起,我、很舒服的,真的,你再亲亲我吧,我一定、一定会很高兴……”
分神脸上勉强做出来的笑容冻住了,她立刻紧紧抱住陷入惊恐状态的少女,摸着她的脑袋柔声安慰她:“没有难过,阿霜,不是你的错,别担心,别怕。”
被拥住的少女哭噎着往女人怀里挤,她一声又一声地道歉,哽咽着,哭泣着,到最后连对不起的话都破碎了,女人一句又一句地安慰她,说没关系,说不是她的错,但她把鹤景霜说的所有话都牢记在心里,记仇的女人把里面涉及到的所有人全部记住,唐峥旭、心魔、本体……让阿霜难过的人谁也别想好过。
当然,还有她自己。
她听着少女抽泣的哭声,痛得心都快碎了,曾经阿霜从未哭过,可现在的阿霜却在她面前哭了一次又一次,而且每一次都是因为她,都是因为“白时念”。
白时念曾经放在心尖上疼的珍宝,到底是被她伤得最深,她自以为了解和自己神念交融过的“剑灵”,可从始至终,从过去到现在,其实她从未真正了解过她。
最后鹤景霜是在分神怀里哭得累到昏睡过去的,即便昏睡过去了,鹤景霜的眉头还是皱着的,她可怜兮兮地揪着分神胸前的衣服,哭得眼睛鼻子发红,那张皱在一起的小脸上还残留着哭干的泪痕,看着好招人心疼。
分神小心翼翼地控制灵力为鹤景霜缓解眼睛周围的经脉和肌肉,可同时她目光沉沉地思索着,阿霜的情绪为何会如此极端化,这不寻常,而且阿霜也并非那般爱哭的性子。
这样情绪反复失控的状态,倒像是被什么东西影响了。
魔气?不应当,阿霜能从哪里接触到魔气,又没人和她……本体!本体压着阿霜双修过!
想到这里,分神睁大眼睛,她紧紧咬着牙关,心里涌现一浪高过一浪的冰冷杀意,她怀里的女孩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不安地动了动,女人瞬间收敛好表情,轻轻抚着她的脊背,又试探性地往鹤景霜体内探入更多灵力。
纤如毫发的灵力散在鹤景霜的身体里,轻柔细密地探索着每一个角落,是安抚,也是探寻。
可让人失望的是,哪里都没有,那带着污浊气息的魔气并不存在。分神皱着眉头,犹豫片刻后又控制着自己的灵力向最重要的丹田和紫府探索而去,她非常小心,非常细致地不想让鹤景霜惊醒,多少显得慢了些。
丹田饱满,充盈着灵力,分神看得出来,只差一线,鹤景霜便能到元婴中期,半年间能达到如此境地,想必她一定是日夜勤奋,极少休息过。
分神心中又怒又怜,丹田内没找到魔气,再看最重要的紫府,她附在灵力上的神念很是轻易地进入其中,虽然鹤景霜失忆,但她的神魂不会拒绝“白时念”,她们过去曾数次神念交融,化作一体,如今分开也会被再度容纳。
暖洋洋的感觉像是泡在温泉里,不是身体,而是更深入,更亲密的灵魂,睡得很不安稳的鹤景霜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她看到近在咫尺的白时念微微皱着眉,她感觉到白时念的灵力又在身体里乱转,还有来自灵魂的,被一丝丝探索的侵入感,可又不是,是她对白时念敞开一切,欢迎这个外来者进入。
太舒服了,怎么会这么舒服。
彻底醒过来的鹤景霜哼哼着又往女人怀里挤,嘴里还不满地小声抱怨:“变态,你在干嘛呀。”
刚才的情绪失控好像只是幻觉,鹤景霜已经想不起刚才是为什么要哭了,她靠在女人的怀里,像幼猫一样蹭着她的颈窝,放在她身上的手没有动作,可体内的那股灵力却让鹤景霜放松极了,她在女人怀里软成一滩水,甚至舒服得发出哼哼声,说话尾音还带着卷,勾得人心里痒痒的。
“阿霜,舒服了?”
“嗯,姐姐,对不起,刚才我不该说那种话,我知道你们是一个人,只是太生气了。”鹤景霜闭着眼贴在女人脖颈上,她无比亲昵地贴着那里微凉的肌肤,嘴唇在上面蹭着,像小猫一样撒娇的少女没有旖旎心思,她只是想和喜欢的人更贴近一些。
“但是好奇怪,刚才我怎么会哭呢?姐姐亲得我好舒服,我没想哭的。”
“阿霜,这些时日你是不是产生过许多偏激的想法,情绪也很容易失控?”
鹤景霜眨了眨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我以为是因为产生心魔,所以没有在意,闷头修炼到元婴期后特意用战斗发泄,杀人的时候也没有感觉,还觉得很痛快,心情都好了。”
“这是魔气的影响,本体和你双修后,她体内的魔气极有可能进到你体内了,但现在我没有在你体内发现魔气。”分神撤回自己的神念和灵力,鹤景霜有点不开心地用牙轻轻磨着她的脖子,她还想继续呢。
“蚌妖王说,我的眼睛可以让我不惧魔气的影响,唔,不会是要我哭出来吧,哭过之后确实感觉心情轻松多了。”
“师尊失控,对我那么强硬也是因为魔气吧,真讨厌。”
女人低声说着对不起,鹤景霜摇摇头:“跟你没关系,而且其实我也没那么生气啦,只是很难过,因为我觉得我只是被使用的东西,师尊根本不在乎我的感受。”
“如果师尊那个时候能对我温柔一点的话,我大概就会接受了,被当成替身也没关系,虽然会心痛,但是只要能和师尊一直在一起,被隐瞒被骗都是可以的。”
“而且师尊总是很悲伤的样子,如果能让她开心的话,再怎么讨厌的事,我都愿意做,”鹤景霜低声说完,难过地往女人怀里挤了挤,“可是师尊是因为我才变得那么悲伤,都是我做错事情,呜,我要怎么办才好啊。”
“姐姐,你能帮帮我吗?”
掌握神通,心中决意
在鹤景霜眼里, “姐姐”和“师尊”真的是一个人吗?
不同的称呼让分神神情阴郁,她理所当然地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也顺理成章地被嫉妒的火灼烧内心, 妒火在她心中蔓延, 鹤景霜说的每一句“师尊”都让她嫉妒得发狂,她甚至想干脆杀了那个胆小鬼, 好让自己变成独一无二的白时念,变成鹤景霜最爱的师尊。
可是她不能让鹤景霜知道, 她也无法拒绝鹤景霜的求助。
女人深深地缓出一口气:“阿霜, 我会帮你,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我知道你想用双修的方法替她移除体内的魔气,可你的修为还不够,你的心境也无法承受魔气的负面影响。”
“只是和本体双修过一次,你就难过了这么久,哭了三次才消除魔气的影响, 若真要用流泪才能清除体内的魔气, 你岂不是要为她哭瞎眼睛?我们如何能舍得。”
鹤景霜皱着脸小声说:“肯定不是,只要我能掌握眼睛的天赋……对了,我这里还有两颗蚌王珠, 给师尊用的话,一定能帮助她维持理智, 这样她就不必待在断剑崖下了。”蚌妖王是分神期,他的蚌王珠无法除去渡劫修士体内的魔气,只能起到限制魔气影响的作用, 这是他最开始就告诉鹤景霜的事。
“姐姐,你帮我拿给她好不好, 我不敢去找她……”白时念不敢面对鹤景霜,鹤景霜何尝不是同样,她缩在分神怀里的时候甚至不想抬头看那张熟悉的脸。
“不好。”女人平静拒绝了鹤景霜的请求,她从床上起身,没有看鹤景霜,鹤景霜能感觉到,她的心情非常糟糕。
鹤景霜愣住了,她坐在女人身后,小心翼翼地去拉她的手,带着委屈问:“姐姐,这也要吃醋吗?你们是一个人啊。”
“那为何,你要叫她师尊,而我只是姐姐?”
鹤景霜眨了眨眼睛:“因为你之前说的,想要我这样叫你,我以为从前我就叫你‘姐姐’。”
“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可以改,”见女人的脸色没有好转,鹤景霜耷拉着脸小声问,“那、那我要叫你‘主人’吗?”
“待会儿我自己去找师尊,之后我还是会和你一起出门游历,主、主人,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女孩可怜兮兮的语气听得女人呼吸一顿,她猛地将鹤景霜拉进自己怀里,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不必以这种方式讨我喜欢。”
这女人果然很喜欢“主人”的称呼,鹤景霜鼓着脸,视线漂移着闷声说道:“反正我是你的剑灵,本就该这样的。”
“你当真心甘情愿?”
“没有其他人的时候,可以……”她脸皮那么薄,死都不想在人前叫别人“主人”,只是在私下叫的话,就、就当是情趣了。
分神看着她害羞的样子,忽然轻笑出声:“不必,阿霜,叫我阿念吧,这才是你最常的叫法,比起师尊或者主人,我更喜欢这个称呼,更亲密。”
“可是阿霜,本体让你那么伤心,你对着我哭过几次便不生气了,还心心念念着要帮她?”
“不行哦,她是胆小鬼,怯懦得让人厌恶,你越喜欢她,我便越觉得她碍眼,甚至想杀了她,好让我自己取而代之。”
“若她不能主动对你道歉,求得你原谅,你就要无视她,嫌恶她,在她面前与我亲近,亲昵地唤我阿念,与我亲吻。”
“我要她嫉妒,要她发狂,要她跪下向你认错,哭着祈求你的原谅。”
鹤景霜睁大眼睛,她被分神的话惊呆了,她没听错吧,这女人对自己也这么心狠?
分神轻轻抚摸着鹤景霜的脸,慢条斯理地说:“阿霜,是她没有护好你,你失忆和她脱不了干系,她还不顾你的意愿强占你,做尽让你伤透心的事,却没有勇气直面你。”
“在我看来,她做错太多事,若她得不到惩罚就轻易被你原谅,你甚至还想为她献身,愿意与她双修,呵,天底下哪有这般轻松的好事?”
“可是,你们是一个人啊……”
女人牵唇笑起来,敛去眼里的杀意,只轻描淡写地告诉鹤景霜:“阿霜,若我是本体,她是分神,在我从血生境出来后立刻便要杀了她。”
“她怎能不护好你呢?”
看似轻柔的语气却让鹤景霜不寒而栗,她有些瑟缩地点点头:“我知道了,都听你的。”
“那,还有心魔怎么办,我也讨厌她,但你们都是一个人,她也是真心喜欢我……”
“杀了她如何?”
“啊?”
分神眯了眯眼睛:“是她在误导你,才让你以为自己被当做替身,她才是让你心碎的罪魁祸首,既然如此,便杀了她,若你动不了手,我可以……”
鹤景霜被分神的话吓了一跳,她连连摇头:“不不不,我没有气到要杀她的地步,只是不想搭理她,这样就够了。”
“而且,心魔也是白时念的一部分,若她死了,一定会影响你,我不愿,不管是哪个白时念,都要好好的,”鹤景霜揪着分神的衣服,有些紧张地小声说,“虽然她的性格和你和师尊都不太一样,但如果她不是装系统骗我,我也会喜欢的。”
说到这里,鹤景霜的脸上泛起明显的桃粉色,她咬着下唇,还是没脸说出后面的话。她哪里说得出口,接受她们其实是一个人之后,鹤景霜发现,其实三个白时念她都很喜欢。
虽然表现出的性格不同,对待她的方式也不同,可是鹤景霜能感觉得到,她们对她的爱意,对她的温柔,其实是一样的,一样浓烈,一样炙热。
她很贪心,她都想要。
分神挤出一声笑,她摸着少女垂下的脑袋,慢悠悠地说:“阿霜,她们都伤了你,却能得到和我相同的待遇。”
“我很嫉妒。”
“所以,你是否该给我一点微不足道的福利呢。”
多么让人浮想联翩的暧|昧语气,鹤景霜听了立刻像被火烫了一般从床上跳下去,她不敢和女人对视,只能垂着脑袋,乌发间露出的耳朵都红透了。
“我、我……你别欺负我,我受不住。”
女人透着愉悦的笑声让害羞的鹤景霜彻底恼了,她似怯似怒地抬眼瞪她,眸子里涌动着羞怯到极点的水光,太勾人了,真想欺负她,让她在身下哭着求饶。
分神眸色渐深,但她知道还不是时候,便只是抬手刮了刮她的脸:“阿霜,福利就等关键时候再给吧,我的耐心有限,却也不想逼迫你。”
“别勾我了,听话。”
明明就是你先开始的!鹤景霜羞恼地咬上女人的手指,但真咬上去了,又舍不得用力,只是像小猫一样轻轻磨着,磨得女人身体里着起火,点火的小坏猫却不肯亲自熄灭它。
鹤景霜轻咬两下后松了嘴,对她做鬼脸:“略,你这个颠倒黑白的变态!”
对上女人深沉的眸子,鹤景霜缩了缩脖子,她捞起放在一旁的念霜剑,生怕自己要被人推倒一样跑出门去,嘴里还喊着:“师尊,半年没回宗,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先走了,等要出宗了再来找你。”
“反正、反正我现在肯定不愿意,你别想了!”
鹤景霜飞快地跑回自己的院子,扑在冰冷的床上滚了两下,才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她捂着烫得吓人的脸,在床上张着嘴无声尖叫,天呐,她这算是开始和白时念谈恋爱了?不不不,应该不算吧……呜呜,可是她们亲都亲过了,而且刚才气氛还那么暧|昧,差点就……呜!
不知怎么的,这时候鹤景霜竟然有点怀念以前那个会在她脑子里叽叽喳喳说话的“系统”了。忽略被骗的事,其实和“系统”斗嘴的感觉还不错,她能放心地对“系统”表现出真实的自己,也能久违地对人聊起前世,尽管“系统”所知道的东西全部来自她!
如果“系统”还在,现在她肯定会念叨她们怎么不干脆做完全程算了……呸呸,不可能,不可能!
