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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挑衅


    【Chapter 61】——


    文禾之所以紧张, 是来之前听了太多关于周鸣初爸爸的事,大多跟他的背景相关,比如是一位知名的室内设计师, title很多, 什么陈列会?会?长, 协会?主席之类的,哪一个搬出来都很光鲜。


    她也见过他爸爸设计的项目,从酒店到商场,很大气很显档次, 让人望而生畏。


    又或许是毛露露的关系, 文禾心里?对宋斯兰的印象是有点怪, 但整体比较和善的一位长辈,对于周柏林,则觉得是位高高在上难以接近的人物。


    果?然看到本?人, 有同?样感受。


    周父气场很强,刚进去时看她那一眼,文禾已经隐隐感觉到什么, 上桌后问的几句话,更让文禾觉得礼貌但疏离。


    虽然也跟宋斯兰一样对她不作?打量,但周柏林这边, 显然是不太?关心的表现。


    饭后,周父把儿子叫进茶室:“你妈妈要离开广州?”


    周鸣初点点头。


    周父再问:“这里?是生她养她的地方,她为什么要走?”


    “不知道, 呆腻了吧。”周鸣初很平静。


    周父看着这个儿子,眼神逐渐变得复杂:“你妈妈这个年纪了还要背井离乡, 你就没有想过问一问原因?”他提醒道:“她是你亲妈,不是别人。”


    “这么想知道, 你可以自己去问她。”周鸣初没兴趣做他们之间的传声筒:“你们明明一直有联系,打个电话的事,再不清楚就约见一面,没什么大不了,只要你们坦荡,也没有谁会?误会?。”


    周父努力克制。


    他已经不是年轻时那个暴躁到去摔儿子手机的父亲,人上了年纪也不适合大动?肝火,于是压着脾气说:“这个安徽女孩子谈谈恋爱可以,进一步没必要。”


    周鸣初问:“什么叫没必要?”


    周父的观点是:“我不认为这个女孩子能在事业上给你什么帮助。”


    周鸣初反问道:“何琳能在事业上给你帮助?”


    周父顿了下,当然不行。


    他认识何琳时,何琳只是一间建材店的销售,孤身?带着一个女儿,过着几乎是东食西宿的生活。


    他那时正跟宋斯兰闹矛盾,因为一时的恻隐和怜惜犯了错,也为此付出了代价,人生的第二段婚姻,没有太?多的共同?语言,事业上也做不到齐头并进。


    离婚前,周柏林以为自己想要的是一个能够好好说话,愿意和他安安静静吃一顿饭的妻子,但再婚后才知道,经历经济和见识都不对等的婚姻,对男人来?说是多大的负担。


    他凭着一份责任心走到现在,对何琳母女,甚至对何琳那个家都问心无愧,帮里?帮外这么多年,什么滋味他心里?清楚,就是因为自己经历过,才想让儿子进入一段轻松的婚姻。


    而对于文禾,只是因为他们在深圳那天被友人看见,所以周父打电话问了两句,却?没想到周鸣初直接把人带过来?,像挑衅般的通知,他谈了女朋友,他就是要这个,满不满意,他这个父亲的看法无足轻重。


    任何一个父亲都受不了这样的挑衅。


    儿子这种我行我素的性?格周柏林做不到赞同?,他提醒道:“你需要的是一个各方面都差不多的女人,你妈妈之前给你介绍的那个,应该也比这个好。”


    周鸣初喝完茶,一脸无谓地站了起来?。


    外面,文禾正跟卢静珠走到露台。


    何琳过来?给她们送水果?和喝的,招呼文禾:“别拘束,就当自己家。”


    “好的,谢谢琳姨。”这是文禾第一次看到周鸣初这位继母,她跟卢静珠很像,不管轮廓还是声线都像,只是卢静珠的气质更邪一些,比如现在,卢静珠正似笑?非笑?地说:“妈,我们还没逛完的。”


    “不着急,慢慢逛。”何琳嘱咐道:“别去前面园子,刚杀了虫,味道不好闻。”


    “好,晓得了。”卢静珠领着文禾去后面。


    她特意赶回来?,就是想看看今天的场面,因此一路上对文禾格外留意。


    文禾却?没太?在意她,边走,边看着这套房子。


    设计大佬的家果?然不一样,有单独的车库还带地下层,文禾觉得周鸣初的家已经够大了,没想到他爸爸的家更宽敞,也更符合她对有钱人的想象。


    一路逛过去,她对卢静珠很客气,卢静珠却?笑?着问:“我以为我们算半个朋友,用不着这么客套?”


    文禾说:“对不起,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


    卢静珠思?索了一会?:“因为丁彩?”


    文禾没说话。


    卢静珠眉梢一挑:“你挺记仇的。”但她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你总不可能还记得那个医生?”


    文禾站定看她:“卢小姐,我以前对你不太?了解,今天才发现,你确实?跟丁彩说得差不多。”


    卢静珠微微一愣。


    文禾笑?道:“丁彩说你这个人比较阴,想一出是一出,也说你不懂尊重别人……不知道她离职的时候,这些有没有跟你讲过?”看卢静珠脸色有点青,又一笑?:“看来?是说过。”


    卢静珠也望着她:“你跟周鸣初在一起多久了?”


    文禾说:“不太?记得。”


    卢静珠坐在沙发扶手上,朝另一边看了看:“你怎么不问问你男朋友,今天为什么带你来??”


    “我不用问。”文禾说:“他带我来?,我就来?。”


    听起来?感情不错,卢静珠哈哈地笑?起来?,周鸣初站在楼梯叫文禾:“走了。”


    “这么快,不在家吃晚饭么?”卢静珠仰头问。


    周鸣初没理她,带着文禾头也不回地去车库开车,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文禾心里?当然不舒服,她几次想问周鸣初,但见他面无表情,自己也就憋着。


    这么一憋,就憋到了广州。


    到家后,周鸣初才发现她不太?对劲:“你又怎么了?”


    文禾笑?了下:“没什么,干嘛问这个?”她往前走,被周鸣初拽住:“有话说话。”


    被他拽这一下,文禾一路压抑着的情绪忽然蹿出来?,她用力抽回手臂:“说了没什么,情绪不好的是你,你自己调整,不要碰我。”


    手机没电,文禾找了数据线插在中?岛台那边,想着充个十来?分钟,应该够她叫车回自己家。


    充电时看群,小蔡在群里?晒自己做的菜,有点心有糖水,也有正宗粤菜。


    从只会?做西红柿炒鸡蛋到连发财猪手都知道怎么烧,小蔡明显是下了苦功的,文禾看群里?同?事逗她,说为了她这一手厨艺,也要让公司搞个烹饪大赛。


    小蔡说:『那得弄双人赛,我跟文禾姐打配合,我给文禾姐当马仔。』她对文禾有雏鸟情结,干什么都想拉上文禾一起。


    文禾低头回了几句,一看电量已经转绿,起身?时脚趾不小心撞到岛台的拐角,她痛得皱眉,却?愣是没发出一声,到拔了插头准备走人,转身?又碰上一堵肉墙,周鸣初低头看她。


    岛台是个弧形,就这么点出口被堵得严严实?实?,文禾伸手推他:“让开。”


    周鸣初当然不让,问道:“卢静珠说了什么,还是她妈妈做了什么?”


    “没有,她们都很正常。”文禾板着一张脸,她想从缝隙挤出去,周鸣初却?寸步不让,文禾一时恼得不行:“你到底想干什么,有完没完的?”


    周鸣初握住她胳膊,文禾像抽刀一样往后抽,周鸣初却?顺势把她挤进一个死角,另一只手捏她鼻子:“红成?这样。”


    鼻子酸起来?的速度快到毫无道理,文禾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傻,他说见他妈妈她就跟着去,说见他爸爸她也跟着去,她想他也见过她奶奶,那她见见他父母也很正常,所以都没问过什么,但去深圳这一回,她明显感受到自己不被欢迎。


    “你爸爸不喜欢我。”文禾说。


    周鸣初面不改色:“你不用管他怎么想,不重要。”


    文禾却?更加怒从心头起:“去之前你就知道的,对不对?”她直直地看着周鸣初:“你把我当什么,跟你爸爸叫板,和你家里?人较劲的工具?”


    周鸣初皱眉:“你想太?多,我带你过去只是认个脸,我跟他们较劲用不着什么工具。”


    文禾怀疑鱼缸里?的鱼都比他听得懂人话:“你走开。”她气得眼皮狂跳,这次用力把他推到一边,自己翘着脚趾往前走两步,被周鸣初直接抱到沙发那边,拖鞋一脱,翻过来?看了看,小脚趾一块淤血,连青带紫。


    周鸣初按了几下问痛不痛,文禾说不痛,说话时盯着伤,并不看他。


    撞淤了没有骨折,周鸣初简单处理,看她一言不发,轻易负气,却?不肯流露多一分的委屈,委屈对她来?说像是手举白旗,带有屈辱意味。


    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会?,周鸣初说:“你不用把周柏林当回事,那个房子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必要在意。”


    文禾语气生硬:“我没法不把他当回事……”她顿住,这么说似乎显得她急于想得到他爸爸的认可,于是别开脸不看他,心里?正气,手机在茶几那边震响。


    周鸣初帮她拿过来?,随意看了一眼:“百特的。”


    是钟总,文禾一根神经立马高高提起,接完这个电话,再管不得别的。


    对赌的事原本?胜利在望,但手里?两个大项目一个锁标一个撤标,给了众人迎头一击。


    变故突如其来?,一个标调整到下半年,一个标直接因为资金问题取消采购,那段时间,文禾恨不得自己能上天入地,扒出两个单子来?填上这个洞,然而始终一无所获。


    钟总也觉得倒霉,唉声叹气:“这眼看着都要成?了,什么鬼运气!”


    文禾见他上火,虽然自己也着急,却?还是摆出淡定的样子安抚他,说还有时间,再想想办法。


    这么个节骨眼上忽然小蔡又来?报了一件事,说自己跟了很久的客户,终于符合报备条件的时候,一部的人跑来?截糊。


    “神经病啊,哪有这样的,我都跟半年了,他们说介入就介入,欺负人呢!”小蔡就差骂街了。


    文禾记得这个客户,也是很难啃的一块骨头,为了拿下和接近,小蔡跟着客户妈妈学了半年的烧菜,既要当徒弟吹捧,还要帮客户妈妈剪视频,的的确确花了半年时间,并不容易。


    她问过情况,过去找了趟任敏君。


    “任经理。”文禾礼貌敲门:“有空么,我有点事想找您一下。”


    任敏君刚开完视频会?,坐在小会?议室里?看了看她:“什么事?”


    文禾走进去,把小蔡客户的事给说了。


    听完,任敏君把那个抢单的同?事叫了进去。


    那人叫Andy,外形很扎眼,因为做了烤瓷牙,一开口像有锋芒在闪。


    “你也说是符合报备条件,跟了半年才到这个程度,我认为你该去问问你们那个小蔡,跟得这么费劲,还有没有继续的必要。”Andy看着文禾,皮笑?肉不笑?的:“谈客户这事完全是各显神通,单子没签都不叫抢,文组长在公司比我们久,不会?连这个都不清楚吧?”


    这人说话带刺,完全是势在必得的态度,而任敏君看似全程没有表态,实?际态度已经摆明。


    文禾也没多说,点点头,心平气和地走了。


    她觉得这个烤瓷牙没说错,谈客户这事就是各显神通,合同?没签下来?之前是挂在所有人面前的一块肉,谁都可以抢。


    做销售的抢单太?常见了,但交锋还是交恶,初次碰到总要打声招呼探探口气,如果?有商量的余地就好好商量,如果?人家摆明了不愿意跟你来?礼的那一套,那就各按各的方法来?。


    而且客户本?身?犹豫,有他们插一脚,起码把客户从其它同?行那里?抢了回来?,谁给谁做嫁衣还不一定。


    回到座位后,文禾沉下一口气,开始盯小蔡这个单。


    虽然自己也满脑袋包,但当了组长不能只顾着自己,文禾叫来?小蔡,让她先晾着客户妈妈不理,然后陆续给那个账号投推广。


    在网上教人做菜,有些是为了挣钱,有些则是为了存在感,退休人士尤其。那几天里?,客户妈妈看着流量上涨,但自己新视频没人帮忙剪,老太?太?着急得一直联系小蔡,小蔡也一直用借口推脱。


    这么来?去几回,到周四,小蔡跟文禾说客户主动?联系她,说下周一起吃饭。


    小蔡高兴得直乐:“文禾姐,我是不是弄好合同?带过去,趁机把单给签了?”


    文禾思?索很久:“你准备一下,明天我们就去逼单。”她已经靠一部的老同?事拿了点消息,明天晚上,烤瓷牙又约了那个客户一起吃饭。


    老太?太?起的作?用是拖延,也是催单的关键,但明天晚上如果?有意外,说不定这个单要拖得没完没了了。


    快刀斩乱麻,文禾打算破第二天的酒局。


    她心里?想着这点事,下班洗澡后包着头发去收衣服,里?面还有周鸣初的衬衫和西裤。他最近也忙,市场和品牌两个部门也已经归到他名下,就连总经办的孟珍珍都时不时找他确认工作?,应该过不了多久,他的最新任职就会?下来?。


    文禾心不在焉地摊开熨衣板,周鸣初的衣服拿到手里?不想动?,但还是边边角角给他熨得板正,一丝不苟,熨完又想到钟总的事,自己打开系统看客户档案,一路在找有没有能接上那两个标的。


    就这么失败,她实?在不甘心。


    连日在这些事里?打转,文禾累得躺在沙发上,原本?打算眯一会?儿眼,却?沉沉地睡了过去,恢复意识的时候,周鸣初在给她吹头发。


    这回稍微好些,他知道吹风机要拿远点,吹前面时要挡一下她的眼睛,但还是吹得乱七八糟,以至于文禾在他怀里?都做起噩梦,人困得迷迷糊糊一摸头发,气得牙根痒:“你干什么?”


    周鸣初扔了吹风机往沙发上一靠,由她趿着拖鞋跑去洗手间解头发。


    文禾好不容易把头发梳顺,出来?见他懒懒散散地倒在沙发上,走近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应该是刚应酬回来?。


    文禾推了推周鸣初,周鸣初纹丝不动?,再推,他才睁开眼睛看她,眼里?淡淡血丝,但视线还是清明。


    他很少有喝得不清醒的时候,也没有歪歪扭扭的醉态,喝再多也能站得笔直。


    “去洗澡。”文禾说完就回了房间,一滑手机看见小皮总发的微信,说来?广州参加同?学会?,问明天有没有空一起吃饭。


    看着小皮总的微信,文禾脑子里?渐渐浮现一个设想,她迅速跟小皮总约定明天晚上吃饭的时间和地点,又给小蔡发信息。


    打字时周鸣初进来?了,他个子高,每次一进她卧室就压着光,坐到床上又沉沉几声响。


    文禾没理他,翻了个身?继续跟小蔡盘算明天晚上的事。


    周鸣初关了灯,手机屏幕上一点光荧荧地压在文禾脸上,他平躺着,手却?穿过她的腰开始作?怪。


    文禾刚开始没动?,再是拿脚后跟踹他,被他捞起来?,看她踢伤的那点地方。


    文禾被他摸得作?痒,用力要把脚收回来?,周鸣初也就松开重新躺回枕头上,但一只手横过来?,顶开睡衣按在她小腹。他掌心干燥烘热,像一只火炉盖在那里?,文禾想掸开他:“你去哪了?”


    “老叶那里?。”


    “叶总么?”文禾被弄得没法集中?精神,关了手机一转身?,注视着他的鼻梁。


    周鸣初掰着她的脸吻她,发梢扫过她额尖,微微一点湿意,文禾被他吻得几乎要哼出声。没多久,他从后提住她一条腿,侧方的位置,她几乎是嵌在他怀里?,完全被他的体息罩住,还要应付他不时的缠吻。


    过会?一条手臂缠在腰上,文禾被这道男性?力量绷住,周鸣初的手掌也变得潮湿热烈,每个动?作?都来?势汹汹,让人转不过气。


    换动?时,文禾听到手机连震两下,担心是小蔡回的什么信息,她想动?,周鸣初却?被她攥得死死的,再一次想起那只难拔的钢笔塞子,按住她:“别动?。”


    文禾回头瞪他,却?因为眼里?水汪汪的没什么威力,周鸣初出入皆难,这么胶着一会?,干脆把她那只手死死压住,密密地境了几下。


    第二天都起晚了,文禾感觉浑身?骨头都被拆过一遍。


    洗完脸回来?,周鸣初在房间里?换衣服,他肩背宽阔,手臂从衬衫袖子里?穿过去,边系扣子边讲电话,似乎是有哪里?的客户要来?,任敏君跟他敲定着参观产线的事。


    要去产线,肯定是大客户了。


    当天的总结会?,文禾赶在最后几分钟跑进会?议室,不久周鸣初也进来?了,他穿着她熨的衬衫,坐在上面仍然一副冷峻面容。


    周鸣初的开会?风格跟他性?格一样直接,有耐心时,愿意听一听几个部门之间的口唇相讥,但目光锋利起来?,整个会?议室都变得很谨慎。


    他不用疾言厉色,一双利眼扫过吵架的地方,正在争一批急货的几个同?事马上悄声,不敢继续。


    上半年很快过完,会?议上讲起对赌的事,相关人员都出来?做了总结。


    参加对赌的客户有几家,但目前来?看,只有一部的客户是已经稳赢的,至于文禾这里?,她如实?汇报道:“刚刚丢了两个标,可能有点吃力……现在我正在跟进,争取新的机会?。”


    那个叫Andy的阴阳怪气:“不着急,就算输了不还有半年么,三?分之一的业绩而已,完成?了一样有提成?拿。”


    他一个新人也敢幸灾乐祸,文禾正想回应,旁边有个叫黄春的销售开口道:“公司既然出这个政策就是想让代理商赢的,都赢才好,激出来?的资源比下半年增加业绩要强。你懂个屁,别他妈风凉话当饭吃,这个政策出来?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


    黄春也是一部的老销售,出了名的说话粗鲁,把那个Andy堵得一秒红脸。


    文禾也笑?了下:“没关系,还有时间,确实?不行的话也只能加油下半年,只是现在不说丧气话,我觉得还是有机会?的。”她朝黄春点点头:“春哥说得对,公司既然出这个政策就是想让代理商赢,这一次赢的人多,下一次报名的才更多……大家如果?手上有资源可以借我渡渡难关的,欢迎随时来?找我,过了这关,我一定加倍回报。”


    在公司几年,文禾跟现场的大部分人都交好,伸手也不打笑?脸人,多数人还是愿意应和她的话,让她加油。


    上首,周鸣初视线从她脸上扫过,目光平平,没有多一句的鼓励,也没有其它明显的表情。


    会?后出去,黄春叫住文禾,问她单子还差多少,让她找找已经离职的人,比如萍姐和兵哥:“他们手里?可能有机会?。”


    “好的,谢谢春哥。”文禾朝他道谢,黄春朝重新关起门的会?议室看了看:“他妈的我就看不起这帮假洋鬼子神气,会?写两行鸡肠了不起。”


    会?议室里?,任敏君和她带来?的那几个人似乎在跟周鸣初开什么小会?,大概还是境外的事。


    任敏君应该是在指文稿上的什么数据,靠近周鸣初的那一下,小蔡突然冒出一句:“文禾姐,我觉得任经理喜欢周总。”


    文禾扭头看她,小蔡朝她眨眨眼,说前几天跟汪总出去谈一个境外的单,看到任敏君帮周鸣初拿外套,和周鸣初说话的时候,也是声音比跟别人要低要柔。


    “但是!我故意在她面前说了周总有女朋友的事。”小蔡还挺有正义感,又叹气:“周总女朋友心也太?大,人也太?神秘了,偶尔来?露露脸多好,省得男朋友给人惦记。”


    文禾收回视线,开电脑只说了句:“准备准备,晚上攻单。”


    到晚上,文禾故意把小皮总约到同?一间餐厅,等那个Andy带着客户出现,又假装偶遇,自然而然地上去拼了桌。


    小皮总仗义,听说文禾被抢客户,上去就灌一部那几个。他是客户,那些人不得不喝,一喝起来?,就为文禾争取了捣乱的时间。


    出口她没他们懂,但内销,起码e康的系统她比这几个人熟悉得多。


    应酬场上从来?不是会?喝就可以,小蔡跟的这半年也不是毫无用处,她们从自己做过的项目,手里?签的代理数过去,圈子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客户本?身?打算要跟e康合作?,只是在两拨人之间犹豫,Andy那几个优势在资源,而文禾她们数来?的项目和同?行,却?也是让他动?心的一大原因。


    更何况家里?还有个老娘,跟她们有私交。


    那天晚上个个喝得东倒西歪,有小皮总的胡搅蛮缠,有文禾小蔡一句句的配合,加上回家的亲情牌,两天后,小蔡顺利签下这个客户。


    好事还不止这一件,周会?没完,文禾接到钟总的电话,说谈下来?一个大单,金额足够赢这次的对赌。


    接完电话的文禾并没有松懈,她生怕再有变故,特意跑去钟总那里?跟进这个客户,直到看见合同?落笔录档,才把胸中?一口浊气长长地吐了出来?。


    事情一顺,顺得头脑有些空白,像中?了大奖不知道钱该怎么花,静下来?后,文禾给周鸣初打了个电话。


    周鸣初在成?都出差,有几天不在广州,一接电话就问什么事,文禾说:“我那个,对赌的合同?完成?了。”


    “那就继续跟进后面。”周鸣初言简意赅。


    隔着手机,文禾听到他那边有些嘈杂,小声问:“你在忙么?”


