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欲所求唯一人尔


    在发现自家宗门的集体下限比想象中还低得多之后, 满脸欲言又止的玄剑门弟子们终究还是没有提醒鹤景霜,她看的那些话本子里或许有好几期主角都取材自她和时念长老。


    如果被景霜知道,就相当于时念长老知道, 时念长老那么宠爱徒弟, 肯定无法容忍时步掌门拿她们的师徒情谊开如此过分的玩笑,说不准就要和时步掌门大打出手了。


    如果能安全观摩两位渡劫期剑修的战斗, 必定能得到许多体悟,可那也得有命去看啊, 所以还是算了算了。


    鹤景霜没有察觉到同伴们的欲言又止和视线避让中藏着这样的因素, 她只以为他们和隗雪嘉一样,看到她砸灵符的败家战斗方式后心痛不已,心里又酸又羡慕,所以不想看她。


    哎,果然以后还是少跟玄剑门的同门一起历练吧,免得太刺激他们贫穷的心脏了。


    这样想着的鹤景霜也没有再说其他话,免得又拉高了自己的仇恨值, 他们一行九人缓缓从山上的巨坑下落, 鹤景霜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坑洞的岩壁上,周围充斥着清凉的风。


    “嘶,这岩壁上残留的剑气余威不容小觑, 这都过去三天了,还这么冷, 不愧是时念长老。”因为这里没有其他人,所以他们也不装了,直接这样说道。


    章偿摇摇头说:“这已经是威力消退许多的结果, 当时我们被时念长老的分神从湖心岛底部捞出来,她足下踏着无形的剑意, 将我们带出来时,那残余的剑气割得我脸生疼,和现在相比,已经是一个天一个地了。”


    听了这话,鹤景霜眨了眨眼睛,她怎么一点也不觉得冷,反而凉凉的很舒服呢,不过她转念一想,大概是身上穿着的法衣起到了防护作用,便没有多在意。


    很快他们便降落到坑洞底端,众人看着飞剑之下那些翻滚的红雾,不免都有些紧张。


    “进去之后,不管看到什么,遇到什么,在幻境解除之前都绝不能发动攻击,否则便会被血雾吞噬,最后只剩一把骨头架子。”


    鹤景霜接着章偿的话补充道:“还可能遇到最能牵动心神的幻象,不过放心,只要不释放敌意,幻象就不会攻击,顺从它,千万不可反抗。”


    众人面色凝重地点点头,便一齐降落下去,但非常奇怪的是,鹤景霜这次并没有陷入幻境,她可以清楚地看到秘境中的一切,就比如说空中有不少修士架着法器飞来飞去,跟无头苍蝇似的。


    鹤景霜还看见两个修士在空中撞上,反射性拿出武器就要反击,身上灵力波动刚起,就被血雾裹成一团,瞬息间便只剩雪白的骨头架子,等血雾散开,那两具骸骨直直地向下坠落,落到林子里再看不见踪迹。


    “嘶,这秘境好凶恶,难怪那些修士迟迟不敢下来,只敢守在外面嘲笑新来者,恐怕就是想把心中的畏惧发泄在更弱小的修士身上。”鹤景霜说完,却没有人接话,她疑惑地去看身边的同伴,却发现大家好像都被困在幻境之中,就连有过经验的章偿都没有挣脱出来。


    不等鹤景霜做出反应,俞祁牧就驱使着栖叶剑,直直地往地上飞去,鹤景霜差点没站稳从上面掉下来,她很无奈,只能自己飞在空中,而她的同伴们跟下饺子似的落到地上,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一个个傻乎乎地把剑抱进怀里,朝着一个方向前进。


    无论鹤景霜怎么喊,去拍他们的肩膀,甚至用剑敲他们的脑袋,都没有任何反应,他们已经完全被困在幻境里了。


    鹤景霜忽然间有了不祥的预感,若是连性格稳重的章偿都会二次陷入血生境的幻境,那么提前来这里的玄剑门弟子们恐怕也凶多吉少。


    不,他们应该还没有生命危险,否则时步师叔不会没有反应,宗门弟子人人都有命灯,若先前来血生境的同门出了事,她肯定能发现!


    可眼下的情况让鹤景霜无能为力,她只能认命地跟在同伴们身后,想看似乎有自主意识的秘境究竟想对她的同门们做什么。同时也是为了保护他们,毕竟血生境里还有很多同样陷入幻境的陌生修士,万一他们在幻境中动手,波及到她的师兄师姐们就不好了。


    血雾可不认人,缠上后不管修为多少,都会被吸干变成白骨。


    至于为什么自己没有陷入幻境,鹤景霜心中有所感悟,或许是因为她和景容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在景容化身为人时,鹤景霜心里产生过一股奇妙的感觉,就好像她们在冥冥之中有了牵扯,她们的因果是相互联系的。


    鹤景霜跟了他们一路,路上看到了不止一个嘴里大喊救命,四处逃窜的修士,还有闷头不停撞树的、蹲地上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一脸安详站着被秘境内妖兽咬都没反应的……总之,对比来看,她的同门们被困幻境后的反应竟然还算平静,只是一脸痴汉样抱着本命灵剑,安安静静地什么也没干。


    看着中途加入队伍的五位“陌生修士”,鹤景霜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只看这抱着剑的模样,她就知道这五人肯定也是玄剑门弟子,只是用伪装遮掩了自己的身份。


    鹤景霜的糟糕预感好像成真了,不过区区半天时间,原本的九人队伍便已经增加到二十五人,而这些玄剑门弟子前进的目的地还不明。


    她在路上尝试了很多方法都没能唤醒他们,只有试图拿走他们怀里的本命灵剑时,这些被困在幻境中的同门才会做出反应,并且作势便是要发动攻击,鹤景霜无奈,只能停下试探。


    【系统,你知道该怎么唤醒他们吗?】


    【不知道,不过看他们的样子,我猜他们应该是陷入幻境给予的美梦中,正在和灵剑亲热,要让他们清醒的话,还得从这一点入手。】


    为了和宝贝灵剑亲热,连自己身处危险的秘境都忘了么?鹤景霜已经无力吐槽了,通常来说,幻阵的效用是引出人心底深处的欲望或者恐惧,越高级的幻阵就越能让人沉浸其中,难以被外人解开,而且心中欲望越强烈,就越无法挣脱出来。


    像玄剑门这些为了本命灵剑什么都肯干的剑痴,一旦切中他们只爱剑的要害,恐怕就实在很难通过外力使他们从幻阵中挣脱出来了。


    【小霜,你可以试着沟通他们手中的剑,让剑唤醒他们,这应该是眼下最有可行性的方法。】


    鹤景霜想了想,决定按照系统说的做,虽然她以前从未尝试过和剑沟通,但的确能感觉到念霜剑的想法,说不定她真的可以做到。


    鹤景霜也将念霜剑抱在怀里,凝神集中,不久便真的感觉到念霜剑的想法,如此容易,倒是让她吃了一惊。


    “哎呀,他们在这儿,闻姐姐快点。”


    可就在鹤景霜伸手想抚摸身边人的灵剑时,空中突然传来景容的大喊声,鹤景霜循声望去,便看到一根竹竿往这边飞来,景容踩在上面,还有一陌生的青衣女子站在她身后。


    “霜姐姐,你怎么出门都不带我,明明你说过,不管去哪里我都得跟着你的。”


    也不等那青衣女子降落,景容在空中便向鹤景霜怀里扑过去,鹤景霜只能放下怀中的念霜剑去抱她:“你不是有事要做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已经完成啦,师姐好!”景容笑嘻嘻地往鹤景霜怀里挤,鹤景霜却突然感觉到一阵不知从何处来的嫉妒与不满,她低头看,念霜剑就立在她身边,连带剑鞘一起颤动着。


    原来是念霜剑吃醋了,鹤景霜将景容放下,摸着念霜剑安抚它,真像个吃醋的小孩似的,还隐隐散发出一股对她的埋怨。


    “景容,这位是?”


    景容直勾勾地盯着那柄占了自己位置的剑,有些不高兴地说:“只是在路上救了我又带我来这里的路人,不重要啦。”


    “不得无礼,”鹤景霜轻轻弹了景容的额头,对站在一旁的青衣女子道谢,“多谢道友救了我家师妹,师妹年幼,第一次出门历练,还请道友多担待。”


    “在下姓闻名时,道友可直接唤我姓名,”闻时面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似乎并不介意景容的称呼,“相逢也是有缘,景容性子活泼,路上有她说话,旅途中也多出两分趣味。”


    “既然如此,闻时道友你也可叫我景霜,这秘境处处透着诡异,我的护卫们都成了这副模样,似乎是被秘境的幻阵困住,我正头疼呢,景容,幸好你和闻时没有被幻阵迷惑,下次不许鲁莽自己离宗。”


    鹤景霜这是在暗示景容不要乱说话,她和其他人身上的伪装都没有去掉,除了都抱着剑,大抵是剑修外看不出什么,至于景容,穿着一身白衣,俏生生的活泼少女样子和玄剑门更是搭不着边,暂时应该还没有暴露他们其实是玄剑门弟子的身份。


    景容眨了眨眼睛,很聪明地顺着鹤景霜的话道歉,她抱住鹤景霜的大腿,装出可怜兮兮的样子撒娇:“对不起嘛师姐,我知道错了,我会很听话的,你别不要我。”


    “行了,”鹤景霜无奈地按住她的脑袋,并不想在外人面前和刚认识的师妹如此亲热,“景容,你一向机敏,总能有许多奇思妙想,不如你想想该如何解开这诡异的幻阵,唤醒我那些护卫们。”


    鹤景霜在“护卫”二字上加了重音,不为别的,就是想让景容看清现状,虽说这不明来路的闻时救了鲁莽出来的景容,可她终究是外人,需要多加防备,最重要的是,鹤景霜看不透闻时的修为。


    至少是金丹大圆满,且身上还有能隐藏修为的法宝,或者更有可能……闻时乃元婴期修士。


    虽说她周身气息平和,让鹤景霜莫名心生好感,但现在同门师兄师姐们身陷幻阵,若闻时升出恶念,鹤景霜没有护好所有人的把握,她不得不防,心中警惕提升到最高,也只有神经大条的景容才能无所顾忌。


    闻时看鹤景霜浑身上下都写满了防备的样子,微微一笑,并不为自己解释,以她如今的身份,阿霜多加防备才是好事。


    只是有一点,抱着阿霜大腿装可怜撒娇的景容实在是碍眼极了,等她成功接近阿霜,景容就该回宗好好“学习”修仙界应有的常识。就比如说,即便是师姐妹,也不可随意抱住师姐大腿,更不可一见面就想着扑进师姐怀里。


    她还真把自己当成她白时念的徒弟不成?呵,不过一个交易罢了。


    “哦,师姐,我看他们好像在做梦似的,拿他们的剑敲他们的脑袋,直接打醒不就好了?”景容看了眼鹤景霜身后那群抱着剑,笑得跟傻子似的玄剑门弟子,语气很平淡地说出解决办法。


    这些人又没有恶念,心中最大的执念不过就是让自己的宝贝灵剑升至最高级,就算现在不叫醒,等血生境要封闭起来的时候,也会被完好无损地吐出去,其实根本没必要担心他们的生命安全。


    血生境只吞恶人,像玄剑门的这些奇葩剑修们吃了只会消化不良,它才不稀罕呢,现在不正是要引他们去出口么?


    鹤景霜闻言一愣,就照景容说的那样,先拿和她相熟的章偿艾奚试验,她小心翼翼地将剑从剑鞘中拔出来,他们还没有反应,鹤景霜放心了,用剑柄一砸,果然,这俩捂着脑袋,缓缓从幻境中回过神来。


    “咦,我怎么在这儿,我的剑呢?”章偿比艾奚醒的早,他看到鹤景霜眼神示意,立刻反应过来有外人在场,连忙对她抱拳请罪,“小姐,属下……”


    “行了,少说话,去把他们都给我叫醒,就用他们的剑柄敲他们的脑袋,回去一定要告诉师尊,这么多护卫竟然派不上半点用处,还要我守着你们的安全,”鹤景霜手放在景容身上,冷哼着抱怨,“若不是我师妹景容想到法子,你们迟早死在这秘境之中,我可不会一直傻傻地待在这里守着你们。”


    章偿赶紧低头遮掩自己的疑惑,景霜什么时候多了个师妹?不对,时念长老居然把这女孩收下当了徒弟么?


    不过后面还有个陌生的青衣女子,他知道现在不是问话的时机,便拉着一旁的艾奚去一个个唤醒同门。


    能叫醒他们就好,鹤景霜松了口气,这才回过神向闻时道歉:“闻时道友,刚才如此防备实在抱歉。”


    “无事,此乃人之常情,景霜不必多虑,反倒是我留在这里有些唐突,之后若不介意,可否让我同行?”闻时好脾气地笑笑,补充道,“其实我对这秘境中的宝物并无需求,最初只是为观摩闻霜剑尊留下的剑意,没想到中途遇上景容,这才一起进来了。”


    鹤景霜听了眼睛睁大,她低头看景容,后者点头,鹤景霜这才真是震惊了:“闻时,这秘境现世不过三天,除最初跟着闻霜剑尊离开的那些人,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有来无回,你竟然能为陌生人进入这等危险之处?”


    因为鹤景霜的直觉并没有预警,所以这乍一听匪夷所思的话,她竟然没有第一时间产生质疑,而是在心里想着,这人是何等的好心肠啊,修仙界居然还存在这样的好人?罕见,实在太罕见了。


    “最初只是没有要进来的理由,遇到景容后顺手帮忙,也是理由不是么?至于危险,呵呵,这偌大的天衍世界处处充满危险,若是恐惧未知的险境,我又何至于出门游历呢?”


    闻时轻轻笑着,又反问鹤景霜:“景霜不也一样,你能拥有如此多的护卫,想必身份背景必定不简单,这秘境中恐怕也没有你看得上眼的天材地宝。”


    “进入这秘境不过为历练二字,既是如此,危险与否也不那么重要了,我说的对吗?”


    原来她已经看出来了啊,其实他们并非护卫。鹤景霜眨眨眼睛,点头称是。


    “倒是我想岔了,那我们便一同在这秘境中看看吧,不过其实他们并非我的护卫,而是我的同门师兄师姐,只是出门历练习惯乔装打扮,隐入茫茫大众,所谓的小姐也是掩饰。”


    见闻时并无惊讶之意,鹤景霜有些赧然,她直言道歉:“抱歉,因他们都陷入幻境之中,我恐怕自己护不住他们,才无法坦然相告。”


    “景霜不必如此,言重了,”闻时摇摇头,青翠的竹竿背在身后,她走到景容身后,摸摸她的脑袋,又说,“你年纪如此轻,面对外人有戒心是好事,不过你那些同门似乎有事想说,不若先去聊聊?”


    “师姐,我来看着她,保证不会有意外!”感受到无言的威胁,景容眨巴眨巴眼睛,推着鹤景霜往其他玄剑门弟子身边走去,鹤景霜见她好像有话想说,便半蹲下来听她说话。


    “霜姐姐,这人肯定是个好人,我的感觉不会出错,而且进来后没有陷入幻境就说明她心里没有欲念和恶念,说得直白点就是无欲无求,你不用那么戒备她,我可不会让坏蛋带我上路。”


    鹤景霜捏了捏景容的脸蛋,无奈道:“我也感觉出来了,但这不是你一个人跑出来的理由,待会儿好好跟在我身边,不准乱跑。”


    “可是我是回来拿家当的,不能让你白养我嘛,霜姐姐,待会儿甩开玄剑门其他人,我带你去我的藏宝库,有特别多宝贝,再养三个我都绰绰有余了,”她忿忿不平地在鹤景霜耳边小声碎碎念,“如果不是因为姐姐,我才不会让别人拿走我的东西呢,这秘境里所有的宝贝都是我的,哼。”


    如此娇蛮的话让鹤景霜微怔,是她被景容的外表蒙蔽了,其实这孩子根本不是什么柔弱的小妹妹,血生境可是她的领地,没人能在这里伤到她。


    鹤景霜轻轻吐出一口气,摸摸她的头顶哄着她:“景容最乖了,在这里我就听你的吧,不过你能告诉我,闻时究竟是什么修为吗?”


    鹤景霜能猜到,景容对闻时的态度这么好,八成也是因为她有着特别的体质,对景容有莫名的吸引力,所以不管于情于理,鹤景霜都得和她一起行动。但防人之心不可无,鹤景霜需要知道对方的修为,才能提前做好防备。


    “应该相当于你们的元婴后期吧,她挺厉害的……咳,不过姐姐你放心,只要在血生境内,她不可能伤到我们。”


    元婴后期的前辈居然就这么被景容拉过来当赶路的司机?景容都对闻时说了什么啊。鹤景霜心中震动,面上却不显:“好,我相信你,你先去和你的闻姐姐玩吧,待会儿处理完事情,我就来找你们。”


    景容笑盈盈地点头,然后蹦蹦跳跳地回到闻时身边,她扯了扯闻时的衣摆,声音却不像对鹤景霜那样又软又甜,她望着鹤景霜在人群中的身影,哼哼唧唧地抱怨:“你哪里是什么无欲无求,根本就是心里的贪念太盛,所以一眼便看出幻境是假的。”


    所以从那时起她就知道了,白时念这个可怕的女人唯一想要的,唯一在乎的,唯一贪求的,就只有那一个人。


    闻时低头,脸上的微笑里带着隐隐的威胁:“小景容,你能告诉我她心里的贪欲是什么吗?”


    景容仰头和她对视,那张和鹤景霜,和白时念都有几分相似的脸笑得可爱,她状似无辜地说:“没有哦。”


    “她没有任何贪求的东西,所以她才是唯一能带我走出这里的人。”


    才不会告诉你这个变态跟踪狂呢,两个分神加一个本体,全部都在骗阿霜姐姐,活该她忘了你的事,略。


    无心其他,争风吃醋


    废了一番口舌, 好不容易让担心自己的师兄师姐们都自行去寻找宝物之后,鹤景霜才很是心累地走到景容和闻时面前,景容立刻雀跃地抱住她的大腿, 仰头一脸求夸的表情。


    这副讨宠的可爱样子让鹤景霜不由自主地露出微笑, 可看着景容的脸,她立刻就想到刚才听到的师兄师姐们的小声讨论:“那个小姑娘长得怎么和景霜那么像, 真的是景霜的师妹?怎么从未听说过。”“你们不觉得那个小姑娘也很像时念长老吗?简直就是挑着两个人的容貌长处生的。”


    如果只是分别长得像还好,最让鹤景霜觉得晴天霹雳的是, 他们居然说, 若是不清楚情况的外人一看,肯定以为景容是时念长老和景霜的女儿。鹤景霜真是被五雷轰顶一般,整个人从头顶麻到脚底板。


    可她能怎么办,难道还能怪没见过几个活人的景容吗?她不过是挑着自己有好感的两个人类外貌长罢了。


    鹤景霜只能庆幸隗雪嘉四人没有说出景容其实来自血生境,不是正经人类,否则还不知道这群对内又八卦又碎嘴的师兄师姐们要怎么编排景容的身份和来历。


    “景容,你想去哪儿?师姐可以陪着你, 至于你的闻姐姐, 就要看她是否愿意了,”压下心中复杂又尴尬的想法,鹤景霜有些不好意思地对闻时笑, “闻时,你要和我们一起走吗?”


    “呵呵, 景霜,不必如此见外,我和景容一见如故, 她气息通透,很惹人喜爱。”


    “既是如此, 我也就不客气了。”鹤景霜显然松了一口气,她在玄剑门宅了十二年,又是被身边师兄师姐师叔师尊照顾疼爱的小辈,实在不怎么适应这个世界文文绉绉的社交礼仪,平时她在宗门时,做什么都是有话直说,哪里会像现在这样拐弯抹角。


    都说社交能力太久不用会退化,可是为什么景容能如此精力十足活力满满?鹤景霜被景容牵着手拉着前进的时候心中不免产生这样的疑问。可是一想到她一直困在湖心岛无法自由活动,大概是被憋得太久,所以化作人形后才会如此高兴,鹤景霜又释然了。


    鹤景霜不是会主动与陌生人搭话的性格,这时候就沉默着观察周围的环境,显出一种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冷淡。


    一旁的闻时在这种无言的气氛中抿起唇角,从前她出门游历时,阿霜明明是那么活泼的性子,她总有说不完的话题,似乎连天上的云朵和地上的花草都可爱得让她满心欢喜,可现在的阿霜却完全不一样了。


    是因为从前陪伴她的是白时念,而如今在她身边的是陌生的“闻时”?这么想着,闻时心中又涌出喜悦来,果然阿霜只会在她面前表露出本性,她对阿霜来说就是最特别的那个。


    本体竟说阿霜不喜欢她,怎么可能!


    哼,不过是阿霜受伤忘却了从前的事,再让阿霜爱上她不就好,本体坐拥大好机会却想把阿霜往外推,实在怯懦,耻于和她是一人!


    闻时心中思绪流转,脸上笑容却更显温和:“景霜,此处没有其他需要在意的人,就当我多管闲事,最好别让更多人知道景容的身份有异,你那些同门虽然都是极正直的人,但并不一定都能接受景容的异族身份。”


    “而且她此时尚无足够的自保能力,虽有法宝遮掩身份,可修仙之人手段众多,说不准哪天就会遇上能人异士,先压着她在宗门内好好修炼吧。”别再像这次一样,心血来潮就和师兄师姐们出门,还不打算告诉她。


    鹤景霜悚然一惊,步子也顿住,她被闻时的话吓得心脏都停了片刻,脑中闪过无数想法,却是下意识对闻时道谢:“多谢提醒,我定然不会再让景容随意跑出宗门。”


    “闻时,你是因为最开始就察觉到景容的身份,所以才愿意陪她过来吗?”因着闻时的提醒,鹤景霜的态度也放开许多,闻时修为远高于她,如果真有恶意,最初就不可能带着景容来到这里,更不会主动出声释放自己的善意。


    闻时果然像景容说的那样,是个性子温和的好人。既然如此,鹤景霜也不觉得自己需要再防备什么,有什么话就直接问出来来了。


    “不算是,不过能遇上这样有趣的孩子也算游历中的惊喜,而且能认识景霜这样的年轻天才,应该是我的荣幸才对,”闻时轻轻摇头,又弯着眼睛看她,“十八岁的金丹期天才,世间少有,而你那些同门们对你又如此看重,不见半分嫉妒,宗门上下气氛如此好。”


    “而你们又都是剑修,呵呵,你们应该是玄剑门弟子吧,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景霜你便是传闻中那位,让闻霜剑尊怒斩两位大能的爱徒?”