鹤景霜翻身仰躺在床上,抬手遮住眼睛,她幽幽地叹了一声,真的是因为魔气被她哭出去了,所以她才消气吗?应该不只是这样才对。
鹤景霜扪心自问,她的愤怒和心碎感觉都发自内心,愤怒时的想法,心碎时的痛苦,不可能只是被魔气影响。
回想着之前的事,鹤景霜忽然惊觉在面对“白时念”的时候,她容易变得偏激,一两句强硬的话,一个悲伤的表情,甚至一个冷淡的眼神都会勾起她心里的负面情绪,让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只是一点点魔气就会让她变得偏激,那么师尊在面对她的时候,究竟都忍耐了多久啊,师尊在看到她孺慕却陌生的眼神时,心里该有多么悲伤啊。
师尊是那么强大的剑修,却会因她被心中情绪折磨,还要苦苦忍耐十二年,最后失控,在伤害她后绝望到被心魔占据身体。
白时念的分神因为她受伤失意的事憎恶本体到想杀了她,直面她受重伤昏迷,还在失控状态下强占了她的白时念本人,她又该多么憎恨自己啊。
这样想着,鹤景霜哪里还能对白时念生气,她心里又酸又胀,只有心疼师尊一个念头了。
可是分神不让她轻易原谅师尊,唉,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鹤景霜想了想,觉得还是得先解决魔气的问题,只要师尊知道自己是被外物影响,或许就不会再封闭自我,甘愿待在断剑崖下了。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鹤景霜却迈不出步子,她在屋子里来回转了好久,把几个储物法宝中的东西点了两遍,重温玄剑门教习的基础剑招,练了两遍白时念教她的剑法,可还是紧张。
最后她干脆坐下静心修炼,沉浸在控制灵力流转,全身都被温和的灵气冲刷的感觉中,鹤景霜的心也渐渐宁静下来,或许是因为心境开阔许多,她在不知不觉中又出现入定的状态,忘却外物,只注意到有越来越多的灵力涌入体内,被丹田内的元婴吸纳。
没有耗费太长时间,忽然,小小的元婴睁开眼睛,与内视的鹤景霜对上视线,鹤景霜身体陡然一颤,便从入定的状态中出来,她睁开眼睛,沉思片刻后招出体内的元婴,她能和元婴的视线共享,此时就可以看到自己的样子。
元婴的视角有很大不同,鹤景霜第一次“看”到自己,身上透着浅白色的光,再细看,体内除了顺着经脉流转的灵力,还有似乎是血管的细密红线,遍布整个身体,这些红线也散发着浅浅的光,给鹤景霜的感觉与在血生境第一次见到景容时很是相似。
这些“血管”有一个核心,大约就在人类心脏的位置,它也像人类的心脏一样鼓动着,鹤景霜心有感悟,这应该就是白时念为她炼制身体时重做核心的血之灵。
鹤景霜深吸一口气,和元婴对视,元婴的眼睛与那两颗蚌王珠太像了,如同黑色的珍珠,透着莹润却无机质的光泽,不像人的眼睛,和她的眼睛有很大区别。她的眼睛是透着一点琥珀色的棕黄,只有瞳孔才是黑的,情绪波动时会骤缩,也会扩大,就是纯粹的人眼。
可是在元婴的眼中,鹤景霜的眼睛不是这样的,如黑珍珠一般的眼睛周围泛着一丝丝微弱的黑气,正往空中散去,或许再过两天就能彻底消失,鹤景霜知道这是残留在自己体内的魔气,此时她有一种感觉,自己能触碰到这些魔气。
半个拳头大小的元婴飞到鹤景霜跟前,她将手放在鹤景霜的眼睛上,虚空一握,鹤景霜便真的感觉自己手中有了轻纱似的触感,再用力一拉,那些魔气就被扯了出来,一点也不剩下。
只是这一握一拉的动作,几乎耗空了元婴体内的灵力,来自灵魂的虚弱感吓得鹤景霜连忙将元婴收回到丹田中,元婴回去后又闭上眼睛,微微开口,鹤景霜丹田内的灵力被元婴吸进去,如滚滚江流,有了要将丹田内灵力海全部吸空的架势。
鹤景霜皱眉,用极品灵石在周围布下聚灵阵,手中还拿着两块灵气,以最快的速度吸收灵气,大约一个时辰后,元婴消耗的灵力补充完毕,丹田也恢复原本状态,鹤景霜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突破到元婴中期后,鹤景霜发觉自己出现一门天赋神通,浅浅试了一次,竟然可以扯出人体内的魔气,只是她修为太低,尽管只是一丝残留的魔气,想清除也得耗费她八成灵力,如果想除去白时念体内被压缩到极致的魔气,鹤景霜觉得,在她到分神期之前,绝无可能。
而且还要加上心魔分神体内的,她们合体后魔气必定会叠加,恐怕就算到达分神期,她也无法轻易做到。
鹤景霜面色严峻地想了想,如果用双修的办法一点点将白时念体内的魔气导入到她体内,再循序渐进地去除,这应该会是最快清除白时念体内魔气的办法,而且如果和白时念双修的话,她的修为也能很快提升,白时念的分神说了,她进阶没有瓶颈,只要灵力积累足够就能进阶。
最大的问题就是白时念会嫉妒自己,如果她不收回分神,就需要想办法安抚她们……想着想着,鹤景霜忽然回神,等等,为什么她会对和白时念双修没有任何抵触?不应该啊,她怎么可能想着用这种方式帮师尊,太不知羞耻了!
鹤景霜觉得很不对劲,这不是身为徒弟的“鹤景霜”会产生的想法,就连刚才的吻也是,她从来就没有想过会和师尊接吻,也不敢想。
只有“闻霜剑剑灵”会有这样的念头,也只有她才会被白时念的情话撩拨,轻易就心动得不得了。
想通这点,鹤景霜面色白了一瞬,她和“闻霜剑剑灵”的交集只有景容给的那个留影球,里面藏了一丝过去的魂力,如果只是这一点魂力就能让她在白时念面前变成刚才那种娇气撒娇的样子,那么,假使她失去的那部分神魂被夺回来了,她还会是“鹤景霜”吗?
鹤景霜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能想到的可以求助的人只有白时念,她犹豫了很久,想到分神之前对她说的话,还是咬咬牙打算去找分神。
可是等她飞到白霜峰峰顶,却发现分神不在竹屋中,不知去了哪里。过去白时念总是待在这里,只要鹤景霜想见她,立刻就能见到,这会儿没有见到人,鹤景霜忽然觉得心里有些空荡荡的。
若非被过去的心魔所困,白时念不会把自己困在小小的白霜峰上,她是那么厉害的大能,可以去世上任何地方,如果白时念体内的魔气被清除干净,在她解开心结之后,她就该面对飞升雷劫了吧。
鹤景霜从来相信白时念必定能渡过飞升雷劫,她一定能飞升,去到更广阔的仙界。
可是她呢?她现在能自主修炼了,不再是白时念的剑灵,她无法跟白时念一起离开,就算和白时念成为道侣,她也还是会被留下。如果白时念知道她的顾虑,她一定会说,是否飞升对她来说无关紧要,她可以永远留在这边,只愿和她相伴。
鹤景霜紧紧抿着唇,她知道过去的自己为何要拒绝白时念,甚至和她大吵一架了。
比起和白时念成为道侣,和她在这个世界白头到老,鹤景霜更想看到白时念飞升成仙,她是绝世天才,就该被所有人敬仰,理应去更广阔的世界。
鹤景霜为何确信白时念心中藏着悲伤呢,是因为她最在意的师尊总是待在小小的白霜峰,总是平静地坐在窗前,看着窗外摇曳的竹林,好似世间再无留恋,只有亲手养大的徒弟还能唤起她的注意。
看着这样的师尊,鹤景霜会无比心痛,同样的,若是白时念要为她放弃飞升机会,鹤景霜更宁愿永远离开她。
因为从前的闻霜剑剑灵是鹤景霜自己,所以鹤景霜知道,她就是会做这样的事,何况从前白时念那么宠她,那时的她已经被宠坏了,被宠坏的她在怒气的裹挟下离开玄剑门,一次冲动之举让自己身受重伤,失去珍贵的记忆,也伤害了最重要的人。
过去的鹤景霜也一样,如果她能再冷静一点,不轻信“系统”的话,她就不会因为师尊的话应激,让情况变成现在所有人都不愿看到的局面。
鹤景霜失魂落魄地看着空荡的竹屋,最后她关上门,向后山断剑崖飞去。
她想看到白时念飞升成仙,也想陪伴白时念左右,既然分神说她修炼没有瓶颈,那就用最快的速度追上师尊的修为,这样的话,就算师尊飞升离开,她也能很快追过去。
她是闻霜剑尊的爱徒,她有绝佳的修炼天赋,理所当然,她也能紧随师尊脚步,一起飞升。
若找回过去的记忆能解开她和师尊的心结,能让师尊对她放心,那就这样吧,而且想起一切之后,她的修炼速度应该也能加快许多……她们毕竟是两情相悦,不会像她这样抵触和师尊双修。
师尊离开,本性强硬
再到断剑崖下, 鹤景霜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没有再被灵剑们散发出的负面情绪影响,她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很快就发现唯一和环境格格不入的巨大冰块, 几乎有人高,之前显然是没有这个障碍物的。
鹤景霜走到冰块前, 看到里面冻着一柄灵剑,正是之前爆发强烈意愿, 说要出去寻找唐峥旭的那柄紫色灵剑, 现在却被冰块冻住,什么也做不到了。
鹤景霜猜测,这或许是唐峥旭原本的本命灵剑,只是被入魔后的他抛下,被遗忘在这里,这柄灵剑大概是感觉到她身上残留的一点点唐峥旭的气息,所以发了疯似的要她带自己出去, 去寻找自己的主人。
轻轻摸着冰块表面, 鹤景霜叹了一声,不用猜她都知道,这冰块肯定是白时念凝出来的, 她在迁怒这柄无辜的灵剑。
“师尊,你还在这里吧, 可以出来吗?”
“我有很重要的事,想和你好好谈一谈。”
没有得到回应,鹤景霜蹙起眉头, 她放出神识,想在这幽暗的崖底寻找白时念的身影, 她又感觉到了汹涌的负面情绪,这些超过鹤景霜承受能力的情绪让她面色不由得苍白起来,身形也开始摇摇欲坠。
鹤景霜忍着强烈的不适继续搜寻着,她找不到白时念存在的痕迹,但她能感觉到,那个躲着她的女人就藏在这里,一股贪婪又粘稠的视线一直聚焦在她身上,像是要剥开她的血肉,直达她的神魂,将她吞吃干净。
“我知道你在,师尊,我知道你为什么会失控,那天的事我也有错,我已经不生气了,你别躲着我,出来吧。”
可是这里只有飘渺的回音在回荡,鹤景霜无奈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松了力气,让身体自由倒下,但她没有倒在地上,鹤景霜落进了一个并不温暖的怀抱,女人低哑的声音随之飘进她的耳中。
“阿霜,你想说什么?”
鹤景霜得逞地抓住白时念的衣服,不给她逃走的机会,尽管女人抱着她的手收得那么紧,可她不想让白时念再有机会松开。
“师尊,你知道魔气的事,那不只是你的错。”
“嗯,我知道,但我不想再对你失控,你该离我远些,有任何困难,你都可以去找我的分神,她可以解决你的麻烦。”
“我可以除去你体内的魔气,只是需要一些时间,”鹤景霜反手抱住女人的腰,无比认真地看着她说,“你要相信我,我能做到,你知道我可以,对不对。”
可是鹤景霜感觉到女人真想放手,她很不高兴地扯了扯嘴角,怒气涌上心头,她干脆拉着女人的衣领,亲上白时念的唇瓣,很凉,紧紧抿着,和分神的感觉一点也不一样。
白时念在抗拒她,这让鹤景霜心中愠怒,她像是在对教导她的师尊彰显自己的成长那样,她咬着女人的唇,用力挤开两片合起的唇瓣,伸出舌头舔舐紧闭的牙关,以侵略者的姿态扫过牙缝,想侵入进去,最后却只能无功而返地发出不满的哼哼声。
“你干嘛呀,”鹤景霜软下来了,她很委屈地抱着年长的女人,娇声埋怨道,“我都这么主动了,你不喜欢我亲你吗?”
“都说我不怪你了,师尊,你别不理我,我不高兴了。”
可是白时念一直很沉默,她目光沉沉地看着怀里好似在撒娇的女孩,忽然抱着鹤景霜从这里飞出去,几个瞬息就回到白霜峰,鹤景霜看到是她自己的屋子,立刻拧起眉头,紧紧抱着白时念的腰不放。
“你不能扔下我!”
这话一出,白时念僵住了,她有些无措地说:“我从未想过抛下你,只是,我只是担心又让你失望难过……唉,阿霜,不必为我勉强自己。”
“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师尊,那天是因为我被藏在我身上的心魔误导,又有魔气影响,所以才会那么容易应激。”
“我知道过去的事了,其实我是你的剑灵,你爱的人一直是我,以前我们是两情相悦,”鹤景霜咬住下唇,垂着眸子有些羞涩地说,“双修什么的,只要你温柔一点就好,我、我会喜欢的。”
白时念痛苦地闭上眼睛,她狠心推开怀里的女孩,低声说道:“过去的事都是我的一厢情愿,你……你并不爱我,我的分神不知这件事。”
“阿霜,既然如今有其他分神保护你,我便能放心去魔域,魔气之事在魔域自能解决,但魔气之事知道的越多,越易受到影响,故而从魔域出来之人都要用秘法模糊相关记忆,百年前的事与现在并不相同,等你晋升到合体期再去魔域吧,届时你自然会知道一切。”
“但是阿霜,你要记住,无论那两个分神说什么,你都不要相信,我的本性并不温柔,永远只想独占你,甚至想囚|禁你,将你永远关在我身边,她们和我一样,对你的温柔全部都是伪装。”白时念的声音变得非常沙哑,鹤景霜还没来得及伸手,她就消失了,只在房间里留下一句仿佛幻觉的叹息。
“魔气只能勾起人心阴暗,那日我做的事,的确是我心中所想,我无法对你温柔,无论本体分神,皆是如此啊。”
竟然真的被扔下了,鹤景霜的表情僵在脸上,她垂着头,前发挡住燃着汹涌怒火的眼睛,她死死握住手,掌心被掐出白痕,心中怒气甚至比知道自己被骗时还要更多。
白时念,你把我的心情当成什么啊。
鹤景霜用力深呼吸两次,她冷笑出声,甩袖离开院子,不就是去魔域吗,混蛋,等着吧,等她把记忆都找回来了,她就要带着那两个分神大秀特秀,左拥右抱,在床上做给你看!