    “在忙,还有没有别的事?没有挂了。”


    文禾本?来?还想说他妈妈约她吃饭的事,一听他不太?耐烦,也就匆匆挂了。


    挂完又想起他爸爸,那种如鲠在喉的感觉再一次爬过心绪,但他不当回事,她连气都发不出来?。


    文禾没办法把性?和爱劈成?两半,决定要跟周鸣初在一起就认真对待,但他爸妈就像什么化学键,一碰到,他人就变得古怪,变得难以琢磨。


    她胸口再次聚起一口气,坐在他家沙发上,一脚把他的鞋踢出老远。


    对于周鸣初爸爸,他明显已经忽略,文禾却?没有办法跟他一样,她调整好情绪,隔天出门去找吃饭的地方,却?又在餐厅碰到他那位设计师父亲。


    数人簇拥中?,文禾一眼就认了出来?,她犹豫着还是打了招呼,周柏林却?只对她淡淡点头,仿佛她只是一个认识的后辈。


    文禾神色微顿,不知所措时,宋斯兰在后面喊了她的名字,也跟周柏林狭路相逢。


    弄残你


    【Chapter 62】——


    文禾听毛露露说过, 宋斯兰对儿子像仇人?,对前夫,是恨不得咬掉一块肉的态度。


    今天一见确实?, 宋斯兰视线如刀, 反倒是周父主动过来打招呼, 也问起她离开广州的?事,但就这一个?话题,被宋斯兰几句堵得脸色阴沉。


    他明显的?招架不住,但又舍不得?就这么离开, 于是向文禾问起周鸣初的去向。


    “他出差了。”文禾说。


    周父问:“出差去哪里?”


    “成?都那边, 我们公司的?新?产线。”文禾维持着基本?礼貌, 她已经从刚才的?无措中抽身出来,对这位长辈有问就答,但不多说话。


    周父看了看她, 转头又问宋斯兰:“一定要走么?”


    “用不着假惺惺的?,”宋斯兰轻描淡写:“我走,你高兴得?很, 以后不用应付我,安心过你自己的?日子。”


    周父皱眉,他怎么会希望她走, 始终是爱过一场的?夫妻,又共同育有一个?儿子,感情再复杂也是感情, 她在这个?年纪离开故土,他只希望不是一时意气。


    偏偏他知道, 她最爱拼那一时意气。


    当着小辈拉扯不好看,周父叹了口气:“既然要走了, 一起吃个?饭吧。”


    “没这个?必要。”宋斯兰淡淡地?看一眼他身后那些?人?:“周会长贵人?事忙,我们就不占你时间了。”说完,头也不回地?带着文禾进了包厢。


    包厢里,宋川探着个?脑袋安慰文禾:“习惯就好,他们是这样的?。”记忆里,他还不会说话就总听姨妈和前姨父吵架,经常是一个?冷嘲热讽另一个?反唇相讥,然后是冷战,再然后是分居。


    相爱,但相处不来,这是宋川给周鸣初爸妈的?评价,可他觉得?这样也比自己父母好,吵两句起码家?里还有动静有人?气,不像他父母,忙得?连吵架的?时间都没有。


    不过殊途同归,姐妹两个?一前一后都离了婚。


    吃完饭,文禾跟去了周鸣初外公家?,到楼下的?时候碰到一家?邻居,说了说卖房子的?事,又闲聊几句,说刚从医院回来,孙子手?脱臼了。


    “没事,以后玩的?时候是注意一点就可以,别弄成?习惯性脱臼。”宋斯兰似乎很有经验,文禾在旁边听着,好奇地?看着被抱在怀里的?婴儿:“这么小的?孩子也会脱臼么?”


    宋斯兰点点头:“小孩子韧带松,不留意是会这样的?。”周鸣初小时候也是习惯性脱臼,第一次是被猫绊的?,他外公给他接回去了,后来上学,有时候拿点重的?东西都脱臼。


    宋斯兰说:“他那个?时候也不知道痛,只说自己手?断了,让大?人?带着去接。”讲到这里,忽然顿住。


    孩子是小不是笨,怎么会连手?断了都不知道痛,不哭不闹,要么是怕挨骂,要么是觉得?喊痛也没意义。


    宋斯兰忽然说不下去。


    文禾跟在她后面进了那栋房子,没人?住的?地?方,打扫得?再干净也像蒙着一层灰,文禾在这里看到了这位过世老人?的?照片,也看到周鸣初和他的?相似之?处。


    他们一大?家?都共用一副眉骨和轮廓,只是这位老人?带着眼镜,气质上偏静和肃,周鸣初更多是阴和沉。


    据宋斯兰说,周鸣初在这住过很久。


    “那时候我跟他爸爸都忙,这里离他学校近,就送他过来住。”一住,就住到他们离婚,也住到周柏林再婚。


    她情绪不太好,也许是想到离婚的?事,又也许,是即将离开故土的?原因。


    文禾想了想,也问起她为什?么要离开广州。


    宋斯兰问:“你为什?么来广州?”


    文禾说:“我觉得?这里挺好的?,够大?,人?多,机会也多。”


    宋斯兰微微一笑,摸着书架说:“广州是很大?,有时候,就是太大?了。”


    她离开广州的?原因很简单,这座城市有时候大?到碰不上儿子一面,工作圈子却又小得?可怜,怎么也避不开前夫。


    婚姻失利,母子离心,人?生前三十年有多顺利,后三十年就有多不顺,但凡周柏林过得?比她差一点,她都不至于这么不平衡。


    偏偏他什?么都圆满。


    决定要离开广州的?那一天,宋斯兰看到何琳母女亲亲热热,而她自己刚跟儿子吵完架,忽然就觉得?这座城市没意思透了,也忽然觉得?,原来报应早就悄悄来了。


    她也不想对前夫仇恨,不想跟儿子生硬,如果有得?选,她愿意收回自己每一句言不由衷的?刻薄话,但到今天来看,俨然太晚。


    文禾陪着说了会话,回了条工作信息回来,宋川正在被他妈妈骂:“你到底随的?谁,一个?男的?不拼事业,工作不好好做,你到底想干什?么。”


    宋川说:“我就想找个?人?结婚,想有人?爱我。”


    “谁不爱你了?”他妈妈觉得?他不可理喻:“我就你一个?儿子,不爱你,生你出来干什?么?”


    宋川没吭声,文禾被他蔫头蔫脑的?样子逗笑,笑完想起吕晓诗,两个?人?似乎有点苗头,不知道会不会发?展起来。


    离开这里,文禾拿了一堆东西去周鸣初家?,都是从他外公那里拿的?。


    她稍微翻了翻,翻到周鸣初读书时候的?照片,才知道章茹嘴里说的?厌世脸是什?么意思。


    原来真的?有人?小时候就长这样,神态冷淡,不在乎一切,文禾本?来想拍了发?给周鸣初,但想到昨天那通冷淡的?电话,还是憋着气没发?。


    只是越看他的?照片,越觉得?这人?欠扁,怪不得?猫都看他不顺眼,文禾恨恨地?想。


    转天上班,小蔡在说自己的?一个?境外单,接到询盘已经很久了。


    品牌做到一定程度都要出场,海外有巨大?空间,如果能打开那边市场,对e康的?品牌建设有巨大?好处,名声响了,他们出去谈单底气也足。


    汪总问了问进度,小蔡一脸得?意,会后揽着文禾说:“其实?境外的?单也不难做,老外比咱们中国?人?爽快,隔这么远还不用喝酒。”


    文禾拿文件夹拍了她一下:“没落地?都不算稳,先别飘。”


    不过今年三部确实?算顺的?,业绩有打底,单子护得?严,个?个?也有进步,就连张吉安都上道了,独立谈下几个?客户。


    他长着一张不会骗人?的?脸,老段说他是会遇贵人?的?相,张吉安听了也只是呵呵笑,心里始终记得?文禾说过的?话,好运的?背后是主动积极和专业,因此更加努力。


    但一张不会骗人?的?脸,却也招人?欺负。


    文禾去了趟财务,回来时看到庞大?海,他悠悠哉哉在会议室见客户,却使?唤张吉安给他端茶递水,又是复印文件,又是找笔找印台找纸巾,人?跑前跑后的?,慢了点还要被他呼呼喝喝。


    文禾看得?很难受,叫张吉安:“你不要理他,该做的?做,不该做的?当没听见。”


    “没事,反正我这会儿也闲的?。”张吉安笑着说:“他们在弄续约的?事,我刚好也有一个?代理快到期了,我跟着看看。”


    他心里有数,文禾也就不多说了,自己埋头忙一阵,困得?去茶水间泡了杯咖啡,出来和章茹聊天,她已经跟叶总确定婚期,说让文禾当姐妹团。


    办公室恋情修成?正果,羡慕的?不在少?数,都说叶总是绝世好男人?,长得?帅脾气还好,现?在又自己开公司做老板。


    有女同事幽幽地?说:“好东西都让你们捡了,剩些?歪瓜裂枣给我们。”


    章茹嚷嚷:“先下手?为强啊,撑死胆大?的?懂不懂。”


    撑死胆大?的?,那也得?吃得?下,女同事叹气,旁边人?开玩笑:“怎么了,你也想来个?办公室恋爱?你看我怎么样?”


    女同事翻白眼:“我看你可以去演无头东宫,神经病。”办公室恋爱是有风险的?:“非要找个?男的?,我找客户都不找同事,对不对文禾?”


    文禾抿唇一笑:“我手?里客户都是结了婚的?,没这种想法。”


    胡扯一会,接近下班时,周鸣初回来了。


    他往办公室走,看着文禾站在BP那一带,章茹伸出双臂架在她肩上,不知道讲的?什?么,她一边笑一边打呵欠,眼泪朦朦地?朝他看一眼,呵欠和目光都收了回去。


    周鸣初走进会议室,庞大?海连忙起身:“周总。”


    周鸣初跟客户打招呼,坐下来寒暄两句,客户正看见一个?问题,庞大?海说要问CRA监察,一旁的?张吉安直接答了,再问一款老产品的?参数,他也记得?清楚。


    周鸣初见他醒目,扭头看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张吉安马上说:“周总,我叫张吉安,吉祥的?吉,安全的?安。”


    周鸣初看着他标枪一样的?站姿,记起来了,以前跟着王东尼的?,现?在在三部。


    他们商量着参加一个?区协的?局,周鸣初问张吉安:“会不会开车?”


    张吉安点点头:“会的?,我大?学就拿驾照了,平时也会帮汪总开一下。”


    周鸣初看眼手?表:“你晚上要没事,一起去。”


    “好的?!”能被他带着去应酬,张吉安有点激动,出了办公室被小蔡问:“你捡到钱啦?”


    “比捡钱高兴。”张吉安乐呵呵地?收拾东西,衣服领子理理好,小蔡说他一脸傻样:“你机灵点,别跟周总出去喝大?了,丢我们三部的?脸。”


    张吉安边关电脑边说:“我不喝酒,我帮周总开车的?。”


    那就是周鸣初今晚要开喝了,文禾拎着包下班,想他今晚又不知道要喝多少?。


    但她自己也得?喝,出去跟了个?客户,喝完不太舒服,第二天开月会的?时候心总是跳。


    各部都有汇报,业绩里三部属于稳中向好的?,可小蔡这里,却出了岔子。


    来源于她那个?境外的?单,原来碰到的?是骗子,所谓的?政府机构是捏造的?,邮件里给的?网站也是钓鱼网站,但小蔡却把几乎所有的?资料都泄露给了对方。


    事情被爆出来,小蔡一时慌乱得?不行:“我,我不知道他们是骗子,当时也去过我们展位的?,方方面面都很正常……”


    文禾也记得?这件事,接到询盘的?时候小蔡有提过,数额不大?,但如果第一单顺利,后面陆续会有单源。


    当时汪总还让多跟一部那边请教,境外单是需要他们代办的?,文禾记得?汪总的?话还在耳边,也记得?当时的?小蔡点头如捣蒜,没想到居然出这样的?纰漏。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他们装得?太像了,要资质有资质,要诚意也有诚意,又什?么都知道,专业得?很。”小蔡吓得?脸都发?白。


    周鸣初当场没下判断,但很快,小蔡的?邮箱就被人?接管过去查。


    会后,小蔡反复哭诉说一部那几个?精英不理她,一直拖着她,但客户那边邮件又跟得?很紧,争取来的?截止时间已经错过一回,她生怕再错过丢了这个?单,就发?了一些?资料过去。


    她说起这些?手?脚都发?软,下班后文禾把她送回家?,想了想,自己打车去周鸣初那里。


    一整天人?都不太舒服,到以后果然发?现?大?姨妈来了,好在这里有止痛药,文禾吃完还是有点不舒服,揭了空调毯在沙发?上睡过去。


    沙发?够软够宽,文禾睡了晕晕沉沉的?一觉,梦里梦到周鸣初和他的?父母,更梦到自己的?父母,截然不同的?两对父母,周鸣初一家?的?相处方式她实?在难以理解。


    就像这个?理不清的?梦,渐渐鬼压床一样,文禾挣扎着睁开眼,见周鸣初回来了,在看着她。


    文禾吓了一跳,开口正想骂他,周鸣初伸手?摸她额头:“脸这么白?”


    文禾微微动了动,毯子下的?药盒掉到地?上,周鸣初捡起来,看向她小腹:“还在痛?”


    文禾摇摇头:“不痛了。”她睡太久,声音很干燥,感冒了一样,但又不自觉放柔。


    周鸣初问:“吃饭没有?”


    “吃了。”文禾在来的?路上随便塞了两个?蛋挞,不饿,她伸着鼻子闻了闻:“你又喝酒了?”


    周鸣初说:“喝了几杯。”


    他那几杯估计单指白的?,文禾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少?喝点,又不是不能带人?。”


    “跟区协的?,挡不了,都得?喝。”周鸣初把药放到茶几上,掀开被子抱她,文禾熟练地?把手?臂挂到他脖子后面,由他抱回房间,也温顺地?伏在他肩头。


    周鸣初把她放在床上,没开灯,文禾伸手?要去开,被他按下来,她再伸手?他再按,文禾抬脚踹他,周鸣初这才把她压在被子里吻。


    滚烫结实?的?躯体压过来,文禾仰头迎他。一段时间没见,都对彼此有渴望,细微厮磨就让人?起一身薄汗,周鸣初平时不爱耍花枪,今天却反复按着她,吻了一阵,也躺在床上。


    文禾经期怕冷,被他隔着被子抱住,安静了一会,又想起他在电话里不耐烦的?态度,硬梆梆地?问:“你在成?都很忙么?”


    “很忙。”忙到没时间睡觉,周鸣初把她朝上提了提,怕她闷死在被子里:“对赌的?事完成?了?”


    文禾嗯一声。


    “那就继续跟进后面。”周鸣初又是之?前那句话。


    文禾嘴角动了动,还是提起小蔡的?事:“当时汪总说让她要跟一部确认,她去的?时候我也在,确实?一部不太配合。”


    周鸣初说:“这不是理由,客户的?背景调查是最基本?要做的?事,不应该犯这种蠢。”


    文禾沉默着,想到一部那几个?人?,小蔡向他们确认的?时候他们拖拖拉拉,等小蔡一有动作他们立马就跳出来举报,很难不让人?怀疑是故意的?。


    她闷在自己的?情绪里,趴在周鸣初身上断断续续把之?前的?事说了:“我怀疑是因为那个?单子没抢赢,所以他们盯上小蔡,故意坑小蔡。”


    周鸣初懒懒地?躺着,一条胳膊挡住眼睛,没作声。


    文禾仰头看他,伸手?轻轻推他。


    周鸣初说:“睡觉。”


    文禾把头抵在他肩上:“问的?时候拖拖拉拉爱搭不理,告状的?时候一个?个?就火眼金睛了,明显是早就看出不对,因为抢单的?事……”


    周鸣初却说:“抢单没有对错,但你下面的?人?这次错得?很明显。”太急又太贪,大?忌犯了两个?,他提醒道:“你有这个?时间,不如反省一下,为什?么手?下人?这么急进冒进,受谁的?影响。”


    文禾一愣,飞快地?昂起脑袋:“你的?意思是她受我影响?”


    周鸣初没有正面回答,但加重语气:“睡觉,不要没完没了。”


    文禾看着他平静的?面容,抿了抿嘴,躺回自己枕头上。


    她慢慢平复心绪,又想起宋斯兰,人?有时候恰恰是不想走,才会一直说要走。


    “你妈妈下个?月的?飞机,你如果有空的?话,可以去送她。”她本?来想让他留一下他妈妈,真要走,也起码留下来过完中秋,但现?在,她不想多管他的?事。


    周鸣初毫无反应。


    转天起,小蔡的?事继续发?酵,因为有一封让付注册费的?邮件,周鸣初直接让查财务,而且查得?细,查到了公司账户有止付记录,是小蔡姑姑及时发?现?不对,没让汇。


    但也是因为她财务经理的?身份,小蔡才能差一点成?功。


    如果不是周鸣初要求细察,这个?完全可以掩盖过去,但一查出来就不是泄露公司资料那么简单了,毕竟金额再小,也是公司的?钱。


    小蔡从解释到哀求再到哭着主动请辞,怕死了连累她姑姑,但周鸣初毫不手?软,直接开除了她,也把她姑姑划到了严查圈。


    走的?那天,小蔡抱着文禾一直哭,文禾视线发?暗,有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也是在那周,一部顺利拿下海外的?战略级代理,风光无限。


    他们上报的?那天,文禾去了白云机场送宋斯兰。


    宋斯兰离开广州不是去其它城市,而是去其它国?家?,去周鸣初外公待过的?地?方,大?洋彼岸,再见不知哪一天。


    文禾陪着她在机场等了很久,直到时间要不够了,宋斯兰才去安检。


    她走得?慢,背影也单薄,虽然只加过一次头跟他们挥别,文禾却实?实?在在看得?不忍。


    人?走了,周鸣初才姗姗来迟,连他妈妈最后一个?背影都没看到,似乎也没什?么遗憾,平静地?叫文禾:“走了,回去。”


    他平静,谭海龙却在停车场揪住他衣领:“你真不是个?东西,对你妈也太狠了。”


    周鸣初看了看他手?:“放开。”


    他们两个?要打架,宋川跟文禾连忙劝起来:“别别别,放手?放手?,有话好好说。”


    谭海龙正在气头上,反而更用力地?拽紧周鸣初:“你妈妈刚刚在里面等了你多久你知不知道?她怎么说都是你妈,你对她心硬成?这样,你会有报应的?你知不知道?”


    周鸣初眯了下眼,伸手?去压他,两个?人?正较着劲,谭海龙手?臂一掀,把文禾掀得?往后趔趄。


    周鸣初忽然加大?力度擒住谭海龙,抬腿踹他一脚,两拳把人?提到车前盖上:“我不是个?东西,你又算什?么东西?大?半辈子一事无成?的?废材,混成?三流设计师很风光是吧,当初在安徽像狗一样说想回广东的?是谁?水里王八当久了,才上岸当两天人?就不记得?自己姓什?么,做过什?么破事也忘得?一干二净,你脑子里除了装你那几个?抄来抄去的?破设计没有别的?东西了是吧?”