    鹤景霜是真的没有想到闻时竟然几眼就看穿了她的来路,甚至连身份都猜出来了,当下更加赧然,实在不好意思地说:“闻时,莫说了,这事实在令我愧疚,都怪我实力不足,遇到危险还要师尊千里迢迢赶过来救我。”


    “唉,看来我还是经验太浅,本以为自己伪装得不错,可没想到,”鹤景霜苦笑着摇头,又问她,“闻时,你能告诉我,究竟是哪里暴露了我的身份吗?”


    景容抬头看她,心里腹诽,还用得着哪里暴露吗,闻时就是你最喜欢的白时念,你的事,她知道得一清二楚,现在只不过批了个马甲,想用外人的身份接近你罢了。


    其实景容并没有完成玄剑门掌门留的试炼任务,只是鹤景霜和同门们离开宗门后,白时念的分神为了能方便在外面用假身份接近鹤景霜,才去把景容捞了出来,以此做交易,景容帮助她接近鹤景霜,而她则收下景容当弟子。


    ——原本白时念并不打算收下景容,而是打算扔给花时步,嫌景容身份麻烦的时步找不出拒绝的借口,就把她扔去完成试炼,没个一年半年的,她别想出来。


    景容不想刚出虎穴又入狼窝,可又打不过她们,只好出此下策,再和白时念做交易了。


    闻时不知道自己被新收的弟子在心里吐槽个遍,只是对鹤景霜温和地解释:“首先便是你的修为,虽然你身上的法衣可以阻挡神识的探查,但不知你是否发现,筑基期和金丹期修士在气息上有天壤之别,尤其在未知的危险之地,金丹期以上修士的吐息几近于无,可以靠这点轻松分辨伪装。”


    鹤景霜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确实如此,渡过金丹雷劫后,修士们的身躯经过天雷的洗礼,和筑基期自然是不同的,金丹修士已经可以闭气很长一段时间了,所以才能顺利在水底自由行动。


    一般人想不到依靠气息分辨修为,而且就算特意观察,在金丹期之后,这点区别也派不上用场了,毕竟大家都已经成就非人之躯。


    “其次是你们剑修的身份,拿着剑的不一定是剑修,但把灵剑当宝贝抱着的,必定是剑修无疑,不过三十名将灵剑当宝贝的剑修,呵呵,也只有玄剑门才有了。”


    闻时看鹤景霜一脸认真听讲的乖学生样子,脸上笑意更深,补充说道:“其实我曾与玄剑门人有过不少交情,因此比许多人了解得更深一些,一眼就能看出来实属正常,你不必纠结。”


    “至于为什么会猜到你是闻霜剑尊的徒弟,”闻时指了指鹤景霜腰间的念霜剑,“那柄剑就是最好的佐证,它的气息与深坑中残留的剑意极为相似,因我对气息的感应十分敏锐,故而能够感觉出来。”


    “而且上面写得又是‘霜’字,所以我自然会有如此猜想,那应该是闻霜剑尊亲自为你写的吧,想必她一定非常疼爱你。”


    听到闻时条理清楚的分析之后,景容瞪大眼睛转头去看她,真的假的,居然有这么多破绽吗?怎么她一个都没看出来。


    鹤景霜的反应比景容平静许多,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闻时握拳微拜:“闻时,多谢提点,我受教了,是我坐井观天,自以为能够隐藏身份,却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将身份暴露干净。”


    “我年长你许多,有更多人生阅历,比你知道的稍微多一些,也很正常,景霜不必如此客气,”闻时笑着对鹤景霜眨了眨,倒有了几分打趣的样子,“还希望景霜不会因我年长,就不肯交我这个朋友。”


    “当然不会!”不得不说,鹤景霜对闻时的好感度立刻就提高了一个档次,除了师尊白时念,她还是第一次被别人如此悉心地指出不足,而且语气也和她家师尊一样温和,鹤景霜自然会更亲近一些。


    这下鹤景霜算是明白为什么景容对闻时有好感了,换作是她自己,也忍不住会想信任她。


    在绝对压制对方的情况下,还愿意如此耐心且温和地指出她的不足,除了所图甚大,就只有一个解释,闻时对她抱有极大的善意,并不贪图她任何东西。


    可惜,鹤景霜猜的完全错误,因为“闻时”正是仗着自己对她的了解,简单几句话便轻易拉近双方距离,她不仅对鹤景霜有所图谋,图谋的还是鹤景霜整个人,连身带心,她一个都不打算放过。


    本体不敢行动又怎样,她是本体分出来的,有自己思想的独立个体,除非她自愿回去,就算是本体也拿她没办法。


    正巧她看本体那怯懦的样子也碍眼得很,阿霜对本体有全身心的信赖,本体就该借着这样的优势让阿霜重新爱上自己,再想法子寻回阿霜的记忆。可看本体现在这模样像什么话,仅仅一次争吵就被吓破胆,还生出心魔,呵,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可恶的本体竟然连记忆都不肯给她!


    接近鹤景霜的计划有了进展,披着“闻时”马甲的白时念微笑着掩去眼中的得逞,她太了解鹤景霜的本性了,只是稍微又聊了半个时辰,就哄得鹤景霜叫她“闻姐”。


    让白时念可惜的是,大概是和玄剑门那群粗鲁冷硬的剑修相处得多了,鹤景霜如今表现出来的样子不再像过去那般软乎乎的,若是过去的阿霜,肯定就会亲热地叫她“时姐姐”了。


    不过也没有大碍,白时念从来不在乎她的阿霜对她的称呼,只要是阿霜,想怎么叫她都行。


    三人不紧不慢地在秘境中行进,景容一蹦一跳地走在最前面,她第一次亲眼看到血生境内的模样,很是兴奋。鹤景霜和闻时跟在她身后,随意地聊天,不过大多是闻时在说,鹤景霜在听,时而问两句,两人越发亲近起来。


    鹤景霜第一次遇到和自己如此聊得来的朋友,闻时不仅是说话好听,最重要的是她对修仙的态度很符合鹤景霜曾经对“修仙者”的想象:洒脱潇洒,并不强求天材地宝,比起钱财名利和修为,更愿意通过与人的交往增进心境,因此达到身心和谐统一的境地。


    “……比起与人争抢天材地宝和机缘,我更愿意走过更多地方,与更多有趣的人来往,见过的人,经历的事多了,心境自然变得更加开阔,修行之事不会也遇到太多阻碍,太固执反而难以突破。”闻时对鹤景霜说的,全是曾经鹤景霜自己的想法,现在刚好切中鹤景霜的心坎。


    “随心而为,随意而动,念头通达,方能不被外物所困,”鹤景霜说出曾经师尊对她的教诲,又很郑重地对闻时微微拜了拜,“闻姐,听闻你平时行走大陆的过往,我也有不小的感悟。”


    “师尊曾经教导我,说我平日里念头太多,思虑过重,太喜欢考虑得失,希望我做事更遵照内心,可惭愧的是,这些天我并未做到师尊的教导。”


    “或许是因我太醉心修炼,少与人交往,心境还困在玄剑门的小小一隅,日后我也该更多地出门历练,见识更广阔的世界才好。”鹤景霜打算等出去后,压着景容在宗门好好修炼一段时间,便一人出去历练,不为宗门任务,就像闻时一样,将更多心神放在旅途中遇到的人和事上。


    只有修为提升了,才能更快地搜集到系统说的材料,而且她要做也不只有搜集材料,也得熟悉更多炼器材料的特性和功用,将炼器能力提升至炼器宗师的地步才行。


    炼器的技能点需要靠无数天材地宝活生生堆上去,如果师尊没有送她那些极品灵石,鹤景霜还得费心去赚取灵石,不过现在她只需要时间,以及足够的修为。可修仙这事其实急不得,越着急修为,心境就越难以提升,心情越焦急,修为就越是不可能突破。


    眼前的闻时就有非常平和的心境,鹤景霜需要向她学习,像她一样多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事,少考虑些未来的后果,至于师尊的事,既然现在她还没有表现出异样,那么只要她每天保持和师尊联系,应该不会有大碍才对。


    终于到这个最关键的话题,闻时微微一笑,她无视前方突然停下的景容,温声提议:“既然如此,不如我们一起?两人同行也好有个伴,况且旅途中多有孤独之处,能和阿霜你聊天,应该会是不错的体验。“


    鹤景霜稍微犹豫了一下,决定顺从自己的直觉,点头答应了:“这样也好,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来也奇怪,鹤景霜发现自己对闻时有种莫名的好感,不过她确实是个极讨人喜欢的温和之人,周身的气场也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亲和感,所以鹤景霜细想后倒也觉得正常。


    在场唯一感觉到不满的只有景容,她回头用力拽了拽鹤景霜的衣摆,眼睛里全是对鹤景霜刚才话的不满和控诉:“姐姐,你是不是打算扔下我!”


    “绝对不行,我不要!”


    两个人同行,意思不就是不会带她吗!白时念怎么可以这样,这是过河拆桥!而且霜姐姐也说话不算数,说好的不管她去哪儿,她都得跟着她的!


    “景容,你才刚入门,要想跟我出门历练,至少也得到筑基……嗯,筑基后期才行,否则若我去到危险之地,岂不是还要分心照顾你,你也不想成为我的拖累吧。”鹤景霜深知,对小朋友,说道理是没用的,得从感情方面入手劝导才行。


    景容气呼呼地鼓起脸,又侧头瞪了笑眯眯的“闻时”一眼,白时念你这个变态,为了独占阿霜姐姐,真是脸都不要了,你给我等着!我才不会让霜姐姐有时间跟你在外面双宿双飞!


    “我知道了,师姐,我会听话乖乖修炼的。”


    “景容真乖。”鹤景霜摸着景容的脑袋,满意地弯了弯眼睛,就当自己没有看到刚才景容转头瞪人的动作。


    其实她很奇怪,为什么景容会对如此依赖她,明明她们才刚认识不久,不过只要景容听话,这不是什么大问题,鹤景霜的心已经被白时念的事占满了,分不出更多精力关心别的。


    而且鹤景霜现在已经知道了血之灵的珍贵之处,景容给的报酬足够鹤景霜包容她的小小任性。


    玄剑门几千年弟子积累出的万物簿上对血之灵只有寥寥几句话介绍,字虽少,但含金量极高,血之灵可以修复万物,不论是残缺的人体还是破损的仙器,是万物簿中最珍贵稀有的那一等。


    鹤景霜都不敢想,景容给了她那么大一块的血之灵究竟价值几何,更不敢想,若是外人知道景容可以拿出这等宝物,究竟会有多少大能争夺她。


    能被师尊收入门下,是景容的幸运,大概也只有凶名在外的闻霜剑尊才能护住她了。


    可是景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幸运,本来她还特意走到前面,给白时念留出时机找话题和霜姐姐聊天增进感情,可现在她被不要脸的白时念过河拆桥,气得脑袋都要冒烟了。


    她直接插在两人中间,还要牵着鹤景霜的手不放,也不给“闻时”说话的机会,看到没见过的东西就指着它问鹤景霜那是什么,鹤景霜看出她在和新交的友人争风吃醋,只能带着歉意对闻时笑笑。


    见鹤景霜的注意力全被景容吸引过去,闻时危险地眯了眯眼睛,脸上的笑意不达眼底,和她争风吃醋?呵呵,景容怕不是忘了,在外面的世界,当师尊的有权利给弟子布置功课,到金丹期前,她别想离开玄剑门。


    阿霜是她的,妨碍她独占阿霜的家伙都该消失!


    发现端倪,隐藏疑心


    在血生境中走了不少路, 鹤景霜很奇怪地发现她们三人没有碰到任何活物,不只是那些被幻境迷惑的外来修士,就连血生境内原本有的那些动物和妖兽都没有遇见哪怕一只。


    “闻姐, 为何我们走了这么久, 却没有遇到任何活物?刚才我采摘的那几株土莲草本该有伴生妖兽守护才对,可……”鹤景霜说着, 忍不住将手放在景容身上,后者回头对她露出一个可爱的无辜笑容, 却让鹤景霜微不可察地抽了抽嘴角。


    明白了, 肯定是景容干的,她估计是不想让别人妨碍她们,所以故意让这里的活物绕着她们走,可是这做得未免也太明显了,闻时肯定也会怀疑吧!


    通过刚才的闲聊,鹤景霜知道,闻时只是通过修炼的特殊功法察觉到景容乃异族化作人形, 并不知道她和血生境的关联, 可现在状况怪异,闻时那么聪明,肯定会发现不对。


    闻时听出她的紧张, 微笑解释:“景霜不必担心,若此秘境是我听说过的血生境, 除却最中心区域可以动武,其他区域皆无法动用武力,这里不能见血。”


    “关于血生境的记录很少, 不过我却有幸知道一些东西,据前辈留下的典籍所言, 从死境中衍生出生机的血生境已然产生秘境意识。它厌恶一切贪欲、恶念、杀意,更厌恶血气,滥杀无辜者入则死,贪心过重者会遇到幻境考验,而在血生境内动武杀生者将被血雾绞杀。”


    “若无特殊情况,唯有坦荡赤诚之人可从血生境中活着出来,像闻霜剑尊那般将血生境开了个大洞,带出许多人离开的情况属实少见,这血生境如今进了这许多修士,大概也是因为受损严重吧。”


    景容无所谓地接着她的话说:“看来血生境只吃坏人,所以姐姐,其实你没必要担心啦,咱们又不会随便杀生,不会变成血生境的养料。”


    “吃人”“养料”让鹤景霜明白,原来这些进来寻宝的修士在景容眼里竟然只是食物,眉头不自觉皱起来,虽说景容并非真正的人族,但她对生命的态度太过轻慢,这样或许对未来的修行有碍,以后还得仔细教导才是。


    不过鹤景霜见闻时没有怀疑景容的身份,心里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因为血生境不喜争斗,所以在我们解开幻境之后,便不会让我们遇上其他活物?似乎也说得通。既然如此,那我们多多收集这秘境中的天材地宝吧,我有一种预感,或许这里就快关闭了。”


    “闻姐姐,既然这里很安全,那我们兵分两路,各自探索吧,不像你,我和师姐都是很穷的,得趁这个大好机会多积攒一些家当~”


    闻时脸上的笑意有一瞬间的僵硬,可是看着鹤景霜也透露出想单独行动的身体姿势,她也只能微笑着点头:“是我思虑不当了,景霜,这是一对上品传讯玉书,若你想同我一起游历了,便可以用它联系我,我很期待能与你同行。”


    传讯玉书和传音玉剑相似却又不同,往往需要一对甚至更多才可使用,只有拿着配套传讯玉书的修士才可互相联系,而且也只能传送文字,和鹤景霜前世的手机短信差不多,再没有更多功能,是元婴期之上修士最常用的传讯工具,价格随传讯范围增长而暴增,一对上品传讯玉书的价格得有五十上品灵石。


    鹤景霜接过巴掌大的传讯玉书,有些过意不去地说:“这番我师姐妹二人受了你的照顾,却……下次我定然郑重向你道谢,闻姐,还请不要推辞。”


    “这是自然。”在鹤景霜没有注意到的地方,闻时和一脸得意的景容再次眼神交锋,闻时在心中冷笑,面上却仍是温和的笑意,便和鹤景霜告辞,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只是鹤景霜不知道,“闻时”刚走开,就敛去身上的伪装,化作分神期以下看不见的分神状态,重新回到了鹤景霜身边,看着景容的眼神里藏着极明显的杀心,若不是……哼!


    景容虽然看不到白时念的身影,但在血生境中她能感应到白时念犹如实质的视线,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决定之后一定要时刻跟在鹤景霜身边,绝对不落单,否则白时念肯定会要她好看。


    切,不、不就是要让她暂时隐身吗,又没有碍着她跟在霜姐姐身边,有必要这么生气嘛,也不想想如果一个外人跟在身边,她还怎么带霜姐姐去小金库搬东西。


    一时间得意忘形的景容被那仿佛刀子一般的视线吓得蔫蔫地低下头,贴到鹤景霜腿边,再没了刚才的活力。


    “景容,你不舒服吗?”


    景容不敢被鹤景霜发现这个秘密,便顺势点点头,无精打采地说:“霜姐姐,快点带我去湖心岛那边,上次走得太匆忙,有很多东西没带走呢。”哼,等我吸收了剩下的能量,轻轻松松到达筑基后期,看你们还怎么找借口扔下我。


    看景容好像真的不舒服,鹤景霜便将她抱在怀里,驾着飞剑腾空飞向上次的湖心岛,她们身后的白时念自然也尾随着跟过去,但却更生气了,她都还没有抱过阿霜,却要看阿霜抱别人。


    不过看到鹤景霜抱着景容在天上飞行身影的人不只有白时念一个,就在她们下方的森林中,已经被困在这里三天两夜的宿瞳看到天上飞过的剑影,不像其他人那样飞得摇摇晃晃,而是有确定的目标,似乎并没有被幻境迷惑,她立刻就精神起来,也跟着那飞剑的方向赶过去。


    可恶,那飞剑怎么飞得如此快,看着也不像元婴期的前辈啊!灵力已经耗了大半,全靠丹药才能保持现在状态的宿瞳愤愤不平地在心里念叨着,只庆幸前方的身影前进方向笔直,虽然飞得快,但也勉强不会跟丢。


    不管怎样,快点来个人吧,这秘境太诡异了,虽然能听到鸟兽的声响,可永远看不到它们的影踪,除了那些被幻境迷住的修士,这里根本没有活物啊!


    已经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的宿瞳眼中含着泪花,不管前面的修士是谁,一定要和他汇合,等出了秘境,她定以重礼相谢!


    也多亏宿瞳飞行速度慢了鹤景霜一大截,没有被白时念发现,否则她哪里还能有同鹤景霜汇合的机会,怕不是早就被白时念无声绞杀了。有一个厚脸皮的景容抢走阿霜的注意力已经是她能忍受的极限,若是再来一个,白时念心里憋着的那口气等闲都消不了了。


    鹤景霜不知道身后还跟着各怀心思的一大一小,因为担心景容的情况,便以最快的速度穿过似乎比之前大得多的血生境,终于抵达了之前的湖心岛,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这湖心岛旁的血湖已经被冻结成一整块粉红色的冰,冰面上还盛开着更淡的粉色冰花,冒着白丝丝的雾气,看着冷极了。


    “呜哇,白、咳,师尊的剑意把它们都冻成这样了,我得花多久功夫才能收回里面的能量啊,也太麻烦了吧!”景容一看到这里便大呼小叫地喊起来,被白时念用眼刀盯着的心虚也没了,只恨自己没有做得更过分一点。


    “难道说这些其实都能算是你的养料?”


    “咳咳,算是吧,霜姐姐,你可以放我下来了。”


    将景容放在血湖的冰面上,鹤景霜有些惊异地看着景容竟然像是一滩液体似的融进了冰里,还有她的声音传来:“霜姐姐,岛里还藏着我收集的很多宝贝呢,都是以前死在血生境的活物留下的,就在你遇到我的那个地方,石柱最下面,你都拿走吧,不能让你白养我。”


    鹤景霜闻言一愣,但不等她说出拒绝的话,景容的身影就已经彻底消失在暗红的湖底了。她无奈走进岛中山洞,并没有占据所谓宝物的想法,只打算暂时替景容保管,等回了宗门,她再将景容的收藏交还给她。


    那块血之灵的价值已经足够,鹤景霜并不贪求这些外物,不过到时可以让系统看看里面是否有需要的,再和景容交换,也能多少省些收集的工夫。


    【她不是都说给你了吗,你还犹豫什么,直接收走不就好。】


    【唔,因为本质上我和景容并没有多大关系啊,她给我血之灵,我带她离开血生境,虽然有看管她不让她作恶的责任,但现在她是我的师妹,这本就是我该做的,我们的交易已经完成了。再者说,自古以来只有当师姐的送给师妹礼物,哪有师妹把上千年收集的宝物送给师姐的,若我拿了她的东西,师尊知道肯定要责怪我。】


    【……你可真是正直。】


    【因为有师尊在,所以我才能保持这样纯粹的道心,换作是师尊,她也一定会这样做的。】


    【行行行,你真是三句离不开白时念。】


    【哼,那又怎么了,那可是我最喜欢的师尊,要不是必须出门历练,我三天都离不开她呢,恋家不行啊!】


    “系统”无声翻了个白眼,真正三天离不开你的人是她,你这才走半天不到,她的分神就连赶带飞地套了个外人的壳子找借口接近你,你还真被她得逞了。


    天真,真是太天真了!


    虽说“系统”同样看不上分神拐弯抹角接近鹤景霜的做法,但只有这件事,她不会提醒鹤景霜,因为她也一样,绝不能容忍鹤景霜遇到任何危险,若非鹤景霜肯定不愿意,她甚至恨不得能亲自把人关在身边,让她的阿霜哪儿也不能去!