究竟爱不爱,你说了不算!
你这个自说自话的大混蛋!
带着一肚子火气,鹤景霜怒气冲冲地去了宗门任务处,她一口气接了许多战斗和炼丹的相关任务,不把心里的憋屈发泄出去,她都要气得没法修炼了!
分神说过要带鹤景霜参加多宝楼的珍宝拍卖会,最迟到那时她就会回来,在这之前鹤景霜就把时间耗在宗门任务上了。
在任务处接任务的时候,鹤景霜全程冷着脸,一看就是心情非常不好的样子,所以即便大家有很多想问的话,却一个也不敢上前和她搭话。这么些年鹤景霜独来独往惯了,心里又憋着一肚子气,没发现同门的异样眼神,每天闷着头完成任务。
那不眠不休的架势,好像任务对象和炼丹炉是仇人似的,不眠不休做完这些任务,加上之前寻踪玉剑奖励,鹤景霜至少二十年不必担心宗门任务的事。
鹤景霜的修为提升太快,玄剑门没有这样的先例,现在的掌门花时步特批让她按金丹期弟子的规矩再历练二十年,毕竟鹤景霜年纪轻轻,让她去东来峰教导新入门的弟子,恐怕要算误人子弟了。
若鹤景霜能在二十年期限内将修为提升至合体期,不管如何都得去魔域,花时步笑眯眯地表示,很期待鹤景霜的成长,她必定能成为整个天衍世界修行最快的天才。
“时步长老,你知道我不是纯粹的修士。”知道花时步一直在帮着白时念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鹤景霜对她没了从前的好脸色,冷眼看她的笑脸。
她还没找这人算账,现在居然不请自来,白时念不在,这女人就仗着长辈的身份调戏她,呵呵。
“小阿霜,此言差矣,”笑颜如花的女人转到鹤景霜身后,她轻轻勾住鹤景霜握着念霜剑的手,啧啧道,“如今你的情况,与修士有区别么?”
“能自主成长,有蓬勃的生命力,丹田经脉甚至紫府,全部与人修无异,体内的灵力也皆由你自己修炼而来,灵兽妖物尚且能成为修士,你又何尝不能算呢。”
鹤景霜触电似的甩开她,皱眉说:“别碰我。”
“哎呀,真的不能被人碰了吗?看来时念当真做的很过分呀,小阿霜,要不你考虑一下,来当我的徒弟吧,师叔必定比她温柔。”
“时步长老,慎言,”鹤景霜一直知道花时步很不着调,却也没想到她居然能说出这种话,当下脸色更冷了,“当心我家师尊提剑上门。”
“她不是已经扔下你去了魔域么,”花时步笑眯眯地摸着下巴,语气轻佻地说,“你还这么小,她竟也舍得,都不怕你被其他人吃了去。”
“是瞧准你已经对她情根深种了吧,啧啧。”
“花时步,离她远点!”分神的脸黑得吓人,她闪身到鹤景霜背后,揽着她的腰,完全就是彰显所属权的姿势。
分神目光深沉地盯着花时步,觉得她的假笑比从前更碍眼:“感情不是抢来的,自己去找,离我的宝贝远一点。”
“原来还留着分神,真遗憾,”花时步无奈摊手,语气却听不出遗憾的意思,“别这么看着我嘛,我又不是来拆散你们的,加我一个又怎样。”
“滚!”白时念的怒脸让花时步笑意更深,她朝鹤景霜挥挥手便消失了,再不走,怕不是真要被砍。
鹤景霜惊了,花时步真的不是故意挑衅吗?她单知道掌门很不着调,没想到她竟然还敢在白时念面前说出抢人发言,以前也没见她这么嚣张啊。
“师尊,时步长老和你关系很差吗,还是说这就是她的本性?”
“别管她,”分神从身后蹭了蹭鹤景霜的侧脸,低声道,“叫我阿念,阿霜,现在没有其他人。”
“那你要告诉我时步长老的事,我想知道。”
分神有些不悦,但还是老实说了:“她自幼情感淡薄,后来从藏书阁中找了个落灰已久却和她性格很相合的拈花无情剑剑谱,被魔气勾出心中深藏的情种却不自知。百年前她到分神后期,自知如此下去终生无法再进阶,便隐姓埋名独自出门游历,之后究竟发生何事,我也不知。”
“在那之前,她不是这般没脸没皮的样子,许是受了什么刺激吧。”
鹤景霜瞪大眼睛,惊道:“时步长老哪里像是情感淡薄的人,她平时动不动去东来峰逗弄年轻弟子,每天笑眯眯的,还喜欢写些情情爱爱的狗血话本子,什么为渡情劫假成亲再死遁离开,什么两情相悦却因故失忆,还有霸道师尊娇宠爱徒……等等,她不会是拿我们两个当素材吧!”
突然发现真相,鹤景霜气得脸都红了,她越想越觉得自己被当成乐子观赏,拳头很硬,想打人。
可是想想对方是渡劫大能,怎么也打不过,鹤景霜只能深吸一口气,又问道:“宗门的前辈们都这般不靠谱么?你就不提了,就是个变态,时步长老也没好到哪里去,还有那个唐峥旭,莫非都是因为魔气?”
“魔气只能勾起人心底的妄念,越是孤冷偏执的,便越容易受影响,我们三个对所求之物的执念太深,长老和掌门便让我们回宗管理宗门事物,但只是延缓魔气的影响,无法根治。”
“所有宗门大家族都是这样吗?”
“并非,如今各宗的高阶修士大多在魔域,只有玄剑门让最年轻易受影响的弟子回来,等解决执念后再回魔域战斗,至于其他宗门,则是由放弃修炼,寿命所剩无几的年长者镇守本宗,也有像多宝楼宿眉那样更注重家族传承,分身无术,只得放弃魔域内的机缘。”
分别许久,再见面没有得到关心,还被问了许多无关的问题,分神很是不悦,她贴在鹤景霜耳廓边,故意压低声音,做出委屈的语气问:“阿霜,你不想知道我这些时日都去做了什么吗?多关心关心我嘛。”
“哦,你想说的话就说吧。”
“阿霜,怎么生气了?是怪我不辞而别吗,可那时你在入定,我不能打扰你,我已经努力赶回来了。”
鹤景霜没说话,她推开分神贴在自己耳朵上的脑袋,哼了一声。
“莫非是本体惹你生气了?”
不提她还好,提到她了,鹤景霜又像吃了炸药一样,语气生硬地回答:“是啊,那个自说自话的混蛋不给我说话的机会,扔下一堆谜语就跑魔域去了。”
“我都主动、咳,反正,以后她给我等着瞧!”
分神眯起眸子,挑起鹤景霜的下巴问:“阿霜,主动什么,能告诉我吗,嗯?”
危险的气息顺着低柔的声音蔓延开来,鹤景霜心里一紧,她若无其事地说:“修为提升后,我发现自己可以直接清除他人体内的魔气,只是耗费灵力甚巨,如今修为太低,还派不上太大用场,本打算和师尊聊聊,让她放心。”
“结果她说什么其实原本我不喜欢她,还说自己从来不是温柔的人,叫我不要相信你们的话,以及,这百年间魔气和魔域的情况发生变化,如果我想知道更多魔气的事,就尽快修炼,说等我到合体期之后再去魔域,届时自然会知道一切。”
“哦,她还说,魔气只是勾起心底的阴暗想法,那天她对我做的事就是她真正想做的,在床上,她没办法对我温柔,”鹤景霜转头看向分神,轻声问道,“你也是这样吗?阿念。”
这招祸水东引成功转移对方的注意力,鹤景霜反客为主,她抓住分神的手,直视她的眼睛:“你应该会对我温柔一点吧,如果是装出来的温柔,那你最好永远对我装下去。”
“当然,”笑着回应的女人将鹤景霜揽进怀里,她贴着身量初成的女孩的脸,“我可以亲你吗?阿霜,半月不见,我很想你。”
“不要,没有心情,现在我看到这张脸就会生气。”
虽然说着拒绝的话,但鹤景霜并没有反抗女人的动作,她闭上眼睛靠在女人胸口处,闷声抱怨:“白时念真是个讨厌的家伙,自说自话,自以为是,还自作主张地把自己分成三份。”
“阿念,如果我说三个白时念我都要,你会生气吗?”
“真贪心,只是我一个人的爱还不够吗?”
“人就是不会知足的,反正三个都是你自己,就算生气也给我忍着,谁让你要把我从剑里分出来。”
分神摸着鹤景霜的脑袋,眼神柔和地应了:“嗯,都是我的错,不论哪个我都是你的。”
“但我依然是之前的想法,你不能轻易原谅另外两个,做错事的人应该受到惩罚,把我当成刺激她们的工具,多在她们面前与我亲密,好么?”
“这明明就是你的福利,”鹤景霜轻轻蹭着女人的胸口,闷声抱怨,“真会给自己找借口,不过就按照你说的做吧。”
“我要气死她,谁让她把我扔下自己跑了。”
“真是个笨蛋。”
“阿霜,你如此在意她,会让我非常嫉妒。”
鹤景霜不高兴了,她捧起分神的脸,主动亲了过去,含糊不清地说:“别说的好像我是什么花心大萝卜。”
“因为都是你,我才会想要,唔、混蛋,慢点……”
舌尖交融的感觉让人心醉,鹤景霜总觉得这女人唇间有股莫名的香味,只是缠绵的深吻持续了好久,鹤景霜被亲得差点窒息,最后她受不了地推开对方,眸子里含上破碎的水光,鹤景霜瞪着明显意犹未尽的女人,这女人吃醋的时候,根本连装都不装了!
“阿霜,我已经很温柔了。”女人舔舔下唇,将唇上的水色抿去,心情好了许多,三个白时念中只有她能被鹤景霜主动送吻,其他两个还差得远呢。
“嘴都要被你亲肿了,这还叫温柔,不要脸!”确实不能算粗暴,但也没有温柔到哪里去,鹤景霜嘴里的唾液都被这醋精转世的分神吞吃完了,真不知道她不装温柔的时候到底想做得多过分。
“是么,张开嘴让我瞧瞧,若真肿了,我帮你冷敷片刻,很快就能恢复。”分神温温柔柔地说着,纤长的手指已经不由分说地揉起鹤景霜的唇|瓣,鹤景霜自然是不肯的,可当她要拒绝的时候,却猛然回想起在血生境时分神对她做的事。
当时这女人就是趁她说话的时候,把手指伸到她嘴里,故意揉她的舌头玩!
鹤景霜受惊地几步后退开,还要用手捂着嘴:“变态,你又想干嘛,不行,我拒绝!”
她是在血生境里一个人憋疯了吧,这三个白时念怎么一个比一个疯啊!
她能受得住吗?受不住吧!
伪装温柔,再遇心魔
所幸分神似乎只是开玩笑, 被鹤景霜骂了句变态后就停下动作,她看着少女警惕十足的模样,眯着眼睛满意地笑起来:“阿霜, 珍宝拍卖会的时间已到, 我们该出门了。”
“半日便能抵达,到武清城后, 可以住多宝楼提供的客房,也可随我住在武清城的院落, 你待如何?”
“那肯定跟你一起住呗, 别说那里只有一张床。”鹤景霜气呼呼地哼了一声,她不想和分神两人单独出门历练了,分神绝对会想方设法勾引她,迟早会被这女人找到机会吃干抹净。
可鹤景霜也不想跟同门一起,否则师徒不|伦恋肯定会被这群八卦的家伙传遍,她没有被人当乐子看的爱好。
鹤景霜眼睛一转,便想到要保护自己贞操的方式:“你先带我去安阳城, 我答应过景容, 要带她去珍宝拍卖会看热闹。”
“如果血生境被她移走了,那你就当我没说。”
分神的笑容僵了片刻,她仍然用温柔的语气说:“没问题, 阿霜,都听你的。”
她最好不在, 否则,呵呵。
可惜,分神的期待终究是落空了, 到安阳城外后,鹤景霜在从前她们藏身的地方察觉到血生境的气息, 她让分神在外面等着,自己从入口进去找人。
“阿念,别这么不高兴,就算我让你陪同,你也进不去,在外面等着吧,待会儿让你亲。”鹤景霜进去前无奈地给了分神一个安抚的贴面吻,这人的表情臭得可以,活像是被人抢了老婆,不给点安抚,景容怕是不敢跟她一起走。
真是的,怎么这么喜欢吃醋啊。
鹤景霜只是不想被她轻松吃到嘴里,并不是想在游历的时候看到一大一小争风吃醋,鹤景霜好不容易才安抚好念霜剑,让它不至于敌视“白时念”这个原主人,如果再加上景容……鹤景霜已经能想象到“修罗场”的画面了。
在血生境中,鹤景霜很明显感觉到里面的血雾淡了不少,她找到化作原型,泡在液态血雾的景容,她似乎在沉睡,而且身体比起之前小了许多。
鹤景霜想了想,把景容给她的那块血之灵拿出来,放在景容身上,血之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吸收,景容的气息比刚才稳定许多,鹤景霜松了一口气。在等待的时间,她召出元婴,在元婴的视角,此时的景容是个散发着温暖红光的光球,给鹤景霜的感觉与她自己身体中的红色脉络很相似。
元婴看到光球中逐渐出现红色的脉络,渐渐凝成人形,而在鹤景霜眼中,就是景容从原型缓慢变成人类,但这次又成了十三四岁的小女孩模样,看来她的本源之力当真被唐峥旭抢走不少。
“姐姐!”醒过来的景容衣服都不穿,直接扑到鹤景霜身上,扒着她号啕大哭,“有坏蛋欺负我!”
“呜呜呜那个坏蛋把我抓住之后抢走我好多力量,我们去干掉她!”