    谭海龙被压得?直喘粗气,他扭身想反击,周鸣初小臂直接往他脖子一横:“你想清楚了,以后最好躲着我走,要么从哪来回哪去,再敢动手?,我一定弄残你。”


    一个?年轻力壮凶光毕露,一个?三两软肉半脑袋白头发?,真打起来毫无悬念,宋川怕他这就把姓谭的?打闭气了,拼命去拉架:“冷静冷静,等一下有人?要报警了,麻烦。”


    周鸣初松开手?,扔掉死狗一样的?谭海龙,过去拉着文禾就走。


    上了车,他一言不发?地?往市区开。


    文禾说:“我想回我自己家?。”说了几遍,周鸣初才变道往她家?开。


    晚饭还没吃,文禾打算煮点云吞,等水开的?时候刷朋友圈,吕晓诗在白云山录了一段笛子声,视频里似乎有宋川的?身影。


    文禾点开准备再看一遍,周鸣初一脚从猫身上跨过,见她在厨房做饭:“给我也弄点。”


    文禾说:“只有云吞。”


    “可以,你看着办。”周鸣初脱了衣服,进洗手?间冲凉。


    洗完出来,桌上已经有一碗云吞,卧了蛋淋了香油,只是少?两条青菜,好在撒了一圈葱花。


    周鸣初坐下来吃云吞,见文禾在收垃圾,那只肥猫一直跟着她,从客厅跟到房间再到厨房,直到她摸了一下头,才离开去干自己的?事。


    周鸣初问:“它现?在不咬你了?”


    都养这么久了怎么还会咬,文禾当他没话找话,把垃圾袋系好时听到他在接任敏君电话,大?意是有事过不去,让他们团队自己玩。


    签下大?单,应该是庆祝时刻了。


    文禾洗澡的?时候一直走神,控制不住地?想到小蔡,自己一手?带出来的?人?犯这样的?错,这样的?下场,她没办法不难受,又想到周鸣初的?话,想小蔡是不是真的?受她影响,她没有带好这个?头,所以小蔡被她带入误区。


    胡思乱想的?,文禾洗完出去,见周鸣初站在房间里,而猫躺在床上。


    文禾把猫抱下来,见周鸣初不动,自己抖开被子睡觉。


    周鸣初站在旁边问:“你不是有洁癖?”


    文禾背过身说:“猫比人?干净。”


    后面影子一动,周鸣初拿什?么掸了掸床单才躺上来:“你洁癖对人?不对猫是吧?”他声音近在咫尺,手?臂穿过来想揽文禾,文禾往另一边挪开,并不让他碰。


    周鸣初把手?放她锁骨,往下挑扣子的?时候文禾冷冷地?挥开:“我今天不想。”


    “那你想什?么,想我把你的?人?弄回来,还是想我把举报的?也开掉?”


    文禾猛地?转过身。


    周鸣初淡淡地?盯着她:“你口口声声不想当金灵,但又总是要因为工作上的?事跟我闹情绪,这么矛盾,你摆正你自己位置没有?”


    文禾嘴唇抖了一下:“我矛盾,还是你矛盾?”


    周鸣初等她说。


    文禾说:“其实?你也舍不得?你妈妈,你不想让她走,但你又不愿意说。”她牢牢地?盯着他:“一只手?指出去,总有几根是向着你自己的?,不要把所有问题都栽到你妈妈身上,你自己本?身就不正常。”


    周鸣初问:“你觉得?自己凭什?么跟我说这些?话?凭你跟她见了两面,凭你听她说几句好听话,就认为自己了解一切?”


    文禾咬着牙看他:“那你爸爸呢,你带我去见他明明就是为了跟他斗气,但你也不承认,你甚至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你一点没变,你从来只考虑你自己。”


    周鸣初坐起来:“你怎么想就是怎么样的?,不用总是带着答案来问我。”他开始穿衣服戴表,又扔下一句:“你要是不想去,当时可以直说。”


    文禾死死地?抓着被子,吐出两个?字:“你走。”


    周鸣初穿衣服扣表,不紧不慢地?做完这些?,转身离开。


    关门的?声音响起,文禾茫然地?在床上坐着,片刻后,她扭头看着脱在床头柜的?手?表,拿起来对着手?腕比了比,还是找出表盒放了回去,不是自己花钱的?东西,始终不太合手?。


    钩子


    【Chapter 63】——


    从文禾家里出来后, 周鸣初去了许明灿那里。


    许明灿没想到?他来这么快,也没想到?又是一个人,往后瞟瞟:“你女朋友呢?”


    “睡了。”周鸣初坐下来, 把系太?紧的表链退了一格。


    许明灿叫酒给他:“你妈妈走了?”


    周鸣初点点头。


    许明灿说:“走了也好, 换个环境, 说不定这里的事慢慢也忘了。”


    周鸣初没说话,手里摆弄着喝空的酒杯,看不出什么多余情绪,许明灿猜他, 也就是靠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


    不在乎, 不要求, 也不迎合,这是他在他父母畸形的婚姻和变异的感情之下摸索出的一条生路,也是一种惯性?, 许明灿笑:“你就需要更?厉害的来降来治。”


    两人喝着酒,许明灿走开去处理点工作,宋川晕晕乎乎地过来, 腰上的量尺挂到?椅子扶手,一拉半米长。


    周鸣初问:“你杀人了?”


    “啊?没有?,怎么可能?”宋川手忙脚乱地把尺子塞回去, 拖椅子说:“业主软装进?场,我去跟了下。”他坐下来,甲醛味没闻到?, 反而一阵香水味飘到?周鸣初这边,又问了句废话:“文禾没来?”


    周鸣初说:“你可以打个电话, 看她来不来。”


    “哦哦。”宋川半懂不懂的,又说起离开的宋斯兰:“我看姨妈挺喜欢文禾的, 能聊得来,今天走的时候,姨妈还?让文禾有?空可以去找她玩。”他喝了点酒,总结道:“她们两个相处得不错。”


    周鸣初拖了个烟灰缸过来,一根烟抽到?一半说:“她跟所有?人都能相处得不错。”就爱跟他较劲。


    很?快许明灿也回来了,拎着半瓶藏酒,周鸣初陪他喝几杯:“卢静珠要结婚了。”


    许明灿沉默半晌:“我知道。”他喝得更?凶。


    宋川九不搭八,忽然搭话说:“大佬,我也想结婚。”


    周鸣初看着这个闷头闷脑的情种,一次次被人耍,还?一次次要去做同样?的事。


    撞了南墙撞北墙,越撞越晕,他灭了烟说:“想结就结,没人拦你。”


    许明灿也说:“结啊,嫁妆你哥不是已经给你了么?”他指着那辆大红glc的车钥匙,笑得不行。


    周鸣初看他醉得厉害,起身把人送回去。


    夜半时间自己?也到?家,空荡荡,黑麻麻,他想起宋斯兰,其?实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父母在与不在,以前是什么样?,以后还?会是什么样?,一切都没有?变,也不会变。


    要离开的人始终会离开。


    周鸣初把外套往沙发一撂,倒头就睡。


    次日开车返工,电梯上到?一楼,门还?没开就听见外面叽叽喳喳,一开门,文禾跟章茹几个不知道在说什么,笑得脑袋快要粘一起。


    见到?周鸣初,几人堪堪站直,喊声?周总,鱼贯而入。


    文禾站在离周鸣初最?远的地方,章茹手机里视频还?在放,她小侄女正对?着饮水机鞠躬:“谢谢饮水机。”


    孟珍珍问章茹:“你跟叶总结完婚也该生了吧?”


    “不着急啊,你生了我再生。”章茹关掉手机,见周鸣初眼风扫过来,视线停留在文禾的右手,那只粉劳还?很?新,冰粉色的表盘在灯下折射出光泽。


    出电梯后,章茹抠了抠文禾那只表,文禾问:“怎么了?”


    章茹眨眨眼:“你年中奖拿了,买新表不?”


    文禾摇摇头,她暂时没有?买新表的想法,等奖金到?账,一部分要给姜姜她们,另一部分,她打算存成房本?,或者买车。


    因为赢了对?赌,文禾的年中奖金很?丰厚,她和另一个也完成对?赌的老销售黄春被人嚷嚷着让请客,黄春大手一挥:“请请请,到?时候去内蒙,我们请骑骆驼。”


    “用你请,本?身就有?得骑。”同事起哄说小气,再问文禾,文禾说:“我请大家吃羊肉。”


    众人还?嚷嚷着说不够,好在到?点,章茹拍拍桌角:“开会开会,肃静。”


    因为临时有?董事会,周鸣初去了5楼,这场会由汪总代开。


    汪总一张佛脸坐在上面,文禾知道他也可以很?严肃,但今天,他看起来格外谦和。


    销售多是看人下碟的,面对?这样?一位会议主持,当然是有?一句说两句,毫不掩饰。


    爆发的争执很?多,比如因为一批急货,二部和一部的人针锋相对?,很?快双方负责人也开口,任敏君态度强硬,张尔珍不紧不慢,但都不肯退。


    上首,汪总像樽弥勒佛,两边的话都听,但不下决定。


    当然任敏君也并?不等他的决定,径直说:“那就看渠道经理怎么调度吧,分个轻重?缓急,相信他们也有?自己?的判断。”


    话音一落,立马有?人接道:“任经理真会说话,什么叫轻重?缓急,你们的是重?,我们的就是轻了?”


    烤瓷牙Andy嗤笑:“两边资质都不一样?吧,而且我们这边是新客户,潜力……”


    “潜力个屁!”那边反驳:“新客户了不起,还?是你第一天当销售?就是新客户才不稳定,我们这边是合作了几年的老客户,给公司挣的钱都躺在公司户头,到?时候客户生气了谁去安抚,单子丢了,谁赔?”


    二部可是王东尼带出来的部门,什么大神都有?,狂劲一上个个刁里刁气,激得精英们面红耳赤。


    一部人也不少?,但帮忙说话的却没有?几个,大概任敏君也察觉到?问题,及时叫停:“既然这样?,晚点让周总来决定。”


    她这是完全不把汪总当回事,汪总毫不介意,对?面张尔珍也只是微笑,并?不回应。


    会后两人确实也去了周鸣初办公室,但结果怎么样?,文禾并?没关注。


    她在调整自己?的情绪,期待着去内蒙,这几年除了工作,她好像还?没出去旅游过。


    旅游前抽空去了一趟姜姜,也又接到?一个招聘电话,说是一家专做监护仪的公司想找销售主管。


    她接完电话跟姜姜笑:“每次来你们这儿都能接猎头电话,我以后要常来。”


    姜姜问了问情况,分析道:“新公司也不是不行,但你现在简历就一项,可以先找个大公司做跳板,混个两年,再跳就是经理,或者直接去新公司带大团队。”


    文禾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姜姜顿了下:“你真打算走啊?”


    文禾嗯一声?:“找到?合适的,我就走。”


    姜姜瞧了她几秒,低声?问:“怎么呢?”


    文禾笑笑:“也没什么。”只是觉得周鸣初说得对?,她口口声?声?说不当金灵,但很?多下意识的行为,却让公私分明四个字像笑话。


    只要在他身边,她另一只耳朵永远别想立起来。


    离开姜姜公司,临时有?个客户约参加活动,文禾正好有?空,就过去了。


    本?来只是陪着走过场,客户却争取到?一个介绍产品的机会,文禾没多大准备,但机会递到?眼前,她稍微打了打腹稿,上台讲了公司产品,不夸夸其?谈,但足够流畅。


    讲完获得一阵掌声?,下台后碰到?谷志德,他赞赏道:“讲得很?好,你们监护仪做得也不错,这个产品没白接。”


    在这里碰到?谷志德不意外,这个客户本?身就是他介绍的,文禾伸出手跟他握了握:“我们还?是有?成长空间的,要多跟DC学习。”她谦虚道。


    “你可以直接过来,监护仪那边正好缺个主管。”谷志德已经不是第一次向她抛橄榄枝:“你可以仔细考虑一下,我们是独立事业部,发展空间不会比e康小。”


    文禾也没忸怩,干脆地笑道:“谢谢谷总,那我想想。”


    谷志德略一颔首:“你想好的话,随时可以过来。”说完向nana招手:“你们聊。”


    nana就是上回在新加坡认识的,她一听文禾想跳槽:“来呀,潇潇不是也从你们那儿出来的么,她在DC也待得好好的,你过来,还?有?伴。”


    文禾确实意动,毕竟DC也是行业前列,名声?和待遇都不会差。


    她跟nana聊了很?久,回去后,开始认真思索这件事的同时,也顺便去一趟内蒙。


    从去年念到?今年的一场旅行,这回终于全体飞了过去。


    草原的七八月都是最?好的季节,放眼一片绿,天辽地阔里到?处都是自由的气息。文禾想起小蔡,当时还?说一起来骑骆驼的,结果真到?了这一天,她却只能通过视频和照片分享这里的景色。


    他们在响沙山一带玩了几天,人太?多不适合露营,还?是找了酒店住,团行第三天准备去乌兰察布,租了一些自驾车。


    章茹因为带团必须坐大巴,文禾在大巴上晃得晕,也想坐自驾车看看风景换换气,于是走去找车。


    几百公里,要开车也不容易,停车场站了一些人,周鸣初跟几个渠道经理在一起,她径直走过,被邓宝昌叫住:“文禾,你坐大巴么?”


    文禾摇摇头,想他应该拿了车钥匙,顺便问:“宝哥你开车么,我能不能坐你的车,我们换着开?”


    邓宝昌犹豫地看了眼周鸣初:“我开车不太?行,经常急刹,我老婆都坐不习惯,我怕你们小姑娘更?加坐得晕……”他头一摆:“要不你坐周总的车?他车上空。”


    后面那句文禾像没听见,笑了下:“那我坐大巴吧。”她转身要走,正好黄春也领了个车钥匙:“文美女,来我们车,再叫两个人。”


    “好的春哥,我去找。”文禾动作很?快,拉了两个会开车的同事一起,说好每人一百公里,也不那么费劲。


    领头的是周鸣初的车,他来过这里,发了路线给所有?人,上车前看见文禾站在车队中间,她站在风里看他那一眼,沉默且平静。


    道路有?曲有?直,自驾的好处就在于随时可以停车,路经大红山时停车拍照,所有?人都下去观摩这独特的地质结构,可惜天阴,地不够赤,还?是无人机上去拍了一圈,才看到?枫叶一样?的裂土。


    莽莽戈壁,这一带连草都很?少?,周鸣初说:“丹霞地貌,要到?日落的时候才好看。”


    可惜今天连太?阳都没什么。


    但尽管这样?,爱拍照的女同事们还?是很?热情,你替我我替你,东邀西伴地摆着造型。


    周鸣初找了个地方蹲着,这里他已经来过一次,没有?二次探索的欲望,文禾却从东到?西不停切着方位摆着pose。


    他知道她喜欢拍照片,朋友圈里连一片叶子都要发,这会儿拍照不够,还?随地捡起石头。


    蹲累了站起来走走,周鸣初接到?他爸一通电话,说和谷志德家里人约了吃饭的时间,让他也过去。


    “你那个女朋友,要是愿意也可以带过来一起。”


    周鸣初问:“你不喜欢她,她为什么还?要去?”


    周父说:“你不用跟我争,我说了,谈谈恋爱没有?问题。”人的想法不可能一下子改变,周柏林就这么一个儿子,当然是想让他方方面面都更?轻松。人生海海,他相信时间一长,儿子总会明白当爹的苦心,所以暂时妥协,只是不想闹得太?难看。


    周鸣初却对?父亲的妥协毫不领情:“没必要,你可以继续守你的标准,你有?你的家庭,我有?我的生活,我们互不干涉。”


    挂完电话,周鸣初在一地乱石里随手捡起两颗,掂两下,邓宝昌过来搭茬:“周总,这好像是花眼玛瑙。”


    周鸣初对?光照了照,无纹无裂,品相还?可以。


    趁这会没人,邓宝昌问起渠道会的事,周鸣初把石子包在掌心:“今年简单点,没必要大张旗鼓,你们各个区域自己?商量。”


    邓宝昌连连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简单点最?好。”他知道周鸣初一直想整顿渠道,现在已经是下半年,看似平静,可能是保命生死关,更?要夹紧尾巴做人。


    等到?傍晚,微微夕阳照过来,大红山才有?了错落的红。


    时间差不多,周鸣初看眼手表准备撤,几只野骆驼过来,立马有?人过去逗。


    文禾也看见了,跟响沙湾那些毛绒绒的骆驼不同,这几只高?大得多也瘦得多,一部那个Andy过去问能不能骑,放骆驼的收了他的钱,说给他挑一只强壮点的。


    “这骆驼就剩把骨头了还?骑,不嫌硌。”黄春想起昨天导游说过骆驼咬人的事,在一边笑骂:“不过骆驼应该不咬太?监吧。”他总觉得这个烤瓷牙不男不女,裤子一脱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文禾没敢靠太?近,远远地拍了两张照,蹲下来打开手帕纸,正打算把捡来的石子包在一起,忽然听到?谁大叫一声?:“卧槽这骆驼疯了!”


    回头,见是Andy被骑的骆驼甩下来,那只骆驼还?朝他吐口水,见状不对?,Andy转头就往这边平地跑。


    文禾吓了一跳,石子也来不及捡,可骆驼已经赶了上来,踩出一阵石灰见人就追。


    它把那个Andy顶翻,这一段又连个躲的地方都没有?,文禾被追到?坡上,感觉骆驼影子都压过来的时候被周鸣初拉开,养骆驼的也及时扔了套索过来,但就算这样?,骆驼还?是一脚踹到?周鸣初肩膀。


    自驾一路,以跑医院结尾。


    Andy伤得重?一点,被骆驼撂得一回广州就开始休伤假,周鸣初肩膀也有?伤,但他说没事,看起来也一切正常,文禾也就没多问。


    关心他的人太?多,其?实也不缺她一个。


    只是没过两天,听张吉安说周鸣初跟人喝酒的时候,肩膀上的伤拉开了,还?又跑了趟急诊。


    那晚睡觉,文禾迷迷糊糊中听见电话一直震,划开接听,打电话的人却不说话。


    她眯着眼睛看了看显示屏,是周鸣初,靠近听筒听了会,那边似乎只有?呼吸声?,不知道误触还?是怎么回事。


    她挂断,不一会电话又来,接通,那边还?是不说话,来来回回的,文禾被他弄得觉也不好睡,捂着眼睛躺了会,还?是套好衣服出了门。


    等叫车过去,进?门才发现周鸣初只是喝醉,好好地躺在沙发上,却让她以为出了什么事。


    文禾猜他故意,转身想走,周鸣初把她拽回来,想亲她,却咬了个空。


    文禾把脸扭在一边,她想起他那晚的话,一句句都在割她。


    周鸣初没再动作,只把沉重?的脑袋放到?她肩上,文禾撇着脑袋看向缸里游动的鱼,忽然觉得自己?也像他钓的鱼,他手里有?个钩子,紧一紧,她就不由自主地过来了。


    文禾鼻子一酸,忽然又愿意看他:“其?实你说得对?,我应该一开始就当金灵,我们之间会简单很?多。”亲密关系当成生意才是最?适合他们的,不用投入这么多感情,不用像现在这样?,扯来扯去总也扯不清。


    她笑得恍惚,周鸣初伸手摸她的脸,文禾握住他的手,也咬住他一根手指。


    确实喝得多,手指上都是酒精味。


    文禾放开那只手,往后退开一点,在周鸣初的注视中,手指从上到?下解自己?的衣服扣子。她曾经跟小蔡说过不要在男人面前这么做,今天却主动一颗颗地解,袒胸露腹般的动作,解到?最?后,拉过周鸣初的手。


    周鸣初托住她的后脑勺,感觉今夜的她格外柔软,不像以前,求饶的时候很?少?,对?他又抓又挠的时候更?多,或者死咬嘴唇,或者换个动作都像要打一架。她今晚格外的愿意配合他,手臂圈在他脖子上,他问的话她也愿意回答,特别的放得开。


    只是第二天睁眼时身边空空的,宿醉又纵情的一夜,他清醒得有?些慢,但还?记得她的体温,迎合的身躯,以及负气一样?的那一句,都像一场春梦。


    起来看了看,她的东西全部拿走了,包括牙刷。


    肩膀微微抽疼,周鸣初洗了把脸,洗完摸摸镜子,感觉镜子里也少?点什么,却又说不清少?的到?底是什么,直到?晚些时候去公司,看见文禾的辞职申请。


    要辞职


    【Chapter 64】——


    辞职是?早有的想法, 申请也是早就拟好了的,不像上次简短,也不到洋洋洒洒的幅度, 但写了?在e康的收获, 和对公司的感激。


    文禾自认比前两次体面得多。


    汪总找她?问情?况, 她?也有一句答一句,听不出是?受了委屈或对公司有什么不满。


    “公司很好,大家都很好,只是?我自己有其它想法。”文禾笑着说:“我在e康待了?三年多, 毕业以后就?在这里, 感觉再待下去要懒出惯性了?, 就?想换个环境。”


    汪总沉思?了?会。


    作为?上司,他没听过她?的抱怨,尽管他说过碰到困难可?以找他, 她?却还是?自己解决得多,是?一个足够自觉的,让人省心的下属。


    不用扬鞭自奋蹄, 这是?汪总给文禾的评价。


    对于她?的离开,汪总觉得可?惜,他想培养她?当自己的助手, 但显然她?这次的离开不是?一时起意而是?有了?更好发展,那也只能无奈放行。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职场上的聚与散, 都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叹一口气,汪总没再多留她?, 问起客户的事:“钟总是?不是?到了??”