    从系统的沉默中感觉到它的无语,鹤景霜也不再说话,只默默地在通道中快步行进。


    不知是否因为秘境核心中最重要的景容已经化作人形离开,“守护”她的那些血怪们也不见踪影,一路上鹤景霜没有遇到任何波折,便轻松顺着通道下到最底部,也就是上次“白时念”带她去的位置。


    在黑暗中,鹤景霜很容易就找到了景容所说的,藏着她收集宝物的地方,就在记忆中那个血团的正下方,有四件不同样式的储物法宝,上面有景容的灵识印记,鹤景霜不打算看里面究竟有多少好东西,只收进“白星”耳坠中,便又顺着上次离开时的路向外走去。


    原本的通道已经塌陷不少,鹤景霜不得不绕路,不过这次不赶时间,她也就不着急,慢步走着,时而摸摸通道的岩壁,时而凝神感觉通道内纷杂的气息,终于走到了她遇见邵义亮的地方。


    这里并不难找,因为残留的剑意还散发着冰冷的气息,鹤景霜早就已经习惯,并不觉得难受,她用灵力照亮这里,观察着战斗的痕迹,又顺着被她驱使着剑意硬生生凿开的通道,一直到了已经被冰封住的尽头。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鹤景霜平静地抚摸着粉红色的冰晶,她迷迷糊糊时看到的师尊不是错觉,穿着黑衣的白时念真的是从通道内部追过去的。


    显然,当时看到的“白时念”大概并非幻象,那身着玄剑门弟子服,和印象中师尊截然不同的“白时念”,很有可能就是她的师尊。


    只是,那或许是师尊的心魔化身。


    但是不能再深思下去了,“系统”能感应到她的大致想法,现在还不能被“它”发现她的怀疑。


    这样的念头在鹤景霜心中一闪而过,随即她便用力敲了敲这堵实心的冰墙,携了灵力的声音一直穿透到很远,她说:“景容,我已经找到你藏的那些东西了,你还需要多久才能结束?”


    “可能要十天半个月,这湖水被冻得太硬了,我很难弄开。霜姐姐,上面又来了一个女修,你能不能帮我引开她,别让她进来这里影响我,等我收回的能量再多一些,就能重新将这里隐藏起来了。”


    “嗯,没问题,景容你不必着急。”


    也不知道景容做了什么,鹤景霜面前的冰墙竟然无声打开,出现了一条向上的通路,而且还十分贴心地做了阶梯,鹤景霜走进去,通道内的冰面上隐隐浮现出她嘴角的弧度,只是在暗红的湖底,那笑容看上去却没那么简单。


    果然,系统没有反应,这说明它无法捕捉瞬间的思绪,就算它是真正的穿书系统,也没有想象中那般万能,只要小心谨慎,就不会被发现。


    等鹤景霜走到阶梯最上方,却发现正蹲在冰上敲敲打打的女修竟然是她见过的宿瞳,鹤景霜刚冒出头,和宿瞳对视,一脸哭哭唧唧的她立刻哭嚎着扑了过来,鹤景霜下意识躲开,宿瞳差点滚下去。


    “呜呜哇,终于见到活人了,谢天谢地,带我一起走吧!”


    鹤景霜顺手拉住快要倒下去的宿瞳:“别哭了,你好歹也是多宝楼的少主,怎么能哭成这副模样。”


    “呜呜,我才二十岁,哭一下怎么了,呜呜呜,给你灵石法宝什么都行,快带我走吧,我不要一个人留在这里了呜哇。”从小被家里娇宠长大的宿瞳第一次被人这样说话,加上心理防线已经快被击穿,当下真的哭出来,直接抱住鹤景霜的腰,眼泪是一把一把地掉。


    鹤景霜真是无语极了,可是想到多宝楼和自家宗门的关系,也只能无奈解除身上的伪装,摸摸宿瞳的脑袋,叹着气安抚她:“没事了,你先睁开眼睛,仔细看看我是谁?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宿瞳闻声睁开眼,看到鹤景霜之后哭得更伤心了:“呜呜哇霜姐,又是你救了我,呜呜,你就是我的真命天子,干脆我带着多宝楼的家产入赘你玄剑……唔,呜呜。”


    “你先给我清醒一点!”鹤景霜没想到宿瞳居然能嚎出这种话,反射性地捂住她的嘴,手上释放灵力,冰得宿瞳直打哆嗦,这下真的清醒过来了。


    “清醒了没有,再胡乱说话我就把你扔进湖底。”


    宿瞳嘴巴都快被冻僵了,眼神惊恐,用尽全力点头,生怕自己被扔下。


    鹤景霜这才万分嫌弃地把宿瞳拉到岸上,免得她注意到脚下游动的黑影,又被吓得胡言乱语。


    哭嚎着的宿瞳没有注意到,可鹤景霜却敏|感地察觉到湖底冒出一股杀意,极有可能是景容听到宿瞳的话,因而产生了小孩子的嫉妒心,要不是她反应快,说不定这倒霉孩子就要被景容生吞了。


    不只是脚下湖里的景容,就连腰间佩着的念霜剑都在嗡嗡振动,传出一阵强烈的抵触,这又是一个会吃醋的小朋友,鹤景霜觉得自己十年来的无奈全用在了这三个“孩子”身上。


    念霜剑还好,确实是新生的孩子,又是师尊送她的灵剑,宠着点也正常,但景容和宿瞳这两个不让人省心的,真是让鹤景霜既无奈又只能顺着毛安抚,熊孩子不可怕,可怕的是有背景还有实力的熊孩子,一不小心就要变成恶性斗殴的流血事件了。


    “先说说你的情况吧,怎么一副被吓破胆的样子,这秘境有那么恐怖吗?”


    鹤景霜不问还好,一问到这个,宿瞳刚止住的眼泪又开始流了,所幸这次她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只是抽泣着哭诉自己的遭遇。


    原来在她家师尊带着人离开后,宿瞳就跟在玄剑门留下的几人身后一起进了秘境,不只是她,还有多宝楼十位金丹护法随同。


    进入血生境后,宿瞳倒是很快便从幻境中挣脱出来,却目睹同伴被血雾吞噬成骷髅,又悄无声息地被地面整个吞了进去,吓得宿瞳整整三天不敢落地,一直飞在半空中,若不是她储物手环中丹药够多,早就耗空了体内的灵力。


    三天两夜没有休息,秘境中又多出许多被困在幻境中乱窜的修士,宿瞳有想过帮他们解幻阵,可往往刚碰上他们,这些修士便想反击,然后又被血雾吞吃干净,宿瞳就不敢往有人的地方飞了。


    可是这林子里明明有鸟叫虫鸣兽吼,宿瞳却愣是没有见到半个活物,秘境中的光线虽然与外界无异,可头顶最上方的血雾看着越来越浓,秘境中气氛越来越诡异,偶尔还会有被困在幻境中的修士发出哀嚎和乱叫声。


    时间一长,宿瞳的神经就绷得越发紧,刚才好不容易见到和自己一样解开幻境的人,她便卯足劲儿跟过来,到了这里才发现空无一人,只有冰湖下面传来“咔嚓咔嚓”像是嚼碎什么东西的响声。


    宿瞳怕得要命,但又想找到那个人,便蹲在冰湖边缘试探,突然她注意到不远处的冰面上出现通道,便小心翼翼地挪过去,正好和鹤景霜对上眼睛,积聚在心中的恐惧立刻爆发出来,最后就成了这副样子。


    鹤景霜听着听着,嘴角就开始抽搐,看着宿瞳的眼神也带上了些微的同情和理解。血雾、骷髅、精神失常的人类,周围看不到任何正常的活物,头顶冒着血光,脚下地面还会吞人,这些要素放在她前世,妥妥就是恐怖片。


    而且宿瞳整整三天没能休息,连灵力都快用完,刚见到一个或许能够交流的人,就疑似被平静的冰湖吞了下去,还能听到嚼碎硬物的声音……难怪宿瞳会被吓破胆,换作是鹤景霜自己,恐怕她的反应也好不到哪儿去。


    最后鹤景霜叹了一口气,同情地拍拍她,安慰道:“宿瞳道友,之后就不用害怕了,我玄剑门弟子还有三十多人分布在秘境之中,过几天要离开的时候便会集合,然后分批出去,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吧。”


    “这里最需要害怕的不是怪物,不是人类修士,更不是秘境本身,而是你的恐惧和欲|望,只要放平心态,就没什么可以伤害到你。”


    宿瞳眼泪汪汪地点头:“呜呜,霜姐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这已经是第二次救我的命了,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我……”


    “打住,慎言,你我皆是剑修,遇到危险时最该相信的是手中灵剑,而非外人,切不可因一两次的巧合就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比起报恩,你不如先想想该如何提升自己的心境,修行之路上还会遇到更多比这更令人恐惧的事,下一次可不会有人顺手拉你一把。”


    “嗯嗯,我明白了!呜呜霜姐你别嫌弃我,其实我也是很厉害的!”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宿瞳唤出自己的本命灵火,很快就将湖面融出一大块来,“你瞧,如此坚硬的冰块,我的灵火沾之即融,对阵敌人更是无往不利,普通元婴都拿我没办法。”


    鹤景霜看着已经消融了一大块的冰湖,突然开口问道:“现在就是你报答我的机会,把这冻结成冰的血湖全部融化水,能做到吗?”


    闻言,宿瞳的表情冻住了:“嘎?!”


    明知故问,暂且忍耐


    救命恩人都这么说了, 宿瞳就算做不到,也得咬牙做到,不过鹤景霜没打算真的让她融化整片湖水, 她越过哭丧着脸的宿瞳, 敲了敲冰面,问道:“景容, 让她把冰湖融成不同区域,这样能否加快你的吸收速度?”


    冰下传来模糊的应答声:“师姐, 没问题, 不过要让她按照我的指挥行动,你带她下来吧。”


    宿瞳震惊地瞪圆了哭得隐隐发红的眸子:“师姐?!”


    闻霜剑尊居然还有第二个弟子!


    鹤景霜的反应很平静,随口就对她胡说八道:“嗯,我的师妹所修功法不同,若是能吸收这湖中能量,便可有极大的进阶,但整片湖水都被师尊的剑意冻住, 吸收起来需要耗费更多时间, 所以我才想让你帮忙。”


    “还有,我师妹景容的事,希望你能对外保密, 就连至亲也不可说,能答应我吗?”


    “当然没问题!就连我母亲都不知道我来东岚山是为了找到机会见你呢, 嘿嘿,现在只是又多一个秘密罢了,保证绝不会让其他人知道!”


    鹤景霜诧异地问她:“找机会见我?”


    “嗯嗯!因为当年你是为了救我, 才被那个坏蛋抓去祭坛里,若不是闻霜剑尊及时赶到, 可能你真的会代替我死在那里,我一直记得这份恩情,想亲口对你道谢,”宿瞳挠了挠头,垂着脑袋,很是难为情地说,“玄剑门弟子平时都太低调了,但是我听说东岚山这边经常能见到身着玄衣的厉害剑修,猜测肯定是玄剑门弟子,便找了个理由来东岚镇。”


    “因为我知道玄剑门剑修都喜欢在多宝楼交易灵石,就对外宣称喜欢气势凛冽的漂亮剑修,还给交易上的优惠,咳,虽然成功与很多玄剑门剑修有了交情,可他们都跟传闻中一样冷冰冰的,我就只能用仰慕闻霜剑尊的理由打听她的事。”


    “啊,不过我是真的非常仰慕她,最崇拜的剑修就是闻霜剑尊了,我也是因为她才转修剑道的,”担心鹤景霜又误会,宿瞳说着连忙摆手解释,“但我更想找到你,所以那天才会如此激动,却没想到让你误会了,实在对不住啊。”


    心有所想的鹤景霜缓缓点头:“我知道了,那日是我情绪太激动,抱歉,不过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等离开这里再叙旧事,如何?”


    “好!景霜,之后我邀你去我家做客,请一定要来。”


    “没问题。”


    宿瞳满足了,进到血生境之后,她终于焕发了笑容,可是宿瞳刚一转头,就看到背后出现一个看着很有些眼熟的女孩,她下意识惊呼:“景霜,这是你女儿吗?为什么你们长得这么像,咦,还很像闻霜剑尊,莫非是……”


    “只是师妹!没有其他任何关系!”鹤景霜脱口而出就是否定的话,“景容才不是我和师尊的女儿,不要多想!”


    宿瞳眨巴眨巴眼睛,可她也没有这么想啊,鹤景霜怎么可能和闻霜剑尊有女儿,她们两个不可能孕育出后代的。


    不过,她的反应未免也太激烈了?


    景容笑眯眯地拍拍宿瞳:“姐姐,要帮我的话,就跟我一起下来,要听我指挥哦。”


    这个人类也很不错嘛,靠近之后身体暖呼呼的,以后可以多交流交流。


    “景容,我在此处为你们护法,不必担心会有人再来打扰。”


    “嗯,谢谢师姐~”


    看有些畏缩的宿瞳被景容拉着进了湖底,鹤景霜盘腿坐在湖边暗红色的地面上,她终于沉下脸,在心中质问。


    【系统,为什么要骗我,宿瞳更想见的人是我,不是师尊,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肯定不可能和师尊发生关系。】


    【小霜,你穿越而来的时间比十二年要早很多,十二年前你被掳走后看着周围的孩子们,自觉是个大人,因此很照顾他们,关键时刻帮助宿瞳,这才有了宿瞳对你念念不忘的事。】


    【原文中你与宿瞳相识并非在东岚山,也不是在金丹期就误入血生境,所谓的剧情早就发生了改变,所以后来我再没有对你说未来的事,就连景容的事,也是找了好一会儿才发现的,这并不叫做骗你吧。】


    这解释真是该死的合理!鹤景霜咬咬牙又问。


    【那为何你一开始不说。】


    【你也没问啊,而且我看你并没有顺着剧情行动的打算,剧情是否改变对你来说应该无关紧要吧。】


    【我现在想知道了,告诉我,原本“鹤景霜”和宿瞳会在何时相识,“鹤景霜”又是在怎样的际遇之下才进入东岚山下的血生境。】


    【好吧好吧,从几十万字的小黄文里找少得可怜的剧情描述,这可是件麻烦事。】


    【那好,让我自己来,只要把小说和现实区分开,我就不会因为那些亲密内容的描写心神动荡了。】


    【很遗憾,已经做不到了哦,最开始我就已经向你确认过这一点了,你对这项金手指弃之如敝履,对此完全不在乎呢。难道小霜你还是不相信我吗,太让我伤心了。】


    鹤景霜呼吸停滞一瞬,立即反应过来。


    【因为我很生气,你一直在故意误导我!系统,从你出现到现在,你说的所谓剧情都很含糊,而且总是把话题带到我家师尊身上,我需要一个解释。】


    【原来如此,小霜你别生气嘛,那是因为我没有其他话题可以跟你聊了啊,你最在乎的人是白时念,我了解最多的人也是她,而且最重要的是,如果不提到白时念,你根本不会理我呀。】


    【我最喜欢的人是你,想让你更喜欢我,更多地关注我,但我只能想到用白时念的事引起你的注意,这样不可以吗?】


    【……为什么会喜欢我?我不明白,作为知道剧情的系统,你最有好感的人不应该是小说的主角吗?】


    鹤景霜最无法理解的就是这一点,就连师尊想和她双修的事都可以勉强用系统给的“为剑走火入魔”的理由解释,可是为什么系统会对本该是女主的“白时念”略带敌意,却对她和颜悦色,甚至可以说有求必应。


    【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吗?在我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我最喜欢的人就是你了,我也不知道原因,如果一定要说的话,那就是白时念的影响。】


    她是因阿霜诞生的心魔,从诞生的那一刻起,最爱的人便只有她一个,若是阿霜希望,就算消失也无所谓。


    【小霜,虽然你一直不肯相信,但她真的非常非常爱你,我敢打赌,如果你现在联系她,直接问她,她一定会告诉你。】


    【白时念只是碍于你们的师徒关系,不敢也不能让你知道她的心意,白时念的心魔究竟为何而生,是因为剑,还是因为你,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鹤景霜闭了闭眼睛,终究选择逃避这个话题,她和师尊之间的巨大差距,不容许她考虑这个问题。


    【别想转移话题,快点告诉我原本的剧情。】


    【小霜,我正在努力找呢,这些剧情都是在原文中中作为背景出现的内容,所以我为你总结复述吧。】


    【你是在武清城附近第一次见到宿瞳的,她遭遇敌人攻击,你救下她之后,她对你非常热情,邀请你去多宝楼的珍宝拍卖会,在这里她知道你是白时念的徒弟,便时不时去玄剑门找你,终于被她找到机会接近白时念,不过这个时候白时念还没有彻底失控。】


    【至于你进入血生境的事,是在白时念第一次失控,强行和你双修过后,你失魂落魄,打受打击,不知不觉就到了东岚镇,恰巧遇上散修盟的人内斗,被卷入其中。等你清醒过来就看到了白时念的幻象,被她诱|惑,压在地上不自觉差点做完全套,可惜中途有人打扰,你又晕了过去,再醒来时便已经被白时念带回玄剑门关起来了。】


    多宝楼会举办珍宝拍卖会的事,鹤景霜有所耳闻,并且举办地正是武清城,玄剑门每年都会有三十名弟子受邀参加,她会过去凑热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所以她的确很有可能在那里遇到宿瞳,这剧情说得过去。


    至于后者,鹤景霜深思后同样觉得没什么问题,东岚山离玄剑门不远,胡乱飞两天也就到了,而且之前系统传到她脑中的几段文字里确实提到了“分神期前辈”,那或许就是邵义亮,只是他的境况和处境大概率比她遇到的要糟糕许多,否则怎么会将血生境的事告诉她。


    没有抓到系统话里的漏洞,就暂且当事实如此吧。鹤景霜将浮现的疑心又藏到心底,她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对系统说。


    【系统,有没有一种可能,我遇到的师尊,其实并非幻象呢?你描述的剧情里只是提到,血生境中有幻境,所以“鹤景霜”才会认为遇到的“白时念”是幻象。可实际上我刚进入血生境时就已经遇到过幻境,并且被我成功解开了,从我这次在血生境的观察来看,幻境只会出现一次,解开后就不会再有阻碍了。】


    【你的意思是?】


    【刚才我观察了上次遗留的战斗痕迹,其中有一道由内向外的剑气,虽然已经很浅淡了,但我能辨认出来,那绝对是师尊的。还有一点就是景容的口吻,言语中像是把幻象当做真人似的。】


    【嗯,有道理,既然你怀疑,那待会儿向她确认呗,景容肯定会告诉你。】


    【不,其实我已经近乎确定了,真正的问题是,如果那真是师尊,那师尊分割出一部分神魂,并将她关在血生境内是为了什么?】


    鹤景霜抿着唇,自己说出了答案。


    【或许,那就是师尊的心魔化身,师尊早年来过血生境,知道这里的血雾能切断神魂联系,所以在师尊发觉难以控制自己之后,便将心魔和一部分神魂切割出来,关在这里,为的就是不想影响我。】


    真正的白时念心魔本魔差点要笑出来,这傻孩子,怎么这么可爱呢。


    【你认为她是心魔化身?让我看看原文,唔,确实很有道理,在原文里,你逃过这一次之后,便被白时念亲手抓回去囚禁在她身边了,然后就是各种强|制爱剧情,我还以为是因为你逃走的行为让她彻底失控了呢。】


    【也可能是因为,那具心魔化身回到了师尊身边,无时无刻都在影响她的思绪……糟了!我得快点回去才行!】


    顺着这个方向思考下去,鹤景霜悚然一惊,她哪里还坐得住,只恨自己不能立刻回到白霜峰,最好能无时无刻看着自家师尊,免得系统说的小黄|文剧情真正发生!


    【咳咳,小霜,我认为白时念应该还没有被心魔影响才对,你前几天不是才被她抱在怀里安慰过吗,如果她被影响了,那你根本走不出大门,当场就要被推倒吃干抹净了。】


    【不过你的担忧也有道理,我觉得你还是少出远门比较好,或者就算出门,也尽量每天都和白时念联系,这样可以减少对她的刺激,免得哪天她真的被心魔影响,要把你抓回去囚|禁起来,如果到时候你和原文中一样反抗她,距离白时念真正入魔的那天恐怕就不远了。】


    这话让鹤景霜深吸一口气,她面色凝重地抚摸着横放在腿上的念霜剑,念霜剑轻轻震动,像是在安抚她,鹤景霜突然有感,闭上眼睛静心凝神,很快地,她便感受到念霜剑的想法。


    它在说,不要难过,我会陪你。


    这是一个非常稚嫩的童声,鹤景霜试图将自己的思绪传达过去:谢谢,我知道的,你会一直陪着我。


    你是我的剑,我们不会分开。


    身为玄剑门剑修,鹤景霜不会让自己的灵剑离身,她早就决定要让念霜剑成为自己的本命灵剑了,现在只是碍于修为还太低,鹤景霜需要时间才能将念霜剑彻底炼作己物。


    再睁开眼睛,鹤景霜的心情已经平静下来,她遥望着不远处宛如童话中废墟一般的景色,远处的悬崖上灌下清澈的河水,越过升起的彩虹落到下面,就汇聚成血湖的一部分,美丽又怪异的景色,和她此时的处境是多么相似。


    直到现在,血湖被师尊的剑意全部冻结成冰,那些清澈的河水不会再变成血色,外来的伟力打破了长久以来的奇妙平衡。若她能有师尊的修为,至少比现在要强许多的话,是否能有资格知道那些被隐瞒的事?


    鹤景霜当然知道系统对自己隐瞒了很多重要的事,但直觉又在告诉她,系统就像它说的那样,最喜欢她,不会伤害她,所以才会向她隐瞒某些很重要的事。


    不过是因为她能力不足,所以现在才要瞒着她。


    鹤景霜终于松了脸色,在心里对系统说。


    【系统,如果你想和我聊天的话,可以尽管开口,不必强行用我家师尊的事当做话题,既然我们是朋友的话,想说什么都是可以的。】


    【好哦,我会的。】


    【对了,你能帮助我警戒周围吗?我不想在这里干坐着。】


    【可以的,完全没问题,你修炼吧,我很喜欢你认真的模样,要好好加油哦。】


    【嗯,谢谢。】


    鹤景霜眼神柔和片刻,却又冷硬起来,她闭上眼睛调息,开始用灵力洗刷念霜剑剑身,同时不断和它沟通,加强和它的联系。


    在凝神投入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非常快,似乎只是眨眼的工夫,景容便将满湖的能量重新收归己有,鹤景霜再看到她的时候,已经像是个十五六岁女孩的景容俏皮地对她眨了眨眼睛:“师姐,我长大了哦,怎么样,以后可以跟你一起出门历练了吧。”


    她的修为竟然已经到了金丹初期,而且周身气息稳固,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进阶!


    鹤景霜惊异道:“你怎么突然长得这么大了。”


    “哎呀,要不是我给出去两块核心,化作人形时就已经是个成年人类了,师姐你这么惊讶做什么,”景容抱着身边宿瞳的胳膊,笑嘻嘻地对鹤景霜解释,“阿瞳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不用对她保密。”


    注意到宿瞳脸上的浅浅红晕,鹤景霜瞳孔震惊,为什么要脸红,你们在湖底下都做了什么,是什么意思,是她想象的那个意思吗?!