鹤景霜安抚性地拍拍景容的背,给她套上玄剑门的弟子服,听她又哭又嚎地说完在安阳秘境中发生的事。
两人分开之后,发现了能补充她力量的吃食,当时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本能地觉得其中的血气能让自己提升实力,然后就落入陷阱被抓到了,她被唐峥旭用秘法吸走本源,唐峥旭借此从筑基升到金丹。
景容是趁着他渡金丹劫的时候逃走的,她骗唐峥旭说天雷是她的天敌,碰上一点就能让她灰飞烟灭。
她毕竟是血生境这种邪异的秘境生出的精怪,唐峥旭相信了,便把她关在法器中,远远藏在劫云范围外,景容化作血雾状才勉强逃走,她回到血生境后发现鹤景霜留的口信,就去了多宝楼,但不是找宿瞳和她,而是去找白时念的分神。
“姐姐,那个坏蛋女人身上有你的味道,我猜你失忆的事情和她脱不了干系,所以我就去找白时念的分神了,她肯定想找那人算账,哼哼,而且我知道心魔肯定不敢告诉她你的事,跟她说完我就用受伤的借口跑回来了。”
“景容真聪明,”鹤景霜摸摸她的脑袋,“你现在伤势如何?”
景容撇撇嘴:“不好,所以我要姐姐抱着走,姐姐身上好舒服。”
“不行哦,景容,”鹤景霜指着自己身上的衣服,“我已经回玄剑门了,白时念的分神之后会和我形影不离,如果你和我黏得太紧,她一定会吃醋生气,到时会给你穿小鞋的。”
“什么,那女人抓到你了?可恶!”景容闭着眼感应白时念的位置后说,“姐姐,她进不来,我们趁机会赶紧跑吧,我受伤后这里更虚幻了,她绝对找不到我们。”
“不必,我是主动跟她回去的,现在白时念已经分成三个,本体去了魔域,心魔分神在追踪唐峥旭,就是抓你的那个坏蛋,之前待在血生境中的那个分神跟着我……”鹤景霜把这半年的事情简明扼要的说了一遍,景容听得一愣一愣的。
“姐姐,你不觉得自己太好哄了吗,你怎么这么容易就原谅她了,就算是独立的分神,可她们还是一个人啊。”
“除了接受,也没有其他办法,谁让我那么倒霉,被三个人同时抓个正着,”鹤景霜眼神飘忽,看着景容满脸的不赞同,她自知羞愧地捂住脸,“我也不知道啊,被她碰到的时候会很舒服,她的灵力进入到我身体之后,我就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好像心里的空缺被填满一样,那种舒服的感觉太让人上瘾了。”尤其是被进入紫府的时候,鹤景霜当时只觉得快要融化到她怀里了,哪里还能想起来反抗和抵触,她只想要更多,想和白时念贴的更紧,甚至融为一体。
“哦,原来是这样,那就没办法了,”景容点点头,化作一个拳头大小的粉色团子,她跳到鹤景霜肩膀上,在颈上不停蹭着,“姐姐你的灵力和她同源,就连神魂也是相连的,而且你之前还受过神魂上的伤,被她碰到的时候会舒服得无法离开她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也是,和姐姐你贴在一起的时候会很舒服,姐姐,我当你的灵宠吧,这样就不会被白时念分开了。”
“没关系吗?当人的话会更自由吧。”鹤景霜揉了揉团子,不过景容说的也对,这样的话就算白时念醋味再大,都不至于找理由把景容当累赘扔掉。
“嗯嗯。”
“那好吧,不过,咳,景容,我偶尔也会想和白时念亲密的,到那个时候你就去别的地方玩,知道吗?”
“我明白,姐姐你不想和她亲密的时候,我就当电灯泡,气氛到了,你想主动的时候我就当隐形人,是这样吧。”
这孩子说的太直白了,鹤景霜不自在地咳了两下:“就是这样,但你别让白时念知道,免得她得寸进尺。”
从血生境出去,鹤景霜正对上“白时念”的视线,那眼神中的感情太过复杂,她怔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分辨其中感情究竟是什么,分神便闪现到鹤景霜身边,亲昵地抱住她,柔声问:“阿霜,怎么没见景容,是因为她受伤太重,不愿出来么?”
“我在这里呢,时姐姐。”景容从另一侧露出半个身体,抖了抖,权当打招呼。
分神眼神都变了,她牵起唇角,冷淡回道:“怎么不在血生境中好好养伤,小心又被人抓走。”
“霜姐姐说要去抓那个坏蛋,如果能抓到她,就能抢回我的本源力量,我可以很快恢复,所以我就跟来啦。”
“阿念,我们走吧,时间已经不早了,到武清城后,我还要去找宿瞳,半年没与她联系,也不知现在她情况如何,”鹤景霜从分神怀里出来,见她表情变得委屈起来,便无奈牵起她的手,“你怎么这么喜欢粘着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分神不高兴地抿着唇,足下生出无形剑意,带人腾空飞起,呼啸的风声夹杂着她委屈的话音:“阿霜,我与你分离太久,十分想念你,真的。”
“若非你不喜,我只想整日整夜与你亲密,如果可以,最好要赤|裸相贴,可我知道你不愿,现在只是牵手拥抱罢了,阿霜,你就稍微满足我一点吧。”
虽然知道她是在装可怜,可是鹤景霜还是会心软,她刚想说话安抚对方,脖子处就被景容用力挤了两下,鹤景霜眨眨眼睛,温声说道:“可以牵手拥抱,但是赤|裸相贴是不可能的,你就别想了。”
“以前我对你、对白时念本人说,如果能让她安心,我愿意当她的宠物被她养着,时刻陪着她,但是她拒绝了,我想,你应该也是相同的想法。”
“如果你真的想当众和我亲密,就算我很抵触,最后我还是会答应,因为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但你呢?”
“……我知道了,不会让你不高兴。”分神的声音很低沉,鹤景霜看着她的侧脸,注意到她绷着脸,唇线压得很平,一副很不开心的样子。
鹤景霜安抚性地捏捏她的掌心,将视线放在前方那些看似遥远,实际却转瞬即达的绵软云朵上。
“没有其他人的时候,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我只会害羞,不会真的生气。”
被肩膀上的团子又挤了一下,鹤景霜也侧头摸摸她:“前提是气氛到位,不然我可不依。”
“对了,你之前都干什么去了,和我有关系吗?”
“嗯,算是有关,我去试探了另一个分神的动向,她又弄丢了唐峥旭的行踪,而且还被唐峥旭发现她能找到自己的办法,之后或许无法再像先前那样轻松追踪他。”分神的语气比刚才上扬不少,而且总让鹤景霜有一种她在拉踩另一个自己的幻觉。
鹤景霜无奈,但她相当给面子地往下接话:“那不是很糟糕吗?你还这么高兴。”
女人弯起眉眼:“既然已经知道他的目的,又何必和他玩猫抓老鼠的游戏。”
“蚌王珠在我们手上,他有你的记忆,必定知道其重要性,既然如此,正好可以利用这次珍宝拍卖会的机会,将他引来,我们大可以瓮中捉鳖,且,他不得不来。”
“我已做好准备,只等他来珍宝拍卖会,多宝楼与我有故,也同唐峥旭有仇,宿眉已承诺帮我,到时会在武清城布下天罗地网,这次,唐峥旭必定跑不了。”
“你就不怕我已经把蚌王珠给白时念本人了?”
“蚌王珠是否在我们手上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知道你我都在安阳城,也知道河图本不该早死,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在他之前找到河图,并拿走剩下的蚌王珠,蚌王珠的重要性不必多言,就算他知道是陷阱,也必须来看上一看。”
分神说着,微微侧身为鹤景霜顺了顺前额的发丝,柔声说:“况且我知道,本体不会要,她不敢与你聊得太多。”
“阿霜,就算你说原谅她,她也不会原谅自己,我比你更懂她的想法。”
鹤景霜皱眉横了她一眼:“你的语气就这么幸灾乐祸,不怕我生气?”
“怕,但我更担心你会因我隐瞒你而厌恶远离我,更何况,”分神轻声笑了,“如今是我在你身边,即便你生气,迁怒于我,过不了多久也会心软,到时候我就能再向你讨亲,而你只会对她们更生气,长远来看对我更是有利无害。”
鹤景霜嘴角微抽,生气地哼了一声,但确实没有挣开分神的手,她不满地小声嘀咕着:“既然你这么了解我,那她干嘛还要自说自话,我还什么都没说呢,她就那么确信我并不爱她,还不给我解释的机会,就自己跑了。”
“混蛋,真是气死我了。”
“或许是那百年间发生了一些事,还要加上魔气的负面影响,不过阿霜你大可放心,就算她一逃再逃,我也必定时刻跟在你身旁,我比她更好,更知道该如何讨你喜欢。”
“你这算是正大光明拉踩吗?而且一踩就踩两个,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连自己都骂。”
女人摸了摸鹤景霜的脑袋,笑而不语,阿霜如此心软,她骂得越狠,阿霜便越是不会真正对“白时念”生气,还会一步步降低自己的底线。
对吃软不吃硬的阿霜,得用以退为进的方式才好。
鹤景霜没看出分神的“心机”,但是在她肩上的景容却看得清清楚楚,她很无语,没想到在鹤景霜面前,那个曾经心硬如铁的白时念分神居然这么“茶”,用贬低自己的方式向鹤景霜证明自己的心意,景容都要怀疑这家伙是不是芯子换人了。
用霜姐姐教她的形容就是:白时念,你人设都崩了!
虽然这次去武清城有正事,但分神不急着赶路,她带着鹤景霜掠过天上成片的鳞状云,在云海间划出一条长长的轨迹,看到大江大河,也会乘着崖间瀑布疾飞而下,伴着灿白的水花和瀑布间彩虹潜入水中,再像飞鱼一般冲出水面,向云顶之上飞去,仿佛伸手便能触碰到天上太阳。
鹤景霜以前从来没有像这样体验在空中“飙车”飞行的刺激感觉,而且载她飞行的还是分神期大能,速度快得她起初要紧紧抱住分神的腰,后来确认自己不会掉下去,鹤景霜再睁眼看世界,就有了完全不同的感受。
真的太刺激了,她哪里还能想起什么烦心事,完全沉浸在这样的极限运动中,脸上也久违地焕发出勃勃生机的笑容,眼睛闪闪发光,溢满了惊喜和兴奋。
在这样开阔的世界中肆意翱翔恐怕是刻在人类骨子里的渴望,何况鹤景霜什么都不必担心,只要放心享受如此刺激又美好的经历,分神把她护得太好了,罡风近不了鹤景霜的身,只有一点风被她特意放过来,吹动鹤景霜的发丝,让她更能沉浸在两人御剑共游天地的感觉之中。
等到她们终于到达武清城,鹤景霜还久久不能回神,脸上浮起淡粉的红晕,她摸着胸口,感受胸腔中的鼓动,顺从地靠在分神怀里,说话声音都带起不自觉的撒娇意味。
“阿念,刚才的那个,以后我还要玩,太有意思了,好刺激呀。”
分神微笑点头:“当然,等现在的事情告一段落,我带你去天山之巅,还有海底喷发等火山口、妖修生活的荒原、灵兽居住的山脉森林……带你品尝各地美食,蜂王酒、百花糕、鱼生宴……这个世界虽没有你前世的网络和各种丰富的娱乐活动,但还有更多精彩有趣的东西等待你体验。”
“你的人生中还可以有更多丰富的体验,不需要围着一个人转,我会一直陪伴你左右,你是自由的。”
这样并非告白却胜似告白的情话让鹤景霜从最敏感的耳朵,到最显眼的脸颊,都羞得满溢着比夕阳更深的红,这红晕又顺着脖颈蔓延而下,若不是被衣物遮挡,恐怕白皙的身子都能一眼看出全部红透了。
鹤景霜又是感动又是羞怯,几乎不敢看身后拥住自己的人,她压抑着心中汹涌的感情,娇声哼了一下说:“那我就听你安排,我才不想费心呢。”
“本该如此,阿霜,我会稳妥地安排好一切,你只需要把自己交给我,全身心投入便可。”
鹤景霜本能地觉得她的语气似乎有些不对劲,但细想好像又没有什么问题,便点点头,还没说话,就听到一个夹着怒意的熟悉女声。
“把自己交给你,然后被你装出的温柔模样蒙骗?呵,装模作样的混蛋。”
鹤景霜睁大眼,侧过头便看到白发赤眸的白衣女人凌空站在那里,眼里似乎在喷火。
鹤景霜不会认错,那是嫉妒化成的火焰。
这又是个连自己都嫉妒的白时念,是她分出来的心魔化身,是用谎话骗鹤景霜最深的“系统”。
被惯坏的,究竟是谁
“呵呵, 真正利用阿霜信任的骗子究竟是谁,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吗?”
心魔一时语塞,嘴硬道:“你不也一样, 也不知是谁假装外人身份, 故意接近阿霜,你没资格指责我。”
“我认了错, 受了惩罚,阿霜已经原谅我, 而你, ”故意将鹤景霜往自己怀里紧了紧,分神嗤笑,“还在做着美梦,相较而言,我自然有资格嘲讽你。”
“你说的是么,阿霜。”
鹤景霜眼神闪烁,没有做声, 她移开视线, 却发现周围不知何时停了许多看热闹的修士,当下面色一变:“阿念,快走, 我不想被人围观。”
“嗯,阿霜, 我们回家。”分神说完,对心魔抛去挑衅的得意笑容,便带着鹤景霜飞入城中, 她带着多宝楼的贵客令牌,可直接从空中降落, 武清城的防御结界对她是开放的。
心魔听到鹤景霜对分神的称呼,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白一阵,像是打翻了颜料盘似的,精彩极了,她瞪着周围那些围观的吃瓜群众,眼神中透着凛然的杀意,却一个闪身紧跟她们飞进城中。
旁人想法如何,根本无所谓,她眼中只有鹤景霜一个,最多加上另一个碍眼的自己。
而在这里的围观群众之中,有分别来自内陆和海边的两批修士看得目瞪口呆。
玄剑门修士:!!!景霜和时念长老居然真的!但是白发的那个是谁,是时念长老的分神吗!
以河宵为首的修士:白时念竟已走火入魔至此,阿鹤/鹤大人危险!
鹤景霜刚被带到庭院中,就满面通红地推开分神:“你早就发现那些看热闹的修士了!”
“抱歉,阿霜,我极少在意他人,一时忘了你如今容易害羞。”
鹤景霜要是猜不出这女人是故意的,那她就是傻子!
“我生气了!我要去找宿瞳,你别跟过来,什么时候等我消气,你再来找我,哼!”