    “应该到广州了?。”文禾看眼手机,刚好客户发了?信息, 说快到产线那边。


    她?跟汪总也赶过去,一起看了?新型号产品,看完去吃饭,到餐厅门口,钟总一声?响亮的吆喝:“周总!柳总!”


    前面?电梯,周鸣初一群人正准备上去,两边打过招呼,换了?个大包间一起喝酒。


    两个客户都是?爱拼酒的,席间气氛不用炒也很热闹。


    “听说钟总这次跟e康对赌,赢得不错啊。”柳总老样子,还是?张嘴就?一口泰味:“还是?钟总有魄力,去年张经理让我们参加,我们还犹豫得很。”


    “哪里哪里,我们也是?运气好,要不是?您这边让名?额,我们这些小代理连参加的资格都没有……”钟总红光满面?,嘴上却还是?谦虚:“我们能力有限,全靠文小姐鞭策,还有厂家这边支持。”他顺势给周鸣初敬酒,转身跟文禾碰杯。


    按顺序,文禾也跟周鸣初碰了?碰,他举着杯子,视线从她?的笑脸滑过。


    两位代理商在席间互吹又互捧,钟总姿态更低一些,对这位广西老表很尊重,很愿意赔笑脸。


    她?忽然想起点什么,问张尔珍:“珍姐,柳总跟三柳那边有什么关系么?”


    张尔珍说:“一大家的。”


    文禾想了?想:“三柳好像是?福建那边的。”


    张尔珍点点头:“他们祖上都在福建。”


    那怪不得了?。


    若有所思?间,张尔珍问:“华北渠道会你?去么?”问完忽然想起来:“我忘了?,你?当主?持,你?得去。”她?伸手,很自然地帮文禾扯了?扯衣领。


    文禾意识到什么,摸摸那一片,昨晚周鸣初在她?身上又搓又咬,估计留了?什么痕迹。


    文禾把头发拨到前面?,不久饭局结束,客户走后周鸣初看了?她?一眼:“要辞职?”


    “是?的。”文禾点点头。


    周鸣初问:“找好下家了??”


    文禾微微一笑。


    周鸣初没再说什么,像是?随口一问,也并不关心她?去哪里。


    他说过,他谁也不会留。


    文禾对周鸣初的反应早有预料,他不是?杨宇也不是?梁昆廷,他当然比那两个都好,但是?她?跟他不合适,彼此都无计可?施。


    他们的感情?起源于上下级,也受制于这种关系,而像楔子一样卡在她?心里的,始终是?和他之间的差距。她?想追上他,想够得着他,他或许懂她?,高高在上一眼看透,也或许不懂她?,但不重要。


    踮脚很累,而居高临下是?不费力气的,她?与其一门心思?追赶他,不如找好自己的节奏。


    不久,华北渠道会。


    今年的渠道会在河北,比去年简单很多,一起开个会吃个饭,有问题解决问题,有政策宣扬政策,文禾这个主?持当得也轻松,不用换礼服,不用站得腿酸。


    吃饭时张吉安一直跟着周鸣初,挡酒或帮着应酬递话,他都做得不错。


    邓宝昌笑呵呵地说:“小张我一看就?是?个醒目人,小伙子上道,大有前途。”


    文禾也这么觉得。


    她?看着张吉安,厚厚的头发打薄了?,人也看着没以前那么呆。


    对大多数资源学?历背景一般的人来说,销售是?一个不错的出路,如果吃得了?苦受得了?气,愿意在这一行沉淀下来,不管是?资源的积累还是?收入的提升,该有的都会有。


    跟邓宝昌聊了?会,一部有人过来说续约的事,邓宝昌满脸的笑:“太客气了?,咱们该怎么样怎么样……现在在走流程,过两天就?会到总部,有什么问题随时找我,别整得这么客气,应该的应该的。”


    全程,邓宝昌的姿态跟杯子一样低,对谁都格外?谦逊,也格外?谨慎。


    小皮总打了?个喷嚏,在旁边搓着鼻子说:“老邓今天够能装的啊。”平时可?没这么随和,浑身的臭架子。


    文禾笑笑:“可?能今天心情?好。”


    职场人千变万化,拼的是?洞察力,和能屈能伸的一条腰。


    她?把那天在产线拍的视频和图片给小皮总,小皮总仔细看了?,把她?拉到一边,说打算增资。


    增资是?好事,文禾问:“是?有大标么?”又问:“增资的事,皮老板怎么想?”


    小皮总说:“我爸比较谨慎,总在犹豫这犹豫那……”他跟文禾讲,也是?希望文禾帮忙说服他老爹。


    增资这种事机会和风险都有,老一辈的谨慎和新一辈的进取,观念间碰撞是?迟早的事,文禾想了?想,跟小皮总一起去分析那个标,也一起想怎么说服皮老板。


    谈完已经深夜,多数人都散了?,文禾边回酒店边给姜姜打电话,小皮总给介绍了?一单生意,他朋友在深圳那边开的医美诊所,需要采购仪器。


    姜姜时间对不上:“我那天有货要出,让晓诗去吧,老板是?东北人,应该跟她?更聊得来。”又调侃她?,说这个股东入得好,出趟差还记得给她?们揽生意。


    “那不然呢,你?们挣一块也有我三毛啊。”文禾跟她?开着玩笑,挂了?电话去电梯间,熟悉的高大身影站在视线范围内,周鸣初也正被一个经销商缠着在说些什么。


    “周总。”文禾经过打了?声?招呼,那个经销商才看眼手表,意犹未尽地跟周鸣初道别。


    一前一后,文禾跟周鸣初走去电梯间。


    电梯间里有对情?侣,如胶似漆,姑娘双手抱着男朋友的腰,男朋友替她?拎着包,低头啄她?嘴唇。


    四人同乘一班电梯,小情?侣十指紧扣,一个依赖一个宠溺,人前也并不回避,等到了?楼层,小情?侣一出去就?迫不及待地拥吻起来。


    文禾的面?容与周鸣初一样平静。


    他们在同一层,这次是?两间房,走廊同行一段后各自进了?各自的房间,谁也没去打扰过谁。


    因为?去了?趟小皮总公司,文禾晚一天才回的广州,回去后又跟吕晓诗一起跑深圳,谈小皮总介绍的那个客户。


    文禾是?第一次跑医美的单子,她?不太懂,去就?是?露个脸,主?要谈单还是?靠吕晓诗。


    对吕晓诗来说医美比做药有意思?得多,尽管进去前她?接了?一通表情?古怪的电话,但今天状态出奇的好,跟客户也越聊越投缘,东北人的爽快劲一上来,客户当场就?签下单。


    出来后,吕晓诗对文禾一比手势:“姐妹,欧了?!”


    文禾看她?眉飞色舞的,跟她?握握手:“那祝贺吕老板今天开单。”


    “嘿嘿。”吕晓诗神气坏了?:“照这个进度下去,咱不得赚个盆满钵满。”她?已经开始幻想公司发展:“我已经跟我家里人说了?,三年之内做大做强,到时候把那一层都租下来,咱们也搞个百八十人的团队,多风光。”


    文禾说:“百八十人,那一个月得发多少钱。”


    “发得多挣得也多嘛!”谈成一单的后劲是?巨大的,吕晓诗信誓旦旦地跟文禾聊一路,聊回广州还意犹未尽,干脆跟着文禾回家,说是?看看她?养的猫。


    一回家,客厅的垃圾桶被反盖在地上,里面?东西到处都是?。


    “好家伙,搁这儿造反呐?”吕晓诗看得眼睛发直。


    “没事,估计是?怪我回家太晚,故意闹的。”文禾已经没脾气了?,让她?坐,自己弯腰收拾。


    “它老这样吗?”吕晓诗说:“给它关笼子里呀。”


    文禾摇摇头:“我老在外?面?,十几二十个小时关着它,太难受了?。”


    “也是?,关出抑郁来就?不好了?。”吕晓诗蹲下来瞅这大白猫,四肢朝天的时候照侧脸,胖得像猫和老鼠里的小杰瑞,就?是?不太亲人,逗两下就?凶相毕露,作势要挠人。


    收拾完客厅,文禾做晚饭时毛露露也来了?,她?忘记带家里钥匙,老公出差明天才回来,不想换锁,就?来文禾这里挤一晚。


    三个女孩儿在一起,整个家都热闹起来。


    吕晓诗今天高兴,喝几听啤酒说得没完没了?,大部分时间在骂她?那个前男友,也骂自己眼光差,谈了?个垃圾。


    一跳出关系,好像什么都看透了?,吕晓诗不屑道:“他还骂我废物,我没嫌弃他家里穷得拉稀。”


    “什么傻逼男的,就?是?等你?去扶贫嘛!”毛露露也觉得太扯了?:“还是?我们湖南的?什么鸡脑壳,真给我们湖南丢人!”


    文禾静静听着,偶尔陪着喝一口,喝完被毛露露扒拉:“你?怎么不说你?的啊?”


    “我吗,什么?”


    “说说你?男人啊。”吕晓诗贼笑。


    她?刚刚在鞋柜里看到有男鞋,洗手间也有男人的剃须刀和多一支牙刷,卧室里找找,估计还能找到男人衣服。


    脸有点痒,人有点困,文禾打了?个呵欠说:“没什么好讲的,已经结束了?。”她?看毛露露还在翻吃的:“要不我再给你?下碗云吞?”


    吃得太多,毛露露正想拒绝,吕晓诗竖起手指:“给我也下一碗,不知道为?啥,这几天饿得像有了?。”她?最近食欲大增,盘子里一点剩菜都想拿个馒头沾着吃掉。


    毛露露忽然一个激灵,人都坐直了?:“我靠!我不会真有了?吧?”她?仔细一想,确实大姨妈一个多月没来,吓得赶紧要叫验孕棒。


    吕晓诗自来熟,脑袋靠过来说:“多叫一个,我也验验。”


    文禾问:“你?不是?分手了?么?”


    吕晓诗说:“嗯……是?分了?。”但不小心睡了?个男的。


    原本,吕晓诗想吸取上一个男朋友的教训,不轻易谈恋爱,但却还是?轻易跟宋川滚到一起,还就?在她?家的新房。


    床垫送来没过夜,就?被他们压了?一道。


    她?至今也没想清那一夜,到底是?他笛子吹得太好,还是?因为?她?拉了?一回他挂在腰上的卷尺,而他按住她?的手,突然气氛就?不对。


    这个姓宋的小设计师,清秀中带点滑稽,话痨还要装矜持,翘得都贴肚皮了?还半推半就?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搞设计的都这么扭捏。


    晚点验孕棒送过来,毛露露说:“你?这么淡定吗,要真怀了?怎么办?”


    “真怀了?就?生呗,反正我爸妈想抱外?孙。”吕晓诗心不是?一般的大,四仰八叉一躺:“我今晚也不回去了?,咱们挤挤。”


    依誮


    这样的经历,文禾很少。


    上一次跟女孩子同床共枕彻夜聊天,好像还是?和章茹。


    上学?时,文禾是?被孤立的那个,到大学?也是?独来独往,像这样的女生夜晚,你?蹭我我蹭你?,叽叽喳喳讲个没停,一度是?她?很羡慕的场景。


    但工作以后,她?的那些遗憾好像又补了?回来,这种感觉很奇妙,几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什么都能聊,也什么都要问一嘴。


    比如毛露露揪着文禾:“你?跟那个谁真分啦?”


    吕晓诗问:“谁啊?”


    “她?们那个老总。”毛露露说:“姓周的。”


    吕晓诗惊呆了?,一伸手,作势要掐文禾的脖子:“是?不是?!是?不是?那一年陪你?谈单的那一个!你?说!”


    文禾被她?晃得脑袋晕:“你?小心,真怀了?等一下孩子都动到。”


    “你?管我!”吕晓诗哼哼地算帐:“小骗子你?还骗我,我就?说你?们不对劲,他把你?从安徽带回广州,还出面?替你?谈单,没点儿猫腻哪可?能那么好!”


    文禾困得眼泪直流,一看时间已经很晚,打了?个长长的呵欠说:“睡吧,我明天还要去出差。”


    吕晓诗不肯放过她?:“你?说,你?家里那些男人东西是?不是?他的?”


    文禾点点头,困倦中想起那些东西要找个时间打包好,叫个闪送给周鸣初送过去。


    次日早起,另外?两个排队去验尿,毛露露中了?,吕晓诗平安。


    吕晓诗心有余悸:“还好还好。”她?嘴上说得轻松,真要是?怀了?,也得哭鸡尿嚎不知道怎么收场。


    至于毛露露,文禾问:“会不会是?炸胡?”她?边戴手表边说:“我看网上很多人怕不准都是?买两根换着测,你?们要不要测多一条,或者明天过两天再测。”


    “行吧。”毛露露抹了?把脸,一看时间真的快来不及,三人匆匆忙忙洗漱,出门各忙各的去。


    今天开渠道会的是?两广区域,在中山,自驾过去就?行。


    两广这边渠道会是?不一样的氛围,场地大,排场也大。因为?有政府接待和研发会议,周鸣初这回没出席,而他不在,庞大海简直像个土皇帝,经销商们要巴结他,总部的人也要受他调配。


    文禾因为?是?主?持,开场前自己在操作台检查文件,点开资料做最后准备时,脑子忽然空了?一下。


    她?遇到了?和nana一样的问题,误删备忘录里的内容。


    文禾当下没慌,按记忆去输账号和密码,但只对了?一个,另外?的试几次密码都不对,怕锁定,她?没敢再试。


    偏偏庞大海在那边叫:“主?持人过来,我有流程要加,你?给我写上去。”


    “稍等一下。”文禾没理他的催和喊,极力镇定下来,拿着手机出去找了?个安静的地方?。


    电话拨出去,那边响起周鸣初的声?音:“喂?”


    “周总,打扰一下。”文禾这时也顾不得别的,握着手机问:“您现在有空么?”


    周鸣初问:“什么事?”


    文禾把事情?跟他说了?一下,她?知道他还有她?家里钥匙:“你?帮我把钥匙给茹姐,让她?替我拍一下平板上这个便签。”


    “章茹不在。”周鸣初语气很淡。


    文禾拿不准他的情?绪,但有得选她?也不想打给他,于是?沉默片刻,还是?问出口:“那,您方?便走一趟么?”


    有一会,终于听到那边回应:“等着。”


    挂断电话,周鸣初从五楼回到三楼,章茹刚跟完培训,见他脸色极坏,转头问孟珍珍:“这位靓仔又怎么了??”


    孟珍珍给她?问得一头雾水:“怎么了?,周总不是?天天这样么?”


    章茹挠挠头,也是?。


    钥匙在车上,开车过去很顺利,到后打开门,跨过肥猫,找到平板,先断网再输密码。


    打开备忘录后,周鸣初找到误删的那条发给文禾,文禾回复得很快,说了?谢谢,也请他把他的东西收拾一下。


    周鸣初面?无表情?。


    她?跟他最后一晚,把她?的东西全部拿走,也义?无反顾地辞职,什么意思?,他心知肚明。


    周鸣初退出备忘录,视线望着锁屏的照片。


    照片里是?小时候的文禾,穿着一条很粉很蓬的裙子,应该才几岁,一双腿已经细又长,脚上一双发光的漆皮鞋,鞋尖两颗硕大的蝴蝶结,大到夸张。


    她?被父母合力抱在中间,像个脚不沾地的小公主?,脸上表情?也娇娇的,活脱脱一只倨傲的孔雀。


    他没见过她?这样的神色。


    周鸣初想起放在她?老家堂前的父母遗照,很年轻,跟这张照片里的样子相差无几。


    她?没有主?动提起过她?父母的事,他只知道是?在三年级的时候离开的,三年级的小孩,应该不超过十岁。


    周鸣初看了?一会,点进相册,看到更多她?小时候的照片,尽是?满脑袋发卡和五颜六色的裙子,要么被人抱着,要么是?她?抱着公仔娃娃,所有照片一个共同点,灵动,娇气,也神气,跟现在仿佛两个人。


    还看到他姓氏拼音的分类,里面?是?在他家里拍的几张照,缸里的鱼,窗外?风景,客厅的音箱,落灰的乐器,也有在他家里做过的菜。


    他以为?她?只拍跟她?自己有关的东西,原来也拍过这些。


    只是?从来没有出现在她?朋友圈,也没有私下发过给他。


    鱼缸的那一张还打有文字备注,他家里的鱼怎么喂,缸怎么调上下水,怎么看氧度。她?记的笔记像个认真的学?生,但他教的时候,她?却一脸不愿意听的样子。


    猫上沙发,周鸣初站起来,随意地在这个家里看了?看。


    大概早上走得忙,今天不比以前那么干净,茶几上还有喝剩的奶茶,没收的数据线,沙发旁边的柜子上放着一些产品册子和培训资料,全部贴满便签,记满笔记,应该是?刚到销售那会的事。


    周鸣初翻了?几页,能想象到她?回家后死啃产品手册,硬记培训内容的样子,又或许还笨拙地练过话术,要么对着镜子,要么对着空气。


    她?的蜕变里,这些都是?抽丝剥茧的痕迹。


    又想到她?那几次的眼泪。


    那么爱哭的人,并不顺坦的职场路里,大概私下也哭过,他记起她?在很长的时间里总是?站得笔直,后来混熟了?也会跟人嘻嘻哈哈,但仍然绷着一根筋,没有完全放松的时候。


    公司还有事,周鸣初接了?个电话准备走,到门口时看见猫在翻卫生间的垃圾桶,咬出什么东西在地上,他走进去,看见几根验孕棒。


    抓痕


    【Chapter 65】——


    中山的渠道会开得大张旗鼓, 劳民伤财。


    两广的?成绩是显而易见的?,虽然只有两个省,但哪个省单拎出来业绩都是在前列的?, 这也是庞大海的?底气, 只是底气太?足容易飘, 尤其是在听多了吹捧的情况下。


    张吉安手里有马上要续约的客户,已经在庞大海手里卡了一个多月,他总有理由拖着你,就是不爽快。


    文禾去问, 庞大海懒散道:“不还没到期么, 上半年?的?考核里有几个数不太?对?, 我再叫人核一下,老代理商的?数据太?厚了,资料找出来我们再对?对?, 急什么?”又提到周鸣初:“周总说?了,渠道我们必须把好?关……现在搞出口?,公?司名气也起来了, 那该淘汰的?就淘汰,必须优中选优。”


    他扯得一嘴官腔,明显就是话中有话,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文禾知道他什么意思。


    张吉安迟疑道:“要不,我跟周总说?一下?”