    不不不,肯定不至于,虽然系统说这是小黄文的世界,但实际上处处都很正常,不能被带进沟里想歪了。


    鹤景霜扯了扯嘴角,并不想知道两人在湖底下究竟发生了什么,她移开视线:“嗯,既然你已经这么大了,想做什么自己有分寸就好。”


    “但是,等我们回宗,你还是得去东来峰上早课,和其他师兄师姐们一起练习剑法,还有许多课程要补,在这之前你别想出门,省得给我们玄剑门丢脸。”


    “师姐你可真严格~我可以邀请阿曈一起回去吗,她也是剑修,可以教我入门,对吧。”


    宿瞳被景容勾着脖子,景容几乎贴在她身上,这让她的表情变得非常不自然,结结巴巴地回:“呃,当、当然可以。”


    鹤景霜都没眼看她们俩,带着点嫌弃地说:“我们快出去吧,这秘境中的灵气越发稀少了,恐怕马上就要关了,得赶紧通知其他人一起离开。”


    “不用那么麻烦,师姐你拉着我,我们所有人都会一起出去的。”


    在景容牵住鹤景霜的手后,秘境中的光亮在一瞬间消失,一股强烈的晕眩感让鹤景霜不自主闭上眼睛,再睁开,她们便已经身处外界,身边站着的全是玄剑门弟子,更远一点的空地处满满当当堆得全是人,几乎成了一座人山,只是他们似乎都晕过去了。


    “哎呀,秘境关闭了?”


    “这里距离东岚镇似乎有些远啊。”


    “这秘境还怪好的嘞,那些修士也被传出来了。”


    玄剑门的剑修们还没有解除身上的伪装,因此就算一群人中站了几个陌生人也不担心损害形象,纷纷讨论起来,鹤景霜在人群中看了好一会儿都没看到青色人影,不免有些疑惑,直到景容拉了拉她的袖子,小声说:“秘境中不只有我们,应该是分批扔出来的。”


    鹤景霜这才惊觉这里站着的除了宿瞳,全是她先前在秘境中见过的玄剑门弟子,巧的是,其他玄剑门弟子也发现了这件事,讨论的声音逐渐消失,所有人都看向鹤景霜,以及她身边的宿瞳和景容。


    如果只有景容还无所谓,但宿瞳毕竟是外人,鹤景霜估计同门们不想在她面前暴露本性,便略带尴尬地拉着两人飞离此处,宿瞳看他们防备的样子欲言又止,止欲又言。


    她能说吗,其实她的家族天赋能勘破幻象和伪装,这些人是玄剑门剑修的事,她一眼就看出来了。


    不过余光注意到一直抱着自己胳膊的景容,她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宿瞳咽了咽口水,眼中带着惊恐,她选择闭嘴,还是早点离开比较好。


    呜呜,她想回家,她不想被这个怪物带去玄剑门啊!


    “为何迟迟不敢进门?”


    宿瞳欲言又止, 止欲又言的表情没有被鹤景霜注意到,她微微皱着眉环视四周,直到望见一个踩着竹竿的青色人影后才松开眉峰, 驾着飞剑朝那人飞了过去。


    “闻姐, ”鹤景霜叫住闻时,面带歉意地说, “实在抱歉,我突然有些事要办, 一起出门游历的约定恐怕只能作罢了。”


    “不碍事, 日后说不准还能再有机会,”闻时安抚性地笑笑,顿了片刻又说,“景霜若不介意,闲来无事时也可同我聊聊,多多交流也能开拓彼此见闻,如何?”


    “这世间天地如此广阔, 万事万物随时都在变化, 区区我一人无法窥得全貌,是以我偏爱广交友人,能和景霜相识亦是幸事一件。”


    鹤景霜恍然, 这大概就是修仙界版本的笔友吧,她欣然答应:“自然没问题。”


    站在鹤景霜身后的景容闻言夸张地睁大眼睛, 白时念没事吧,她居然不放心到这种地步,还要用这种借口探听“伴侣”的消息?


    可是被“闻时”微笑着扫了一眼, 景容马上就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移开视线,心里腹诽, 可恶,之前霜姐姐去拿宝贝的时候,她被这女人在湖底狠狠敲打过了,要不是被冻成冰块的感觉实在太难受,她一定要悄咪|咪找霜姐姐告状!


    呜呜,可是现在就只能忍了,哼,没关系,等阿曈修行到家了,一定能护住她,到时候就不用害怕这变态女人,一口气把白时念的骗局全揭穿,让霜姐姐给她狠狠出气!


    “看来景容亦有奇遇,如此甚好,我可以放心了。”


    “多谢闻姐姐关心,这是我新交的友人哦,还是多宝楼的少主呢,我们关系可好了。”景容暗暗咬牙,跳到一旁宿瞳的飞剑上,她惹不起白时念,躲还不行嘛!


    抬头一看,宿瞳差点没能稳住自己的剑,她尬笑着点头,脸上隐隐带着惊恐,却被景容握住还在发抖的手,宿瞳这才像是终于回神一般,她微微垂着头,不敢说话,更不敢抬手擦擦眼睛。


    她她她、她刚刚眼花的那一瞬间,看、看到的这个叫闻时的人,明明就长着闻霜剑尊的脸啊!


    “师姐,我跟阿曈要先去多宝楼一趟,你要和我们一起吗?”


    鹤景霜有些奇怪地回头,却看到宿瞳侧着头好像在和景容说悄悄话,她暗道这两人关系怎么发展得如此快,不过一想到景容能对第一次见面的她那么亲密,便又不觉得奇怪了。


    “闻姐,我们之后再通过玉书联系。”


    闻时笑着点点头:“也好。”


    告别这位处事分外潇洒通透的友人后,鹤景霜这才在路上直言问景容:“说吧,你们两个在湖底发生了什么,宿瞳被你抱住后便会不自觉缩着身体,像是被你欺负狠了又不敢反抗。”


    “什么呀,我只是和阿曈签了契约,哪里欺负她了!对吧阿曈。”景容分外不满地撇撇嘴,整个人像是没了骨头一样,紧紧贴在宿瞳身上,她无声开口,传音入耳到宿瞳耳中:“刚才那人的事,必须对外保密,否则我也保不住你。”


    “景容,呃,她对我显露本体,我、我就是有些被吓着了。”宿瞳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勉强挤着嗓子说出理由,她根本不敢往深处想,为何闻霜剑尊要化作陌生人姿态接近鹤景霜,她们明明是世上最亲密的半身,根本不必用这种手段。


    鹤景霜想到景容的本体姿态,又想到宿瞳在血生境中受惊后抱着她大哭的模样,不由得抽了抽嘴角,看向宿瞳的眼神里不免带上更深的同情和一点点自责。


    若她早知景容竟然会盯上宿瞳,就不会提议让她去湖底帮景容的忙了。


    “那个,其实我也得了很大的好处,景容还帮我开发了家族天赋,这算是双方都有益处的交易,你不要怪她,是我自愿的,”宿瞳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鹤景霜,“霜姐,我就是害怕,呜呜,在湖底看到景容的样子,一时间被吓得差点被淹死,是景容救了我,你别笑话我。”


    金丹期修士差点被淹死在冰湖底下,这种事若是被传出去,她就真的没脸出门见人了。


    鹤景霜无奈扶额,这不都是景容害得,你怎么还为她说话。


    “景容,宿瞳又是什么特殊体质,能让你这么喜欢。”


    “因为阿瞳身上暖呼呼的,抱着很舒服嘛,至于体质,我又不知道你们人类怎么称呼,反正全凭我自己感觉。”她哼哼唧唧地挂在宿瞳身上,若两人不是修士,以这样扭曲的姿势,早就从飞剑上掉下去了。


    鹤景霜异样的眼神让景容又抱怨了一句:“哼,谁叫你不愿意让我抱,还那么嫌弃我。”那女人还一直尾随在身后,就算你让我抱,我也不敢抱啊,眼刀子刺得我背都痛了。


    “行吧,既然你已达金丹期,按照宗门规矩,便是可以单独出门历练的弟子,我也不多管你。”想到刚才被扔出来堆积成人山的修士们,鹤景霜的脸色缓了缓,景容杀心不重是好事,她也稍微能放心一点。


    “但是,随我回宗后必须每日练剑,玄剑门全门皆是剑修,既然你是我师妹,我就会监督你直到我认为可以出门为止,明白吗,至于宗门规定的历练任务,我会带你一起完成。”


    “哦,”景容干巴巴应了,“你不出宗游历了吗?不是还和闻姐姐约好了。”


    “我自然是想去的,但不是现在,你是我从血生境中带出来的,我要对你负责,”况且师尊的事情也很紧急,我怎么可能放心出远门。不过后面半句话,鹤景霜只在心里说。


    她正了正脸色,加快飞行速度向东岚镇赶去:“东岚镇就要到了,快点解决你们的事,我要赶紧回宗。”


    一想到师尊的心魔是被她误打误撞放出来的,鹤景霜就只想立刻飞回宗门,最好能随时随地跟在师尊身边,确保她的安全。


    在血生境中鹤景霜还能用修炼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可一出来,她立马就忍不住了,虽说鹤景霜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可心里实在着急,若不是十多年来练剑的经历让她有了足够的定力,现在哪里还会管其他事情,早就飞回去了。


    师尊才是她最重要的人,其他人全要往后排!


    可惜鹤景霜还是没能很快回去,她在多宝楼遇见了卸掉伪装的隗雪嘉,连带着还有好几位金丹后期的师兄师姐,他们也才刚到,正坐在会客室等待陈管事,见到鹤景霜后两眼一亮。


    “景霜,你来得正是时候,上次你说的改良版玉剑已经改好了,我们正打算和陈管事商议售卖之事。”隗雪嘉把鹤景霜拉到身边,几个人围着她悄声商议。


    “景霜师妹,你在秘境之中救了多宝楼少主?”宿瞳对她的态度众人都有目共睹,大家自然会有这样的猜测。


    鹤景霜轻轻点头,应该也算救她吧,虽然说后来宿瞳又被她间接推进了另一个火坑。


    “听说你们幼时还有过共患难的经历?”


    “咳,我都忘记了,这不能算数。”


    “哎呀没事,只要多宝楼少主还记得你就行,景霜啊,待会儿谈判就看你的了,多给咱们争取争取,多宝楼家大业大,看不上这点三瓜两枣,但这可是能惠及往后无数同门的大生意,你明白的。”


    鹤景霜面颊忍不住抽了抽,面对师兄师姐们殷切的期待目光,她只能无奈点头:“尽我所能吧。”


    “景霜你放心,这法子是你想的,分成也有你一份,若是能再谈高些价格,未来你的那份也会更多,便不用再发愁灵石与宗门的历练任务了。”


    按照玄剑门的传统,若是哪位弟子能做出对全宗门有益的巨大贡献,尤其是像这样能让大家一起赚灵石的法子,不仅有分成,还能奖励为数不小的一笔宗门贡献点,是苦哈哈的玄剑门弟子最容易遇上的“发财机会”。


    只可惜,现在这发财的机会却到了全宗上下最不差钱的鹤景霜手里。


    被师兄师姐们交予此项重大的任务,鹤景霜拿着他们在血生境内连夜做出的四个品阶的新法器,独自和陈管事商议讨论。


    因着这新鲜法器的确有不小的市场,陈管事同意以多宝楼的名义与玄剑门做这笔大生意,鹤景霜严重怀疑他答应得如此干脆也和她家师尊前段时间在东岚山的惊天一剑有关。


    之后便是讨论这件被他命名为寻踪玉剑的新法器该如何售卖,以何种价位从玄剑门收购,每次交易至少提供多少件不同品阶等等问题,不过鹤景霜倒是没有太费口舌,陈管事就以感谢她救了自家少主为由,主动让了许多利益。


    双方签过契书,这长期且独给玄剑门的生意就算成了。


    不过事情还不算彻底结束,回到宗门后,还得和负责全宗门的掌门,也就是那位爱好写话本子的时步师叔谈论各种材料用度以及分成和奖励等琐碎问题。鹤景霜打算把事情交给隗雪嘉负责,隗雪嘉的口才和社交能力远胜过她,这种事本就该让更合适的人做。


    最重要的是,鹤景霜嫌麻烦,而且这太浪费时间,会影响她跟在师尊身边的!


    等这场交易商议完,鹤景霜打算径直回宗,却收到了此处多宝楼负责人送的拍卖会邀请函。


    陈管事微笑着介绍:“鹤道友,此乃我多宝楼举办的珍宝拍卖会,不仅有我多宝楼提供的宝物,还会有客人匿名代售,同时亦可以在多宝楼的保护下自由交易。”


    “若你有想寻找的珍惜材料,便可在珍宝拍卖会举办期间去武清城,此邀请函可再带四人,应当能派上些许用场。”


    想到还要收集系统说的特殊材料,鹤景霜欣然收下这份谢礼:“多谢陈管事,此物确实对我有助益。”


    离开多宝楼后,鹤景霜的谈判结果显然让隗雪嘉几人喜笑颜开,只是因为宿瞳被景容拉着要一起回玄剑门,所以他们憋得很辛苦,一直绷着脸,不知道的还以为很不高兴宿瞳的存在呢。


    鹤景霜和来时一样,是在飞得最快的师兄剑上被带着回去的,不过这次站在她身边的却成了景容和宿瞳,和她更相熟的师兄师姐们绷着脸站在另一边,片语不发,可惜他们还不知道,宗门的高大上设定早就被景容这个刚入门的师妹碎成了渣渣。


    ——鹤景霜也还不知道,其实宿瞳对玄剑门滤镜的破碎并不全是因为景容,而且在岌岌可危的滤镜上给出最后一记重击的还是鹤景霜最敬爱的师尊。


    路上鹤景霜把珍宝拍卖会的事和他们说了,不过他们表示自己用不上,在玄剑门只有元婴期之上的师兄师姐们才会去那里,修为稍低一些的玄剑门弟子锻剑所需材料还不需要去那种地方寻找。


    知道还有拍卖会这等有意思的好地方,景容便眼巴巴地盯着鹤景霜看,她知道,如果鹤景霜不同意,就算她能赖着宿瞳,也是没法离开玄剑门的,这会儿就想装可怜让鹤景霜带她一起了。


    可惜的是,鹤景霜不吃这一套,等一行人终于回到玄剑门后,她毫不犹豫把景容和宿瞳打包扔到了东来峰,这里有留给外来剑修的院落,也能方便景容每日练剑,隗雪嘉拍胸口保证一定会让她们感受玄剑门浓厚的剑道氛围。


    无视景容哀怨的眼神,办完正事后,鹤景霜便飞去了白霜峰,只是与先前的急不可耐不同,鹤景霜在白霜峰外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犹豫许久都没敢落到地上。


    【系统,你说我……唉,我有点紧张,若师尊现在已经,唉,我该怎么办?】


    【……你是觉得白时念不知道你就在她头顶上飞来飞去吗,快下去敲门吧!】


    鹤景霜:QAQ


    没办法,鹤景霜到了竹屋前,扭扭捏捏好久才终于敲响大门,万分紧张地推了门进去,坐在窗前的女人神情淡漠,通身只有随意散在身后的长发是黑的,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出尘缥缈的凛然之感,可是当她侧头看过来,却又对鹤景霜露出柔和的笑意,如冰雪消融,令人无比心动。


    “阿霜,你终于肯进来了。”


    鹤景霜心里猛地一跳,浅浅的粉红慢慢爬上脸颊,她赧然地垂头挪到白时念身边,羞怯的模样和在外人面前严肃端庄的样子截然相反,若是被她严格对待的景容和宿瞳看到了,恐怕要觉得自己出了幻觉。


    “师尊,你又笑我。”


    白时念看自家宝贝羞极了的样子,脸上笑意更盛,她抬手抚着鹤景霜的泛着热意的脸颊,忍俊不禁道:“出门许久的弟子回来看我,怎么,不能开心吗?”


    师尊饶有兴致的低笑声萦绕在耳畔,温柔磁性的嗓音让鹤景霜耳际倏然红了个透,又被轻柔怜爱地摸着脸,她觉得自己脸上现在肯定烫得吓人,可大脑一片空白,一时间都不知道躲开,反而下意识地眯上眼睛蹭了几下。


    师尊的手凉凉的,好舒服呀。


    房间另一边的分神:……


    附在鹤景霜身上的心魔:……


    有句粗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小霜,你干脆对白时念坦白吧,现在,立刻,马上,就和她在这里双修。】


    被系统幽幽的话惊醒,鹤景霜身体僵硬,一动不敢动,脑中全是“我的天我怎么能做这种事怎么能又不自觉对师尊撒娇我真该死啊”在刷屏,她连呼吸都停滞住了,紧张得要命,想往后逃开,但腿就像被粘住一样,根本动不了。


    万一逃走的动作刺激了师尊怎么办,可是再这样贴着师尊会不会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这样的想法在脑中天人交战,最后还是白时念在心中叹息着移开手,主动和好像吓得快哭了的鹤景霜保持肢体距离。


    “阿霜,此次出门可有收获?”


    鹤景霜飞也似的坐到白时念对面,垂着脑袋不敢和师尊对视,她在心里不停唾弃自己,怎么就是忍不住呢!


    “是,这次我随同门又去了血生境,发现先前去的师兄师姐们都被困幻境,不过许是因为景容吧,我没有遇到幻境,却又不敢随意对……”鹤景霜说着说着,心里的紧张也逐渐消失了。


    说到景容竟然一人跑过来的时候,她终于抬头,气呼呼地说:“若不是遇上心地善良的闻时,万一这熊孩子被心有恶念之人发现身份,怕不是要被抓走我还不知道呢!”


    “师尊,虽然她现在已经到了金丹初期,但绝对不能让她轻易出宗,必须压着她磨一磨她跳脱的性子!”


    白时念点头:“我会让时步看管她,不过,阿霜,你似乎很喜欢她?”


    鹤景霜疑惑地歪了歪头:“哪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她毕竟是我师妹,这本就是师姐该负的责任,况且景容是我带出血生境的,若她以后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我还要沾她的恶果,自然得上心。”


    “师尊,她也是你的弟子,你怎的不关心她的事?”想了想,鹤景霜又问,“‘景容’这名字,不还是你取得么?”


    白时念搭在膝上的手动了动,她平静地看着鹤景霜:“那是我与她的交易,阿霜,我只在乎你一人。”


    房间内的气氛忽然冻住了,鹤景霜抿着唇不知道该怎么回这句话,她轻轻“嗯”了一声。


    “师尊,你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最喜欢的师尊。”


    白时念&分神&心魔:……


    白时念脸上的悲伤一闪而逝,却没有被微微垂着头的鹤景霜看到。


    “阿霜,听到你的话,我很高兴,你再同我说说其他事吧,就比如刚才提到的闻时,是你新交的友人吗?”


    鹤景霜点点头,打起精神说:“嗯,她性格很好,说话行事都透着潇洒的味道,她看出景容其实并非人族,却不在意,还送她去了血生境中找我,景容说她体质特殊,又轻欲无求,所以不会被血生境的幻境影响,真的是个很特别的人。”


    鹤景霜没有告诉白时念,她之前还想和闻时出去游历一番,甚至还留着闻时给的传讯文书,因为鹤景霜知道她家师尊听了绝不会高兴。


    可是糟糕,系统说的剧情越来越像真的了,好难过啊。


    不想被白时念看出自己的心情,鹤景霜又分外好笑地说了宿瞳的事:“也难为她了,刚逃出虎穴又进了狼窝,早知如此,我哪里会让她单独和景容相处。”


    “你说景容与她契约,景容还帮她开发出家族天赋?”白时念沉吟片刻道,“待会我去看看,免得她的修行受了影响,宿家的家传天赋可勘破伪装幻象,直达本质,这孩子才金丹期,本不该觉醒得如此早。”


    “啊,竟是如此么?”


    “阿霜不必担心,也没有旁的阻碍,只是恐怕她无法收敛自己的天赋能力,消耗灵力太多,需要景容贴身为她补灵,”见鹤景霜目露忧虑,白时念解释道,“而且在宿瞳眼中,景容一直是本体的状态,或许会影响她的心境。”


    鹤景霜吃惊道:“原来如此,难怪宿瞳明明那么害怕景容,却不反抗她贴着自己,还任由她将自己拉到外宗。”


    “阿霜,你一直在说别人的事,那你自己呢?”


    鹤景霜眨眨眼,又把和多宝楼交易的事和白时念说了,只是白时念并不满意,她直直地看着鹤景霜,重复问道:“你心中有事,不能同我说说?”


    “刚才为何迟迟不敢进门?”


    是求不得,是爱难言


    鹤景霜心里当然藏着事, 本来她对师尊是没有任何秘密的,在她埋葬心底悄生的情愫之后,鹤景霜就没有不能告诉白时念的事了。


    可是现在她有了太多不敢也不能让白时念知道的事。


    突然出现自称系统的不明物, 极其离谱现在却越来越像现实的所谓剧情, 被前二者重新勾起的心动感觉,在血生境中遇到的那个“幻象”……这所有一切, 鹤景霜都不敢让白时念知道,她要怎么去问, 难道真像系统说的那样, 直截了当地问师尊,然后等来师尊的承认吗?


    她怎么敢,她不敢的呀。


    若是否定还好,可鹤景霜看到的所有迹象都预示着白时念给她的答案将会是肯定的。


    鹤景霜不敢想那之后的事,她连看到系统给的那几百字用她和白时念的名字写成的小黄|文都会心神动荡,需要靠外物才能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如果师尊真的……她哪里承受得住。


    她是徒, 白时念是师, 师徒有别,师徒有别啊!


    “……师尊,我怕你笑话我, ”鹤景霜抽了抽鼻子,眼睛酸涩难忍, 用很低还带着哭腔的声音说,“我不敢说。”


    白时念看着她的样子,轻轻叹着气:“阿霜, 到我这儿来,放心, 不会对你怎样。”


    “嗯,我知道。”鹤景霜乖顺地走到白时念身边,她忽然就被白时念拉进怀里,几乎能算是半坐在白时念身上了。


    白时念轻抚着鹤景霜完全僵住的脊背,柔声安抚她:“不怕,阿霜,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是发现血生境中的‘我’其实并非幻象吗?”