“我拒绝,”分神微笑着握住鹤景霜的手,好让她无法跑开,“阿霜,唐峥旭有你的神魂,在一城之内可以感应到你的位置,若你独自行动,或许会被他找上,我不放心,要时刻陪着你才好。”
鹤景霜愣了一下,她皱着眉头问:“所以其实我才是那个诱饵?”
“假设唐峥旭听闻蚌王珠的消息来到武清城,他必定会想办法提前确认蚌王珠是否真的在,若他发现珍宝拍卖会上没有蚌王珠,肯定会立刻离开,但如果我也在的话,情况就不同了,对吗?”
“在蚌王珠下落不明,极可能永远找不到的情况下,退而求其次,抢占已经炼制成功的躯壳,要省去许多搜集材料和耗时炼制的功夫,而守在我身边的你,表面上只是个元婴期分神,对唐峥旭来说,这点风险是可以承受的,对吧。”
分神看着鹤景霜眼中燃起的怒意,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她有些慌张地解释:“你的安全当然是最重要的,阿霜,你要相信我,我不会让你遭遇任何危险……”
鹤景霜冷声问她:“白时念,你觉得我在乎的是这个问题吗?”
“我知道,阿霜,你想要的是平等的对待,至少,在与你有关的事情上,你不希望被隐瞒。”是急忙赶来的心魔在回答鹤景霜的问题。
“阿霜,我想抓住唐峥旭,将你的神魂夺回来,想让你回忆起从前,并非希望在你想起一切后能轻松被你原谅。”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从来不是替身,从过去到现在,白时念爱的人一直是你,白时念爱你的原因,并非你剑灵的身份,而是因为你的陪伴,你的性格,你的生活方式……这些你原本都知道的,只是记忆被人夺走,所以才会什么都不记得。”
鹤景霜抿着唇没有说话,心魔看她不像特别抗拒的样子,便缓缓走到她身边,没有碰鹤景霜,只是执着地看着她:“阿霜,我……当时是我鬼迷心窍,所以我才什么都没说,我真的已经知错了,我不会奢求你的原谅,但是,我发誓,我绝没有伤害你的想法,一丝一毫都没有。”
“我知道你最厌恶的是我,所以我不会像她那样对你死缠烂打,只要能远远看着你,便足够了。”
“你……你能对我说说话,别再无视我吗?就算是骂我也行啊。”
面对这样小心翼翼,甚至可以称得上恳求的话,鹤景霜垂下眼帘,她没有回答心魔的话,只是轻声说:“放开我,别让我讨厌你。”
分神没有动,就像过去好几次,鹤景霜哭着说要走,要她放手的时候,她都没放,因为她不松手,所以才能得到鹤景霜的原谅。
只是,这一次她做出了错误的选择。
“嗯,果然你和师尊就是一个人,都一样自说自话,一点也不在乎我的想法,其实你也没有多了解我嘛。”
鹤景霜的后一句话却是对一旁面色苍白的心魔说的:“我问你,我和白时念吵架,愤而离开的原因,是她从来没有真正在乎过我的感受吧。”
“对,你说的没错,就算白时念嘴上说着把你当成平等的友人,说你有自由选择的权利,不管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她都愿意满足你。”终于得到鹤景霜的回应,心魔眼睛一亮,她脸上的失意好像全部转移到一旁的分神身上了。
分神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死死抓着鹤景霜的手腕,鹤景霜觉得有点疼,但她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那眼神让分神心神不宁极了。
心魔的话还在继续: “但实际上,她被你惯坏了,你从来不对她提出真正的要求,你说自己喜欢玩乐,喜欢美食美景,所以要白时念陪你体验这个世界的新鲜事。”
“可是,你被困在闻霜剑里,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你无法感受外界,那些所谓的美景,美食,你全部只能通过白时念的转述来感受,到了后来,你能幻化出人形了,但你只是幽魂,是无法触碰任何人的幻影,只有白时念能碰到你。”
“自那之后,你就对所有一切失去了兴趣,可白时念就像没发现你的失意,仍旧像过去那样满大陆跑,她想让你见到这个世界的美景,想讨你喜欢。”
“她想让你知道,她的世界不比你的差,她想留下你,想让你留在她身边,因为你是她见过的最有活力,最与众不同的人,她在那时就已经疯狂地想将你据为己有,愿意为此不择手段了。”
分神想打断心魔的话,但鹤景霜的眼神让她没能说出口,她的脸色逐渐苍白起来,而一旁的心魔却笑了。
“阿霜,你察觉到她的想法,你知道她害怕你离开,所以你开始称呼白时念‘主人’,你真正把自己当成她的剑灵,你认命了,你知道白时念喜欢你骄纵任性的样子,所以你对她撒娇,你仍旧像过去那样对她任性,而她也觉得,你开始一点点喜欢她了。”
“不论她想要你做什么,你都答应,你都愿意做,后来你甚至对她放开一切,你不再抗拒她的神念,你把自己的所有都分享给她,前世的经历,过去的记忆,不甘的情绪,还有对她的在乎和爱恋。白时念早就知道你是在为她勉强自己,但她什么都没说,她心心念念想给你打造一具完美的,和人类一样的身体,就算自绝飞升之路也无所谓。”
“她知道你很爱她,也知道你最在乎什么,但她不关心你的想法,她自顾自做好决定,分出这个分神守在秘境之中,耗费百年时间尝试了一次又一次,要为你锻造出最完美的身体。”
“哦对了,她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在她升到渡劫后就封印了你对外界的感知,等到你成为婴孩,长到三岁,有了独立活动的能力,她才解开你的封印,哄骗你说这是玄剑门秘法的特别之处。”
“可惜没过几年,花时步也锻剑成功,然后你知道自己被骗了,你和她大吵一架,你质问她……”“够了!”
“事已至此,再说过去的事没有任何意义,阿霜,我和她们不同,我再不会骗你,只要你别离开我,想要我做任何事我都答应。我、我没有忽视你想法的意思,我只是,只是想留下你……”
“可我本来就没打算离开,”鹤景霜冷眼看她,“你知道的,你一直都知道,但你为什么不愿相信呢?”
“我相信!可是你不开心啊,被困在剑里的那些时日,你一直很难过,我只是想让你拥有真正的身体,想给你一个惊喜,让你开心。”
“喂,你说的自绝飞升之路又是怎么回事。”鹤景霜无视她,扭头向心魔问道。
“你的身体之所以能和人类一样修炼,除了构成躯体的血之灵……”“别说了,说出来对你有好处吗!”
“阿霜会生气,我们都会被讨厌,她会离开啊!”
心魔唇边扬起恶劣的讥笑,她说:“白时念把自己的神魂和你连在一起了,其实你的这具身体相当于她的身外化身,比我们两个这样的分神更高一层。你的灵力和她同宗同源,连灵根都是一模一样的单冰灵根,所以你永远无法真正离开她,只要你受到致命伤,她便能感知到你的位置,所以那时白时念才能及时赶去救你。”
“也是因为这样,我这个心魔,才能轻松寄宿在你的识海之中,伪装成系统接近你,取得你的信任。而且白时念早就猜到我藏身在你身上,因为她的心魔是对你的执念,是对你的爱,除了你,我谁也不在乎,包括我自己。”
“阿霜,你应该知道,渡劫飞升之人从不带灵宠坐骑等活物离开此界,他们会在飞升雷劫降临前解开神魂契约,放它们自由,因为天道公平,雷劫之下,神魂相连者亦会遭受牵连。从前你是闻霜剑剑灵,只是死物,自然不必在意这点,可现在的你,已经有了生机,你是活生生的,有自我意识的‘人’,甚至也走上修炼之路。”
“而那时她不知道自己能做出怎样的躯壳,很有可能会是无法修炼的凡人身躯,阿霜,她不可能眼睁睁看你在雷劫下灰飞烟灭,更不可能舍得放手,斩断与你的神魂联系,可她还是做了。”
鹤景霜收回视线,垂眸叹了一声,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白时念,阿霜在乎的不是结果,是你在下定决心的那一刻,对她心意的践踏和漠然,而你早就知道她的想法,也知道她发现真相后会有怎样的反应,可你觉得阿霜会永远爱你,即便生气,只要说说好话哄她开心,她就会原谅你。”
“可事实却不是这样,所以我们的本体才会说,阿霜不爱她。因为她真的已经不爱了,她宁愿死在唐峥旭手上,也不肯通过神魂联系向白时念求助啊。”
“不可能!你在骗我,你只是想抢走她……”但分神很快就平静下来,她回头看着鹤景霜,双唇颤抖着问她,“阿霜,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现在你还是爱我的,对吧,你失忆后,也一样爱上了白时念的,是不是?”
鹤景霜避开分神恳求的目光,她垂头想掰开分神捏在她手腕上的那只手,那只手已经绷得发白,用力大到让鹤景霜觉得自己的手腕都要被硬生生捏断的地步。
鹤景霜稍微试了一下,知道自己掰不开就没再反抗,她只是怔怔地看着那里,轻声说:“你捏疼我了。”
“真的很痛,放开我吧,白时念。”
分神身体一震,她不可置信地张了张口,药物而二起屋耳爸以但她还想勉强,她放松力气,嗫嚅着对鹤景霜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不会走,放心吧,”鹤景霜自嘲一笑,“其实不管什么时候,我都离不开你吧,只要你想,你总能找到我,逃跑只是自取其辱罢了。”
不管是分神还是心魔都没有说话,她们都移开视线,只有在鹤景霜肩膀上的景容悄悄蹭了蹭鹤景霜,她抬手捏捏粉色团子,轻声说:“景容,没关系,明天我带你去找宿瞳玩,让她尽地主之谊,领我们在武清城好好转转。”
“你们俩是打算都跟在我身边吗?也不是不行,但如果可以的话,不要当着别人的面争风吃醋,太引人注目的话,我会很困扰。”
鹤景霜平静的态度反倒让分神心中一紧,可她不敢问为什么,只能勉强笑着说:“阿霜,还是让我跟着你吧,她毕竟是心魔,体内还有魔气,太易失控。”
“你们自己决定就好,反正我的意见也不重要。”这一次,鹤景霜轻松挣开了分神的手,她确实没有离开的打算,她把肩上的小团子放在手上,一下一下地摸着它,她没有去看两个“白时念”的表情,仔细打量着这处院落。
这可不是小宅小户,虽然不说雕梁画栋,金碧辉煌,但称上一句豪宅是没问题的,庭院中有水有树有花,还都是很稀有的灵植,鹤景霜一看就知道,这肯定不是白时念自己购置的宅院,而且这里也没有居住过的迹象,充其量就是有人定期打扫。
十有八九是多宝楼楼主送她的住所,鹤景霜面色不改地走进屋内,关门的时候,她看那两个白时念还呆站在原地,鹤景霜心情复杂极了,但她不想再对她们多说什么。
鹤景霜把景容放在桌上:“景容,见到宿瞳之后,你暂时跟她一起行动吧,你在我身边的话,可能不太方便。”
“姐姐,你不打算走了吗?想跑的话,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吧,如果那个叫唐峥旭的坏蛋真的盯上你,肯定会和白时念打起来,到时你就可以趁乱逃走了。”
虽然景容不懂为什么她们互相喜欢,还会做让彼此都难过的事,但她能感觉到鹤景霜心中的难过,在她看来,既然鹤景霜会因为白时念一次又一次难过,那还不如早点离开,她们又不是非在一起不可。
鹤景霜摇摇头,她挠了挠团子的下巴,微微弯起眼睛说:“没有必要,就算白时念再如何傲慢,也不会做伤害我的事,上次她失控的结果已经让她们对我过分谨慎小心了,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只是有些话想单独和她们聊聊。”
“可是姐姐,你不生气吗?”如果是景容熟悉的霜姐姐,在听完心魔说的话之后,一定会非常非常生气,但鹤景霜只是伤心难过,并没有愤怒。
“还好吧,因为早就有心理准备了,而且我也知道,白时念就是这样的人,她是个脑子有病的偏执狂,只要是伤害我的人,白时念连自己都恨不得杀掉,为了能和我在一起,她什么都做得出来,心魔说的话没有超过我的预期。”
鹤景霜在心中喟叹,可这样的白时念,却会在失控伤害她之后,躲在断剑崖下自我放逐,甚至远远逃到魔域,只为再也不出现在她眼前。
白时念不给她解释的机会,恐怕是害怕自己忍不住吧,她怕自己会动摇,所以她才要慌不择路闷头逃走。
直面这两次沉重打击的白时念本人和她的心魔都不敢再出现在她面前,只有那个同样什么都不知道的分神,才能理所当然地对鹤景霜说出那些让人心动的情话。
鹤景霜的难过有大半都是对白时念的同情和怜悯,可她不会自以为是地觉得自己有在这件事上原谅白时念的资格。
因为真正被伤得最深的那个,是失忆前的她,而不是现在的她。
软硬不吃,假装生气
让景容变回少女模样后, 鹤景霜用传讯玉书对宿瞳发了讯息,她没有立刻回信,鹤景霜便打算在外面随便逛逛, 她牵着景容的手走出房间门, 那两个白时念表情各异的站在那里,鹤景霜有理由相信, 如果不是因为她在,这俩早就打起来了。
“现在时间不早了, 阿念, 不是说要领我去逛吗,我们走吧。”
分神神色微动,她点头应了:“好。”
心魔的表情很复杂,现在比起对分神的嫉妒,她心中更多的是对自己的憎恶和悲伤,若不是那时她鬼迷心窍,鹤景霜对她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冷漠。
注意到白发女人苍白灰败的脸色, 鹤景霜叹了一声:“你也一起去吧, 别摆出一副被抛弃的小狗的可怜表情,我哪有这么心狠。”
女人的眼睛立刻就亮起来了,一旁的分神眼神里却带起杀气, 这让鹤景霜嘴角微抽:“以后我该怎么称呼你?总不能都叫‘阿念’吧。”
“当然不可!”如果可以,分神现在就想把另一个自己赶出去, 让她永远无法接近鹤景霜,她的眼神都快要杀人了。
就算都是“白时念”,也不准抢她的称呼。
“我、我不知道……阿霜, 你想怎么叫都行,我都会喜欢的!”