    文禾没吭声。


    早前二部也有一个续约的?, 被庞压着最后差点资格都丢掉。那个是二部为数不多的?老实人,低声下气求了庞大海很?久, 时不时被他找理由刁难。


    文禾思索很?久,决定先把这个约给续了, 她叫住张吉安:“你去跟代理商说?,姓庞的?那里我去。”


    去,就必须要赔笑脸赔酒,庞大海对?三部的?人一向没好?脸,文禾跟他呛过几句,现在灌她更没话说?,红的?白的?,怎么痛快怎么来。


    文禾喝得几乎耳鸣,张尔珍过来给她递了杯茶:“老庞,差不多就可以了,都是自己?人。”


    庞大海也被她喝得有点站不住,搓了搓脑门?,粗声粗气地笑:“张经理,怎么讲得好?像我故意灌人一样,我是看文美女?今天兴致好?,陪她喝几杯。”


    “嗯,散了吧,该清场回?广州了。”张尔珍没跟他多说?什么,指挥着总部的?人收拾东西,把车开上把人捎上,赶回?广州。


    她跟文禾一辆车,路上问文禾:“确定要走了么?”


    文禾点点头:“确定了。”


    “什么时候走,过完年?吧?”


    文禾打着呵欠说?:“交接好?了就走。”DC给的?待遇很?好?,不用非待到年?底,也没必要拖拖拉拉。


    喝得人都困了,文禾清了下嗓子:“尔珍姐,你们也有客户刚刚在庞经理手上续了约吧?”而且她听说?有一批急货,庞大海在调度上是偏向一部的?。


    张尔珍点点头,见她总打呵欠:“你睡吧,回?头再说?。”


    文禾是真的?想睡。


    她回?家后拼着最后一点清醒劲喂了猫搞了卫生,发现周鸣初东西还在,但人已经困得恍惚,去洗手间吐过一回?后,躺到床上沾枕就睡。


    喝酒过量的?感觉就跟熬夜过度一样,心跳加速,筋麻骨软,稍微有点动静也跟鬼压床一样,不想醒。


    周鸣初进来时,安静得像没有人。


    这是他今天第?二天走进这个家,没多大,但很?干净,也很?整齐。


    肥猫走过来,像以往的?每一次那样,满脸警惕地仰头看他。


    周鸣初也像以往的?每一次那样,没搭理它。


    走进卧室,文禾躺在床上睡得很?熟。


    周鸣初用视线细细地描着这张脸,想起她小时候的?照片,变化太?大,大得不像同一个人。


    他猜她父母在,也不一定认得出来。


    酒后太?热,周鸣初脱了外套搭在床尾,口?袋里的?石子滴溜溜滚到客厅,他弯腰去捡,那只肥猫却像这辈子没吃过东西,张口?就吞。


    周鸣初抓住它:“吐出来。”但这猫死倔,转身就跑。


    周鸣初两步把它抓住,拍它脑袋再警告一次:“吐出来。”


    猫不听,大概也被拍得疼,它耳朵贴在脑门?上,拱着背怒视周鸣初。


    周鸣初没什么耐心跟它周旋,右手顶住下巴迫使它张开嘴,终于?石子掉出来,他伸手去捡,猫却狠狠地往他手上抓了几下,跟着往后退,朝他哈气。


    “麻圆!”文禾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她被吵醒了。


    周鸣初低头看伤,文禾也过来看了看,他左手已经被抓出痕,尤其虎口?那一道,深可见血。


    文禾皱眉:“先去冲水吧。”她想让他去洗手间,周鸣初却不动,定定地看着她:“晚上的?饭局,我碰到谷志德,”他问:“你要去DC?”


    文禾点点头:“是的?,有什么问题么?”


    周鸣初答非所?问,他低头看她:“你多大?”


    “你发什么神经?”文禾想退开,却被周鸣初圈在怀里,他灼灼地看着她:“我们结婚。”


    他的?酒气喷在皮肤表面,文禾的?脸微微酥麻,她挣扎着看他:“你喝多了吧?”


    “我认真的?。”周鸣初低头,几乎要碰到她的?脸:“你想辞职,可以,但DC太?乱,我给你安排其它地方。”微微停顿再说?:“然后我们结婚,你把孩子生下来。”


    他本来没想要孩子,不认为有这个必要,但看到她平板上的?那些?照片,又想起她曾经给他发过麦坤儿子的?照片,想她应该也是喜欢小孩子的?,所?以他觉得,生一个像她的?女?儿也好?。


    文禾只觉得他在发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放开。”


    周鸣初没动。


    文禾用尽全力从他手里挣脱,拿了个袋子开始收拾他的?东西。


    男人不像女?人,日常用的?东西并不多,衬衫裤子,皮带,几条领带,洗漱用品……


    收拾到洗手间时,周鸣初跟进来,看了看她的?肚子:“你没怀孕?”


    “你有病吧,我什么时候说?我怀孕了?”文禾把他的?剃须刀放进袋子里,忽然顿了下,意识到他可能看见毛露露她们用过的?验孕棒,怪不得会来找她,原来以为她怀孕了。


    文禾觉得好?笑,周鸣初却走过来,抓住她的?胳膊把她带到身边:“我以为你怀了。”接着说?:“没怀,也可以结婚。”


    文禾抬头看他,喝醉的?人目光迟钝又迷离,两个人身上都有淡淡酒气,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有探究的?兴趣,只是一字一顿地说?:“我不会生你这种人的?孩子,也不会跟你这种人结婚。”


    周鸣初低头看她。


    文禾把东西递给他,见他不接,从他怀里退出来,随手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一回?头,见周鸣初跟了出来,看着她问:“我什么人?”


    文禾没说?话。


    周鸣初一把握住她的?肩,她站得没那么刻意的?直,却是一副压也压不弯的?样子。


    周鸣初手指力度收紧:“说?说?看,我什么人?”他声音很?平静,眼里却分明浮起一丝暴烈情绪。


    文禾扯了下脸颊,没扯动:“我们不是一路人。”她跟他正式说?分手:“我们分开吧,以后请周总不要再来找我。”


    周鸣初看着她:“我给你机会考虑,等你考虑好?了,我们再来谈这件事。”他眼神不明,嘴里说?要等她,却又不肯放开她。


    文禾说?:“我不用考虑,不管辞职还是分手,我想得比你清楚。”她眼底冰冷一片,像干透的?河面。


    周鸣初盯了她一会,眼里那种暴烈的?情绪渐渐消退,他把人放开,走去茶几旁边翻那个袋子,手上的?伤就那么敞着,伤口?狰狞,人却浑然不觉。


    “这什么?”他推了下袋子,里面倒出来一堆东西。


    文禾说?:“你的?东西,还有你妈妈给的?东西,应该都在这里。”


    确实都在,不管是表,还是红包。


    周鸣初用手拨了拨:“买的?东西不要,给你的?车不开,生怕欠我是吧。”他抬头问她:“欠我很?不舒服?”


    文禾点点头:“对?,欠你一点我都不舒服。”


    周鸣初表情淡下来,面容也变得有些?陌生:“那你觉得,你跟我算得清么?”


    文禾微微皱眉。


    周鸣初拿起外套,轻描淡写道:“你怎么不去问问你客户,最后那个对?赌的?单子从哪里来的??”


    文禾脑子里慢慢溯回?,也慢慢想到,怪不得那天钟总一直给他敬酒,还说?感谢厂家。


    她张了张嘴:“是……你?”


    周鸣初没说?话,把她家里钥匙扔在茶几上,一脸漠然地离开。


    离职


    【Chapter 66】——


    周鸣初走后, 文禾站了很久,又去?把?那个袋子里的东西收起来。


    他什么?都没拿走,但他说得?很清楚, 也很对, 她一路走来都有他的痕迹, 还妄想?跟他算清。


    文禾把东西一件件捡回去?,忽然又想?起之?前对赌成功,她还迫不及待给他打电话。


    怪不得?他不当回事,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次日的?会, 周鸣初手上敞着那道伤, 章茹问起, 文禾只说了句:“我家里猫抓的?。”


    章茹没有多问,文禾也没有多说,但她知道周鸣初那句话就是想?让她看清自己, 她一直欠他,却刻意一副清高样。


    她明白。


    很快,文禾的?辞职彻底批了下来, 她已经是管理层,流程需要走到周鸣初那里。


    周鸣初很干脆,多一个字都没写。


    对赌的?事文禾没有去?问客户, 她知道周鸣初嘴里没有废话,所?以没有问的?必要,而且离职前她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关于庞大海的?。


    文禾跟这人结怨太多,不管是之?前冲单的?事, 还是地区被抢的?事她都没有忘记,加上这回续约, 她打定了主意要对付这么?个人。


    于是最后的?交接期,文禾跟张尔珍合计过几回,整理和收集了一堆的?资料,由张吉安出面,带着两个部门的?证据举报了庞大海。


    原因有几个,一是张吉安刚好有代理商在庞手上续了约,他出面更有说服力;二是这件事如?果顺利,对举报人来说是能记功的?,所?以文禾有私心;至于张尔珍,则是也看出周鸣初想?提拔张吉安,于是卖个人情?,笑道:“小张是我们本家,我相?信他。”


    张吉安也没有怯懦,举报邮件发出后,他在会议上直接指出庞大海在区域立潜规则收保护费,不给,要么?想?方设法干掉代理资格,要么?在货物的?调度上极尽为难。


    品牌上了一定的?名气,代理资格是可以被当作资源去?摆弄的?,而什么?叫失道者寡助,这句话在庞大海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调查期间不仅没有一个人向着他,还陆陆续续爆出其它吃拿卡要套费用?的?问题,很快,庞大海被e康开?除。


    文禾在他后一周离开?e康。


    离职前,她去?了章茹的?婚礼。


    这是文禾看过最热闹的?婚礼,章茹被父亲挽着入场,一首无名指的?勇气唱得?无比动听。


    对文禾来说,章茹是她在这座城市,甚至是她出来工作以后碰到的?第一个暖融融的?人,也是有章茹,她才?会在碰到任何事任何人的?时候,始终相?信这个社?会没有那么?坏,也始终对自己存在信心。


    今天看她走向幸福,文禾也鼻子酸酸,旁边有个小小的?女孩子拉她的?手:“姐姐,给你?纸巾。”


    文禾低头,一眼认出是瑶瑶。她在章茹的?手机里看到过无数次,今天终于见到本人,一时可爱得?心都要化了,蹲下来说:“谢谢你?呀。”


    “不用?啦。”小瑶瑶把?纸巾给她,肥墩墩的?小手摸了摸她脑门:“姐姐你?好高,好靓女喔~”


    佳佳也蹲下来:“那你?以后要吃多一碗饭,以后也像这个姐姐这么?高,知道吗?”


    “嗯嗯。”瑶瑶用?小拇指挖蛋挞,挖完给佳佳,佳佳一脸嫌弃:“给你?妈吃,或者给你?爸吃。”


    瑶瑶说:“我给妹妹吃。”


    她嘴里的?妹妹是佳佳女儿,佳佳手一抬:“打你?啊,一天到晚欺负我女儿。”


    “嘻~”小瑶瑶把?蛋挞给文禾,自己像只小企鹅一样跑了。


    “古古滑滑。”佳佳让文禾把?那个蛋挞扔掉,问她:“我听说你?辞职啦?”见她点?头,又问:“找好下家了么??”


    文禾嗯道:“找好了,下周就去?报到。”她见佳佳眼睛滴溜溜望着自己,笑道:“怎么?啦?”


    佳佳不好意思说找模特,眼睛一转忽然想?起个事:“我听章茹说你?还开?了个医美公司,卖仪器的?。”她想?起自己老公有朋友是开?医美医院的?,于是拉着文禾过去?找:“老杜!”


    杜峻正抱着女儿和周鸣初说话,很有礼貌地问:“侬好,有撒贵干?”


    “巴子,少给我装。”佳佳拉住他问:“你?不是有朋友开?医美医院?搞个单子来。”她给文禾拉生意。


    杜峻认识文禾,瞟了眼周鸣初说:“这不得?找周总么?,周总有个妹妹就做这个的?。”说完勾住女儿的?手指往上提了提,立马被佳佳骂:“小孩子韧带松,容易脱臼的?知不知道?”


    “哪有这么?容易脱臼,我女儿又不是高达。”杜峻说归说,还是老老实实把?女儿抱到怀里,再带着一脸扯火的?老婆走了,剩下文禾跟周鸣初。


    这么?多天两人没怎么?说过话,而名义上,他已经不是她的?上司。


    文禾当然不会指望周鸣初给自己介绍什么?生意,但想?起对赌的?事,还是说了句:“谢谢你?帮我,有机会我会还你?的?。”


    周鸣初说:“没必要,要断就断个干净,还还什么??”


    文禾笑笑,到了新娘抛花束的?时间,她也被叫过去?站队。


    台上人挤人,一众未婚男女分列两侧,灯下的?文禾皎洁细柔,人也挺拔,笑得?比任何一次都舒展。


    不知道是因为离开?e康,还是离开?他。


    周鸣初站了会,跟叶印阳打声提前离场的?招呼,去?往深圳。


    深圳似乎永远晴天。


    谷志德和卢静珠结婚的?事,今天是两边父母见面的?日子。


    谷志德父母都是农村人,尽管儿子已经混成了大公司老总,老人还是一脸拘谨,在这栋大房子里不敢走也不敢看,脸上带着局促的?笑,未来亲家说什么?都点?头。


    而对于继女的?婚事,周父并没有太大的?感想?,他能做的?就是招待好亲家,尽职尽礼。


    卢静珠心知肚明。


    她对这位继父很了解,她嫁给谁他并不关心,毕竟不是亲生女儿,但儿子要娶谁他却肯定想?掺一脚,想?保证儿子的?婚姻无风无雨一路晴。


    他最疼这个儿子,心里对这个儿子有多亏欠,就多想?弥补。


    可惜儿子不一定领情?。


    眼见周鸣初是一个人来的?,周父问:“你?女朋友呢?”


    “分了。”周鸣初说:“这不是你?想?看到的?么??”


    周父虽然不满意他的?语气,却还是点?点?头说:“分了也好,再找更合适的?,结婚的?时候叫你?妈妈回来,让她也高兴一下。”


    周鸣初说:“你?可以直接去?国外找她,她会更高兴。”


    周父不想?跟他争这些:“你?不用?跟我说这种话,我始终是为了你?好。”


    周鸣初却说:“你?不知道什么?叫为我好。”


    周父顿了下,一转头,周鸣初已经恢复无情?无绪的?面孔。


    他不是多想?来吃这顿饭,只是好过一个人待在家里,陪着两条鱼。


    气氛全程还行?,婚事商量得?也算顺利,只是谷志德母亲提到生孩子的?事,卢静珠根本不搭理。这位长辈大概觉得?没受到尊重?,搬起架子正想?说她几句,被谷志德用?目光一扫,顿时讷讷,不敢再说半个字。


    饭后,继母何琳悄悄找到周鸣初。


    “阿鸣。”何琳一脸担忧:“我总觉得?志德这个人不太对劲,你?跟他是同行?,你?们平时也有接触,你?跟我说句实话,志德这个人到底能不能信?”


    周鸣初问:“哪里不对劲?”


    何琳不好说,她一直觉得?谷志德让人感觉森森的?,今天更有这种感觉。


    连父母都唯唯喏喏的?人,她实在有些害怕。


    周鸣初却问:“他当时来做家教,不是你?找的?么??”


    何琳连连摇头:“不一样,多少年前的?事了,那时候他还年轻……”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放心:“你?帮我劝一劝阿珠,趁现在没到那一步,还有得?反悔。”


    周鸣初只说了句:“我劝过,没用?。”要是有用?,就不会走到这一步。


    有些人,非要撞破头才?知道错。


    离开?深圳,周鸣初回了广州。


    时值国庆,道路冷清不少,空气中湿度有增加,大概是第二天又要下雨。


    环岛拐错路,周鸣初绕多一圈才?回到家,缸里两条鱼已经饿傻了,一见他就把?嘴张大,尤其那条柠檬鲨,贴着壁游了半圈,蠢相?毕露。


    周鸣初去?备食,一条多宝几条带鱼,分成段放在盘子里,旁边有只斜口的?沙拉碗,是喂过猫的?。


    他过年的?时候帮她养了几天猫,他的?鱼吃什么?,那条猫就吃什么?。


    那几天里她每天都要给他打视频,一遍遍围着那条猫看,为了看猫,视频里的?声音也比平时温柔,容易逗。


    手上的?伤口已经痊愈,留下淡淡一条疤。


    鱼有记性,猫却喂不熟。


    国庆后开?工,周鸣初拿到了董事会的?任命,而DC那边,文禾也正式过去?上班。


    到了新场子,考验的?是对于规则的?体察,所?以一开?始,文禾并没有着急要改变什么?。


    原团队,原渠道,对销售来说有业绩才?有尊重?,管理层一样,尤其是像她这样空降的?。


    文禾梳理了近三年的?市场数据,也把?团队每个人的?业绩图过一遍,再选人拨人,听话的?教,不听话的?先放着。


    她不算有资源的?人,但扎扎实实在一线做过这么?久,对产品对渠道对终端都有她的?理解,又好在DC也是行?业前列,所?以文禾不用?担心产品比谁差名气比谁低,她要做的?,是先带团队干点?业绩出来。


    这点?业绩,文禾拼了三个多月。


    不管跑渠道还是跑展会,她都带着手下的?人冲在一线,能跑的?就要跑一趟,最夸张的?时候,连续半个月都在外地出差,猫只能让毛露露帮忙喂,等出差回家,麻圆都要认她半天。


    好在付出终有回报,元旦过后整理数据,她带的?团队业绩不降反增,虽然增得?不算多,却是她实实在在的?成绩。


    谷志德额外给一批经费,作为鼓励,让她带着团队出去?聚餐。


    聚餐选在海珠,路上听同事提起e康,说成立了海外的?子公司,又拿了什么?专利做了什么?创新,同事说:“这国字号还越拼越有劲了。”


    nana说:“现在都扶持国产,他们在国内搞得?好,出口又不一定。”她主张不能涨同行?威风。


    “Wendy姐!”有人喊文禾:“你?不讲两句么?,那可是你?老东家?”


    文禾笑:“就是老东家才?不能乱说,你?们想?让我讲坏话,我可不傻。”酒店入口,文禾打下转向灯,拐了进去?。


    都是同行?,e康的?消息也没有断过,比如?周鸣初上任之?后做了什么?,她就算不听人讨论,朋友圈也能刷到。


    偶尔也会想?到那个晚上,周鸣初醉醺醺地跟她说要结婚,误会她怀了孩子,张口就让她生下来。


    可生孩子这种事文禾已经很久不想?了,她曾经幻想?过和自己爱的?人组成小家庭,生一个可爱健康的?小宝宝,但现在发现,事业上的?成就感远远大于家庭,她要的?确定性只有工作才?能给她。


    谈了几个单,单值多少,下属人均产出又是多少,数字能换算成钱,换算成在部门的?地位,和在下属眼里的?高度。


    这些才?是稳定的?东西。


    车子驶入负1地库,一路开?过来,同事这辆车手感还不错,文禾打算年后买一部来开?。


    停好车后她让团队先上去?,自己接了个客户电话,讲完后才?搭电梯,上到一楼,电梯外站着周柏林。


    文禾微微一怔,很快扬起笑容:“周叔叔。”


    周柏林愣了下,反而慢半拍:“你?好。”


    文禾替他们挡着电梯门,礼貌地问:“您几楼?”


    “9楼。”


    “好巧,那我们是同一层。”电梯门关上,文禾问:“您来这边吃饭么??”她微微地笑,把?他当成普通长辈来寒暄,不像第一次见他那样小心翼翼,也没有讨好的?意思。


    周柏林点?点?头:“你?也是来吃饭?”


    “是的?,我们团队聚餐,听说这边自助海鲜不错,就来试试。”电梯走得?很快,但他们方向不同,出去?后文禾礼貌道别:“那我先走了。”


    她一走,旁边的?许父问:“认识?”


    周柏林说:“这就是阿鸣以前那个女朋友。”


    许父看了看:“这姑娘不是挺好的?,又高挑又漂亮。”刚刚也很客气,笑容大大方方,言行?举止都挑不出毛病,甚至比很多年轻人都要到位。


    他知道一些内情?,劝周柏林:“你?说你?,闲得?去?干涉这些干什么??”


    周柏林说:“我不干涉,他们两个也要分,说明就是不合适。”


    许父问:“你?儿子多久没接你?电话了?”