    鹤景霜闭上眼睛,她什么都不想了,只是本能地依赖眼前这个她最信任的人,她在温柔的抚摸下放松身体,完全贴在她怀里,可眼泪却也不自觉冒了出来,全沾到白时念衣服上,又被她用灵力悄无声息地蒸干,不会让怀里的珍宝感到哪怕一丝不适。


    “嗯。”


    “抱歉,很害怕吧。”


    “嗯……”鹤景霜咬着唇,这样温暖的拥抱太让她安心,也太让她害怕了。


    “师尊,为什么啊,我、我不明白……”


    白时念沉默了一会儿,忽而苦笑道:“若我说了,你会对我失望吗?其实我并非你眼中那样无所不能的师尊。”


    “不会,师尊是对我最好的人,跟修为和能力无关。”


    “其实,过去我曾生出心魔……”白时念不想让鹤景霜知道更多的事,只是这么说,“后来我发现,只要你在身边,我就能宁静下来。”


    “我不想让你知道,你会说什么,会想做什么,我都猜得到。”


    “我不愿影响你。”


    白时念低柔的嗓音让鹤景霜哭得更厉害了,她无声无息地,却哭得那么伤心,那么难过:“我可以一直待在你身边的。”


    “我可以的,”她哽咽着抓住白时念的衣服,“你应该告诉我,师尊,我……呜。”


    她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无关情爱,无关身份,她只是想报答她的关爱。


    可是鹤景霜知道,白时念想要的,恐怕并不是所谓的“报答”。


    “你看,我就知道,”在鹤景霜看不到的地方,不仅是白时念,还有她的分神,都露出无比难过的表情,可白时念还是轻笑着摸了摸鹤景霜的发顶,温柔安慰道,“不用担心,我已经可以控制住自己了。”


    “阿霜,你可以去做所有你想做的事,不要为我留在这小小的玄剑门,这世间如此广阔,你该多去看看。”曾经你最喜欢的就是看遍世间大好河山,怎么能为我停下脚步。


    鹤景霜说不出话了,她那么好那么温柔的师尊,如此疼爱弟子的师尊,凭什么要被心魔折磨。


    真正的心魔:……关我什么事,是她自己钻牛角尖,偏要这么折磨自己!


    【那就让白时念跟你一起出门呗,多大点事儿。】


    鹤景霜被系统满不在乎还带着嫌弃的语气狠狠噎了一下,眼泪都流不下来了。


    【谁家师尊会跟在徒弟身边啊!】


    【也没见过谁家师尊会因为徒弟生出心魔啊。】


    【你怎么老怼我!】


    【实话实说而已,你们当局者迷,我作为朋友当然要提醒你。】


    鹤景霜登时被气得忘了难过,她气呼呼地鼓起脸,白时念注意到她生气的样子,柔声问:“阿霜,生气了?”


    “和师尊你没关系。”鹤景霜挣扎着要从白时念怀里出来,后者担心她生气,不肯放手,还要把她抱得更紧一些。


    “我就是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


    “别生气,阿霜,好不好?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师尊你又把我当小孩哄,我生气了!”


    “你在我眼中就是孩子啊,”白时念忽然笑着捏了捏鹤景霜的脸颊,“一会儿哭一会儿气,这不是孩子是什么?”


    “……那我要一直待在你身边。”


    “不可。”


    鹤景霜撇撇嘴,也不反抗着要出来了,她抱住白时念的腰,脑袋埋在肩窝处,完全卸了力气,一副全身心依赖她的样子。


    明明是如此纤细的身体,却隐藏着一击便能开山裂地的力量,大概和师尊比起来,她不管是修为还是年龄都只是个孩子,系统肯定在骗她,师尊只把她当孩子,又怎么会馋她身子。


    反正都是心魔的错!


    既然是孩子的话,应该可以向长辈任性吧。


    “师尊,我想任性一点。”


    “可是阿霜,做师尊的怎么能影响徒弟的修行,你在宗门闷头苦修这么久,应该也发现修为再难提升了吧,这就是因为心境不够开阔,你需要去外界接触更多人,见过更多事,才能有所长进。”


    这就是委婉拒绝的意思了,鹤景霜不满地在白时念肩窝蹭蹭,用很小的声音请求道:“那你可以跟我一起出门游历吗?师尊,我最想和你一起。”


    “可以让我任性一次吗?求求你,我们想办法解决你的心魔好不好,我不想让你难过。”她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小到常人难以听到的地步了,可是白时念却能听得一清二楚。


    她说:“我会很心疼的。”


    白时念死死咬着唇,用了全身的力量克制自己不要说出真相,不要让她的阿霜察觉,不能让她知道。


    她说:“就算没有心魔的事,我也只想和你一起。”


    白时念的心魔到底是什么?是求不得,是爱难言,是无法解决,她也根本不想解决的痴恋啊。


    可是她说:“师尊,我怕。”


    “……好。”眼眸已然红透的白时念微笑着解开鹤景霜头上的发髻,让她满头柔顺的黑发垂落而下,又从发顶一直顺到发尾,再到脊背,动作慢条斯理,却显得那么强势,随着她的动作,鹤景霜一直从后脑勺麻至尾椎骨,她的身体都快比剑还要更僵硬了。


    鹤景霜瞪大眼睛,大脑比刚才还要更空白,她甚至怀疑自己真的陷入了幻境。


    因为她听到她最敬爱的师尊用前所未有的语气说:“阿霜乖乖的,在师尊身边就不怕了,是不是?”


    顺从,必须听话,绝对不能反抗!


    如果反抗的话,如果暴露出半点拒绝的想法……


    【你就要被永远囚禁在她身边了。】


    脑中回荡的轻笑声让鹤景霜憋红了脸,她又往上蹭了蹭,真正贴在了白时念的侧颈甚至是侧脸上,她放空大脑,像是失神般发出舒服的轻吟声:“师尊,我很乖的。”


    “以后都让我待在你身边好不好,我会很听话的,师尊。”


    鹤景霜真的学着记忆中幼猫幼犬对主人的撒娇样子,用鼻尖,用嘴唇贴在白时念下巴处讨好地蹭蹭,却不敢睁开眼睛,只小心翼翼地说出分外惹人怜爱的请求:“师尊,你摸得我好舒服呀,我想像小时候那样在你怀里休息了。”


    “嗯,那便睡吧,好阿霜,我一直在,不用害怕我会离开。”


    就连鹤景霜自己也没有想到,明明是如此危险的境况,明明她的师尊好似被心魔影响,明明她的师尊差一点点就要失控,她竟然也能在师尊温柔细致地轻抚下渐渐放下所有警戒,竟然真的可以在如今最危险的师尊怀里安稳地睡了过去。


    可最让她熟悉的气息一直萦绕在她身边,那么细那么密地包裹着她,那么轻那么柔地安抚着她,清清凉凉的灵力从师尊的掌心进到她体内,顺着她的经脉流过全身,好舒服,比她自己修炼时还要舒服,好像可以完全放松下来,把一切都交给师尊。


    如此令人安心的感觉,是她最好的师尊给她的啊。


    所以放下警戒也是理所当然的,所以全身心放松下来也是正常的,所以在师尊温暖的怀抱里睡着就是最应该不过的事。


    因为在师尊怀里睡着的话,就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做噩梦了……


    白时念微微失神的红眸中映出了自己的面容,那明明是她自己,却和现在的她截然相反,黑发黑眸黑衣,和她只有一张脸相同。


    “把她给我。”分神毫不客气地想把已经安稳睡着的鹤景霜抱走,却被白时念定在原地,丝毫不能动弹。


    “她是我的。”所以她绝不会放手,再也不会让她离开她。


    分神扛着几乎要将她碾碎的威压咬牙开口:“你现在的样子会吓着她。”


    “你失控了!”


    白时念怔怔地看到了分神眼中自己的倒影,眉发皆白,连衣服都是白的。


    自那次之后,她再不曾穿过玄衣,她的阿霜全身都在淌血,落在她的衣服上却看不出半点痕迹,那么小一团,血却流了那么多……


    白时念下意识垂眸去看怀里已经睡着的人,惊觉她的黑发中混杂了许多白丝,白时念呼吸一窒,她紧了紧手,早就全白的头发看着也回到了黑色的模样。


    她沉默良久,终于开口:“若还有下次,我会闭死关。”


    和白时念感觉相连的分神死死握紧手,这股心痛到快要窒息的感觉却只让她冷笑:“不如早些想办法解决你的心魔,否则阿霜定然会难过。”


    “……它,已经不见了。”


    分神睁大眼,心魔都跑了,她的本体竟然还能在这里坐得住?!


    “总归不会伤害阿霜,旁的,都无所谓。”


    “跑了多久!”


    “……不知。”白时念像是再也不顾其他,只是执着地抱着她的阿霜,好像神魂都随她去了梦里,只留一具空壳在这里回话。


    “我从不与它沟通,后来它便再也不出声了。”


    分神闭眼,这副死了老婆的寡妇样让她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行吧,你在阿霜身边保护她,我去想方设法寻那跑了的心魔,免得闹出大乱,”分神恶狠狠地瞪了自己的本体一眼,走前愤然甩下一句话,“阿霜还没死呢!”


    白时念沉默不语,并不管她。


    只要阿霜还活着就好,只要她还能像现在这样依赖她,就算过去所有一切都被遗忘也无所谓,就算她未来只能是阿霜的师尊,也无关紧要。


    因为是她的私心,才让阿霜彻底失望,也是因为和她争吵,阿霜才会被人掳走,都是她的错。


    白时念闭了闭眼睛,将那赤红的眸子遮掩起来,再睁开,她又是鹤景霜最熟悉最信赖的好师尊了。


    ……


    待鹤景霜从无比安心的美梦中苏醒,她微微睁开眼,迷迷糊糊间便看到了在烛光下近在咫尺的白衣美人,美人眼如灿星,正勾唇对她微微一笑,被温暖的烛光映出最温柔不过的笑颜,鹤景霜恍惚间像小兽一样发出哼哼声,下意识转过头埋在她身上又蹭了蹭。


    真是的,师尊怎么会这么好看……等等!师尊?她在师尊怀里?!


    鹤景霜身体僵住了,她惊恐地睁开眼,却不敢翻个身去看师尊现在的样子,她的意识回笼,睡着前的事她全部都想起来了!


    天!呐!


    “阿霜,睡醒了?”是一如往常的温和语调,不是睡着前那种、那种带着不可拒绝的强势语气,鹤景霜终于安心了。


    她翻身从白时念怀里起来,跪坐在床上,自觉羞耻地垂着头,还是不敢去看师尊的表情:“师尊,你别笑我了,好丢人的。”


    “为何?”


    “我这么大一个人,竟然还在师尊怀里睡着,若是被别人知道,我就没脸出去见人了。”


    白时念有些无奈:“怎会被他人知道?”


    “但是、但是……我都这么大了……”


    “同我的岁数相比,阿霜,你还是个孩子呢,莫非你要嫌弃我太老?”


    鹤景霜连忙摇头否认,她终于肯抬头看白时念了:“师尊,你怎么会老,你可是我见过最美最漂亮的大美人,是清绝出尘的仙子!如果我们一同出去,别人看了肯定以为我们是姐妹,你一点都不老!”


    白时念唇角含着淡淡的笑,摇曳的烛火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如画一般,只是她双唇轻启,却想要鹤景霜用大不敬的称呼叫自己:“既然如此,阿霜以后便是要叫我‘姐姐’?”


    鹤景霜瞪大眼睛:“怎么可能!”


    “你先前不是还说,想要我随你一同出门游历,那我总该隐藏身份吧。”


    “可是,师尊是长辈,一日为师,终生为母,我、我怎么能……”鹤景霜讷讷道,耳朵都要羞红了,她总觉得这好像有哪里不对,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顺着师尊的话想下去,差点就要同意了。


    “那我便化作老人姿态,以后你称我‘母亲’?”


    白时念轻缓地说着,面上容颜飞逝,只是眨眼间便成了四五十岁的中年人,鹤景霜看呆,立刻摇成拨浪鼓似的拒绝:“不行,不行!”


    “母、不是,师尊,怎能让你为我扮老,还是叫姐姐吧!”因太着急,鹤景霜口误,差点真的说出这个最不该出现的称呼,白时念轻笑出声,鹤景霜抿着唇,万分委屈地拉了拉师尊的手。


    “师尊,你欺负我。”


    白时念握拳抵唇,说了声抱歉,脸上笑容却更大了:“阿霜,现在还害怕吗?”


    原来这玩笑是师尊为了让她放松下来才开的!鹤景霜心里的气瞬间消了,她赧然地又凑到白时念身边,轻轻蹭着她的手臂:“不怕了,谢谢师尊,对不起,我之前被吓着了。”


    “还想要时刻待在我身边?或许我又会变成那副模样,意图控制你,让你顺从我,还想把你当成猫儿似的养在身边,”白时念深深叹气,“这不应当。”


    “可是你也没有强迫我做什么呀,而且堵不如疏,若我给师尊当猫儿可以让师尊心魔消失,不受折磨,那我心甘情愿!”


    心魔:???


    你怎么就不能像这样对我撒撒娇,我命都给你,马上消失!


    白时念屈指弹上鹤景霜的额头:“阿霜,切不可再说此话,你是我亲自养大的宝贝,怎可为这种小事甘愿当人宠物,就算那人是我也不行。”


    鹤景霜不说话了,可是看着她委屈可怜的表情,反而是白时念先道歉:“抱歉,是我的错,阿霜,我会克制住,不会再有下次,别怕了,好么?”


    “我也没有害怕啊,我就是突然被吓着了,”鹤景霜还在闷闷不乐,“而且就算被心魔影响,师尊也不会对我做什么,我才不会害怕呢!”


    “我早就做好可以为你做任何事的心理准备了。”


    白时念即将抚上鹤景霜头顶的手一颤,她问道:“心理准备?”


    “以前我不是每天都很害怕嘛,是师尊日夜哄着我,百般对我好,才让我接受这个世界,”鹤景霜吸了吸鼻子,主动凑上白时念的掌心,又被当孩子似的拥进怀里也不反抗,只是继续说,“可那时我却更害怕了,因为师尊你对我太好太温柔,好到我想一辈子躲在你的羽翼下被你照顾,被你养着。”


    “明明我们无亲无故,你却对我那么好,我每天都会想这究竟是为什么?”


    “然后,因为我前世很爱看小说,就是我们那个世界的话本子,我就会在难眠的夜晚幻想自己是小说的主角,我们那儿流行穿越文,师尊,我告诉过你的。”


    白时念抚摸着鹤景霜的脸颊,轻声应了:“我记得。”


    说过的话被在意的师尊记住了,鹤景霜笑得很开心,她眯着眼睛又说:“里面就有一类,是穿越者有了奇特的体质,被那个世界的人百般宠爱,可是到最后却被所有人背叛,什么被未婚夫捅开丹田,被师尊掏出金丹,被师兄师姐挖出脊骨,最后还要被养在地牢里割肉放血,总之就是为了虐而虐的剧情。”


    “那个时候我会忍不住想象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我自己身上,但是师尊你对我真的太好啦,所以我觉得,就算未来会变成这样,好像也没关系,世界上本就没有免费的午餐嘛,就当那是我享受你的好应该支付的代价,接受想象中最差的结局之后,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不过没过多久我就知道,这只是我被看过的小说影响,想岔了,不管是师尊还是玄剑门的其他师叔师伯师兄师姐,都那么好,绝对做不出这种事的啦。”


    “但是师尊,我还是那样的想法,如果是为了你的话,我愿意做任何事,只是一直和你在一起而已,不用说我都愿意,原本我就不想和你分开。”


    眯着眼睛被师尊摸着脑袋,鹤景霜语气轻松地说完这些话,却没有等到师尊的回应,她有些疑惑地抬头去看,却对上了一双充斥着杀意和怒气的赤红眸子,鹤景霜愕然说不出话,只觉得好像灵魂都要被这双眼睛里的杀意割疼了。


    灵力交融,面对现实


    被鹤景霜惊恐的表情从幻想中惊醒, 白时念痛苦地闭上眼睛,万分不舍地推开她,哑着声对鹤景霜道歉:“抱歉, 阿霜, 我又失控了。”


    “我去闭关,往后再不要联系我。”


    鹤景霜下意识去抓白时念的衣袖, 却没能止住她的步子,她面色空白地踉跄跟在白时念身后, 几步从背后抱住她。


    “师尊, 你别走,我怕。”


    鹤景霜颤抖的声音终于让白时念停下步子,她没有回话,却也没有挣开身后人的双臂,在鹤景霜看不到的地方,她眼中赤色与黑色快速交替更迭着,却无法再像过去那样轻易压制住心中涌动的欲念。


    可这已经是她极力控制的结果。


    刚才鹤景霜轻松说出的那些话差点让她陷入绝望的梦靥, 就算挣脱出来, 白时念也无法再像过去那样,再靠理智轻易摆脱失去过心爱之人的恐惧了。


    沉默在房间中蔓延开来,鹤景霜颤抖着身体, 抱着白时念的手臂收得很紧,她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为什么师尊会忽然间再次失控,为什么她决定要走,还要断绝和她的联系。


    鹤景霜只知道, 自己绝对不想让师尊离开她。


    她眼里盈起泪,哽咽着问:“师尊, 为什么要走,我不会怕你,我只怕你离开。”


    “你是我最喜欢最重要的人,别走,求求你,我、呜,我不想……”她抽泣的声音被突然转过身的女人止住了。


    赤色眸子的女人捏着鹤景霜的下巴,她虽然是笑着的,说出的话却让鹤景霜不寒而栗:“好阿霜,我怎会走,要走也要带上你。”


    “你是我的,嗯?”


    面对这双赤红双眸里让人难以理解的疯狂,鹤景霜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她嘴角抽动,想要说什么,可是怎么也挤不出声音,明明是害怕极了的样子,却没有反抗白时念的动作。


    白时念微微眯起眼睛:“怕我?”


    鹤景霜抽着气摇头,她咬着唇,竭尽全力忍住眼中的泪水,慢慢靠在白时念怀里,仍旧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很小幅度地在她的肩窝处蹭了蹭。


    “师尊,我不怕你……我怕你难过。”


    “我、我不想和你分开。”


    白时念眼中的赤色终于在怀里人的抽泣声中淡去,她闭上眼睛,将鹤景霜牢牢锁在怀里,一下又一下抚摸着她颤抖的脊背,如此僵硬的动作比起安抚,更像是要让自己冷静。


    “阿霜,不怕,不害怕了。”


    女人温柔低哑的嗓音让鹤景霜勉强克制住的眼泪全部落下来了,她抽泣着要求:“……师尊,我要一直跟着你,别丢下我。”


    “嗯,以后与我同住,可好?”


    “就像小时候那样?”


    “如果你愿意,当然可以。”女人的声音与过去无数次的温柔没有区别,好像刚才对鹤景霜的强势都是她的幻觉,可鹤景霜知道,那不是幻觉。


    “很丢人的,”鹤景霜的眼泪渐渐止住了,她勉强挤出笑容,“所以不能让别人知道。”


    “师尊,如果被别人知道,他们会怎样看我,这是不是太不正常了。”


    “徒弟依赖师尊,理所当然,何况你是为了帮我,自然正常。”


    “嗯,那就这样,这样就好了,”鹤景霜抬手擦着脸上的泪痕,分外委屈可怜地问,“师尊,刚才你是怎么了?”


    “走火入魔。”白时念微笑着对鹤景霜吐出这个词,她好像已经不在意是否会让眼前的少女再落下泪来。


    “有过一次,便有未来无数次,阿霜,你还想要留在我身边?下次我或许便无法及时停下,或许会对你做出一些让你害怕,让你恐惧,让你难过的事。”


    她叹息着松开揽着怀中人的手:“我不是每次都能控制住自己。”


    可是鹤景霜却摇摇头又抱住自己最信赖的女人:“师尊,你从未伤过我,所以我不怕,我相信你。”


    “而且如果是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鹤景霜才不相信她家师尊会像系统说的那样,要强行和她双修,如果她家师尊真有这种想法,刚才就不会让她安稳地在怀里睡着了。


    “如果我的身体能让你安心,缓解你心中的难过,那就随意使用我好了,只要能让你好起来,我可以做任何事。”


    “咚!”


    被师尊狠狠敲了额头,鹤景霜“嗷”了一声,她捂着痛处,目中含着泪,控诉地抬头,只看见白时念无奈的笑容。


    “傻瓜,你只要好好地,一直开开心心地活着,便已经足够了。”


    “谁告诉你说,我需要你的牺牲,是因为你前世看过的那些小说剧情?”白时念手指轻轻揉着鹤景霜额上突兀的那点淡红,温柔的语气里第一次显露出不容她拒绝的强势。


    “你是我终于找回的珍宝,无论谁,任何人,都决不能伤害你,让你难过,即便是我自己,哪怕你心甘情愿。”


    “阿霜,你可记住了?”


    鹤景霜怔怔点头,她心想,果然,系统肯定是骗她的,因为师尊的眼神和表情,完全不像只是想利用她为自己修复本命灵剑。


    如此炙热,如此坚决,如此粘稠,好像要整个将她吞吃干净的眼神,简直、简直就和师兄师姐们看自己本命灵剑时的狂热一模一样。


    鹤景霜忽然咽了咽口水,心中冒出一个可怕又疯狂的猜测:她该不会,其实是那柄消失的闻霜剑剑灵转世吧。


    可是鹤景霜不敢开口问,她不敢向白时念寻求一个确定的答案。


    她心里乱极了,大脑乱糟糟的,又被白时念搂着去了床上也没有反抗,直到被白时念拥着躺在床上,整个人都被她牢牢困在怀里,鹤景霜才猛地回神,这这这,这姿势是不是太亲密了!


    不过如果她其实是闻霜剑,这种姿势在玄剑门弟子之中好像就很正常了,抱着剑睡觉而已……不不不,等等,她是人啊!能动会跳,能变高长大,可以修炼,甚至已经到金丹期的人族修士啊!