心魔小心翼翼, 又带着期待的可怜表情让鹤景霜心里倏然一软,虽然她们都是白时念,但心魔却是白发赤眸的样子,搭配那张出尘清冷的脸,给人的感觉本该是邪妄肆意的,可她却巴巴地看着她,眉目间带着恳求,瞧着可怜兮兮的,这样的反差不得不说,让鹤景霜觉得有些可爱。
就像是不小心咬伤主人,自知做错事,又着急讨主人原谅的家养犬,这可比分神那种故意做出来的委屈可怜表情真实多了。
“那叫你阿时吧。”
“嗯嗯!阿霜,我很喜欢!”心魔很热切地凑到鹤景霜身边,那开心的样子,让鹤景霜幻视甩着大尾巴的大狗子,如果心魔身上能长出犬耳和尾巴,肯定也会兴奋得甩起来。
鹤景霜忽然沉思了一下,如果心魔能弄出犬耳犬尾讨好她……咳咳,还是算了,万一说出来,这俩白时念肯定要争抢着干这种事,她可受不住。
悄悄将视线从心魔头顶移开,鹤景霜没有多说什么,她牵着景容的手跟在一脸不满的分神身后,没有注意到心魔眼里一闪而过的了然。
要说三个白时念中谁最了解现在的鹤景霜,自然还得算潜伏在她识海中,曾以“系统”身份接近她的心魔,心魔很清楚鹤景霜只有表面正经成熟,其实心智和她刚穿过来时差不了多少,甚至因为憋得太久,心思更容易想歪。
心魔看得清楚,鹤景霜的视线在她头顶一扫而过后有片刻的失神,恐怕心里是觉得她的神情动作很像对着主人可怜巴巴求原谅的忠犬,所以才愿意理会她。
被当成狗也没关系,只要阿霜不再无视她就好!
心魔眯了眯眼睛,眼神扫过前方另一个白时念的后背,阿霜看似平静,只是用言语讽刺两句,但她心里绝对还在生气,否则也不会对分神那么冷淡,还愿意让她也跟在身边。
既然如此,现在就是接近阿霜,求得阿霜原谅的最好机会,哼,不就是装可怜小狗吗,只要能让阿霜高兴,就算用道具临时化作犬妖又如何。唔,还得去准备项圈锁链之类的,虽然阿霜不一定愿意用,但该有的都得有。
鹤景霜哪里知道自己一瞬间的出神想法已经被心魔看出来,而且这人已经在心里策划着可能会让她喜欢的各种玩法。
黄昏时分,武清城各处都亮起各色灵灯,这是一座非常繁华的城市,在多宝楼的管理下,就连凡人也能通过劳作养活自己,而且不必担心被修士欺凌。单单观察从小巷街道上走过的本地人,鹤景霜就知道,这里会是她喜欢的城市。
只可惜,有身边一黑一白两位煞神在,鹤景霜没办法低调,只能走马观花式地看看了。
鹤景霜牵着景容的手,小声问她:“景容,你怎么不像上次那样精力十足了,觉得这里没意思吗?”
景容也小声回:“上次是白时念要我拽着你疯玩,她觉得你太拘束了,所以威、咳,让我想办法,我就仗着年纪小,拉着你一起玩啦。”
鹤景霜抽了抽嘴角,忍不住回头看身后那两个白时念,她们的视线全部放在她身上,一点注意力都不舍得分给外人。看到鹤景霜回头,一身黑的分神对她温柔笑笑,漆黑的眼睛里透着暖光,只倒映着她一个人。
而一身白的心魔则可怜巴巴地抿着唇,发现自己也被注视着,便忽然露出透着点傻气的笑,红宝石般的赤色眸子里是讨好,也是渴求,看着有够惹人怜爱。
直面两个白时念不同的“勾引”,鹤景霜牵着景容的手下意识用了点力,她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头继续向前走,心中腹诽不已。
这俩是以为她看不出来吗,她们这是在用美人计呢!
该死的是,鹤景霜还就吃这一套,她无法抵抗“白时念”温柔的笑容,也没办法拒绝“白时念”故意做出来的可怜样子。
鹤景霜在心中幽幽叹气,她们这样小心翼翼,弄得她都不好意思再装生气了。
其实鹤景霜没对“白时念”的做法有多么生气,毕竟现在她算是个修炼速度奇快的天才,只要勤奋点,不是没可能和白时念一起渡飞升雷劫,最让鹤景霜无法接受的点被解决了,至于剩下的白时念自顾自决定一切,还骗她的事……
老实说,鹤景霜都快习惯了,生气一两次还好,多了她累不累啊。
不过习惯归习惯,白时念的态度肯定让她不高兴,所以鹤景霜才会故意对分神冷处理,还同意心魔跟着,她不是爱吃自己的醋吗,那就去吧,等她憋得受不了了,自然知道改。如果分神想对她强来,那鹤景霜就跑心魔怀里躲着,她甚至已经做好了在分神面前对心魔主动送吻的心理准备。
既然心魔说她知错,已经改了自说自话的臭毛病,那分神也得照办,否则别想再抱她,鹤景霜不仅不让她抱,还要在她面前和心魔亲密刺激她。
当然,鹤景霜也不会那么轻易地原谅心魔,就算她嘴上说的再好听,实际做起来还不知道怎样呢。
虽然要冷处理身后那两个白时念,鹤景霜不仅坦然地和“师妹”景容在武清城里游玩,而且还享受着被她们俩热情服务的大小姐待遇。
任何鹤景霜感兴趣的东西,分神和心魔都会自觉买来,鹤景霜尝过味但不想吃完的吃食,都被这俩抢去解决……她们还肩负起向导的责任,对鹤景霜解释这处是做什么的,那里又是哪个大门牌的驻地,甚至还能说出很多高阶修士的八卦消息,也不知道白时念这个高冷剑尊到底是从哪里听来的。
换做平常,鹤景霜被这样贴心服务,早就心软得被当众搂着腰也不反抗了,以分神的厚脸皮,说不定还能讨来投喂和贴面吻,但现在鹤景霜打定主意对她们冷淡,表情一直很平静,虽然谈不上冷漠,却也不会对她们露出笑容,时不时还要暗讽一句,看着就不像是高兴的样子。
这可让分神心里着急得很,她原本的计划可不是这样!
心魔的反应却和她形成鲜明对比,毕竟她之前可是被鹤景霜完全无视,现在不仅得到了“阿时”的称呼,还能跟在她身后拎包逛街,这已经是大大的进步了。她心里暗喜,想着等什么时候阿霜消气了,说不定就能正大光明和另一个分神抢人,再把阿霜抱进怀里了。
心魔能想象到的事,分神自然也明白,而且她知道鹤景霜对心魔早就没那么生气了,她们俩在鹤景霜心里本就是同一人,地位相同,谁能先让鹤景霜消气,谁就能先抱得美人归,在这件事上,两个白时念有绝对无法调和的矛盾。
可现在鹤景霜摆明了软硬不吃,她们谁也不敢表现得太强硬,真就是被鹤景霜牵着走还没法反抗了——她们倒是想做点什么,奈何鹤景霜连个多余的眼神都不给,话说多了她还要拉着景容走快点,就是不给她们机会。
如果是在鹤景霜兴致盎然翻看摊位上售卖的垃圾时开口,她甚至会一脸嫌弃地让她们俩都住口,不然就快点回去,别跟着她。
“白时念”哪里在鹤景霜处受过这种待遇,生怕让心肝宝贝更生气的分神和心魔被警告过一次后立刻就装起哑巴,只老实给灵石付钱,多的啥也不敢做。
鹤景霜才不想让这两个见多识广的大能打扰自己玩捡漏的修仙世界小游戏呢。
在她看过的那么多穿越到异世界的小说里,除了纯粹谈恋爱的,就没有穿越者不在拍卖会上捡漏的桥段。
现在武清城开珍宝拍卖会在即,有许多外来的修士蜂拥进城,在为他们留出的街市上摆摊售卖自己的收获,而鹤景霜现在逛的这条街就是如此,她在街上左拐右拐,看到这里后终于提起捡漏的兴趣,和景容兴致勃勃地翻起摊子上的待售物品来。
有个摊主看鹤景霜和景容年纪很小,身后还跟着看气势就很强的护卫(在鹤景霜的强烈要求下,分神和心魔都伪装了身份和容貌),以为她们是大家族的小姐,本来也没敢打她们的主意,但鹤景霜一脸不悦地叫她们住口,别打扰她的兴致之后,便起了心思,想把她们当冤大头宰,连被毒液腐蚀过的普通妖兽皮都拿出来,还说这是他在秘境中偶尔得到的上古异兽皮的一部分。
鹤景霜听到这个金丹修士言辞凿凿的话都想笑,她忍着没说话,但景容却不客气地说:“即便它当真是上古异兽皮又如何,连我这等稚童都能轻易损害,毫无作用,十个灵珠都嫌贵,你竟还要价一块中品灵石,怕是把我当成傻子骗。”
“师姐,我们再去别处摊位看看。”景容半个多余的眼神都不给,径直拉着鹤景霜就走了。
“这里充斥着人修的贪欲,真让人恶心。”
“噗,抱歉,景容,忘了你能直接感受到这些欲念,”鹤景霜摸摸她的脑袋,安抚道,“再陪我逛逛吧,待会儿回去给你想要的奖励,好不好?”
景容眼睛一亮:“那霜姐姐,我们今晚一起睡觉怎么样,你给我讲讲你前世的事吧,我很想知道!”
分神&心魔:?!
重遇友人,如此幼稚
鹤景霜好脾气地笑笑:“这可不是什么有意思的睡前故事, 不过没问题,之后也要好好听话哦。”
“嗯嗯!”虽然感觉到背后两道刀子似的视线,不过景容毫不在意, 她开开心心地挽着鹤景霜的手, 看上去开心极了。
与她相反,分神和心魔的脸色黑得要滴出墨水似的, 这装嫩的千年老妖怪,居然敢装小孩想骗阿霜□□, 还用听睡前故事的借口打听阿霜前世, 当初就不该放她从血生境里出来!
“不过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跟别人一起睡呢,晚上我们可以多聊点……咳咳,我的意思是,我第一次和朋友一起过夜,你们俩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又不记得以前的事。”
分神和心魔的眼神更幽怨了, 她们都知道鹤景霜以前经常在白时念怀里安稳入睡, 现在她却明显没把那时和白时念同床共枕的事当一回事儿,这让两人心里又酸又苦,虽然她们不是抱着阿霜一起睡的本体, 可阿霜不把“白时念”当人的态度实在是让她们伤心。
看出她俩眼神中的哀怨,鹤景霜抽着嘴角移开视线, 白时念又不是外人,她刚失忆那会儿还经常扒着师尊的衣服在她怀里号啕大哭,很长一段时间里只有在师尊怀里才能安稳睡着呢。
在“系统”出现之前, 白时念在鹤景霜心里一直都是最可靠最仰慕的长辈,而在鹤景霜因误会情绪应激, 被失控的白时念在浴池边半推半就吃干抹净前,鹤景霜是真的愿意为她心中最好的师尊付出一切,被当成宠物圈养在身边都没问题。
亦妹亦友的景容能和顶顶好的师尊相提并论吗?
鹤景霜真的很无奈,但同时心里也泛起一点甜蜜的感觉,只有她能如此轻易地挑动“白时念”的情绪,只有她被“白时念”放在心尖上疼。
但是感动归感动,态度还是要摆出来的,必须先晾着这俩醋精,让她们冷静一点。
鹤景霜脚下一拐,又牵着景容去了另一条更加喧闹的街道,而且是哪里人多往哪里凑热闹,要不是分神和心魔放出接近分神期的威压,她们差点都要跟丢这一大一小。
暂且不提其他修士的反应如何,等鹤景霜凑到人最多的摊子上,却发现摊主一行人竟然是她的老熟人——被她从安阳秘境带出来的河宵,还有过去发誓追随她的三名属下。
“鹤……鹤道友,许久不见,近来如何?”刚挤过人群,鹤景霜和他们对上眼,下意识往后退半步,想要挡住后面那俩醋精的视线,可她的下属之一巫想却已经打了招呼。
鹤景霜整了整脸色,微笑回道:“的确许久不见,我已回宗门,近日应多宝楼友人之邀来此做客,也顺便带师妹出门看看。”
被两股不一般的威势压出一身冷汗,河宵点头:“看鹤道友如今境况尚佳,我也可以放心了。”
“师姐,他们是谁啊。”景容手上也加大力气,露出看似无害的笑容,疑惑问道。
鹤景霜被三个醋王包围,自觉现在不是叙旧的好时机,便想跑路:“看你们现在有事,不便叙旧,不如等有空了再聊?”
正巧,河宵也是这种想法,他抹了抹那张小白脸上的虚汗,和鹤景霜约了珍宝拍卖会结束之后在十玉酒家见,鹤景霜也没看摊上的东西,拉着景容就又从人群中挤开,刚转身,看到那两个白时念目光灼灼想要解释的表情,再低头,景容的表情也如出一辙,鹤景霜只能长长叹气。
“他们是我隐姓埋名逃亡那些年结交的修士,具体详情等回去再说,别摆出这副我就要被陌生人抢走的表情,你们三个是什么小学生吗?”
本来突然遇到河宵他们,鹤景霜还有些莫名的心虚,可在回去的路上,她就硬气起来了,她和他们又没有发展出什么特殊关系,只是同一战线的战友,凭什么她的朋友要被这仨幼稚小学生当成洪水猛兽。
回到屋子里了,面对两大一小夹杂着不满和难过的小可怜眼神,鹤景霜又心软了,她无奈扶额:“那几人中为首的年轻男修叫河宵,是我从安阳秘境中带出的蚌妖族人,蚌妖王用那两颗蚌王珠做交换,让我帮忙看照河宵和他的几个族弟族妹,一共五位。”
“至于另外三个则是我偶尔救下的修士,他们为报答我,立誓成为我的下属,一直称呼我‘鹤大人’。在我躲避你们搜查的那些年岁,河宵帮我许多,我的那三位下属本分听话,也努力修炼,一路上大小杂务都是他们替我解决的。”
“可惜才到安海郡,我就那么倒霉地在酒楼里遇上你,为了不连累他们,我只能和他们分开,打算一个人逃走,结果还是被你们围住,”鹤景霜说完,对分神翻了个白眼,“那绝对是我人生中最倒霉的一天。”
“这么些年我心中只有怨气和怒意,生活除了修炼就是战斗,哪里分得出心神和别人打交道,你们吃醋也得看看对象和时机吧。”
景容瘪嘴抱住鹤景霜的手臂撒娇:“霜姐姐,我才不是吃这种醋呢,我只是想知道那个妖族到底哪里来的,哼。”
“那四个修士身上都沾着让人讨厌的味道,姐姐你以后离他们远一点,如果他们不是坏蛋,那他们身边肯定有像那个坏蛋一样,全身都被血腥味浸透的大魔头!”