    周柏林脸上差点?挂不住。


    许父笑:“就你?儿子那个脾气那个眼光,你?挑开?了这个,我看你?这辈子别想?抱孙。”又劝他:“你?听我一句,不舒服了跑你?那个高压氧舱睡一晚,咱们这个岁数,说得?难听点?,搞不好一场意外,这辈子就这样了。”到他们这个年纪,世事无常已经是要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今天还活着,明天能不能睁眼,谁也不知道。


    话不好听,刺耳,周柏林微微顿足,看了眼走远的?文禾。


    槛


    【Chapter 67】——


    确实有这?么久, 周柏林没跟儿子联系上。


    这?本来不是什么很特别的事,他们父子不常联系,几个月没一通电话是常态, 何?况儿?子升上去以后工作忙, 没时间也能理解。


    至于老许的话, 周柏林可以不当回事,也会觉得这位老友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但一个闪念里,他又确实想起儿子那天说过的话, 不知道什么叫为他好。


    每每想起, 周柏林都有些不是滋味。


    回家后提起这?件事, 妻子何?琳观察他的神色,斟酌道:“我也觉得那?个女孩子不错,不管外表还是谈吐都很可以。”


    周柏林皱眉:“我也没说那?个女孩子哪里很差, 阿鸣那?里,我有我的考虑,不是害他。”作为一个父亲, 他的底气?在于他没有私心,所以不管什么时候提到这?种事,都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


    何?琳能理解他, 想了想说:“按阿鸣的性格,他们两个应该也不是因为你才分手,大概是他们年轻人?有什么矛盾。”


    周柏林没接话, 何?琳也没再出声。


    这?对父子都一样,这?辈子都没学会服软。


    她能看出丈夫的松动, 同时知道自己这?个丈夫不是轻易妥协的性格,但万事有定律, 任何?的关系里,谁最在乎,谁先让步。


    转眼,一年又到头。


    春节假前文禾去了吕晓诗家,她新居入伙在家做饭,客厅里在帮忙搞卫生,厨房里几个人?也忙着洗洗切切的,姜姜问?:“宋靓仔来不来?”


    “在路上吧。”吕晓诗擦手去拿手机。


    “哪个宋靓仔?”文禾投去一道视线,姜姜说:“就那?个设计师,他俩谈上了,她是不是没跟你说?”


    文禾确实没听说,问?到吕晓诗,吕晓诗有点不好意?思?:“也没有谈,就是偶尔一起出去玩。”她这?么说倒不是害羞,是现在正在创业阶段,姜姜太拼,弄得她谈个恋爱都觉得在浪费时间,所以一直拖着。


    姜姜却笑她:“谈个恋爱怕什么,阴阳调和了人?才更精神,是吧文禾?”


    文禾正在上蒸锅,揭开盖子问?:“那?你怎么不谈一个?”她扇开蒸气?,把拌好的蒜蓉元贝放进去,再重新盖上盖子,宋川就到了。


    他一来,外面?一阵起哄的声音,宋川红着耳朵挤进厨房,熟练地去找围裙,吕晓诗问?:“你怎么才来?”


    “车子没油,加油去了。”宋川也知道自己晚了,手忙脚乱地系好围裙:“油价明?天涨,我就想着今天加满,没想到排了好多车。”系完去洗手,顺势接过文禾手里的海鲜:“这?个麻烦,我来我来。”


    文禾把地方让给他,看他找了个牙刷处理鲍鱼,先把肉刷干净,然后撬开壳,扯出内脏掰掉牙齿,动作很熟练。


    “你会做菜啊?”文禾惊讶。


    宋川腼腆道:“以前住在我外公家里,有时候没饭吃,我哥又不会做,就我做给他吃。”说完不太自然地看了眼文禾,文禾倒是很自然,顺手找了个碟子给他装。


    周鸣初不会做菜的事她当然知道,他擅长?处理活物,鱼海鲜之类的,她不敢杀的他可以杀,但叫他干点别的,妄想。


    到了宋川这?里,反而是文禾给他打下手,洗洗切切,看着宋川揽大厨,最后做出一大桌的菜。


    他不小心把围裙打了死结,吕晓诗帮忙解,手碰腰的瞬间所有人?都盯着看,全是心照不宣的调侃声。


    吃饭时说到过年去哪,大部分人?都回老家,宋川说:“我哥他们准备去帕劳,但要是有别的安排,我也可以改。”


    姜姜问?:“什么别的安排,你俩这?么快要见家长?啊?”


    宋川坦然一笑,并没否认。


    吕晓诗越看他越新奇,奇于他脸皮的厚度,于是伸手摸他耳朵:“这?么烧?”


    宋川把她手拿下来握在手里,整个人?低眉顺眼,比在床上纯得多。


    吃完大家一起收拾,文禾晚上有活动要去,宋川也约了量房,顺路把她捎上。


    还是那?辆红色的glc,文禾不是第一次坐这?辆车,甚至还开过,但这?回外面?搞了个车贴,写着“内有塞豆窿”,文禾问?什么意?思?,宋川说:“这?个,就是……有小孩的意?思?。”


    文禾惊讶:“你有吗?”


    “朋友给的,”宋川连忙解释:“麦坤买的,他老婆不给他贴,他就贴这?里了。”


    文禾恍然大悟,她想起麦坤儿?子:“安仔有两岁了吧?”


    宋川点点头:“马上两岁生日,你上回见他还不会说话,现在已经会讲话了。”他挂档开出去,路上接了两通电话,一通是业主?的,另一通是他妈妈的。


    宋川妈妈属于控制欲比较强的母亲,文禾见过的几次,宋川都是不敢多说话的样子,但他看起来低声下气?,实际也是我行我素。


    对于父母,他跟周鸣初的区别一个是听但不顺,一个是连听都不听。


    到家后文禾迅速洗了个澡,再找衣服换上,等差不多时间谷志德司机过来接她,一起去了活动现场。


    行业内的一个活动,参加的人?很多,文禾很快找到了那?颗少白头:“付总。”


    付德华回头:“文小姐?”


    文禾笑道:“您还记得我。”


    付德华夸张道:“那?怎么能忘?”他对她有印象得很,还记得她当时追自己追到机场的事,一时又叹气?:“文小姐啊,我现在可后悔了,后悔当时没听你的,跟e康合作。”


    他一口一个悔字,悔的是跟DC的合作,现在因为种种原因打算解约,而文禾今天来的任务,就是要把他留在DC。


    谷志德让她试试,能留住,这?个客户以后就归她。


    但客户一听,立马笑道:“DC我是没有这?个荣幸继续合作了,我正找周总呢,打算签回去。”他伸手,示意?旁边的周鸣初。


    几个月没见,其实双方都没变。


    周鸣初看着她,二?人?目光直触,文禾微微一笑:“周总,好久不见。”她主?动伸出手。


    周鸣初接触到她的手掌,干燥,柔软,轻轻一握,从容收回,社交场合谁也看不出异样。


    客户倒觉得有意?思?:“文小姐,你说你在e康的时候让我签e康,现在又跳槽来了DC,碰到老东家会觉得尴尬么?”


    文禾礼节性地看了眼周鸣初:“不尴尬,我只觉得和付总有缘。”她笑道:“当时在E康的时候没能合作上,到了DC终于有机会和付总进一步接触,我还想着,要找个时间再去您公司拜访一回。”


    客户并不表态,反而问?:“既然两边都待过,DC和e康,哪一边你觉得更好?”


    这?不是一个容易回答的问?题,好在文禾早有准备,她仍然笑:“医疗器械的圈子不大,尤其是优秀品牌,我为了自己的职业生涯着想,跳槽也肯定找的是同一条线上,各方面?都旗鼓相当的公司,所以不管E康还是DC,设备都是顶尖的,非要说差别在哪里……我觉得应该是经办人?。”


    客户探究地看着她:“你的意?思?是,经办人?换成你,一切都会顺利很多?”


    “我能保证的是,我肯定会竭尽全力替付总解决问?题。”文禾这?样回答。


    客户笑:“既然经办人?这?么重要,那?你以后离开DC,我是不是也要跟着你走??”


    文禾惊讶了下:“难道不是我跟着付总走?么?您看,您一来DC,这?么快我也跟过来了,就冲这?个缘分,您也得留在DC等我几年吧?”


    客户一怔,继而哈哈大笑:“这?么久没见,文小姐说话还是这?么灵。”


    文禾换了杯酒,跟这?位客户轻轻碰杯,也跟周鸣初他们各碰一圈。


    她能判断出这?位客户正在气?头上,也听出来他今天不想谈这?件事,才会一直把话题往她身上引,那?她也不需要太一板一眼地回答问?题,能讲口水话尽量讲口水话,保持气?氛最重要。


    站一会聊一阵,文禾回头去找谷志德。


    谷志德正跟人?说话,那?人?文禾也认识,广西的柳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对谷志德话里总有挤兑的意?思?。


    谷志德很淡定,几乎是见句拆句,忙完问?文禾情况,沉吟了下:“那?不着急,等年后再看看。”


    “好的。”文禾陪他应酬了一圈,出去上洗手间,回来时碰到张吉安。


    张吉安比以前精神多了,微微一呲牙跟她打招呼:“好久不见。”


    “是有这?么久了,”文禾也笑:“听说你现在是总经理助理,恭喜啊。”


    张吉安忙说:“其实也就是个司机,我帮不到周总什么,是周总不嫌我人?笨迟钝,让我跟在他身边学点东西。”也或许是庞大海的事给他记了一功,所以周鸣初顺手把他带去了总经办,帮着应酬或开车,打打下手。


    张吉安问?文禾:“你在DC还好吧?”


    “挺好的。”是老下属也是旧搭档,交情依旧,文禾如常跟他聊天,也问?起一班旧同事,问?他:“过年回家么?”


    “回的,”张吉安说:“准备开完年会就回,你呢?”


    “我过两天就回。”文禾顺势跟他打听情况:“那?位付总解约的事,你们已经接收了么?”


    张吉安摇摇头:“还没聊到那?一步,就是他有意?向。”


    文禾若有所思?,张吉安抬头喊了声:“周总,柳总。”


    回头,周鸣初跟那?位柳总站在一起,都端着杯酒看她。


    文禾逐一打招呼,柳总歪了歪脑袋:“文美?女,怎么跑DC去了,e康不好么?待遇低了,还是受什么委屈了?”


    行业是个圈,这?是避免不了会碰到的场景,文禾佯装无奈:“柳总给我留点儿?面?子吧,非要在老东家面?前问?我这?话呢,真有不好的,我也讲不出口啊?”


    柳总敞着嘴笑,还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模样,碰了碰周鸣初:“那?看来就是你们不好,不然怎么连个人?才都留不住,多可惜。”


    “人?才是为行业培养的,流动起来才更有价值,没什么可惜的。”周鸣初语气?平平,确实听不出半分惋惜。


    但在他眼里,一个基层管理的流失,确实还不到惋惜那?一步。


    文禾没跟他们多聊,借口有事很快离开,离开时擦肩,身上香水已经换成另一款。


    周鸣初喝了口酒,一低头,她的影子从他脚面?拂过。


    柳总问?张吉安:“你们刚刚聊什么?”


    “没什么,老同事随便聊两句。”张吉安笑呵呵地,见有人?来,给周鸣初挡下两杯酒。


    比较克制的一场酒局,周鸣初没怎么喝,偶尔的一个错眼,文禾在觥筹交错里跟人?说说笑笑,推杯换盏已经很熟练。


    酒局结束,周鸣初跟柳总一起下地库,电梯里看张吉安站得跟标枪一样直,忽然问?:“你以前当兵的?”


    张吉安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老实回答:“想当来着,没征上。”


    柳总问?:“为什么没征上,痔疮?”


    张吉安一挠头,那?种憨厚相又再冒出来:“太紧张了心电图没过,那?时候也太瘦,体重偏轻。”他小心翼翼地看眼周鸣初,不知道为什么问?这?个,生怕自己是哪里做得不对。


    正儿?八经跟了几个月,张吉安还是不太能摸到这?位上司的性格,因此总是格外小心。但好在他天生有股钝感,不会因为上司太过严刻莫测而多想什么。


    周鸣初也似乎只是随口问?问?,不见其它情绪。


    麦坤儿?子生日,他去看了看。


    这?小子长?到两岁,走?路还像探雷,跑多两步就要跪地,踉踉跄跄到他跟前,手搭在他膝盖上,伸手打他鼻子:“叔,叔叔……”


    周鸣初躲了下,听他讲话有点大舌头,说得不标准还喜欢说:“你们不嫌吵?”


    谁会嫌自己儿?子吵,麦坤嫌他吵:“语言爆发期,你生一个就知道了。”


    周鸣初伸手,小朋友一坨口水砸到他手心。


    麦坤笑得不行,趁他发作前把儿?子抱开:“小孩子口水有营养,擦擦。”


    周鸣初黑着脸去洗手,洗完见他爸打来一个电话,直接掐了。


    麦坤问?:“做什么不接?”


    “不想接。”


    “不怕有事么?”


    周鸣初伸手掐他儿?子的脸,半晌说了句:“有事会发信息。”打电话无非就是那?几句,他听烦了。


    转天年会,还是去年那?个酒店,厅没有变,装饰也大差不差,但台上主?持已经换了一波,才多久,已经有物是人?非的感觉。


    节目后喝酒喝到人?堆里,最疯的那?一片有人?来拱张吉安,拿着刚演奏完的萨克斯让他秀一段:“张助,就去年那?样的,再给我们来一曲!”


    张吉安一副来者不拒的傻小子样,边谦虚边吹了一首,流畅度可以,但偏优柔。


    气?氛够足,人?资的老曹带头起哄:“周总也会,你们不知道去请他吹一首?”


    “周总也会吹萨克斯?”章茹带着一帮人?眼灿灿地挤过来:“没听过啊,周总真的会吹!”


    张吉安看了看他眼色,连忙擦干净笛头递过去:“我也没听周总吹过。”


    出了钱还要卖艺,周鸣初心里不爽,但被摆到台上,还是即兴一段蓝调的All night,就一段,东西丢回给张吉安:“忘了,后面?不记得。”


    无数手机撤退,年末这?几天过得像在赶命,周鸣初坐着过过流程喝喝酒,有时眼睛一晃,自己都不知道在搜寻什么。


    散场后回车上,他说了个小区名字,张吉安在主?驾怔住,周鸣初带着酒气?扯开领带:“怎么,车子没油?”


    “有的有的,马上。”张吉安连忙发动车子,往他说的地方开去。


    到地后叫醒周鸣初:“周总,到了,要开进去么?”


    周鸣初睡了一觉,睁开眼慢慢回神,才发现是文禾住的地方。


    过年的广州城,除了景点和茶楼,大部分小区都空荡荡冷清清,他靠在座椅看向文禾住的那?一栋,一整层灯都是暗的,估计已经回了老家。


    周鸣初顿了很久,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等什么,直到看见毛露露缓步往里走?,小腹隆得明?显,应该是怀了孕。


    他伸手搓着眉心,又报了自己家的地址。


    张吉安一路都没敢多说什么,等到了珠城那?边,周鸣初让他把车开去保养:“没什么事,你处理完手头工作就放假吧。”


    “好的。”张吉安见他喝得有点多:“我先送您上去?”


    周鸣初不耐烦地摆摆手,在小区门口下了车,安保替他打开门禁,从这?里走?到楼栋,确实不算近。


    周鸣初很少走?这?里,直到楼栋下面?还在想,怎么抱个猫还会把猫摔到,到底精神多不集中,多恍惚的状态才会摔那?一跤?


    是走?得太快,眼睛不灵,还是光线太暗,自己绊了自己?


    不知道怎么走?的路。


    近门禁,周鸣初低头看了很久,视线在地上聚焦,看到绿化往前那?一段确实有个不明?显的槛,就是因为不明?显才容易绊到,也容易摔。


    他从没留意?过这?里。


    周鸣初拿出烟盒跟打火机,靠在墙角慢慢抽烟,抽完,打开手机把那?个槛拍下来,让物业处理。


    老板贵姓


    【Chapter 68】——


    文禾回到?家已经很晚, 小区已经拉起了新春的条幅,邻居也走了不少。


    到?楼栋那?里一拉,时好时坏的门禁又出了故障, 她进去坐电梯, 想着以后?如果买房子, 肯定要买个物业勤快点的,起码安保工作到位的小区。


    畅通无阻到?了楼上,文禾收到?毛露露的消息,说好像在楼下看见周鸣初的车了。


    『当时那?车就停在小区门口, 一辆X7, 我看着蛮像的。』毛露露说。


    文禾问?她记不记得车牌, 毛露露说不记得:『天太黑了,再?说我也不知道你们那?个老总车牌多少啊。』


    那?应该是看错,文禾并没有多想, 周鸣初说过要跟她断个干净,没有理由再?来找她。


    喂猫洗澡,洗完澡麻圆又?跟到?房间, 这?猫真的给她养肥了不少,从腿上过去的时候文禾感觉骨头都被压到?,她摸着猫下巴:“你好沉, 是不是该减肥了。”


    麻圆喵呜一声,文禾拿着手机刷微信,e康很多同事都发了周鸣初那?一段萨克斯。


    她还没听过他吹萨克斯, 那?时候在他家里看到?,还以为?是他外公的东西。


    刷完朋友圈, 客户动态该赞就赞,文禾拉上被子准备睡觉, 见麻圆懒懒地躺在另一个枕头上,是真的躺,四仰八叉的那?种躺法。


    文禾揉它肚皮,它立马抱着她的手开始啃。


    文禾看得发笑,越看越想起一个词,人模人样。


    第?二天起床,文禾去了付总的公司。


    付总正跟下面人发火,见她出现一时诧异:“文小姐?”


    “付总。”文禾笑着说来给他送点公司的礼品:“本来打算放前台的,听说您在,就进来打声招呼。”


    顺便的,也被付总接待着喝了一场茶。


    礼品周边都不稀奇,但因为?正跟DC闹矛盾,这?点东西还真就没送到?他们这?边,付总看着那?堆东西直叹气:“文小姐,你说咱们有缘吧我也认,就是时间对不上,要在e康那?会我听你的,估计现在也没这?么多破事。”


    文禾佯装不懂地问?情况,付总在自己地盘也没那?么大抗拒感,对她有什么说什么,把来DC以后?的事几乎都讲了。


    包括这?次被人串货,还是选在过年?这?个时候:“我真是倒了大霉,下面的人也没用,一而再?而三地给人串货!”付总实在冒火。


    文禾细细地安慰,心里也慢慢想着这?事。


    按原计划她应该回老家的,但放假前又?把付总所有的出调货和?投标记录都盘了出来,也找人问?了问?情况,把这?个客户仔仔细细分析了一遍。


    付总当初在DC一口气签了几个地区,也拿了一大半的产品授权,刚开始确实赚了钱,但时间一长却接连碰到?问?题,不是被串货就是被抢单,属于贪多没嚼烂,DC也没帮他嚼,因为?在DC的系统里,这?些?都是很常见的事。


    两?家在渠道政策上的区别,在于e康是一个地区只设一个代理,DC却是一个地区有多家代理,所以河水不犯井水是不可能?的,在DC,匪劲要更强一点,要随时准备跟人撕扯。


    既然?打算挽回这?个客户,文禾来之前就有打算,她在试探之后?说出自己的想法,付总意动,却也将信将疑:“这?么做,你不怕你们上面找你责任?”


    “我没有说什么吧,只是给付总搭一条线而已。”文禾淡定地笑笑,举起茶杯,跟这?位客户碰了碰。


    这?一年?她回安徽格外晚,直到?年?二十八还在广州,准确来说是出了差回的广州,带着潇潇和?nana一起去吃饭。


    吃饭时说起这?个客户,nana问?:“德华总不是想回e康么,会不会年?后?他还是跑那?边去?”


    文禾说:“有这?个可能?,但可能?性暂时不太大。”


    她在e康几年?,跟周鸣初的那?一段也不是白待的,以她对周鸣初的了解,他不一定愿意接收付总。


    工作上他有他的原则,像付总这?样犹犹豫豫吃回头草的,目前应该是一厢情愿的阶段。但周鸣初不热衷,不代表他手下的销售不会想要,所以她要赶在e康的销售插手之前,先把客户稳住。


    说起周鸣初,nana都还有印象:“我进公司那?会他还在,不过他们是KA那?边的,手上全是大客户。”


    她不说,潇潇都忘了周鸣初在DC待过,好奇道:“那?会周总什么样?”


    什么样,不爱理人呗:“人家是资源咖。”像周鸣初那?样的,一毕业起点就比别人高,眼?界和?资源一般人是没法比的,nana说:“他不太好接近喽,不过长得帅勾女?仔,那?时候有倒追他的,比如展会上,女?同行直接给他塞房卡。”


    潇潇问?:“那?他去没有?”