    【为什么要逃避现实,小霜,你不是已经猜到我隐瞒的真相吗?】


    【隐情之所以是隐情,就是因为如果不是当事人亲自发现事实,当事人根本不会相信,尤其你还是如此多疑的性子。】


    【你二人是师徒,可一开始并非师徒啊。】


    鹤景霜僵住了,她嗫嚅片刻,弱着声在心中反驳。


    【前世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反正师尊就是师尊,而且师尊现在也只把我当徒弟,你别想误导我,你这个骗子!】


    【之前的事都是你在骗我,什么小黄|文,什么为了修复灵剑要和我双修,都是假的,师尊根本不会对我做这种事!】


    【她确实做到了修补挚爱,所以你才能像人族那样修炼,可她并没有彻底成功,所以你什么都不记得。白时念那样爱剑的人,只能固守着从前和剑灵的回忆待在白霜峰养着你,可你忘了一切,总是对她‘师尊’‘师尊’的喊,后来还要从她身边离开,自己独居,和她保持距离,她不走火入魔才怪呢。】


    【不过也怪她不敢告诉你真相,以你的性格,怕不是要再从玄剑门跑出去,万一又被人抓去,谁能保证可以及时救下你,若你受伤,甚至死亡,白时念真的会疯。】


    系统的话真是该死的合情合理,大脑一片混乱的鹤景霜找不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她只能揪着最重要的一点不放。


    【那、那双修又是怎么回事,就算师尊走火入魔,就算她再怎么剑痴也不可能对剑灵……】


    【因为她会啊,她和她的剑灵本就是一对恩爱伴侣,从前夜夜都会神念交融,比人修的双修更进一步,和彼此共享灵魂间的一切呢。】


    “阿霜,你在想什么。”


    鹤景霜被耳畔幽幽响起的话吓得浑身一颤,终于从系统透露的惊天秘闻中回神,她面上颤抖,颤颤巍巍地抬眼,她家师尊的眼睛竟然又变红了!


    【哎呀,看来是因为你刚才浑身僵硬的表现被她当成害怕,所以她伤心了。】


    【别说这种风凉话,给我闭嘴!】


    系统聒噪的声音终于消失,鹤景霜这才勉强定了定神,故作镇静地回道:“师尊,我都长这么大了,再这样躺在你怀里,我、我有点不适应。”


    “而且我刚才睡过了,不困的。”修士筑基后便不再需要睡眠,只需闭目养神,虽然也能安睡,但只是过去的习惯,频率不会太高,对鹤景霜这样的修炼狂人来说,一周睡一次都算是浪费时间。


    “是么,那便修炼吧。”


    还没等鹤景霜欣喜,她身上的法衣竟然自动散开,一双微凉的手覆上她的丹田,激得鹤景霜一抖,那罪魁祸首竟然还抵着她的额头,缓缓说道:“静心凝神,抱元守一。”


    然后,便是鹤景霜再熟悉不过的灵力从那双手的掌心处涌入她的身体,透过丹田处迅速流过经脉。鹤景霜修炼的功法本就是白时念教的,灵力自然也同宗同源,当下她体内的灵力便不自主随着白时念的引导运转起来,且运行周转的速度都比她自己来得更快,更猛烈。


    白时念毕竟已是渡劫期大能,只需分出一丝千锤百炼过的灵力,化入鹤景霜这小小的金丹修士体内便是一股汹涌澎湃的灵力,只是在她的控制下非常小心,如同春风化雨一般逐渐融入鹤景霜自己的灵力之中,又渐渐散入她的身体,以最无害温和的方式助鹤景霜修行。


    鹤景霜舒服得呻|吟出声,浑身上下都软了力气,这股外来的灵力缠着她的灵力纠缠不放,又温柔耐心地与之交缠相融,在这融汇相交的过程中为她凝练灵力,强行引着她的思绪一起流转,让鹤景霜再分不出心神考虑任何旁的事。


    这种被大能喂着灵力修炼的方式实在太舒服,太让人意|乱神|迷了。


    终于,一|夜过去,白时念终于松开手,将最后一点灵力散入鹤景霜体内,她像是心满意足地将衣衫散乱,气喘吁吁,出了一身汗,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连长发都湿透了的鹤景霜拥进怀里,嘴里还不自觉轻声念着“阿霜,我的阿霜”,言语间却是最欣喜,最餍足的语气。


    鹤景霜现在已经完全相信昨晚系统说的鬼话了,她有气无力地躺在自家师尊怀里,浑身酥麻到连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但她现在已然到了金丹后期!


    才一晚上的功夫,她的修为就在白时念贴心到极致的辅助下提升了一个小阶段。


    可这种修炼方式,跟传闻中的双修之法有什么区别,这根本就是啊!


    算了,她不想再考虑任何东西,好累,好舒服,好想休息啊……


    放松心神后,鹤景霜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便全无反抗地靠在白时念怀里睡着了。


    鹤景霜是睡着了,白时念却终于清醒了,她抱着鹤景霜的手微微颤抖起来,身为师尊,她怎能强行引着徒弟以这种方式修炼,若阿霜清醒过来,她、她……


    可是尽管如此,白时念的手仍然放在鹤景霜腰间背后,不仅没有松开,反而更紧了两分,她眼中红光流转,是阿霜说的,不愿离开她,她也不想和她分开。


    就算她真的怕了,想跑了,也别想逃,阿霜是她的,只能是她的!


    这样想着,白时念唇边反倒出现笑意,阿霜本就是她的半身,她们本就该如此亲密无间,谁也别想把她从她身边夺走,她们再不可能分开。


    已经沉沉睡去的鹤景霜看不到,白时念那双赤红的眸子里对她的占有欲已经完完全全溢出来,粘稠得似乎要将她全身上下包裹起来,从内到外,从身体到灵魂全部打上自己的印记,就像从前那样。


    她的双唇细细密密地贴在鹤景霜的脸上,似是在亲吻着她脸上渗出的微汗,从额头到眼睛再到鼻尖,再往下便是柔软甜蜜的唇,可是待白时念吻到唇角,她却陡然一顿,终于还是没有继续贴过去。


    白时念颓然地合上眼睛,眼中红光敛去,只是安安静静地抱着怀里人,再没有其他动作。


    她不喜欢她啊,她已经不喜欢她了啊。


    只要这样就好,已经比过去好太多,她心满意足了。


    ……


    鹤景霜睡醒了,她全身上下都舒服得让人有种放声呻|吟的冲动,可是她却一动不敢动,只让身体保持着还在安睡的状态,连心跳声都努力控制着,没有泄露出一丝一毫自己已经醒了的信号。


    原因无他,她家师尊还那样贴身将她抱在怀里,而且好像比之前贴得更加紧密,她的脸都被师尊的手压着靠在师尊胸口上,如此柔软的触感明显得让鹤景霜恨不得自己能立刻昏过去。


    不行,必须冷静下来,鹤景霜你可是堂堂闻霜剑尊的爱徒,怎么可能一遇到事情就慌里慌张,先冷静分析现状,再想想以后该怎么办,不能慌,千万不能慌,你慌了没事,但是千万不能再让师尊受到刺激,否则就真的完蛋了!


    鹤景霜在心中默念着清心决,分出一部分心神去想系统的话,毫无疑问,系统遮遮掩掩的就是在骗她,还不知道有什么目的,但是其中内容真真假假,很难分辨,不能相信它说的话,只能相信自己看到,自己感觉到的。


    系统究竟是什么东西不重要,重要的是它确实没有什么恶意,从出现到现在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调戏她感情,明里暗里针对她家师尊,也不知道该说是希望她俩双修还是不希望,在这件事上态度有些矛盾。


    至于系统所说的那些原文剧情,让它们见鬼去吧,如果真像系统说的那样,她穿来时间更早,剧情早就毁完了,自然不必在意,如果是假的,那就更不用在乎了。


    不过在师尊的事情上还是得对系统说的话半信半疑,直面过走火入魔的师尊过后,鹤景霜觉得再怎么离谱的事,失控状态下的师尊都真有可能做得出来。


    如果“鹤景霜”拒绝“白时念”的接近,一直与她保持距离,以她家师尊昨天表现出的态度来看,“白时念”把人抓回来之后肯定还是不忍心对“鹤景霜”做什么的,说不定真有可能在理智不清的情况下跟别人,尤其是剑修滚床单……不行不行不行,这种事情绝对不能让它发生,概率再小也得紧紧盯着!


    从昨晚的事来看,鹤景霜知道,想要不刺激师尊,她就得听话,也不能表现出任何害怕的样子,恐怕也不能在师尊面前受伤,这都会刺激师尊再次进入走火入魔的状态。


    这对鹤景霜来说倒是不难,可最大的问题是该怎么从根本上除去师尊的心魔,否则师尊还怎么渡雷劫飞升。


    闻霜剑尊可是天衍世界如今最有可能渡劫飞升的大能,怎么能因为这点心魔被困死在天衍世界。


    系统想对她做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想方设法除去师尊的心魔!


    鹤景霜在心中暗暗做好决定,这才缓缓地睁开眼睛,尽管给自己做了许多心理准备,可是当她睁眼看到极轻薄白色内衬,隐隐透出里头白皙光洁的肌肤,鹤景霜还是下意识地挣扎着想从白时念怀里出来——她她她,她昨天晚上被师尊按在身上强行双修了啊!


    好不容易用其他问题转移注意力的鹤景霜想起这件最火烧眉毛的事,又忍不住想撞墙让自己昏过去了。


    她哪里受得住啊!


    “阿霜,你醒了?”


    是和过去一般无二的温柔声音,师尊现在状态清醒着呢。


    不行,不能让师尊觉得她害怕,否则又会刺激到她!鹤景霜想到这里,咬牙把心里的慌张压下去,她软着声说:“师尊,我不是小孩子了,以后能不能别用那种办法助我修炼,虽然很舒服,但是、但是好丢人呀。”


    没错,鹤景霜急中生智想出来的办法就是:假装自己不知道那是双修!


    只要装作不知道,她们的关系就不会改变,清醒状态下的师尊不会对她做越界的事,就说明她也只把她当徒弟。


    她不能让“走火入魔”毁了她们的师徒关系,否则以后她还怎么坦然地面对师尊,绝对不要!


    至于剑灵转世什么的……反正现在师尊只当她是徒弟,不过是独占欲和保护欲重了点,根本不碍事,解决掉心魔后肯定就没问题了。


    现在鹤景霜只想逃避现实,逃避可耻,但是有用啊!


    鹤景霜忽然就真的委屈起来了,她抽了抽鼻子,可怜巴巴地在白时念颈间蹭着:“师尊,下次能不能别做了,因为那种感觉真的好奇怪,我不喜欢这样。”


    如果再来一次的话,十年前就被她掐死在心里的心动感觉不就真的要死灰复燃了吗?


    那她以后还怎么心安理得地叫她师尊啊。


    可是白时念抿着唇,轻轻摸了摸鹤景霜的脑袋,没有给出鹤景霜想要的承诺:“抱歉,阿霜,我……在那种情况下,我恐怕无法控制自己。”


    “很难受的话,你还是离我远些,我去闭关,静心调理,不会再让你见到那样的我。”


    “……我不要!”


    说着要分开的女人没有松开手,说着不想分开的少女却从女人的怀里挣脱出来,她眼里又涌出泪水,死死咬着唇,含着泪看着她的师尊。


    白时念也很难过地注视着她,那是鹤景霜从未在她最亲最爱,认为最无所不能的师尊脸上看到过的表情。


    她心里的气立刻就如同泡沫一般碎裂开来,又好像化成了水,从眼睛里一颗颗落下。


    鹤景霜没有办法了,她抽着气,无声流着泪,又挤进了白时念怀里。


    算了,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折磨她一个人就好,她怎么能让师尊难过呢。


    “师尊,不难受,我很舒服的,只是太舒服了,我不习惯,不是不喜欢。”


    “呜,我只是、怕自己会变得很奇怪,所以不敢和你亲近,你别去闭关,我们说好的,我要一直呆在你身边。”


    “如果,呜呜,如果我真的变得奇怪了,师尊你要对我负责,不准讨厌我。”


    白时念微微睁大眼睛,鹤景霜的话让她死寂已久的心再一次跳动起来,如果、如果现在的阿霜会爱上她,那是不是,她是不是就可以重新拥有她。


    她们又能再像以前那样,不,是能变得比以前更亲密,可以真正成为一对神仙眷侣,可以做更多她想做但从前不能做,后来不敢做的事。


    “对不起,阿霜,是我的错,如果真的变成那样,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一定会负责到底。”


    在鹤景霜看不到的地方,白时念目光灼灼,她一定要让阿霜爱上她!


    小心翼翼,徐徐图之


    白时念的承诺显然不能让鹤景霜安心, 她担心的从来就不是这个问题,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呢,只能怀着满肚子说不出的委屈和难过在师尊怀里撒娇, 被摸着头安慰过了, 眼泪也就都收回去了。


    面对当下不能解决的困难,一味逃避是没有用的, 鹤景霜以为自己能逃,可其实她只能面对现实, 在唯一能放心撒娇的人怀里消化掉负面情绪后, 鹤景霜发现自己能做的似乎只有认真修炼这一件事。


    【系统,你说的那个让心魔消失的法子,还算数吗?】


    【当然算,不过你居然还愿意相信我的话?】


    【除了相信你,相信我的直觉,我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不要这么难过嘛,现在的情况还算不错, 至少白时念不会轻易和别人交|合, 你一开始的期望已经完成了,后面再按照我说的收集那些材料,唔, 看你现在这么不放心的样子,我把所有的材料发给你, 你可以自己去找它们的用处,确认我说的是不是骗你。】


    鹤景霜抿着唇应了一声,脑中随即就被塞了近千个天材地宝的名字, 她一时有些懵,一个个看过去, 大多数都没听说过,少数一部分听说过的,全是价值连城极为稀有的材料,恐怕玄剑门渡劫期剑修最后一次锻剑需要的材料也用不了这么多。


    【你说的办法是什么?】


    【用这些材料捏一个肉|身,然后你把白时念的心魔引出来,让它进入其中,再杀了它,就能一绝后患,还不会影响到白时念,这可是白时念当年给你捏身体用的办法,我花了好长时间才在她那里找到的,不信你可以去问她。】


    【……以后我会问的,但你要怎么保证心魔一定会听我的话,进入到新的躯壳中?】


    【因为它是因你而生的心魔,只要你用自己诱|惑它,就一定可以成功。】


    心魔在师尊身上,这意思不就是要她去勾引师尊吗?!


    鹤景霜真有骂人的冲动,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默默从白时念怀里出来了。


    “师尊,不准笑话我,不准让别人知道我这么大还在你怀里哭,还有……”生着闷气的少女衣衫还是散乱的,她也没整理,咬着唇,目中还带着莹润的水光,似勾似怯地看了白时念一眼,又迅速移开了视线,“刚才的话,都是我胡说的,师尊你就当什么都没听到。”


    白时念深深地看着她,目光在通红的双耳,泛着粉色的脖子,含羞带怯的眸子,被用力咬着的双唇上流连,白时念忽然觉得嗓子有些干,说出的话带着莫名的沙哑意味:“阿霜,不会有旁人知道。”你害羞的样子只有我能看。


    “但你说的话,我永远都会记住。”


    鹤景霜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该开心还是难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回复,只能佯装不满地哼哼几声,她下了床给自己整理身上的着装,觉得该给自己炼制几件法衣。


    否则若是师尊下次再失控,就又能轻松扒了她身上的衣服,作为炼制者,师尊心念一动就能让她的衣服自动散开,这实在太糟糕了。


    可是以师尊的修为,不管是谁炼制的怎样品阶的法衣,都能轻松撕成碎片吧……鹤景霜脑中忍不住又浮现出那双赤色眸子,下唇都快被她咬得肿了,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可能会刺激师尊的念头。


    如果私自换下师尊给她的东西,万一师尊又失控,恐怕就觉得她不乖,然后惩罚她,而那样的惩罚,大概比昨晚还要越界。


    如果鹤景霜不知道自己是剑灵转世,还有师尊和剑灵其实是一对恩爱伴侣的话,她恐怕还会心存幻想,觉得就算师尊又走火入魔失控了,就算要惩罚她也不会怎样,可现在情况不一样,她实在不敢去赌。


    转世之人和原本的那个人是不同的,这是修仙界所有人的常识,鹤景霜不知道她和剑灵究竟是怎样的转世关系,她确实没有任何相关记忆,只是把白时念当做最亲的师尊看待。


    可是,师尊究竟是怎样看待她的呢?


    鹤景霜整理完衣服,抬眼去看白时念,对上她深沉的目光,这个让鹤景霜内心刺痛的问题瞬间就被她藏到了心底最深处。


    “师尊,我想先调息整理昨晚所得,可以就在这里修炼吗?”


    “自然。”白时念坐在床沿,静静地看着背过身去的鹤景霜,她在心中长长叹息,心知只把她当做师尊的鹤景霜恐怕心中忐忑非常,可又担心她的情况,不敢离开半步。


    白时念当然是内疚的,可同时她又是无比欣喜的,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阿霜有如此亲密的接触了,她渴望着鹤景霜的一切。


    最难耐的时候白时念甚至会隐身躲在鹤景霜的院子里,看着她修炼,看着她练剑,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她只想干脆抛却理智,将人锁在身边,剥开她的衣服,一寸寸品尝她最爱的人。


    可她终究不敢,阻止她的不是她的理智,而是对鹤景霜可能露出厌恶表情的恐惧。


    白时念只害怕鹤景霜厌恶自己,鹤景霜的害怕和忧虑并不能阻止白时念心中已经压抑了许多年的欲念,只要不会厌恶她,所有一切都是无关紧要的,人伦常理和师徒限制算什么,就连人物不相容的天,她也要逆。


    现在不同了,是鹤景霜勾起她的欲念,也是她一而再再而三挽留她请求她,就连直面她失控的样子,她也不肯离开,所以现在就算会让她难过,白时念也无法再停下。


    阿霜才更该负起责任,她已经失控了,是阿霜让她彻底失控的。


    全身心投入修炼的鹤景霜没有发现身后人的视线凝在自己身上,她内视体内情况,虽然有心理准备,可还是被比从前宽阔许多的经脉和其中深厚许多倍的灵力惊呆了。


    比起双|修,这更该叫采|补吧,可世上哪有渡劫期修士心甘情愿,甚至强迫式地要人采|补自己,将多年修得来的精纯灵力生生喂给别人,这才一|夜啊,都能抵得上别人数年甚至数十年苦修了。


    如果再有一次,以现在丹田经脉中灵力充裕的情况,怕不是立刻就能进阶元婴,鹤景霜咬牙,她还有必须要亲自去安阳秘境收集的材料,绝不能再让师尊失控了。


    让鹤景霜庆幸的是,之后再没有类似的情况发生。


    鹤景霜每天的生活非常规律,去东来峰练剑,监督师妹景容,指点新入门的师弟师妹,和师兄师姐们切磋交流,白时念没有再天天都呆在白霜峰了,她又形影不离地跟在鹤景霜身边,尽管在外人眼中,是鹤景霜一步不离地跟着她,是鹤景霜缠着她。


    这是鹤景霜故意让别人产生的误会。


    等回到白霜峰了,鹤景霜会在师尊的视线范围内练剑,吐纳灵气,练习新的剑招和法术,还有最重要的,为系统所说的办法提升自己的炼器炼丹能力。


    因为有师尊亲自教导,鹤景霜对各种材料的熟悉程度迅速提升,而且也尝试了更多炼制技巧和丹方,水平大有长进。


    她没有动用之前师尊送给她的那些极品灵石,而是用和多宝楼交易得来的分成从同门手中购买材料,就鹤景霜现在的修为而言,她的这部分开支和收入算是齐平,还通过售卖法宝和各类丹药赚了不少。


    至于宗门奖励给她的贡献点,鹤景霜想着以后八成要从宗门库藏中兑换更珍惜的材料,便一直存着,没有花过,并且因为她时不时完成宗门的炼丹炼器任务,积攒的贡献点已经非常可观了。


    而之前师尊希望她经常出门历练的事,在鹤景霜知道她会因此走火入魔,并哭着要求待在她身边之后,师尊就再没有提过,鹤景霜也知道,其实她家师尊根本不愿意看到她离开。


    这几年时间中,鹤景霜的社交依旧十分简单,不过她多了两个会经常沟通交流的外宗笔友,一个自然是在血生境中有过两面之缘的闻时,她每天都会分享许多自己的所见所闻给鹤景霜,集结起来恐怕都能写出厚厚一本游记,这让鹤景霜更佩服闻时的开阔胸襟和阅历知识。


    而另一个则是在玄剑门待了半个月就回家去的宿瞳,白时念教了她收敛天赋的法门,算是处理自己名义上的二弟子惹出来的麻烦,省得乱了别人家孩子的心境,影响她修行。


    这随便溜出门的熊孩子是被母亲宿眉亲自领回去的,回家后被压着在家修炼家传天赋和配套的功法,每天哀声载道,鹤景霜听景容抱怨了许多次。


    不过她传给鹤景霜玉书上的倒都是些美食享乐的事,让鹤景霜觉得她可以去出本《论天衍世界一千零八种特色美食》了,光馋也不能只馋她一个。鹤景霜和宿瞳约定,日后有机会一定去她家做客,尝尝她说过的那些美食滋味。


    可是终究,鹤景霜到底还是该出门了,她要去系统所说的安阳河底秘境,拿到秘境中河蚌王三百年一产的蚌王珠,而且还不能让它被血气怨气等污染。


    至于出门的理由自然也很简单,鹤景霜距离进阶元婴期不远,为度过成婴劫,需要磨练自己的实战能力,并且提升心境也是非常重要的一环,只固守在玄剑门一隅会对她有妨碍。


    鹤景霜和白时念一样,都是单冰系变异灵根,而安阳河秘境可以是说水系冰系修士最爱的秘境之一,现在正巧开放进入,鹤景霜自然没有错过的道理,不需要特意找其他借口。


    只是唯一的问题在于,白时念无法进去,所以鹤景霜开口提出自己的打算时有些为难,但她不能不说。不只是安阳河秘境,这世上绝大多数秘境都不是渡劫期大能可以进去的,这是对秘境小世界的保护,而且鹤景霜也必须亲历战斗,这样才能提升自己的修行。