鹤景霜愣住,她皱着眉问:“景容,你说的让人讨厌的味道是指魔气吗?还是说戾气血气?”
景容眨了眨眼睛,疑惑道:“有区别吗?反正都很让人讨厌!”
两个白时念的神情正经起来,鹤景霜看她们的表情,也面色严肃地说:“在我眼中,河宵几人身上的魔气与过去分别时相差无几,既然景容这么说了,十有八九就是后一种可能。”
“河宵他们与我分别后去了海底,在海妖族区域不需要隐瞒种族身份,这几个河蚌妖修极有可能被唐峥旭蓄意接近,甚至他们还可能是唐峥旭引来的。”
“你们打算怎么办,”鹤景霜问完,不等她们回答就警告道,“如果又什么都瞒着我,那你们再也不用出现在我面前了。”
分神面露犹豫,心魔却立刻回答:“我什么都说!”
“阿霜,只要你想知道,不管什么我都说!”
落后半步的分神也苦笑着点头:“阿霜,我不会再做让你生气的事了。”
鹤景霜这才终于满意,一旁的景容也举手想要加入,却被鹤景霜阻止:“不行,你现在修为太低,武清城高阶修士不少,若你现出原形可能被人发现异常,我在混乱之中护不住你。”
“明天我带你去找宿瞳,你要乖乖和她待在一起,”鹤景霜不给景容拒绝的机会,她扫了分神和心魔一眼,眯了眯眼睛说,“阿念,你帮我看好她,我就不对你生气了。”
“……好。”分神心情糟糕透顶,却只能抿唇应了,她当然不愿意离开,可更不想让阿霜更生气,哪怕那点气大半都是装出来的。
次日,鹤景霜一行人便到宿家拜访,宿家护卫认识白时念,却不曾想同时见到两个,怔愣片刻后请四人入大厅稍等,他去通报家主。
鹤景霜喝着茶等了会儿,宿瞳来得最快,她脚步匆匆赶来,还没看到人,鹤景霜就听到她毫无少主形象的朗笑声。
“阿霜,你可终于到了!”
“这么些年没有联系,我等了你许久,我们这就出……咳咳咳!”宿瞳话都还没说完,乍一眼看到鹤景霜身边一左一右坐着发色不同的白时念,怀里还有个小的往她怀里蹭,吓得人都傻了,招呼都说不出来。
这这这,这不是左拥右抱还有美人在怀吗!
鹤景霜看着宿瞳震惊得像被雷劈过的表情,微不可查地抽了抽嘴角,轻咳道:“胸前掳走我们的歹人还没死,夺舍他人转修了,前不久抓了景容,景容趁他渡劫时逃走,却受重伤修为倒退,而且那人似乎又盯上了我,我家师尊的分神是为保护我们才来,并非其他意思。”
“哎呀,我母亲也说过叫我在家好生修炼,原来是这样……等等,你的修为怎么提升得如此快!”宿瞳说着,感知到鹤景霜至少比自己高出一个大境界的修为,受到极大的惊吓。
“我们这才多久没见,你竟然已是元婴修士了?!”
“咳咳,我也是机缘巧合得了大能相助,后来心境又有突破,先不提这个,你先前不是说要带我尝遍武清城内的美食吗,还有许多有趣好玩的新奇玩意儿,快带我去看看,我可是已经迫不及待了。”
景容也在帮腔:“对对,阿瞳,我也想去!我要用美食抚慰自己受伤的身体!”
见宿瞳犹豫看向两个白时念,鹤景霜连忙说:“我家师尊与你母亲有约了,宿瞳,不用管她,我们走吧。”
一大一小推着宿瞳便往另一边出口走,心魔微笑对分神抛去挑衅的眼神,隐匿身形地跟在她们身后一同离开,只留分神气得额上冒出青筋,生生将扶手捏出指印。
目送她们的背影离开后,分神敛眉无声叹息,浅浅的忧郁浮于脸上,却只是转瞬即逝,她闪身离开了这处待客厅,径直去寻好友宿眉。
……
走出门了,宿瞳左看右看,在三人身周布下隔音结界后才满脸好奇地对鹤景霜问:“阿霜,传闻是真的吗?你和闻霜剑尊……那个了?”
鹤景霜嘴角抽搐,那个是哪个啊!要不要说的这么暧|昧,本来没什么都要有什么了!
哦,她们是真的双修过了,她也确实被睡过,她俩真的有点“什么”。
“哪里来的传闻,谁告诉你的。”
“玄剑门都传……咳咳,你们昨日不是在城门不远处搂搂抱抱吗,大家都看到了,能踏剑意飞行的大能可没有几个,你们的身份很快就传遍了。”
“……真不该由着她。”鹤景霜叹了一口气,算是承认了。
宿瞳瞪圆眼睛,捂着嘴,又鬼鬼祟祟地小声问:“那个白发的闻霜剑尊又是怎么回事?应该不是正常情况下分出来的分神吧。”
“这是可以问的吗?如果不能说的话,你可千万别告诉我,我害怕。”
“那你还问。”鹤景霜毫无形象地对她翻了个白眼。
“我这不是好奇嘛,哈哈……”宿瞳干笑一阵,没有再说这个话题。
陷阱已下,何时上钩
一行三人有说有笑地向外走, 宿瞳时而向两人介绍武清城,时而吐槽自己这半年的遭遇,自她因景容觉醒家族天赋后, 她的母亲宿眉便天天压着她修习家族功法, 又不让她出门,半年过去, 剑法都要生疏了。
鹤景霜也说自己这半年一直在修炼,除了修炼就是战斗, 半年间的收获只有增长的修为, 其他一概没有,感觉就是空度时光,什么也没做。
最可怜最倒霉的景容不满了:“霜姐姐,你这话说出去不知有多少修士要嫉恨你,半年多时间便能修炼到元婴期,你叫那些直到寿元耗尽也才金丹,甚至误入歧途, 想靠邪功进阶的修士如何自处。”
“而且你不是还交了蚌妖修士当友人, 甚至多了三个愿意为你去死的忠心下属,这也叫虚度时光的话,那我这个倒霉得被人抓住, 被抢走本源力量,只能用沉睡养伤的可怜人该怎么办。”
“哼, 都怪你,在安阳秘境扔下我自己跑掉了,如果你能想起还有我这个师妹, 肯定能遇到那个大坏蛋,那时候他还不到金丹期呢!”
鹤景霜尴尬地咳了一声, 果断认错:“抱歉,是我的错,待会儿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反正花的也是白时念的灵石,不用心疼。
“宿瞳,我听说过,珍宝拍卖会开始前一个月,武清城内会有大大小小许多场拍卖会,不仅有天材地宝、武器功法类的,连灵食、法衣这类也有?”
“哼哼,当然,我多宝楼的‘多宝’可不只是那些浅薄的材料功法,只要修士们用得上的,绝对堪称应有尽有,灵宠、异族、秘境令牌、藏宝图,甚至还有从魔域流传出的珍宝,不过拍卖后者的场次只有元婴期以上的修士才能进入,我母亲也不肯告诉我里面都有什么。”
鹤景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道:“有珍宝拍卖会邀请函的话,大多拍卖会应该都可以去得?”
“嗯,不过就算你没有,我也能带你们进去啦,不用担心。”
宿瞳拍着胸脯保证完,便领着两位友人到了武清城的多宝楼总楼,这是一栋有十三层的高楼,乃是武清城及周边最高的一栋建筑物。
此楼外表似金似木,八角檐似飞鸟展翅,另有百种异兽蹲坐其上,墙上、梁上、每一处都有精细至极的雕花和花纹,实则一件极厉害的半仙器,即便渡劫期大能也不便在其中发难,是多宝楼开这珍宝盛会的最大底气。
第一层有八个入口,鹤景霜顺着人流进入其中,才发现楼内另有洞天,刚才一起进来的那些修士似乎都被传送至不同区域,鹤景霜拿出邀请函,它变作一块玉质令牌。
鹤景霜将神识探入其中,便能看到有许多或大或小的区域,她心有所感,这都是拍卖会场所在之处,也有留给入场者休息与交流的场所,单论这些多宝楼内开辟的小空间便能称得上是大手笔。
令牌内还能看到这些大小拍卖会上拍卖的物品,神识一扫,鹤景霜便发现许多目标清单上的材料,起拍价便不菲,不过鹤景霜眼里却多出些笑意,她现在差什么都不差灵石。
“阿霜,每块令牌所形成的结界都能完全隔绝外界神识探究,声音、相貌甚至人数都无法被外人知晓,拍下任何事物都无需担忧被人盯上,若想离开,也可借令牌之故传送出去,是以从珍宝拍卖会举办开始,便未曾在楼内出过任何意外。”
看着友人神气自得的样子,鹤景霜微笑点头:“嗯,我知道,我家师尊已经告诉我了。”
现在还是先别告诉她,她崇敬憧憬的闻霜剑尊其实悄悄跟在身边的事吧,否则待会儿兴致都要没有了。
被某个看不见的人挤了一下,景容气呼呼地鼓起脸,她挽住宿瞳的胳膊,娇气地说:“别在这傻站着了,阿瞳,快带我们去有趣的地方,我要大买特买,三五天别想让我出去!”
宿瞳完全没有发现异样,笑着说:“哈哈,只要你们带的灵石足够,在这儿待到盛会结束也是可以的,说不准等我们出去,长辈们便已经抓到那个小毛贼了。”
“自然是够的,放心。”鹤景霜的储物耳坠里存着的灵石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多了许多,堂堂渡劫剑尊的全部家产都在她手上,想花都花不完。
宿瞳却没有怎么相信,她也算是和许多玄剑门弟子打过交道的人,外人不知道,难道她还不知道吗,玄剑门也就是看着富贵潇洒,其实个个都为养剑拼命,虽然很富有,但也贫穷得可以,主要他们都舍不得在“剑”以外的事物上花钱。
鹤景霜出门历练也才不到一年,又连连晋级,就算过去有许多私产,恐怕也都花在了剑上,这次虽然是和闻霜剑尊一同前来,可她看着也不像是通俗物的,或许未曾想过要给爱徒太多耗资罢。
玄剑门日常的行事作风那般朴素,大约几块极品灵石就以为足够花销,可惜阿霜不知道,多宝楼可是销金窟,有再多灵石也能全部耗光。宿瞳在心中暗暗摇头,打定主意要让鹤景霜悠着点花钱,切莫透支才好。
只是宿瞳没想到,在之后几天,鹤景霜竟然让她这个多宝楼少主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壕无人性”。
没见过的灵食,买!好看的法衣,买!花里胡哨的配饰,买!
罕见唯一的材料,买!景容看上的灵兽,买!功能各异的法宝灵器,买!
除了不买功法,鹤景霜根本就是看上什么买什么,稍微感兴趣的东西都要用灵石砸下来,而且到了后来,叫价的基本单位还是极品灵石,眼睛都不眨一下,好像花的不是灵石,而是地上捡来的石头,一点不给其他人活路。
宿瞳的表情从最开始的(°口°),到后面的(:0д0),再到最后的∑(っ°Д°;)っ,她甚至忍不住想拉住鹤景霜的手,让她停下。
花、花这么多灵石,真的没关系吗?
而且鹤景霜还不是赊欠或者等她家师尊来付账,一手交灵石一手拿货,干脆利落极了,宿瞳看到最后已经开始怀疑人生,她可是堂堂多宝楼少主,私产竟然还没有玄剑门的穷苦剑修多,这合理吗?
多宝楼生意做遍整个天衍世界,就连魔域内都有分楼,拥有财富难以估计,她可是多宝楼的少主啊,她母亲自幼就开始培养她赚灵石的能力,她手里有堪比一个中小型宗门的资产啊!
她都不敢这么放肆花钱!
又见鹤景霜轻描淡写地花出去数百极品灵石,买的还是除了稀有罕见没啥大用的星夜沙,宿瞳终于忍不住了:“阿霜,你这么放肆浪、花费灵石真的没关系吗?”
“你已经扫空三个小型拍卖会近一半的拍卖物了,而且我看你其实用不上这些东西吧!”
鹤景霜将买来的星夜沙交给景容把玩,它被装在琉璃球里,稍微晃一晃便能看出流动的星河,景容玩得不亦乐乎,觉得有意思极了。
“嗯,那便不买了,我们去休息处,将刚才买来的东西拿出去交易吧,景容,把你玩腻的玩意儿换成更稀罕有趣的东西可好?”
“好耶,姐姐最好了!”
宿瞳嘴角抽得厉害,竟然就是为了哄景容开心,这也太浪费了!
“阿霜,这半年你是去打劫哪个新出世的秘境了吗?怎的有如此多灵石。”
鹤景霜摇摇头:“都是师尊给的,她叫我随心所欲地花,不必为她心疼,我只是听师尊的话而已。”
宿瞳瞳孔震惊,下意识脱口而出:“不会是卖身钱吧,阿霜你糊涂啊!”