    “不知道啊,你问?他本人呗,或者问?老范,老范那?时候跟他关系好,他们一帮人都是特别能?干业绩的。”nana朝文禾伸手,文禾给她递纸巾,一转手,桌子上多出两?个菜。


    一碟海鲜和?一个甜品架,服务员说是他们老板送的。


    三个人面面相觑,文禾问?:“你们老板贵姓?”


    “姓许。”刚说完,许明灿就过来了。


    文禾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还是长发,像文艺青年?,也像年?纪轻轻就苦大仇深的艺术家,后?来长发剪短了,就是昂扬不逊的年?轻老板,他单手揣兜跟她打了声招呼:“好巧,我刚刚看是你,忙完才有空过来。”


    文禾这?才知道,这?个吃饭的地方是他们家的,怪不得上次在这?里碰到?周鸣初爸爸。


    她对着刚才的赠菜跟他道谢,许明灿笑了下:“别客气,我也不知道你们女?孩子喜欢吃什么,叫楼面安排的,随便尝尝,不合胃口再?让他们换。”说完点点头,转身走了。


    转身第?一时间给周鸣初发消息,说见到?他前女?友了。


    可惜身边没个男的,可惜。


    许明灿多少有点幸灾乐祸,但幸灾乐祸的下一秒,卢静珠拎着包包出现在他跟前,摇摇曳曳,走路徐徐。


    两?人同时停下脚步,这?回是许明灿先打的招呼:“好久不见。”


    “很久么?”卢静珠数了数时间,距离安徽那?半个月,其实也没有多久,她笑道:“我以为?你也去了帕劳?”


    “店里有事,明天过去。”两?人像普通老友一般互问?近况,许明灿问?:“听说你年?后?就结婚了。”


    卢静珠没说话?。


    许明灿等了等,片刻后?温和?道:“祝你幸福。”他有事先走,目不斜视地跟她擦肩,卢静珠抓紧包袋,也强忍着不让自己回头。


    往前走,见文禾她们投来视线。


    都是DC的,知道她是谷志德女?朋友,个个笑着打招呼:“卢小姐。”


    好巧,卢静珠也笑眯眯地跟她们点头,临时前却忽然?跟文禾说:“上次家里吃饭,周叔叔还问?起你。”


    “问?我什么?”


    “问?你怎么没去。”卢静珠的视线在她脸上辗转。


    文禾只是笑笑:“谢谢你转告。”


    等人走后?,潇潇跟nana齐齐按住她:“刚刚说的周叔叔,是谁啊?”


    “是一位姓周的叔叔。”文禾低头吃饭,吃完去买单,果然?被许明灿免了单。


    但直到?离开酒店,文禾还在被拷打。


    nana直接问?:“你不会是跟我们想的那?个周总有什么吧?”


    “没准儿呢?”文禾从她手里接过车钥匙,打算试试她这?台车。


    潇潇伸手掐她脸:“打死你啊,我们刚刚开他玩笑你还不吱声,我说你这?么淡定呢!”


    好家伙,这?什么猛料,nana都没想到?:“你跟e康老总谈过啊?妹妹,你太猛了……”又?扒着椅背问?:“你俩都到?见家长的地步了,睡过吧?肯定睡过,周总怎么样,体验感行不行?”


    “不记得了。”文禾恐吓道:“方向?盘可在我手上,你们说话?小心点啊。”


    尽管这?样,两?个人还是越问?越问?直接,连一次时间多长都问?出来了。


    女?人开起黄腔来有时候比男人花样更多,何况还是经常泡酒局的,文禾点了点方向?盘,走到?空旷车道忽然?一加速,两?个人吓得脸都白了:“卧槽你干嘛!”


    文禾悠悠地降回原速:“跟你们同归于尽,省得你们把我秘密往外说。”


    “你都离职了还怕什么!”潇潇惊魂未定,降下窗说要跳车。


    三个人在车里,在年?关的广州道路上疯吵疯骂,末了又?说起卢静珠:“谷总好像要结婚了。”


    “听说是定的端午那?会。”


    端午,也没几个月了,文禾扶着方向?盘,再?一次想起卢静珠。


    印象最深刻,还是她跟那?个号称有病的,曾经把她按在墙上的前男友,不知道还有没有在联系。


    文禾以前觉得卢静珠古怪,难免好奇,但更好奇的是她跟谷志德。


    谷志德对卢静珠有多好,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哪怕卢静珠曾经和?前男友联系,他也能?当没事发生。


    文禾想,应该是所谓的爱到?了骨子里。


    而卢静珠也笃定这?一点。


    后?半夜的广州城愈发安静,她无力地瘫在谷志德身上,谷志德抱了她一会,带着她起身去冲凉,也熟练地帮她吹头发。


    卢静珠抱着他的腰,完全不担心他会把自己头发吹乱,她知道自己这?个未婚夫多么的温柔体贴,也知道嫁给他会很幸福,但离越婚期近,她却越不确定自己需不需要这?种幸福。


    唾手可得的东西,对她来说就是丧失兴趣的过程。


    吹完头发后?,卢静珠一个人待在浴室做护肤,她照着镜子,迎着光看自己眼?睛,瞳孔浅浅见底。


    她妈妈曾经说过她亲爸是个混血,所以她起码也是四分之一的混血,但卢静珠知道这?只是一种自欺欺人的包装,她亲爸就是个初中毕业没文化没本事的厨房仔,喝醉酒从摩托车后?面摔下来摔到?脑子,她妈妈就带着她走了。


    到?周家以后?,她有时候也恨她妈为?什么要当小三,搞得她也跟个贼一样被人看不起,但心里又?清楚知道自己的好日子离不开她妈妈做的那?些?事,也舍不得。


    底层真的很苦,东食西宿的日子过太多,二十块的日租房没有安全也没有尊严,女?人晒件胸罩都可能?被偷。


    再?让她回城中村,她不愿意。


    从浴室出去,卢静珠躺回床上刷朋友圈,看到?周鸣初朋友圈发的潜水视频,新动态,还是能?看出他少年?时期的模样。


    他跟许明灿一样,不用大声说话?,别人的目光永远在他们身上。


    她想自己还是爱许明灿的,但她也知道自己一身恶习,方方面面都不会被他家里人接受。


    “怎么了?”谷志德听见她叹气,伸手把她捞到?身边:“睡不着么?”


    卢静珠闷在他怀里,忽然?说:“我不想结婚了。”


    “怎么了?”


    “就是突然?不想。”


    谷志德用手帮她顺着头发,温声说:“那?就先不结。”


    又?过了几分钟,卢静珠说:“我们分手吧。”


    谷志德没说话?,揽了她一会,提上被子说:“先睡一觉。”他抚着她的背,下巴抵在她头顶。


    但一觉醒来,卢静珠想法依旧。


    她闻到?谷志德身上健康的男人味道,成熟沉稳,她有时对他身上那?种沉稳感到?恐惧,这?种恐惧对她而言是吸引力,但她腻了。


    同样的,她也嫌弃他的父母,受不了他父母身上那?股穷人乍富般的丑陋相和?小家子气,更讨厌他妈妈催她生孩子,还要塞家里亲戚到?她诊所工作。


    一家子不要脸的穷亲戚,就像她那?个赌死的舅舅,都该烂在乡下。


    于是年?前最后?一天,卢静珠决定要跟谷志德分开。


    两?人先后?起床,谷志德问?:“想好了?”


    卢静珠点点头:“想好了。”


    谷志德伸手,反她毛躁的碎发挽到?耳后?,他最爱她的眼?睛,有种起雾的朦胧感,也永远记得当年?给她当家教,她认真听讲,和?偶露狡黠的邪气样。


    小小年?纪,已经开始交男朋友,在男人之间打转,但他清楚看到?她身上的生命力,也爱她身上坦荡的轻浮感。


    谷志德叹气:“你跟你妈妈一样。”


    卢静珠情意绵绵地看着他:“你想骂我贱?”


    谷志德摇头:“你跟你妈妈一样,都是糊涂人。”


    卢静珠问?:“我们分手,你会恨我么?”


    谷志德说:“我最爱你。”他第?一次见她就爱她。


    卢静珠低低地笑:“比你前妻还爱?”


    “我只爱过你。”谷志德认真地看着她:“诊所开业的时候叫上我吧,分手了还是可以当朋友的,以后?有什么需要,随时找我。”说完,在她唇边轻轻吻一下,拿着外套走了。


    卢静珠目送他离开,也回忆他最后?看自己那?一眼?,温柔得像当年?纵容她在课上偷懒的样子,却也仿佛看透她身上的劣根性。


    她摸摸自己眼?皮,好像跳得有点厉害。


    眼光不好


    【Chapter 69】——


    这一年, 文禾回老家晚,回广州也相对迟。


    她在?家待过初十才离开,是坐徐池车子上去的?, 顺风车, 同车还有表妹钟露跟徐池的一个员工。


    路上闲聊, 得?知徐池跟毛露露老公打算在广州合开一间视光中心,以后就是两边跑了。


    服务站休息时,钟露拉着文禾说?:“姐,我觉得?你这个同学喜欢你。”


    已经接近珠三角, 文禾正在?换薄外套, 换完对着镜子擦唇膏, 没理她。


    钟露已经跟她混熟了,挨在?旁边问:“你跟你们?原来那?个老总,分了么?”


    文禾斜了她一眼:“你现在?这么八卦?”


    钟露低下头:“不是我八卦, 是他们?老说?……”


    “谁说?,你爸妈,你弟弟?”文禾盖好唇膏, 用手匀掉涂出界的?一点?:“说?我傍大款,给?人当情妇?”


    钟露一下脸都红了,为自己家人的?恶俗和恶毒。


    但?她爸妈弟弟总是念着这个, 说?表姐在?外面被人包养,她听得?很不舒服,尽管一再跟家里人说?是正常的?男女朋友, 家里也没人信。


    钟露还记得?周鸣初,两次都印象深刻, 但?一看就是脾气不好,不容易相处的?那?种人, 而且过年都没带回家,她觉得?肯定是分了,又看这个徐池人不错,遂热心牵线。


    只是文禾充耳不闻,有条不紊地补妆换衣服,顺便?换换新?鲜空气,长途车坐太久,鼻子都有点?塞。


    姐妹两个换完衣服准备出去,见车子那?里围了一堆人,文禾走近看:“怎么了?”


    徐池说?:“前面的?退车退过头,撞到盖板。”


    那?就是事故了,撞得?不算严重,报保险或私了都可以,但?他们?碰上一家不讲道理的?,大概也欺负他们?年轻人客客气气好说?话,反而嚷嚷说?他们?车子停得?不对,要他们?赔保险杠。


    “你看看,你们?停的?地方有线么?你们?这叫违停知不知道?”一家子七嘴八舌,个个鼓起眼睛瞪着他们?,钟露气不过说?了几句,有个大妈手指头差点?戳她脸上,好在?文禾及时拉开。


    其实如果态度好,这点?刮蹭按徐池的?脾气不追究也可以,但?这帮人越说?越上头,闹得?动静也大,他拿出手机想报保险,被文禾碰了下,心领神会?地附耳过去。


    两人讲了几句悄悄话,徐池重新?对上那?一家子:“你们?也不用跟我争,我到底算不算违停,服务区有监控可以作证,而且就算我违停,主要责任也是你们?。”又瞟了眼他们?的?车:“新?车吧,非要闹得?报保险,明年你们?保险费也要加。”


    对方一听更是火冒三丈,嗓门也更尖了,文禾适时出来调解,说?也是朋友的?车,多少赔一点?,不然没法交差。


    有得?转圜,对方问:“那?你们?想要多少?”


    “五百吧。”文禾说?。


    “做梦!最多一百!”


    徐池不耐烦:“三百,低于这个数我今天就跟你们?耗到底了,你们?敢跑我直接报警。”


    拉拉扯扯这么久,旁边也有人劝说?三百已经很低了,那?一家人才骂骂咧咧地把?钱转给?徐池,心知占了便?宜,立马驱车离开。


    他们?一走,文禾立马向交警报超载,她数过了,他们?车上加小孩起码超载两个,最少要扣3分,而事实证明横的?人都莽,等徐池同样开车出去,同一方向又碰到那?辆车,再次录下他们?走应急车道的?视频。


    钟露刚刚还气得?要命,一下爽了:“我还以为真?的?让他们?占便?宜,扣死他们?!”


    文禾说?:“跟这种人道理讲不通,有那?个时间不如让他们?吃点?硬亏。”她正填资料,感?觉有人看自己,偏头望过去:“怎么了?”她问徐池。


    “没什么。”有点?堵,徐池停下来慢慢开,沉吟道:“就是感?觉你好像变了一些。”


    “跟读书时候比么?”文禾说?:“这么多年,应该都有变化,你也有。”


    对于徐池,她之?前不太记得?,多接触几次后慢慢想起他读书时还是语文课代表,写得?一手毛笔字,还会?学文人画扇,那?会?儿都叫他徐才子,老师也喜欢他偏爱他。


    文禾对他的?印象是成绩好家境也好,读书时候不爱说?话,现在?做生意反而八面玲珑,能说?会?道的?。


    “画扇?”钟露以为自己听错了,兴奋地问:“徐哥你还会?画扇呢?”


    徐池笑着摇摇头:“年少不懂事。”那?时候附庸风雅,提起来都觉得?傻逼,学文人骚客的?懵懂期,也是情窦初开的?年纪,碰上喜欢的?女孩子不知道怎么追,更不知道怎么呵护。


    他伸手摆弄了一下后视镜,臂弯里有文禾半张脸,不用修饰也很动人。


    他喜欢她很多年,高中的?时候就喜欢,但?她在?他心里太高也太漂亮,而他当时就是一个埋头苦读瘦巴巴的?小子,缺勇气,也缺能力。


    对文禾,他心里最过不去的?一件事,是读书时候教委的?来问班里多少人,文禾坐在?后排被问到,她不小心报多一个,马上被人纠正:“56啊,哪来的?57个人?”


    当时有同学说?:“还有一个在?她肚子里吧!”那?种恶意劈头盖脸,但?他当时只是看了一眼,明明见她难堪,却还是没有开口帮她说?话。


    那?张涨红的?脸和颤动的?双肩,徐池记到现在?。


    再来一次,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前保护她。


    手机震动,文禾在?后排接起电话,能听出是工作电话,她声音微微带笑,不紧不慢,俨然已经是一位成熟的?,应对自如的?职场丽人。


    徐池缓缓收回目光,他知道自己应该是迟了,但?愿还有机会?。


    年后陆续放标,文禾一回广州就被付总找,说?已经准备好投标。


    文禾看完他的?投标资料,让他放心投:“您找个人盯着,开标了第一时间通知我,我安排后面的?事。”


    她态度坚定,付总也就放心了。


    个把?月后开标,付总跨区域出了一台机,会?议上有人提到这个事,文禾直接甩出一份互为二级的?协议:“不好意思,这个区域是可以出的?,没有违规。”


    签协议的?是潇潇在?那?个区域的?客户,互为二级,意思就是你可以在?我的?区域调货,我也可以在?你的?区域销售,属于经销商报团和结盟的?一种。在?e康这一套已经行不通,但?在?DC,仍然管用。


    付总想解约,原因之?一是他被人抢单串货,但?文禾这回帮他找了仇家的?对家,既让他出了一批货,也让他出了一口气。


    事后她跟付总说?:“解约是伤筋动骨的?大事,当然不是说?违约金的?问题,我明白,那?对您来说?都不算什么,重要的?是其它成本。”


    付总迟疑了下:“什么成本?”


    “隐性成本 。”文禾给?他分析:“我在?e康也有几年,他们?这几年的?产品迭代,渠道规则和终端打法都有改变,牵一发就动全身,您想想,您的?团队本身已经适应DC,再换回去,他们?又要重新?适应新?的?厂家和新?的?产品,而且e康现在?区域也不好拿,您与其一动,还不如一静呢?”


    这话打到痛点?了,付总不得?不动摇,也不得?不再次思索起解约这件事。


    文禾没催他,劝完继续忙自己的?。


    她把?团队里的?刺头给?清了,只要是肯动的?,业绩差一点?她也愿意手把?手地带,一单单地教,等忙差不多了,付总那?边也有了消息,他决定留在?DC,而且转到文禾名下。


    文禾趁势给?他压了一批货,也签多一个地区,她已经摸到DC的?生存法则,就是要霸道些,不惹事不怕事,乘胜要追击,势头要造足。


    文禾记得?姜姜说?过一句话,外企也就这样。


    她深有同感?。


    外企不外企的?,只要中国人多就还是中国人那?一套,只要是销售岗,也就还是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周鸣初说?DC乱,这里确实乱,但?乱也是一种机会?。


    乱在?于散,在?于职责利益扯不清,也在?于管理人员不作为,乱,也代表上面允许你一脚一脚地踩底线。


    到哪个位置想哪个位置的?事,摆规则那?是上级的?活儿,文禾这个级别要干的?就是带着团队搞业绩,有什么神通来什么神通。


    到了新?场合要看到看不见的?规则,比如DC的?规则,就是所有人都可以争可以抢。比起e康,这里更像一个大型斗兽场,踩线不怕,怕的?是你不敢踩线,还只能被别人踩。


    半年时间,文禾渐渐在?鸡飞狗跳中找到平衡,不说?如鱼得?水,但?确实适应得?还不错。


    只是DC确实乱,八卦满天飞,连谷志德这个级别的?都要被拿出来议论,说?他跟女朋友退婚的?事,又讲到他之?前离过的?那?次婚,穷小子娶了富家女,完成财富和人脉积累后又一脚踹了富家女。


    文禾问:“谷总前妻是哪里的??”


    “三柳的?老板女儿。”nana说?。


    文禾恍然大悟,怪不得?那?天柳总挤兑他灌他酒,原来是前姐夫。


    但?谷志德心理素质很强,完全看不出他有什么异常,照样上下班。


    他跟周鸣初是截然不同的?管理风格,很少黑脸,每次开会?都好整以暇地看着所有人吵,也奉行绝对的?黑猫白猫理论。


    这天的?月会?总结,刚好文禾手上有客户爆单,也拿下一个标杆医院,谷志德问:“你车子还没买么?”


    文禾点?点?头:“号还没摇到。”


    谷志德说?:“直接拍一个,公司给?你报销。”


    文禾微微一愣,nana捅了捅她:“傻的?,快答应啊!”


    “……谢谢谷总!”文禾迅速反应。


    事后nana告诉她:“这是福利,不要白不要,公司出钱又不是谷总私人给?,他批这些都很大方的?。”拍一个车牌才几个钱,销售给?公司挣的?钱够买一堆了。


    文禾点?点?头,虽然人还有点?懵,但?车子是早就看好的?,于是提前几个月,她拿到了属于自己的?第一辆车。


    提车不久,跟着谷志德去应酬。


    到DC后,文禾偶尔陪着谷志德去饭局,觉得?他滑得?像泥鳅,让人轻易找不出缺陷。她在?这位老总身上学了一些东西,但?总也学不会?的?,是他身上那?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这或许是一种沉淀,没到时间,硬学也学不会?。


    DC的?人喜欢吵,用潇潇的?话来说?就是有一种家嘈屋闭的?疯感?,但?吵归吵,没有人敢不把?谷志德当回事。


    她在?他们?后面到的?地方,下车时碰见周鸣初,他看见她的?车:“刚买的??”


    文禾点?点?头,周鸣初随意瞥了两眼:“你喜欢白色?”