    可是鹤景霜不知道,倘若师尊看到她受伤,是否又会失控,又会进入那种走火入魔的强势状态。


    白时念看着面前微微垂着头,像是忐忑不安极了的少女,忽然间轻笑着摸摸她的脑袋:“阿霜,不必有多余的忧虑,我可是你的师尊,做师尊的怎么能成为爱徒成长路上的阻碍,放心吧。”


    “我和你同去安阳城,在秘境外等你回来,如何?正巧,我在那也有许久未见的友人,不算特意为你出行。”


    “嗯嗯,师尊最好了!”鹤景霜高兴地蹭了蹭白时念的掌心,那些担忧在师尊的一句“放心”下好像都消散得无影无踪。


    这么久了,白时念再也没有出现过失控的情况,也没有做过当时那些亲昵得让鹤景霜觉得害怕的举动,她们的相处与过去十多年无异,这段时间的正常师徒相处让一直想逃避现实的鹤景霜几乎要忘了系统,忘了所谓的剧情,也忘了她心里藏着的不安和忧虑。


    果然嘛,只要师尊不受刺激,没有进入走火入魔的状态,师尊就不会对她做什么。


    可是正欣喜地对师尊撒娇的鹤景霜不知道,白时念心里想的却是,等了如此长的时间,终于让阿霜放下心防,只要离开宗门,她就可以试着一点点改变她们的师徒相处了。


    不论过去现在,白时念都是最了解鹤景霜的人,鹤景霜眨眨眼睛她都能知道这天真的傻孩子心里在想什么,白时念自然不会做急功近利,做些打草惊蛇的蠢事,否则万一真把人惊跑了,她又该如何悄无声息地让阿霜爱上她。


    何况白时念实在不忍心再看到鹤景霜受惊后的泪眼,她用心呵护了这么多年的宝贝流泪竟还全是为了她,这叫白时念怎么能冲动行事。


    鹤景霜高高兴兴地准备出宗,去安阳河秘境的门派名额她早就争取到手了,其实也不必争取,因为现在玄剑门的金丹期弟子还忙于炼制寻踪玉剑,除了想去安阳河秘境寻找锻剑材料的几个水系剑修,没人要去,根本没人和她争抢。


    玄剑门并没有前世小说中提到的宗门大比活动,虽说玄剑门是正道大派,走的却是精英路线,人数相比其他大宗来说少了许多,自然弄不出这种费时费事的比武活动,再者说了,玄剑门人天天在比剑台论剑,相当清楚彼此的能力,更没必要搞出这种花样。


    他们每天忙着修炼,练剑,赚取灵石,寻找材料,忙得不可开交,哪有时间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至于每年玄剑门应有的秘境名额,或者像珍宝拍卖会那样的机缘,都是要用宗门贡献点兑换的,若是名额不够,就得看弟子之间具体如何商议了。


    和外面要去争去抢去杀人的残酷修仙界比起来,玄剑门的确全宗上下都是清流,比起宗门,更像是一个都是剑痴的大家庭,关系虽有亲疏之分,却从不会变成不可开交的仇敌。


    通过了师尊那一关,鹤景霜就开始头疼该不该告诉景容这件事,论修为,景容已是金丹,隐藏身形的法决也熟练得很,再不会被人一眼看出异族身份。要说剑法,虽然和师兄师姐们相比完全不行,但作为才入门不到一年的小师妹,倒也算拿得出手,在外装装样子是没问题的。


    后来想了想,鹤景霜觉得还是要把景容带上,其一,不能失信于人,其二,有师尊在,就不怕景容这个熊孩子太跳脱,其三,也是最重要的,有其他人在,鹤景霜就不用担心和师尊独处会尴尬了。


    虽说鹤景霜坚信,在正常情况下师尊肯定不会对她做什么,可是鹤景霜无法保证自己不会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尤其脑子里还有系统这个聒噪的玩意儿老喜欢提到双修啊情啊爱的,鹤景霜可烦死它了。


    ——尽管,系统不提到这件事的时候既靠谱又会说话,鹤景霜其实很喜欢这个会和她闲聊打岔,时不时聊起前世的“朋友”。


    景容知道鹤景霜居然肯带她出门历练,哪里还能在东来峰住得下去,虽然这里的师兄师姐品性纯良为人正直,还都很宠着她,可在这全是剑痴的玄剑门待久了,就很无聊,寻不出多少趣味。


    若不是鹤景霜和白时念都在玄剑门,鹤景霜还每天去看她,景容早跑出去玩儿了,她从血生境出来是为了看遍大千世界,可不是为了跟这群满脑子只有剑的剑痴一起整日修炼。


    因为景容催得急,恨不得扒在鹤景霜身上对她哭着求着要赶紧走,鹤景霜告诉她要出门的当天就不得已地被这个熊孩子催着出了门,幸好她的东西都放在身上,不需要多准备什么,否则还真有些麻烦。


    鹤景霜原本以为只是师徒三人出门游历,以她们的家底,也不必接什么任务,只需要边走边玩,慢慢走到安阳城便可。


    可她们才刚飞出玄剑门的地界,鹤景霜就嘴角抽搐地看着她家师尊把竹屋搬出来,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决,那竹屋竟然低空浮在地上,看着像是变成了飞舟类的代步法宝。


    “阿霜,先进去休息,这地界荒僻,到有人烟处再出来,也省力些。”


    “哇,念姐姐,你这是什么法宝,里面屋子空间好大。”景容拉了拉鹤景霜的衣服,带着她一起进了屋,鹤景霜一看,果然就是她住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竹屋,里面陈设都不带变的,就是原本就不怎么用的竹床没了。


    鹤景霜看着窗外缓缓后退的景色,不自觉喃喃道:“我单知道这是一件法宝,不知道它还能平地飞行,难不成这就是大能的随身洞府?”


    “阿霜,你可还喜欢?”白时念从身后贴近似乎呆住的鹤景霜,略微俯身靠着她的耳后,声音低柔,话语间的吐息洒在鹤景霜耳背上,惊得她不自觉一抖。


    “呃,喜欢自然是喜欢的,不过好像没了出门游历的感觉,这是不是太舒服了点?”根本没有出门历练的氛围嘛!


    鹤景霜不敢直说,她走到窗边一看,那片熟悉的竹林此时只剩十几根苍翠的青竹,上头的竹叶微微晃动着,如果不看外面倒退的巨树山峦,几乎就是在白霜峰上了。


    不过也是,堂堂渡劫期大能怎么可能和她一起在外面经历日晒雨淋,就算师尊愿意,她也不肯,果然还是得有这样的代步法宝才好。


    虽然这么想着,鹤景霜脸上还是显出十足的纠结,师尊师妹都在身边,住得还是师尊的竹屋,赶路时八成也是在这屋子里打坐修炼,那她有什么必要出门吗?


    “不过是代步工具罢了,阿霜不必纠结,出门游历看的是天边风景,见的是变化莫测的人心,与蔽身之所无关,究竟是屋内,还是飞剑之上,或者树荫林间,只是无关紧要的环境,太在意反倒于心境无益。”


    “原来如此,师尊,我明白了。”


    鹤景霜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没有在意自己正被身边的师尊揽着肩,她没注意,房间另一端的景容却看得分明,身量初成的玄衣少女被高出一截的女人几乎搂在怀里,明显就是在向她这个外人宣告怀里人的所属权。


    景容悄无声息地对名义上的师尊翻了个白眼,分外无语地在心中腹诽,一个分神藏在人家识海里贴身保护,一个化作外人身份和人家成为无话不谈的笔友,本体还要随时随地跟着人家游历,都这样了还要在她面前显示自己的占有欲。


    天呐,白时念这女人到底还有没有底线,真不怕霜姐姐发现那两个分神的身份之后怒而离家出走吗?


    现在的鹤景霜可不是当年的那柄闻霜剑,白时念也不再是她的主人,怎么能不顾她的意愿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跟踪行为。


    本以为可以和鹤景霜一起出门游历,却横空插了个师尊进来,景容心中不满得很,只可惜打不过她,不然肯定要扒了白时念两个身份,好让她吃点教训。


    哼,等着吧,有你吃苦头的一天!


    忿忿不平的景容在房间探索起来,却发现墙后还有其他空间,走进去一看,竟是已经到了屋顶,可以远眺外界风景,真是再好不过的观景地。


    “霜姐姐,快点上来看,这还有桌椅可供休息呢!”


    景容兴奋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鹤景霜疑惑看向师尊,这竹屋还有二楼?


    白时念微微一笑:“去看看?”


    被师尊牵着手带到屋顶,比起远处的风景,景容惫懒的样子更让鹤景霜吃惊,这熊孩子已经舒舒服服地躺在竹椅上,还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把灵伞放在头顶遮挡阳光,看着哪里像是出门历练,这比旅游还像旅游。


    手上再拿个灵果灵饮吃着喝着就更像了!


    让鹤景霜吃惊的还不止有屋顶这观景台一样的地方,她又被白时念牵着手去了其他隔出来的空间,原本就有的炼丹室炼器室,灵气充裕像是养灵草的花圃,还有精心装饰的主卧次卧,竟然还有室内温泉……


    鹤景霜都震惊了,她怎么不知道这竹屋里原来藏着这么多空间,师尊以前怎么从来没用过?!


    “我自然用不上,不过阿霜你应该会喜欢,便带你来看了。”白时念捏了捏她惊呆的脸庞,越发觉得可爱,可心里还是泛起些许刺痛。


    这些明明都是阿霜喜欢才布置的,她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鹤景霜呆呆转头,顾不上两人此时过于亲密的姿势,只在心中震惊,不是,她家师尊也不是喜欢享受的人啊,怎么还会在随身洞府中弄出这种闲暇放松的地方,到底是谁弄出这么一个崩她家师尊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岭之花人设的随身洞府啊!


    知晓一切的心魔:呵呵,当然就是你。


    “呵、呵呵,确实挺喜欢的,住在这里应该很舒服。”鹤景霜微微抽动嘴角,觉得这趟师徒三人的游历,恐怕真要变成度假之行了。


    双人共浴,面染瑰色


    白时念控制的竹屋飞行速度不快, 很有几分悠闲的意思,距鹤景霜估计,就算她们走走停停, 再绕道几座小城多玩几天, 时间也绰绰有余,足够赶上安阳河秘境开放的日子。


    毕竟是出门游历, 鹤景霜就没打算再像之前那样整日打坐修炼,师尊说得对, 她的人生阅历太少, 不能一味修炼灵力,否则心里总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只有表面看着稳重,心理承受能力太低的话,恐怕过不了未来问心劫那关。


    可是说实话,旅途漫长,如果不修炼, 不练习法术, 不给自己找点事做,实在非常无聊,外面的景色都是山水日月星辰那类, 修仙世界的风景就算再绚丽再壮阔,看多了也觉得无趣。


    别说出门只为玩乐的景容, 鹤景霜也逐渐开始心生烦躁了。


    “霜姐姐,什么时候能到啊,我们能不能快点啊, 早点去城里,这样慢腾腾飞真的能赶上吗?”景容的坐姿像是没有骨头一样, 就差直接瘫平在地上,如果不是鹤景霜正拿着玉简,景容肯定就要滚过去拉着她的衣服了。


    鹤景霜无奈:“景容,静心,这才三天,莫着急。”


    “切,明明你自己也觉得无聊,”景容撇撇嘴,起身坐到白时念对面,两手撑着下巴,颇为无趣地在窗外的风景和白时念的脸上来回看,“念姐姐,最近的人族聚集地在哪儿,能让我们过去看看吗?”


    白时念抬眼,并不多说什么:“就要到了。”


    鹤景霜眼睛一亮,她对照手中玉简内显示的地图,却有些奇怪,以她们的速度,最近的人修城镇应该还有两天路程,不过中间有一片区域似乎是凡人的生活地区。


    “师尊,是要到凡人城镇吗?”


    “阿霜不想看看这个世界的普通人生活吗?被修士忽视,没有修士庇护和影响,生存在妖兽与修士夹缝中的凡人在这世界是如何生存的。”


    鹤景霜想了想,轻声道:“我猜,他们的生活境况应该不怎么好吧,虽然我前世的世界没有妖兽,但在生产力低下的古代,普通人仍然要为生活疲于奔命,在乱世,很多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居无定所。”


    “而这个世界有妖兽肆虐,许多修士亦不在意凡人生死,更有邪修拿凡人炼制邪器,他们无力反抗。”


    “有无灵根,能否修炼,已经将人族划分成两类了。”


    “现在便去亲眼看看吧。”


    三人走出竹屋,景容主动拉住鹤景霜的手,小声问她:“霜姐姐,你不对我保守自己来自异世的秘密了吗?”


    “这算秘密吗?”鹤景霜失笑,“也没有要隐瞒你的必要吧,你可是我的师妹,何况我也知道你的秘密。”


    “哦。”景容干巴巴地应了一句,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师尊,我们就这样进去吗?穿着打扮会不会太显眼啊。”鹤景霜莫名有些紧张,脑里自动浮现各种小说和话本子里的桥段,虽说她不担心有人上门找麻烦,不过如果真有那种见色生意的纨绔搭讪,她该怎么教训他们呢。


    穿着暂且不提,只看她们三个的长相……等等,景容的长相!


    鹤景霜突然意识到这个严重的问题,面色一紧,出门后师尊并没有提过伪装的事,景容更是严格意义上第一次出门见生人,只记得收敛气息,不知道掩饰容貌,那在外人眼里,她们三个岂不是一家三口?!


    不不不,凡人又没有同性生子的手段,肯定只把她们当做三人姐妹,可问题是以后遇到其他修士怎么办!


    “阿霜,在想什么,回神。”


    鹤景霜眨了眨眼,发现师尊正无奈微笑着看向自己,白皙的脸上立刻浮起一层淡粉,刚才的担忧马上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你仔细看看身边,应当比你想象中要好上不少?”


    鹤景霜这才将视线放在更远处,是整片的田野,看长势应该经常有人打理,现在已是午时,远处还有炊烟袅袅,正是最正常不过的乡间景色。


    白时念看她表情,又道:“我们走得快些,等到了城里,你再细看。”


    三人缩地成寸,很快就走完这一大片农田,没有进到村里,径直到城墙前,正有不少凡人在排队入城,一路上哪有饿殍,都是些再正常不过的凡人生存景象。


    “师尊,是我多虑了,其实是否有修士,其实对凡人生活并无太大影响。”鹤景霜面露愧色,这里人来人往,跟之前随隗雪嘉几人出门时途径的小城相差无几。


    “我们再进城看看。”白时念微微一笑,在三人身上布置掩饰性的幻阵,便排进入城队伍中,队伍中虽有许多人声,但并不吵闹,也算井然有序,鹤景霜有些不自在。


    景容却已经兴高采烈地跟身后的凡人聊了起来,和景容聊起来的是一对抱着稚童的年轻夫妇,对才及笄之年的景容颇有亲近之意。


    鹤景霜也在一旁听着他们聊天,原来这对夫妇住在附近镇里,此次是进城探亲的,景容就说她们也同样,随意和他们拉着家常,还上手捏了捏孩子的脸蛋。


    对景容的社交力,鹤景霜佩服得五体投地,不只是身后的那对夫妇,就连前面的车架,和更之后挑着担的农夫也能闲聊起来。


    白时念默默看着鹤景霜的表情,神色微动,却没让鹤景霜发觉。


    交了铜钱入城,鹤景霜更佩服自家师尊了:“师尊,你竟然还有这个凡人小国用的钱币,我连灵珠都没带多少呢。”


    “许多年前,我曾来过这,芥子空间中还留了些银钱,不值一提。”看景容在一旁眼巴巴看着周围的店铺摊位,白时念给了她点钱,她就兴奋地跑过去,两人站在旁边空地等着她。


    白时念原本想对鹤景霜说很多事,可是她看鹤景霜似乎对外面没有多大兴趣,便轻叹着问:“阿霜,你怎的如此沉默,可以多和景容一起去看看。”


    “啊,这倒不必了,看着景容玩就好,我没有多大兴趣,”鹤景霜轻轻摇头,“哪里都一样,我更想在师尊身边待着。”


    白时念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片刻便松开脸色,没有再多说什么。


    玩过半天,黄昏时分三人便出了城,重新回到竹屋中,撒欢看了半天热闹的景容拿出在城里买的许多小玩意儿,献宝似的给两人看,到这时候,鹤景霜才显出几分活泼的样子。


    鹤景霜拿着景容买来的七巧板,在桌上先后给她拼出两个看着相似,第二个多出一个空缺的三角形来。没有接受过数学教育的景容自然看呆,她拿着几块七巧板凑来凑去,半天都没看出来有什么机关。


    “霜姐姐,你快点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嘛,别卖关子了。”


    “呵呵,其实有空缺的大三角并非真正的三角,斜边并非直线,它是四边形,只是你没有注意观察。”鹤景霜弯了弯眼睛,笑着为她解释角度和斜度,还有比例这样的基础数学知识,又拿出更多七巧板拼出大小正方形,成功用益智游戏让景容再也不说无聊的话。


    白时念坐在一旁看她们的样子,若有所思,心中很是自责。过去她沉浸在悲痛中,总在竹屋中逃避现实,很少关心鹤景霜的状况,竟然一直没有发现,本性活泼的鹤景霜现在几乎不在外显露自己的情绪,在外还学着她的样子,神情淡淡的,只用眼睛观察周围情况。


    阿霜一直在压抑自己的本性,甚至已经习惯了孤独的生活,但她本不该是这样的,她也不喜欢这样。


    白时念的目光忽然放在景容身上,她眯起眼睛,景容察觉到她的视线,抬头时脸色僵硬,看出她的眼神意义,便犹豫着点了点头,一旁的鹤景霜注意力还放在景容买的小玩意儿上,没有发现她们的眼神交流。


    之后白时念便加快了行进的速度,几乎每隔一天就会到有人汇聚的城镇停留大半天,景容便会特别兴奋地拉着鹤景霜去探店,或者吃吃喝喝,好像一点也不觉得腻。


    鹤景霜都不知道这熊孩子到底哪里来这么多精力,但又实在抵不过她抱着手臂撒娇,只能无奈地被牵着乱逛,不知不觉就被勾出本性,和景容一起玩得不亦乐乎,哪里还有之前那个玄剑门天才剑修的稳重样子。


    白时念就跟在她们俩身后,偶尔也会被景容拉着参与进去,被周围气氛带动的鹤景霜甚至敢在夜市上买了面具和簪花给景容和白时念戴上,笑得两眼弯弯,再看不出之前那种恪守师徒界限的守礼模样。


    可惜,等回到竹屋之中,摆脱了刚才热闹的人间气氛,鹤景霜立刻就变回了知礼守法的好徒弟,稳重成熟的好师姐,这让白时念十分无奈,景容对她撇撇嘴,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十多年的习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的,压抑了十年的本性更不可能在一个月时间就被引出来,但至少已经有了改变,不算白费功夫。


    白时念是这样想的,可她却不知道,看似平静,已经进了室内温泉中泡着的鹤景霜却抱着头在心里哀嚎。


    【统啊,我没救了,刚才我怎么敢的啊,居然拿了路边小摊上的簪花首饰插在师尊头上,现在已经不敢出去了怎么办。】


    【多大点事儿,是你想太多了,根本没人介意,白时念不是也挺高兴吗?】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不好啊!】


    回想起刚才师尊的表情,鹤景霜干脆埋头到水里当鸵鸟,继续逃避现实。


    【玩的时候没有察觉,回来之后才发现,师尊今晚看我的眼神太温柔了,根本不像对徒弟,倒像是看喜欢的人。】


    【天呐,该不会是因为以前的闻霜剑剑灵也和师尊一起逛过灯会夜市,也做过同样的事,所以让师尊想起从前了吧,那我真是罪过大了。】


    这是在那次“双修”之后,鹤景霜第一次提到闻霜剑剑灵,也是第一次愿意聊这件事,所以心魔到现在才发现,鹤景霜这个傻孩子居然还在把剑灵和自己当成两个人。


    鹤景霜完全没有察觉,其实闻霜剑剑灵就是失忆前的她自己!


    【呜呜呜,统啊,你说我该怎么办,跟师尊保持距离吗?她肯定会察觉到吧,会不会又受到刺激黑化,幸好明天就要到安阳城了,趁师尊见朋友的时候我提前跑出去行不行。】


    【呃,有必要这么紧张吗?】


    【当然!师尊的伴侣是已经消失的闻霜剑剑灵,虽然不知道我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但事实就是,师尊爱的肯定不是现在的“鹤景霜”。】


    【先不管我自己什么想法,如果不是因为师尊走火入魔,被心魔影响,她肯定不会对我产生不该有的想法,更不会把我当成替代品,如果我们真的发生了点什么,等心魔被解决了,师尊恢复正常,我该怎么面对她,她又该怎么面对并非她伴侣的我,这就是最重要的问题!】


    【不是,你自己的想法和意愿才是最重要的好不好,别管白时念怎么想,而且她本来……】


    “阿霜,我可以进来吗?”


    鹤景霜的注意力瞬间就被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拉回了现实,她一个激灵,面色惊恐,手足无措,差点滑进池子里。


    “当然!”鹤景霜下意识说完,脸色更紧张了,恨不得以头抢地收回刚才的话。天呐,她根本没想让师尊进来的!


    可是现在已经迟了,白时念已经走进来,而且她身上的白衣自动散开飞落在一旁,浴池上空弥散的白茫茫雾气挡不住似出水芙蓉的风姿,漆黑如瀑的柔顺长发更是随步轻摆,鹤景霜只是看了一眼就立刻垂下头,再不敢将视线落在自家师尊身上。


    可那玲珑曲线,似雪肌肤,如玉面容,都深深烙在鹤景霜脑海中,她的脸瞬间染上瑰色,连带着水下不自主蜷缩起来的身体也同样成了一片粉桃之色。


    更让鹤景霜受不了的是,涉水而来的哗哗水声越来越近,她紧张得身体僵得不像话,大脑一片空白,连起身告退离开的想法都提不起来了。


    “阿霜,今日可还开心?”