“咳咳咳,我开玩笑的,啊哈哈,阿霜你别介意……”“嗯。”
急着给自己找补的宿瞳看到鹤景霜点头后真的震惊了,她张大嘴,下巴都要惊掉了。
“就像你说的那样,这些是我的卖身钱,我已经是她的东西了,”鹤景霜嘲讽似的轻笑一声,“反正就算花完,她也只会开心,何必为她省这点东西。”
“不过其实这算是我自愿的,你不必露出这种表情,若我想反抗,想逃走,她大约不会勉强我吧。”
鹤景霜有些落寞地叹息着:“可她不知道,其实我更想让她勉强我,她是我最喜欢最敬爱的师尊啊。”
这几句话里的信息量过大,宿瞳默了好一会儿,才挠着头干巴巴地说:“那你就告诉她嘛,全世皆知闻霜剑尊最疼最爱你这个宝贝徒儿,我想,不管你想要什么,她都愿意给你。”
“上次不也是,因为你在她面前提了我两句,她便教我如何收敛瞳力,我母亲可告诉我了,闻霜剑尊从来不给旁人半个多余的眼色,都是因为你,她才愿意提点我,叫我要好好感谢你呢。”
“情爱之事我也不懂,但只要你能把心中想法都告诉她,应该就没关系了吧。”
鹤景霜忽然笑了:“嗯,你说对,是要这样。”
“所以我得赶紧解决现在的麻烦事,尽早去找我家师尊,找到她,抓住她,让她再也跑不了,要她好好听我说心里话。”
“就算她让我生气极了,只要她哄哄我,我也会原谅她。”
“谁叫我也离不开她呢。”
就站在鹤景霜身边的心魔死死咬着唇,是的,她一直都知道这点,所以当初才会想着法在阿霜面前点出“白时念”对她的感情,想让她们双修。
不只是身体,也不单是灵力,只要本体和阿霜神念交融,她们会共享一切记忆,到那时阿霜自然知道自己的身份,知道她们有过许多曾经,知道分开她们的误会其实根本没什么。
就算阿霜会生气,只要哄着她,让她开心了,阿霜也一定会原谅她。
但其实不是这样,阿霜再喜欢她,她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而过去,这种限度就已经被用完了。
唐峥旭说得没错,一直以来都是她太自以为是,但那又怎样,就算十几年前的阿霜真的已经不愿再爱她,宁死也不要她了,可现在的“鹤景霜”还是爱上“白时念”了,失忆后又爱上她的阿霜,即便再找回过去的记忆,也不会再绝情地想要彻底离开了吧。
就算阿霜再想离开,她也要勉强,因为这是阿霜说的,她想要被勉强。
心魔悄无声息地跟着鹤景霜离开这处空间,她是最佳的守护者,谁都无法发现她的存在。
陷阱已经下好了,不知那只自以为猎人的猎物,要何时才上钩呢?
说得轻巧,定下交易
在令牌的指引下, 鹤景霜一行人来到供给参与者交流的区域,可以选择戴上多宝楼提供的面具和斗篷,也可以自行露出真面目, 或者伪装成他人模样, 参与的修士有足够的自由。
鹤景霜和景容都选择以真面目示人,不过宿瞳却戴上面具, 不想让他人认出自己的身份。
“鹤道友,你可自由挑选一处位置, 用令牌调出光幕, 在其上写下自己所有的物资与想要的东西,之后便可以等待其他修士联系了。”宿瞳的声音在伪装后变成了更沙哑的女声,而且语气也更为成熟稳重,任谁都无法认出她其实才二十岁。
“多谢,”鹤景霜的说话口吻也随之变得客气起来,“我就在此处摆摊即可,你若有旁的事, 可先去处理。”
“好, 等何时你要走了,你可再用令牌联系我,在这里无法使用传讯玉书, 令牌自由交流功能。”说着,宿瞳拿出自己的令牌, 在鹤景霜的令牌上贴了一下,闪过微亮的白光,便已经记录好通讯方式。
宿瞳走后, 鹤景霜和景容挑挑拣拣,把自己用不上的东西往光幕上贴出来, 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唐峥旭需要的材料,就连那两枚蚌王珠也被她拿出来了。
“景容,你就换那些能治愈你伤势的东西,或者你觉得有意思的玩意儿,其他一概不需要。”
“嗯嗯,师姐你放心。”景容摩拳擦掌,已经迫不及待要当摊主了,虽然她没说,但景容逛完街后确实对和别人讨价还价有了点兴趣。
景容的情绪感知极为灵敏,又能看出他人贪欲所在,自然也很适合做生意,她有强烈的自信能让那些急需材料的修士大出血,绝对能刀刀砍在他们的心理底线上,谁也别想占她便宜。
不过这只是附带,最重要的是闹出点名声来,好吸引来霜姐姐想钓上来的那只最大猎物。
哼,正好她心情不佳,就狠狠痛宰这些家伙一顿!
鹤景霜点头,她盘腿坐在一旁的蒲团上闭目修炼,手上拿着念霜剑,并非吐纳灵力,而是与念霜剑中的剑灵交流,安抚这个新生的孩子。
念霜一直到现在还在生气,鹤景霜自觉心虚,无事的时候,每天都会分出大段时间用心安抚它,而且用的还是以前白时念对她用过的手段,不过比那时更柔和,更类似于母亲对女儿的疼爱和安抚。
这么说虽然哪里怪怪的,但鹤景霜感觉在念霜心里,她和白时念都是“母亲”的身份,是最亲近的长辈,所以它才会天然依赖她,亲近她。
可不就是嘛,一个是真正的灵剑主人,一个是在灵剑里待了几百年的魂体,对念霜这个新生的剑灵来说,两人确实都是“母亲”。
若没有这层关系,就算白时念想把这柄已有灵性的半仙器交给鹤景霜使用,她也挥不动,不管它叫闻霜还是念霜,本质终究是白时念的本命灵剑,鹤景霜只是在代为保管。
再给鹤景霜一万年,就算白时念死在她前面,她也成不了念霜剑的主人。
【念霜,等我修为再突破两层,就去魔域战场找白时念那个混蛋,到时你千万要助我,狠狠敲她脑袋,让她知道抛下我们俩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说实话,到了现在,对分神和心魔,鹤景霜的态度已然算是放任自流,但是对白时念本人,她心里的气是一点也没消,冤有头债有主,她必然要让白时念哭着对她说出所有一切才肯原谅她!
一人一剑对白时念的怨气交汇在一起,更拉近了鹤景霜与念霜剑灵的距离,鹤景霜能感觉到,它的态度又软化许多,总不会在战斗时故意不听使唤了。
虽然现在鹤景霜的战斗方式不局限于用剑,而且她的储物法宝中还存着许多柄能随时更换的一次性灵剑,但终究还是念霜剑意义非同一般,她更想与它一起狠狠揍白时念那个自以为是的混蛋一顿。
时间不知过去多少,景容与人讨价还价做买卖的声音也从最开始的兴致勃勃到后来的百无聊赖,鹤景霜知道差不多该到时候了。
“景容,可否换到能治愈你伤势的灵丹妙药?”
“嗯,而且还远远超过了呢,只要能吸收完它们,或许我能突破到元婴期,不过这次就没有以前那么容易了,得自己辛苦炼化。”
鹤景霜有些惊讶:“如此看来,若你炼化吸收的能量足够,你的修炼便没有瓶颈?”
景容对鹤景霜比了个口型:我又不是人,而且你也一样啊。
鹤景霜扶额,景容说得这么轻描淡写会让她有种挫败感,她这十多年间的辛苦修炼都算什么啊。
“走吧,看来我要等的人还有顾虑,连在这里亦不愿出现。”
景容跟在鹤景霜身后,蹦蹦跳跳地挽上她的手臂,笑嘻嘻地说:“说起来,在你闭目养神的时候,有玄剑门的师兄师姐找上门了哦,发现被我认出来之后,他们说想回宗后用宗门贡献点交换急需的材料,或者提出其他条件也可以,我答应了,反正我们也用不上,当顺水人情换出去也没关系吧。”
“当然,他们都是好人,能帮上忙再好不过,”鹤景霜微笑着点头,“我先联系宿瞳,待会儿和她汇合后,你暂且留在宿家,等我解决感情问题再接你回去。”
景容撇撇嘴,不满地拉长语调抱怨:“我知道了啦——要不是我打不过她,绝对要跟那个混蛋抢人,哼。”
恰在这时,一名挺拔俊逸的紫衣男修匆匆走到两人面前,他面带礼貌笑容对两人握拳行礼:“请问二位仙子,可还愿意交换物品?在下收到同伴消息,现在才赶到,还望见谅。”
鹤景霜和景容都没有从他身上感受到不祥气息,后者娇气地哼了一声:“无礼之徒,你说要换就要与你换么,先报上姓名再说。”
“失礼了,在下唐峥旭,从前也曾是玄剑门人,不过后来因所修剑道与宗门不同,便散尽修为重修,如今只能算是没有门第的散修,如此介绍,二位可还满意?”
鹤景霜深深地看着唐峥旭坦然自若的笑容,沉思片刻后开口:“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到我的休息室中详谈,如何?我们身在多宝楼内,不必惧怕袭击。”
“我既然敢以真身出现,便不担心战斗之事。”
“哼,你居然真的有脸出来,”景容非常不忿地对他呲牙,“别在外面被我逮住,否则一定给你好看!”
唐峥旭只是勾唇,不做回应。
在鹤景霜带两人进入无人可打扰的休息室后,唐峥旭才轻缓地说出激怒景容的话:“若非在多宝楼内,你便再也不会有逃走的机会了,血灵景容。”
“你们二位皆是如此,不是么?”
“但我想,如果不是因为白时念不在,你也不敢出现在我面前,”鹤景霜面色沉静地坐下,轻叹道,“我不想跟你拐弯抹角彼此试探,跟你直说吧,我想报复白时念,把你抢走的那部分神魂还给我,我拿那两颗蚌王珠交换。”
“哦?小阿霜,你竟然有如此打算,这还真是让人意外,能告诉我原因吗?”
“爱之深恨之切罢了,若你抢走的那部分神魂能同你交流,你就该知道,以我的性格,即便我真是当初的闻霜剑剑灵,失忆后的我也不会与过去相同,只有白时念才会自以为是地觉得无论我是否有记忆,我都是过去她爱的那个剑灵。”
“也只有她才会一厢情愿地以为,无论她对我做什么,我有多么愤怒多么难过,最后都会愿意原谅她,”鹤景霜嘲讽地笑了一声,“我又不是真正的剑灵,也从来没被她当做徒弟看待,她的爱我承受不起。”
唐峥旭饶有兴致地挑起眉头:“的确如此,但我认为这不是你愿意与敌人交易的理由,毕竟我很清楚,即便你再如何厌恶她,也决计不会做出帮助仇敌的事。”
“就像过去,你气愤到愿意和我一起离开玄剑门,却也不肯成为我的剑灵。”
“我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剑灵,不过一介异世幽魂。”
“可你那时已经甘愿当她的剑灵了,不是么?”
“……谁知道她怎么想,反正我不甘愿,”鹤景霜敛眉,并不回答这个问题,“到底愿不愿意,给个准话吧。”
但唐峥旭却满意地笑了:“自然没问题,不过我想知道,若你真的回忆起过去,你想如何报复她?”
“呵呵,你还真是关心她,这就是所谓的宿敌?真可惜,她眼里从来没有别人,不管是你还是我,都远远不及她的剑重要。”
“玄剑门弟子自当痴迷于自己的剑,只看此事,她亦算是合格的玄剑门弟子,可惜,她坐拥大好机会,却还是走偏了。”
唐峥旭摇摇头,再度微笑道:“小阿霜,如今你拥有真正的剑骨,能号令万剑,为何要纠结于情爱之事,不若继续钻研剑道,想必能成为比她更优秀的剑修。”
“你也是玄剑门弟子,理应执着于剑道一途。”
鹤景霜睫羽轻颤,终究还是笑出了声。
“玄剑门弟子?我早已不是了。”
“剑修?这不过我是失去一切记忆后,在陌生世界的无奈选择,又不是我想当什么剑修,也不是我希望成为白时念的徒弟。”
“你看,这柄剑是堂堂闻霜剑尊,玄剑门渡劫大能耗尽心血,经九次锻造才铸成的神兵,却被她当做我十八岁的生辰礼物送与我。”
“那时我多开心啊,我体质特殊,无法修炼宗门秘法,又容易遭他人觊觎,曾被大能掳走,重伤失忆,但我却有世上最好的师尊,修炼时对我无比严苛,平时却疼我爱我宠我,谁都觉得我是她最疼爱的徒儿。”
“她赠我念霜剑,说我思虑过重,望我念头通达,又在剑中留了三道剑意,能在任何人面前护我周全。”
“可实际上呢,念霜剑念的是她最爱的剑灵闻霜,送我的不只有灵剑和剑意,还有监视我一举一动的神念。她教的是我这个徒弟么?她只是想无时无刻看着我管着我,好满足她的一己私欲。”
“真是好笑,当徒弟的看出师尊的妄念,不敢疏远也不敢苟同,却要被走火入魔的师尊当成禁脔使用,被当做猫儿鸟儿养在身边,你可知我当初耗了多少心力才逃出去吗?最后还却又被她抓了回去,而且还是你这个半途杀出的陌生人在逃亡路上妨碍我。”
“你竟然还敢问我为何要纠结情爱,不能念头通达地去追求自己的剑道?”
“真可笑,我的一切都是白时念给的,从我睁开眼,到后来经历的所有事,不过都是骗局,玄剑门那些长老前辈,有多少人知道我的身份,可他们还都跟着白时念一起骗我瞒我。”
“鹤景霜是他们编造给失去挚爱后疯了的白时念的谎言,可我,原本不叫鹤景霜,更不是什么闻霜剑剑灵!”
这声饱含痛苦的低吼让一旁的景容都惊呆了,她眨眨眼睛,呆呆地拉了拉鹤景霜的衣袖,有些小心翼翼地问:“姐姐,那个……要不,要不我们趁这次机会再逃一次吧,要是再回去的话,可能就真的逃不掉了。”
鹤景霜像是被景容的话惊醒一样,她勉强笑了笑,抬手摸摸女孩的脑袋,温声安抚道:“没事的,景容,你就留在宿家,等我解决完自己的私事,一定来接你回家。”
“到那时,就不会再有人因我迁怒你了。“
唐峥旭拍着手,目露赞赏地说:“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便帮你一把,不过我这也只是一具无甚大用的分身,你要的魂体还在本体手上,我们可以约个时间,我再找人将东西交给你,如何?”
“不必多等,你让河宵当中间人即可,”鹤景霜略带嘲讽地说,“反正你已经用别的身份取得了他的信任,我说的没错吧。”
“哈哈,正是如此,毕竟我也没想到,时念师姐竟然已经疯到强行占了你的身子,真正走火入魔了,也不知还在灵界的掌门长老他们见了,可否会后悔当初没有将你从她的宝贝剑里驱逐出去。”
“小阿霜,若你能斩断于白时念的情爱纠葛,未来还想习剑,无情杀戮剑道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鹤景霜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届时你想如何交易。”
唐峥旭眯了眯眼睛:“自然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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