    文禾把?车钥匙收进包里:“随便?挑的?,选这个是因为流通率高。”以后再换车,这个颜色好出二手。


    进电梯,张吉安挡着电梯门,朝她笑:“这个车好看,车牌也好记,又吉利。”


    上去以后碰见范鹏,他扬声喊了句周总,过分夸张,过度谄媚。


    而文禾分明记得?他跟周鸣初并不对付,之?前在?深圳的?展会?上喝得?死去活来,当时的?一部经理还说?过了,他们?之?间就是有过节。


    但?应酬场上的?人大都会?变脸,宁折不弯的?要么是大佬要么是傻逼,范鹏还不到大佬的?级别但?也不至于当个傻逼,周鸣初早已是他得?罪不起的?存在?,回到这个圈子里,还是得?老老实实,审时度势。


    场子很大,文禾一直跟潇潇并肩,有几个中年男喝多两杯开始讲黄色笑话,还恶趣味地看她们?反应。


    这种时候就要靠潇潇,她直接讲男同见闻,听得?一班大老爷们?像生吞了蟑螂,强颜欢笑。


    潇潇越讲越上头,还意犹未尽,文禾实在?笑得?肚子痛,见好就收,拉着她走了。


    转头到另一边,有人在?讲行业内的?新?鲜事,哪家的?飞检没过,哪家的?财务进去了,哪家的?采购又被查之?类的?。


    一提采购,有人讲到e康这几年也送了不少人进局子,还提到杨宇。


    范鹏不知道抽的?什么风,忽然插嘴:“那?不是我们?文美女的?前男友么。”


    他一句话,所有人看向文禾。


    范鹏还一副心疼样,上上下下瞟文禾:“听说?他还动过手,真?动手假动手,打你哪儿了?”


    文禾看着他,一旁啪哒摔了个杯子,张吉安连忙起身:“不好意思,袖子碰到了。”他喊服务员捡杯子,又催人来打扫。


    本来这么一打岔话题该过就过的?,范鹏却非要唉声叹气:“我们?文美女挺可怜的?,好好一个姑娘,怎么碰到这种事?”


    这种情况下与其支支吾吾,不如大方承认。


    文禾也早过了会?觉得?难堪的?时候,淡定道:“没什么可怜的?,主要是眼光不好,运气也不太行,总是碰不上好人。”


    范鹏还想说?什么,谷志德伸手拨动转盘,他连忙起身伺候。


    要不是谷志德,他还开着他那?辆破丰田。


    潇潇安慰文禾:“老范是个傻逼,他的?话你别理,贱兮兮,我听说?他以前不这样,破产以后就不对劲了,有毛病,看到都饱死了。”


    “没事,他说?他的?。”文禾觉得?自己应该也算跟范鹏结了梁子,也许是之?前深圳抢单的?事,又也许是不久前调货的?事,总之?在?DC这个环境里,同事处成仇人太容易了。


    中场出去补妆,文禾闻到自己身上的?烟酒味,往手腕补了点?香水。


    周鸣初出来洗手,闻到一阵木质调的?香味,跟她以前用的?不同。


    她以前喜欢喷花香调的?香水,后来和他在?一起很谨慎,过夜后不会?喷香水,出门时总要趁打领带的?时候仔细检查他身上的?味道,唯恐沾到一点?被人发现。


    如果喷了,更是不许他靠近,电梯里都要离八百米远。


    两人都面无异常地洗手擦手,周鸣初问:“什么叫总是碰不上好人?”


    文禾说?:“没什么,一句应付的?话而已,你不用多想。”


    周鸣初学她的?语气:“我没有办法不多想。”又问:“我跟杨宇一个样?”


    “那?你可以当作我剔除了你。”文禾收起东西,周鸣初朝她逼近一步,低头问:“剔除我又是什么意思?”


    文禾往后退了一步,当他喝醉胡搅蛮缠,低声说?:“周总醒醒酒吧,我先进去了。”


    看她避,周鸣初不清不楚地皱了下眉,过会?张吉安找出来,也是以为他醉了:“周总,还好吧?”


    周鸣初没说?话,一言不发地走回场子里,跟个迟来的?同行小聊几句,某个不经意的?抬眼,文禾也正和人寒暄,模样分明跟那?一年做前台时相差不大。


    周鸣初视线往她身上探过,手臂,小腿,很细,是一掐一磕都会?淤青的?程度。


    他想起杨宇,却不太能想起她那?段时间的?样子,不知是她恢复得?太快,还是他忘性太大。


    但?仔细想想 ,也没过几年。


    衣服


    【Chapter 70】——


    文?禾不想跟周鸣初有太多交集, 偏偏那场酒局后,又?在新加坡的展会上再次遇见。


    这一次代表DC,文?禾成为了站在台上的那个主讲。


    稿子?她自己写的, 全程英文?, 没?人知道?她在过去的一年里练了多少遍, 又?把别人的讲演录下来听了多少回,才能在台上讲得清晰流畅,下来后遇到客户和同行,也跟人侃侃而谈。


    上一次来, 文?禾感觉自己是扒着井口的蛙, 等参与进去, 她已经?跃出那口井,稳稳地站在地面。


    nana朝她竖大拇指:“行啊妹妹,可给我们长脸了, 怪不得谷总要挖你过?来,还?是他有眼光。”


    “再吹我就飞了。”文?禾轻轻拍她肩膀,两?人在会场跟客户聊了会, 回展馆时经?过?e康的展位,文?禾被人喊了过?去。


    基本都?是认识的,一班老同事惊喜又?热情地跟她打招呼, 问东又?问西?。


    文?禾靠着展柜跟他们说话,换脚时听到他们喊周总,周鸣初过?来, 看眼她的脚。


    文?禾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今天走路太多,公司又?不给换平底鞋, 她脚痛只?能这么靠着。


    “我先回去了,下次再聊。”文?禾悄悄把脚后跟塞回鞋里, 转头?时看到任敏君,朝她微微含笑,往DC的展位走回去。


    春哥看着她的背影:“小文?越来越漂亮了……我刚刚听了她在上面讲,真不赖。”他随即感叹,说文?禾在DC混得风生水起的。


    张吉安说:“她在哪里都?能混得好,出了DC也是一样的。”


    “你小子?,”春哥好整以暇地看他:“我也没?说她去哪里会混不好,就你会夸,我看你以前老是屁颠屁颠跟在人家后面,不会是对小文?有意思?吧?”


    “没?有没?有!”张吉安连忙甩头?:“我就是感激文?组长,我们一起谈那么多客户,她也教了我很多东西?,我真的就是感激她。”他吓得要死,生怕被这个坑给埋了。


    周鸣初在一旁看客流数据,头?也没?抬地问:“她教了你什么?说说看。”


    张吉安还?真就说了,文?禾教他怎么谈客户,怎么应酬怎么说话,怎么观察对方神色,怎么合作怎么逼单,一五一十,他记得清清楚楚。


    周鸣初手里翻着资料,任敏君过?来报了个客户的情况,他点点头?让她自己看着办,手里东西?一扔,出了展位。


    展馆里人流涌动,文?禾接待了一波又?一波的客户,因为刚刚在内场上台的缘故,一些同行也对她脸熟,过?来找她或者请她过?去。


    文?禾跟着到了一个同行的展位,周鸣初也在,地方不大,只?能将就着站。


    仪器很先进,除了他们还?有几个外国?客人在听,刚开始还?好,但?那几位绕过?来看接口的时候,身上浓郁的香水伴着体味激得文?禾往后一仰,后脑勺碰到周鸣初,闻到他身上微微烟草和熟悉的洗衣液味道?。


    她边道?歉边挪开,想走的,但?又?对这个仪器感兴趣,只?能耐心在旁边站着听。


    很快同行带着客人去洽谈,文?禾拿了产品册子?,上面印着一位老人家试用的画面,周鸣初忽然?问:“你奶奶身体怎么样?”


    “还?好。”文?禾看着册子?上的老人,银发皱纹,油画一样面容,确实跟她奶奶有点像。


    周鸣初回想:“我上次去的时候,她说刚刚扎针回来。”


    文?禾嗯了一声:“她腿有点风湿,我们村里有个老中医,痛的时候会去扎两?针。”


    周鸣初拿起册子?,就是一款缓解风湿的治疗仪。


    他翻了两?页,收到卢静珠消息,说诊所开业,请他到时候过?去。


    不用想,周鸣初直接拒绝了。


    回完消息文?禾已经?走开,周鸣初看着她深一脚浅一脚的背影,抬了抬手臂,从袖子?上捡起一根长头?发。


    这次的展由协会牵头?,晚上吃饭,大湾区的器械商都?在同一个地方。


    文?禾跟着谷志德应酬,中途被nana碰了碰腰。


    按她的示意,文?禾见到在另一边的周鸣初,他旁边除了张吉安,还?跟有任敏君。


    境外本来就是任敏君负责,今天e康的主讲人也是她,这种场合跟着周鸣初再正常不过?,而nana让看的,是任敏君望着周鸣初时的目光。


    敏锐且愿意琢磨的话,不难看出,超越了上下级之间的仰慕。


    nana问:“有没?有什么想法?”


    文?禾说有:“我喝不下了,你跟谷总,你上。”她把nana往前推,自己溜号出去。


    人多的地方,尤其喝酒的地方空气容易浑浊,不出来换换气神仙也受不了。


    换完气回去,听见里面在说谷志德退婚的事。


    新加坡那位邹总喝大了,正调侃谷志德,说他跟周鸣初到底还?是没?结上亲,又?笑着说:“不过?好男儿?何?患无妻,谷总条件这么好,再等等新的缘分。”


    谷志德很平静:“暂时是没?想法,不过?,还?是借邹总吉言。”


    邹国?伦跟他又?碰一杯,今天喝得尽兴,开完谷志德的玩笑又?转头?问周鸣初:“之前听老汪说周总有女朋友,我还?想有这么久,是不是也该结婚了?”


    周鸣初垂手敲着杯壁,半晌说了句:“本来是有这个打算的。”


    邹总扬了扬眉,探究地问:“听这意思?,女方不想结?”


    周鸣初没?吭声。


    邹总眼睛一转,看着任敏君:“小任好像也没?有男朋友,她爸妈都?在中山,离广州也不远,是不是……”


    张吉安是反应最快的那个,立马说:“邹总喝得有点多,都?开始讲神话了。”


    邹国?伦还?想说什么,张吉安过?去给他倒茶,一脸憨厚地吹捧道?:“常听我们周总说您讲究,我相信您肯定跟我们周总一样,玩笑归玩笑,公和私还?是分得清清楚楚的。”


    给他这么一拦,邹国?伦也察觉自己确实喝大了,赔笑两?句,另起话题。


    nana伸手掐文?禾,文?禾只?当没?听到。


    她正跟吕晓诗聊微信,吕晓诗跟宋川婚期已经?定了,让她当伴娘,还?发礼服给她挑,又?问想不想知道?伴郎是谁。


    文?禾说不想知道?,吕晓诗逗来逗去还?是笑了:『放心,不是他表哥,他说他表哥没?经?验,找的别人。』


    文?禾忽然?想到周鸣初的妈妈,外甥结婚,不知道?宋斯兰会不会回国?。


    她脑子?里浮现宋斯兰的面容,下意识看了眼周鸣初,他也正在看她。


    文?禾刹那涌起一些奇怪的感觉,但?收回视线,也没?当一回事。


    直到转天她跟nana出去玩,偶遇周鸣初和张吉安。


    新加坡不大,景点也就那么多,碰到也是存在巧合性的,所以文?禾仍然?忽视,抓紧时间游历一把南洋风光。


    傍晚回酒店听说有泳池趴,又?换了衣服去参加。


    泳池趴很热闹,滨海湾也很漂亮,nana说这里其实跟珠江新城很像,文?禾同样有这感觉,加上时不时能听到粤语,模模糊糊地,确实会觉得没?离开广东。


    她拍了一圈照片,找其它角度的时候看到个熟悉身影,直觉令她停顿,摘下墨镜仔细看了看,真的是周鸣初。


    景点再少酒店再小也没?有这么频繁碰到的道?理,尤其他们视线碰到几次,周鸣初避也不避。


    文?禾这次无法忽视,披着浴巾过?去问:“你在跟着我么?”


    周鸣初没?说话。


    文?禾纳闷:“如果不是,就当我自作多情,如果是……”


    周鸣初问:“如果是,怎么样?”


    文?禾顿了下:“不要跟着我们,你这样很奇怪。”


    “哪里奇怪?”墨镜下的周鸣初像听不懂人话。


    文?禾皱着眉头?看了他一会,微微抿唇,转身拉着nana去另一边。


    nana还?跟她挤眉弄眼:“聊什么呢,跟你前男友?”


    “没?什么。”


    “跟前男友没?什么聊的?”


    文?禾说:“只?有架吵,你要听么?”


    “有架吵才证明还?有感情,余情未了啊。”nana狂笑。


    哪来那么多余情未了,文?禾擦了擦墨镜,同样戴上。


    回广州后,她拿到Q1的奖金,也终于兑现几年前吹的牛,请章茹吃了一顿人均2000的潮汕菜。


    她挣了钱,章茹吃起来毫无负担,还?捏她手臂:“你在DC挣得多呀,都?瘦了。”


    文?禾说还?


    依譁


    好:“辛苦钱嘛,瘦点正好,我总在外面应酬喝酒,都?感觉喝胖了。”


    不是假话,天天泡在酒局确实容易胖,文?禾从这一餐开始克制,章茹却撒开了吃,吃完拍拍肚子?,隐隐有点孕相。


    文?禾想起正在孕中的毛露露,对她瞟了又?瞟,章茹说:“怎么啦?”


    文?禾摇摇头?,却还?是没?忍住:“你跟叶总有要小孩的打算么?”


    “没?说这个啊。”章茹是懵起来走路能踩人脚后跟的那种,她打了个饱嗝:“生不生无所谓,反正我有猫。”


    文?禾噗哧一笑:“那我也有。”


    章茹嘿嘿笑,踮起脚搭她一边肩:“明天打麻将去不去,教你广东麻将。”


    文?禾想去,但?这几个月展会多,她刚从新加坡回来,明天又?要去一趟美国?:“等我回来吧,回来我跟你们学。”


    “哦哦,你去多久,猫要不要放我家里帮你养几天?”


    “没?事,我邻居可以帮我喂。”文?禾想都?能想到:“两?只?猫在一起要打架,到时候把家都?拆了。”


    两?人走出餐厅,叶印阳正好过?来接。


    他刚从机场回来的,章茹问:“你多久没?睡了?”


    叶印阳说:“飞机上睡了一觉。”


    章茹瞟瞟他,伸手抢他车钥匙:“我来开,你别等一下打瞌睡开到树上去了。”


    叶印阳也没?说什么,站着等她跟文?禾道?别,两?只?手插到兜里,跟在她后面慢慢地走。


    文?禾看着他们两?个走远,上车以后章茹嘴里没?停在说着什么,叶印阳低头?看手机,应该是在回信息。


    但?即使在回信息,叶印阳也第一时间回应章茹,腾出一只?手摸她的脸,捏捏耳垂,章茹嘴一撅他就亲下去,浅浅地碰一下。


    文?禾见过?感情最好的夫妻,除了她父母,就是这一对。


    她曾经?多羡慕这样的感情,多想也像他们这样,可惜一直遂不了愿,但?好在现在,她有猫。


    从捡回来到现在,麻圆被文?禾养得圆圆的,以前多护食,冷不丁就要挠人一下,现在每天等她回家,她不摸,它就一直跟着她。


    几声滚雷,文?禾赶紧开车回家,广州最近在下龙舟水,不时就有一阵瓢泼大雨。


    因为拿了几个快递,开门时往里搬花了些时间,麻圆本来在门后乖乖等着的,楼下小孩子?玩玩具经?过?,玩具发出类似于昆虫的叫声,它嗖地就跑了出去。


    文?禾一脚把快递踢到门后,速度却还?是没?能追上麻圆,楼道?感应灯微弱,她在后面叫着叫着,猫声都?听不见了。


    雨已经?在下,文?禾打着电筒找到楼底,遇到刚进来的徐池。


    他把喝醉的毛露露老公送到家,出来后也帮她一起找,雨像泼水一样,好在他也养过?猫知道?怎么找,很快在在儿?童设施那里找到它,但?人也淋透了。


    文?禾过?意不去,一边责怪麻圆一边从衣柜里找了套衣服给他换,之前买给周鸣初的那套,黑T黑裤。


    她有些迟疑:“这是我……前男友穿过?的,干净是干净,你不嫌弃的话,随便套一下。”


    “没?事,可以穿。”徐池也没?那么多话,进洗手间三下五除二把衣服换好,又?建议她在门口装个挡猫的门帘:“你这只?猫平时不爱冲门,磁吸的那种就可以,稍微挡它一下。”


    “好,我等下就去买。”文?禾给他拿了个袋子?装湿衣服,送到门口,徐池说:“我们那个店下个月就开业,你要是有空的话,帮忙捧个场。”


    文?禾点点头?:“我抽空过?去。”


    挺晚了,徐池知道?留下去不太方便,他对她也总有太多的小心翼翼,怕她反感,于是弯腰跟麻圆道?了个别,提着自己衣服走了。


    文?禾去找浴巾给麻圆擦毛,洗手间地是干的,应该是徐池用完后顺便拿她放在里面的海绵拖拖过?,他也很有分寸,没?用她任何?一条毛巾,大概是随便拿自己衣服擦的身。


    文?禾余惊还?未定,出来教育了麻圆几句,手机在沙发上嗡嗡地响。


    看了眼,是周鸣初的电话。


    这么晚,文?禾盯着那个来电显示,一直盯到它自动灭掉,匀出一口气,没?理。


    她不想再当他手上钓的那条鱼。


    户外雨越下越大,免费洗车的好机会,周鸣初看到徐池从那栋单元楼下来,钻进一辆揽胜开走。


    他握着手机继续给文?禾拨电话,同样的,这次文?禾也没?有接。


    周鸣初在车里坐了很久,张吉安也等了很久:“周总,要不……找个地方停车?”


    周鸣初牢牢地盯着徐池离开的方向,直到小区保安手电筒扫过?来,让把车开走。


    他把手机一扔:“回去。”


    雨噼里啪啦砸着车顶和门窗,下了一夜,隔天起床,头?痛得要死。


    周鸣初出去喂鱼,站在旁边看鱼抢食,看眼时间,回到卧室找衣服。


    衬衫,裤子?,找来找去,周鸣初按住衣柜门,忽然?用力地把门摔上。


    他还?没?瞎到那个地步,认不出自己穿过?的衣服。


    周鸣初拎上外套,这次直接拿了车钥匙出门。


    雨已经?停很久,地面干燥,他从一楼走去露天车场,经?过?楼栋下的绿化带时特意看了看,那个槛已经?处理过?,抹得很平,应该不会再有人摔。


    开上车,又?接到卢静珠打的电话:“你不来么?”


    周鸣初边搓方向盘边问:“我不去,你这个张不开了?”


    神经?病,卢静珠说:“周叔叔来了,他问起你。”


    等几秒,只?听到周鸣初一句:“我有事,你们忙你们的,不用总给我打电话。”


    他收线很快,是卢静珠意料之中的事。


    她淡定地扔掉手机,对着镜子?调整身上的衣服,也调整出最得体的微笑,走了出去。


    周柏林正在会客区跟人寒暄,虽然?上了点年纪,轮廓身形却没?变,从背影看,还?是那个英俊风发的继父。


    也仿佛有一个瞬间,卢静珠变回那个怯怯的小女孩,知道?这个人可以为自己避风雨,所以下意识想躲在他后面,但?也时不时要观察他的神色。


    有钱人没?有不花的,比起来周柏林其实不算多风流,是她妈妈第一眼就知道?要拴住这个男人,所以用尽手段,又?恰好宋斯兰也犯错,才给了她妈妈机会,顺利嫁给周柏林。


    她也叛逆,读书的时候骨头?硬,想证明自己不惦记他那点产业所以没?听她妈妈的话去学室内设计,但?当周柏林真的不愿意给她钱,她又?恨上了这个继父,恨他偏心自己儿?子?,恨他嘴上说都?一样,却又?不愿意在事业上帮她多少,还?要让她跟着谷志德去找投资人,接受诸多的挑剔与审视。


    心绪杂乱,但?再乱,今天也是她的好日子?。


    走到周柏林身边,他问:“阿鸣怎么说?”


    “他公司有事,说晚点来。”


    “晚点是几点?”


    “在开会,没?细说。”卢静珠笑笑:“我也没?好继续问,他最近都?挺忙的。”


    她这么讲,周柏林也知道?儿?子?大概率不会来,顿了一会说:“你再叫多两?个人,捧场的客户不要冷落了。”


    “好的,我现在就去安排。”


    卢静珠转身跟主持人对了对流程,想往楼上走,却忽然?听见引擎声,对面商铺一辆停得好好的车就那么驶进来,车头?直冲着她。


    卢静珠两?脚定住,吓傻的瞬间被一双手用力推开,她脸上刺痛,感觉有血滴到眼睛里,呆呆地转过?头?,见周柏林被撞倒在地,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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