    鹤景霜飞速点头,余光似乎都能看到身边水面上容光照人的美人淡笑,以及水波荡漾下似雪又似玉的肌肤,她哪里还敢睁眼乱看。


    可闭目后的黑暗中更能听清细微的水声,感知到师尊就在近旁一点点的位置,鹤景霜更紧张了!


    “为何不敢看我?”白时念甚是好笑地捏了捏鹤景霜的脸颊,已经羞得有些发烫了,鹤景霜被微凉的手指碰到,反应激烈地往后退去,却因紧张滑了一下,被白时念伸手一搂腰及时捞进怀里。


    在水下和师尊肌肤相接,身体已经红得像虾米似的鹤景霜恨不得自己现在立刻马上晕过去,可罪魁祸首还要皱着眉问:“怎的如此不小心,下次不许了。”


    “唉,阿霜,长大后便不肯让师尊同你一起入浴?从前不还是我为你清洗身体么。”


    “师师、师尊,这不一样,我都长大了!”鹤景霜还是不敢睁眼,她几乎都能想象出两人现在的姿势,她家师尊面对面搂着她的腰,最柔软不过的部位都快贴到她脸上去了!


    这谁能受得住!


    鹤景霜实在怕自己一睁眼看到什么不该看的部位怼在自己眼前,可她又不敢随意动弹挣扎,生怕自己摸到哪里,她真的会死的!


    见自家宝贝一张白皙的脸蛋羞得深红,眼睛还闭得如此严密,整个身体僵成一根木头似的,白时念既无奈又好笑,但手上却不放,只是稍微调整了姿势,好让极容易害羞的少女敢睁开眼睛。


    “现在看不到我了,能睁眼了吗,我担心你又滑入水里。”


    鹤景霜都快急哭了,挤出哭腔道:“重点是这个吗,摸、摸也不行啊!”


    “阿霜,你太紧张了,放轻松些,”白时念轻笑着叹了一声,“是不喜欢我碰你吗?”


    “不不不是,是喜欢,不对,但是,呜呜,师尊你又欺负我!”鹤景霜又想当缩头乌龟躲在白时念怀里了,可是她才刚往水里一缩,那格外柔软的肌肤便直接触在脸上,甚至还能隐约感觉到凸起的一点,鹤景霜大脑当场嗡了一声,她人都傻了,赶紧用力从白时念怀里挣脱出来。


    “师尊,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呜呜师尊你别调戏我了,我真的会变得奇怪的!”鹤景霜真的要被吓哭了,脑子里已经在喊各路神佛上帝天道,恨不得自己立刻转去修佛修道,好让激烈得快要跳出来的心脏停下。


    一肚子坏水的白时念看她实在惊恐,也只能放下心中跃跃欲试想要继续的冲动,主动去了浴池另一头,隔着白茫茫一片蒸腾的水汽装模作样地叹息:“阿霜,抱歉,你的反应着实可爱,我有些忍不住。”


    “你可以放心睁开眼睛了。”


    听声辩位是修士的基本技能,鹤景霜听出坏心眼的师尊已经在三米开外,当下放心不少,她颤巍巍地睁开眼,果然只能看到白雾中模糊的人影,终于能松气了。


    “师尊!你怎么能故意用这种事调戏我,我真的生气了!”鹤景霜脸上的红晕还没有消,鼓起脸气呼呼地埋怨不讲道理的女人,“平时隔着衣服就算了,怎么能脱了衣服还要抱我,我受不住的!”


    “为何受不住?”


    “哼,刚才那会儿功夫,我感觉心脏都不是自己的了,万一吓出心病,这可怎么办。师尊你要对自己的魅力有点自觉啊,得亏是我,换作旁人,早就……咳,反正,师尊你不许再这样欺负我了。”


    鹤景霜以为自己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一乌尔而七五耳吧以可谁料白时念这个满肚子坏水的女人还不知足,偏要明知故问:“阿霜,以后便不肯让我抱了?”


    鹤景霜刚想肯定地说是,可她猛然间想起,自己好像是闻霜剑剑灵转世,对她家师尊那样的剑痴来说,随时随地抱着本命灵剑或许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心里的气莫名就消了大半,斩钉截铁的拒绝也就说不出口了。


    师尊肯定是被心魔影响,所以才会喜欢和她做肢体接触,就像这一个月里时不时便要牵着手揽着肩把她抱进怀里。唉,师尊怎么会有什么坏心思呢,她不过是想和宝贝剑贴贴,算了算了,反正都怪心魔。


    头上被扣下一口黑锅的心魔:……你好像忘了我说过的话,白时念这女人对剑灵的痴爱可不是剑修对剑的痴迷。


    【小霜,白时念和闻霜剑剑灵是一对恩爱伴侣,你确定她和你贴贴没有什么坏心思?】


    鹤景霜被这幽幽响起的话哽住,在心里恼羞成怒,又把锅扔给心魔。


    【反正,反正都是心魔的错!】


    黑锅已经多得能开家黑锅店,心魔都快被这倒霉孩子气笑了。


    【比起逃避现实转移注意力,你不如想想该怎么回你师尊的话,千万不要刺激到她,免得被在浴池当场吃干抹净。】


    鹤景霜倒吸一口凉气,你这倒霉催的系统,别说这种乌鸦嘴的话啊!


    “倘若你我并非师徒”


    “那个, 师尊啊,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 以后抱我的时候, 能不能稍微注意一点,我、我们女女授受不亲的……”鹤景霜越说越心虚, 又忍不住缩着身体,视线不住地往白时念那里飘, 生怕看到一双吓人的赤红眸子。


    幸好幸好, 师尊正常着呢,还能照常沟通交流。鹤景霜没看到异变,下意识松了一口气,可这口呼出来的气还没松完,就被白时念的话狠狠噎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的,难受极了。


    “阿霜, 你就为了这等规训凡人的礼教, 不肯同我亲近了?”白时念嗤笑一声,几乎是瞬间便又到了鹤景霜面前,“我怎不知有何礼教规矩能约束我, 和我的宝贝。”


    白时念话里的最后两字声音压得很低,加强了她俯身捏着鹤景霜下巴时表现出的压迫感, 让鹤景霜都要喘不过气了。


    “阿霜,你要为了他人看法拒绝我的亲近?”


    鹤景霜瞳孔震惊,她家师尊眼睛不是没变红吗!怎么她又变得这么强势了!


    【谁告诉你白时念本性温柔的, 她可是剑修,光看她的剑气就该知道她的性格如何吧。】


    可是她也从来没感觉过师尊的剑气很强势啊。鹤景霜动了动嘴唇, 做出目前最正确的选择——装可怜。


    “师尊,不是因为别人,我就是……”鹤景霜垂下眼帘,入目的便是一大片似雪的肌肤,又不敢闭眼,硬生生挤出两滴眼泪抬头继续和白时念对视,“我只是害怕,我怕自己会变得越来越奇怪。”


    “和师尊靠得太近的时候,我会变得莫名紧张,会无法控制自己的心跳,会、会下意识想要逃跑,可是我不想让你难过。”


    “我已经在努力习惯了,平日里我都已经,都已经习惯了的,可是刚才实在太超过了,我……我受不住的,师尊,你也听得到吧,我的心跳声,真的太快了,我控制不住,真的好难受。”


    白时念睫羽轻动,她像是确认鹤景霜说话真假那样,缓缓俯身,更加贴近鹤景霜的胸口,鹤景霜不敢动弹,可身体却在微微颤抖着,那越来越快的心跳声在她耳里已经响似雷霆,若鹤景霜不是修士,肯定早就紧张得晕过去了。


    白时念终究还是没有真的贴上去,因为有突然出现的水滴落在她额上,又缓缓滑落下去,在不平静的水面上漾起更多波澜。


    “唉,怎的又哭了?”白时念无奈叹气,动作轻柔地抚去鹤景霜眼角的泪,“对不起,是我错了,可我无法控制自己,阿霜,可以原谅我吗?”


    鹤景霜咬着唇摇头,她抽泣着,没有说话,也没有像过去那样投入师尊的怀抱撒娇求安抚,可她们都知道她的动作是什么意思:她不会真的对师尊生气,但现在也不敢再亲近她了。


    白时念的动作也僵住了,她皱着眉,手指动了动,却还是向后退了几步,重新坐在鹤景霜身边,两人再没有身体接触。


    在如此尴尬又僵硬的气氛下,还是鹤景霜擦了擦泪,小声问:“……师尊,你是有什么话想单独和我聊吗?”


    除此之外,鹤景霜想不到白时念突然敲门进来的原因。


    “抱歉,我本想问你,今天是否玩得开心,我看你在夜市上终于欣喜地笑出来,唉,对不起,我又把你弄哭了。”


    “不是师尊的错,是我自己的原因。”鹤景霜摇摇头,半张脸藏在水下吐着泡泡,是她控制不住自己,很多年前她就知道自己不应该和师尊离得太近,可是她又忍不住想对师尊撒娇,更无法坐视师尊的情况不管。


    忽然间,白时念幽幽问道:“阿霜,你不想知道,为何我需要你在身边才能平静吗?”


    鹤景霜闭上眼睛:“那是师尊的事,我只是徒弟,做弟子的不该逾矩,不必知道。”


    她不想知道,师尊,不要再说了,别说了。


    可是年长的女人没有听到她心中的祈求,轻声说道:“你应该要知道的,这也是你的事。”


    鹤景霜的沉默让白时念心中愠怒:“这便是你说的,只要是为了我,无论怎样你都愿意吗?”


    “师尊,你是我最喜欢最重要的人。”她只愿意说这一句话了。


    “因为我是师,你是徒?”


    白时念话里的怒意让鹤景霜又忍不住缩了缩身体,可她仍然保持沉默,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倘若你我并非师徒,阿霜,你能更在意自己吗?”


    鹤景霜愕然,她震惊地去看白时念,眼泪顿时溢满眼眶,却强忍着不敢让它们轻易落下:“师尊,你要逐我出门?”


    “你……你竟然要为了这种事,”她死死咬着唇,声音哽咽,难以置信地问,“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我、我可以改,让你不高兴的地方,我都可以改的,你要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别不要我,求求你……呜,师尊,我、我已经……”


    明明她已经很努力想要做好所有事了,明明她什么都愿意做,明明她为了留在白时念身边,什么都不敢想,什么都可以不要,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错。


    只是因为她喜欢她,不敢暴露自己的心思,不敢和她亲近,拒绝更进一步的亲密接触,她就要被扔掉了?


    已经泪流满面的鹤景霜对着白时念伸出手,想拉住她,可到底不敢真的碰上去。


    没关系的,她是师尊挚爱剑灵的转世,所以就算再也不是她的徒弟,也不会被真的扔掉,当替身也无所谓,只要能让她留下就好,无论做什么她都愿意……


    “阿霜,你又在胡思乱想了,”白时念根本没有察觉到鹤景霜的眼泪和哭求下究竟有多么崩溃,她蹙着眉头握住鹤景霜颓然放下的手,使力将人拉进怀里,“并非逐出师门,我只想让你更在意自己的心情。”


    “你可以做任何自己喜欢的事,不必在意他人看法,不用管所谓的身份,更无需在意我,你才是最重要的。”


    “是我想留在你身边,你若不喜欢,可以拒绝,我会控制自己,绝不会影响你,是我当年做错事,才让你失去记忆,也是我在强求,所以才不敢告诉你真相,用师徒的名义将你留在身边,让你成为玄剑门的弟子。”


    “这些年我一直沉浸在失去挚爱的痛苦之中,从未真正关心过你的情况,我很抱歉,阿霜,直到现在我才发现你因玄剑门的规矩压抑自己的本性,强行做出那些稳重端庄的样子,还要因我和景容的交易,被迫背上师姐的责任,这都是我的错。”


    “我刚才的话其实就是想对你坦白,其实从一开始,我便没有想当什么师尊,也不想让你当我的徒弟,”


    一直没有任何反应的鹤景霜听到这里,终于颤着声问:“从一开始?”


    “抱歉,阿霜,因为我不敢告诉你,其实你本是我的剑灵,但是因我的错误,被人掳走,因而失忆,我只是……”感受到肩上的湿润,白时念顿了一下,“对不起,阿霜,你想知道任何过去的事,我都会告诉你,但我希望你要以自己为重。”


    在听到那句代表着肯定意味的“抱歉”之后,鹤景霜脑子里就嗡嗡的,大脑一片混乱,空白得没有任何想法,她对外界的话没有反应,白时念的声音,白时念的拥抱,都已经没有了过去那种让她心动的感觉,只让她更加心碎。


    原来,她心目中最好的师尊从未把她当做徒弟,她从来、在白时念眼里,她从来就只是“闻霜剑剑灵”。


    原来是这样啊,原来白时念对她的关心照顾,对她温柔的笑容,从来就不是真正给她这个人的。


    她最爱的师尊眼里是不是从来没有鹤景霜这个努力想要讨好她的弟子?


    鹤景霜忽然无声笑了:“你能告诉我,过去的‘我’,究竟是怎样性格的人吗?”


    “过去的‘我’,又是怎样称呼你,怎样和你相处,和你有怎样的关系,我都应该知道的,是不是,师尊。”


    从今往后,我就不能再叫你师尊了,对吧?


    等到鹤景霜在白时念怀里换了个更舒服,也更亲密的姿势,她眼里的泪已经完全止住,心也彻底冷了。


    鹤景霜贴在白时念胸口,被她亲密地抱在怀里,听着她说的那些关于过去的“阿霜”的事,听着她回忆过去她们的亲密无间,鹤景霜仔细听着,牢牢地把这些都记在心里。


    她要叫白时念“姐姐”,她要和白时念形影不离,要在晚上□□,要开朗爱笑,要喜欢出游,要热爱交友……


    越听,鹤景霜的眼神就越平静,心里的怒气和怨气就越多。


    【系统,我知道你为什么会讨厌她了。】


    【我也讨厌她,可我对她的喜欢还是那么深,你说我要怎么办才好?】


    白时念越喜欢“闻霜剑剑灵”,她们的过往越甜蜜,仍然喜欢白时念的她,就越发感觉心痛,她真的好疼啊,疼得心脏都快受不了了。


    可是她不能表现出来,因为一旦表现出来,就会被扔掉,因为从一开始,她就不是白时念的徒弟,她只是她挚爱剑灵的转世而已。


    不被爱的人,没有任性撒娇的资格,不被重视的人,流的泪只会让自己难过,不被需要的人,疼得再厉害,也不会有人关心。


    原来只有总是在骗她的系统对她的关心才是真正给她这个人,而不是给“白时念的徒弟”,不是给“失忆前的阿霜”,不是给“过去的霜姐姐”,更不是给“闻霜剑剑灵”。


    既然如此,是否被骗又有什么关系呢,还能有白时念骗她的事多吗?呵呵,最差的结果,被当成替身的最差结果,其实她也预想过呢。


    【小霜,那个,事情应该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糟糕,呃,我的意思是……】其实你就是闻霜剑剑灵,而不是转世,你只是失忆了,你们并不是两个人,白时念爱的原本就是你。


    如果寄宿在鹤景霜身上的是白时念的其他分神,一定会说出后面的真相,只要让鹤景霜知道,她就一定不会再这样难过,不会讨厌白时念,可惜,鹤景霜现在相信的,是最讨厌白时念的心魔,是比起将心爱之人推开,更想要自己一个人独占的心魔。


    所以她选择了隐瞒真相,好让自己有机可乘。


    而这个选择,会在未来的无数日子让她痛苦万分,懊恼悔恨得想要杀了这时的自己。


    【白时念只是被影响了,小霜,你想想之前白时念对你做的事,对你说过的话,并不是单纯把你当成所谓的替身对吧,她对你悉心教导,明明很舍不得却还是为了你的成长,要推着你出门历练,这正是把你当爱徒宠爱的表现。】


    【而且白时念刚才的话并不是威胁你,她其实是在关心你,她不是说了吗,告诉你真相是想让你更重视自己,不要因为身份和责任压抑自己的本性,小霜,不要把事情想得太极端了。】


    鹤景霜面无表情地勾了勾唇,她不是刚来这个世界的无知凡人了,她知道心魔只是会勾起心里压抑的欲|望,所以白时念刚才说的,从最开始就没把她当成徒弟,这就是白时念内心深处的想法。


    哪怕这念头只有一丝,也足够让鹤景霜明白,她想牢牢抓住的“师徒关系”根本就是可笑的自以为是。


    比起徒弟,白时念更想要她的爱人。


    一个爱人转世的替代品,哪有什么资格当徒弟,怕不是她做出什么“闻霜剑剑灵”绝不会做的事,她从白时念那里得到的一切就全部会被收回。


    她学到的功法,掌握锻炼出的技能,她的法衣、发簪、耳饰、手环……就连已是她本命灵剑的念霜剑,全部都是白时念给她的,她在玄剑门的归处,她的所有亲友,不也都是因为白时念,因为“闻霜剑剑灵”才待她好吗?


    把她脆弱的心伤得千疮百孔的罪魁祸首还要那么亲昵地抱着她,还要在她耳边用低柔的语气怀念从前,呵呵,念霜剑,念霜啊。


    脑海中响起的安慰无法带给鹤景霜任何慰藉,只会让她想起从前固执的自己,那么小心翼翼想要守住这段师徒关系的自己,瞧,多可笑啊,原来从一开始就只有她在乎这点关系。


    要更重视自己的心情,可以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好啊,那就当是这样吧,就当白时念最喜欢的人是她,就当她是闻霜剑剑灵吧。


    “师尊,所以你说,我就是你从前的闻霜剑剑灵,是你最亲密无间的半身?”鹤景霜忽然转过身,她环抱住白时念的脖子,亲热地贴在她怀里,轻声问道,“即便是失忆的我,你也一样疼我爱我?”


    对上这双盈着破碎水光的眼睛,白时念抿着唇点头:“是,有无记忆对我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还在。”


    “无论发生任何事,阿霜,你都是我的永生挚爱,你可以做任何喜欢的,想做的事,不必在意我的想法,更无需为他人压抑自己。”


    鹤景霜柔柔一笑,她弯起的眼睛里溢出泪水,对她曾经最爱的师尊说出最后一句请求的话:“那……我可以爱你吗?”


    “师尊,我真的好喜欢你,可我们是师徒啊,我怎么能对你产生妄念,但是现在……好像已经没有忍耐的必要了吧。”


    可是白时念看着她的表情,那根本不是喜悦,而是失意,是痛苦,是绝望,白时念的呼吸滞住了,这股绝望揪紧了她的心神,她紧紧皱着眉,沉声说道:“阿霜,你在想什么,告诉我。”


    “是什么让你如此难过,你应该告诉我!”


    白时念厉声低喝出的话让鹤景霜脸上强装出来的笑容消失了,她无声流着泪,眼里的难过深深刺痛了年长的女人,太明显了,她绝望的原因就是她,让她如此难过的人就是她。


    那深深藏在眼底的,让白时念多少年来难以忘怀,让她产生心魔,让她被梦靥所困的失望,一瞬间便让白时念失去所有理智。


    “不准,不准再离开我,不准再跑,你是我的,哪儿也不准去!”


    再看到白时念入魔的样子,鹤景霜千疮百孔的心已经不会再有什么反应了,白时念抱她抱得好紧,多疼啊,像是要把她揉进骨子里,要用绝对强势的力量让她再无任何离开的可能。


    可是白时念是这世上最强大的渡劫大能,是公认的第一剑尊,只要她想,没有人能从她身边离开,谁也无法反抗她。


    鹤景霜被牢牢禁锢在白时念怀里,她垂眸默默想着,雪发赤眸,果然是走火入魔,为情所困的样子。


    可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不如说,白时念彻底入魔才是好事吧,这样她就不必再担心自己被扔掉了。


    只要听话,只要顺从,只要乖乖的,就再也不用害怕了,不用担心被扔下了,对不对?


    走火入魔的白时念对她说过的,只要乖乖听话,就不用再害怕了。


    “姐姐,我很乖的,不会离开你,不会跑,相信我好不好?”鹤景霜捧着已经失去理智的女人的脸颊,轻轻凑了过去,“亲亲我,好吗?”


    和一个已经疯魔的人接吻是怎样的感觉?鹤景霜只觉得好痛啊,不管是身还是心,都好痛啊。


    她的双唇被用力啃咬,微开的牙关被野蛮地侵袭,内里脆弱柔软的舌被强势勾出,不管空气还是唾液都被无情夺走,好似她已经是没有自主权的东西,任何地方都要被完全占据。


    这不留一丝情面的索取太让人害怕了,她下意识想逃,却被侵略的暴君认作反抗。


    于是她被用力压在浴池壁上,于是当初被白时念亲自创造出的躯壳在十八年后被其创造者细致入微地探索着每一处。


    可与曾经小心翼翼视若珍宝的态度不同,这次她毫无保护的身体却被无情地侵占,冷酷的进攻者在毫不留情地攻城掠地,弱小者压抑着痛苦的可怜呻|吟成了为□□助兴的配乐,她的泪水混杂在温泉池水之中,她的心被这无情的残忍的进攻碾碎,她再也不会对这个人有任何期待了。


    浑身布满痕迹的少女终于承受不住了,她的心和她的身都已经到达极限,就算是刻苦锻炼过的剑修身体,也禁不住这样没有半点怜悯的掠夺。


    失去理智的女人好像要把所有压抑的怒火、所有对失去的恐惧、所有无法言说的爱意在没有反抗能力,也根本没想反抗的少女身上发泄出来。


    终于,白时念在鹤景霜身上发泄完了,她血色一片的视野恢复正常,结果她看到了什么?


    她看到了几乎要晕厥过去的少女,濡湿的黑发被可怜兮兮地压在身下,少女连眼睛都哭肿了,更罔伦身上还有太多她留下的痕迹,原本白皙的肌肤上大片大片都是青红发紫的可怖印记……完全就是一副被当做工具使用到快要坏掉的样子。


    好一会儿,鹤景霜都没有感觉到更多的动作,她无力地睁开眼,看到白时念脸上的空白和惊恐,她对上女人难以置信的视线,下意识想要躲开,可又像是害怕极了一样勉强对着女人笑。


    “姐、姐,我、很听话,我很乖的。”


    她的声音是那么沙哑,又是那么无力,里面掺杂的恐惧让跪在地上的女人整个世界陷入再也逃脱不掉的黑暗。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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