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花
四月的愉宁市, 绿荫鲜花随处可见,在暮色的渲染下,归途风景迷人。
南熙降下车窗, 沿途却不是她所熟悉的景,反而驶向繁华深处,高楼林立间车水马龙。
“咱们要去哪儿?”
车拐了?个弯, 喧嚣声?渐渐消失,偶尔能听到鸟声啁啾, 连林荫也格外苍翠, 是闹中取静的路段。
不必薄时?月回答,南熙也看出来?了?,这是去往薄家?别墅的路。
她顿时?紧张起?来?,脑海中浮现无?数猜测,直到最后一个念头冒了?出来?——见家?长。
可是她还没有准备好,双方父母也没有同意,而且现在应该是上班时?间……可是无?缘无?故地来?这里干嘛呢?
南熙有些?扭捏地想,是不是太早了?点,想让她们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也不用这么着急吧?
不等她想出办法,汽车已经驶入别墅大门,身穿制服的年轻保安列队敬礼,紧接着便是流淌不息的喷泉,层层圆盘迸溅出水珠, 落在修剪平整的草坪上。
不等她细看,一只微笑的棉花团子从远处跑了?过来?, 吸引了?她所有的目光。
“好可爱!”南熙伸出手和它打招呼。
薄时?月扫了?一眼, “这就是甜甜养的萨摩耶,宝宝。”
南熙想起?在春城的时?候薄时?月也说?过类似的话, 顿时?有点忸怩,“你不要这样断句,好像在叫我似的。”
“确实是在叫你,”薄时?月停下车,朝她一笑,“春城的时?候也是。”
南熙愣住,反手拍她一下,“我说?那天听?着怎么这么别扭!”
砰砰砰——
外面传来?几声?沉闷的拍打声?,宝宝早已迫不及待。
南熙马上下车,棉花团子便往她怀里扑,她一个没站稳,直接被扑倒在草坪上,宝宝开心地舔来?舔去。
“救我!”虽然喜欢狗,但?是她不喜欢口水。
“宝宝,过来?。”薄时?月轻声?呼唤。
宝宝马上放开了?南熙,三两步跑到薄时?月身边摇着尾巴蹭来?蹭去。
“我脏了?。”南熙面无?表情地从包里翻出纸巾擦拭。
仿佛知道南熙在嫌弃,宝宝“汪”了?一声?,尾巴的晃动频率慢了?下来?,委屈地趴在草地上。
“它这么聪明!”南熙有点惊讶,“不是都说?萨摩耶很傻吗?”
宝宝一听?就不乐意了?,不用任何指令,自己把“坐下”“站好”“转圈”“握手”执行了?一遍,咧着嘴求夸奖。
南熙摸了?摸它的头以示鼓励。
“它的耳朵怎么这么软,”南熙惊喜道,“手感也太舒服了?吧。”
宝宝马上主动拿耳朵蹭她的手。
南熙笑得前仰后合,“月亮你看它,小机灵鬼。”
薄时?月看着她们玩了?一会儿,见时?间不早了?,问:“你跟我进来?还是陪宝宝玩?”
“不能让宝宝也进去吗?”
薄时?月摇摇头,“我妈不喜欢狗。”只是因为薄时?甜喜欢,所以破例养了?一只,但?是不能进入房间。
南熙只好放弃,捏着宝宝的小耳朵说?:“一会儿我再来?陪你玩。”
进入客厅,她回头看了?一眼,宝宝像是知道自己不能进去,所以乖乖地趴在地上,见南熙望过来?,本来?耷拉下去的尾巴摇得更欢了?。
“它真的好聪明哦,而且听?话懂事可爱漂亮。”
南熙依依不舍地说?完,转头看见富丽堂皇的客厅,马上把宝宝抛到了?九霄云外。
精心养护的红木地板上铺着精美繁复的地毯,摆放着真皮沙发,正中间是一张长桌,桌布洁白,摆着价值不菲的花瓶,几株迎春花错落有致,水晶吊灯金碧辉煌。
“这得是什么样的家?庭条件啊,”南熙忍不住感叹,“不会全是古董吧?”
薄时?月也不太清楚,不过有些?东西?确实是上了?年岁的。
她往楼上走?去,南熙跟上,忽然反应过来?,“你带我来?你家?干什么?”
除了?佣人,别墅里没有一个正经主人,想来?应该不是见家?长。
“送你礼物。”
薄时?月站在一扇门前,熟练地输入密码。
南熙有些?纳闷,“这不是你家?吗,搞得像酒店似的。”
“防贼。”薄时?月拧开门把手。
南熙闻言看了?她一眼,自从进入别墅,薄时?月的神色便变了?,变得更冷,脸上似乎笼罩着一层阴霾,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进入房间,南熙关上门,轻轻拥抱她,“不要不开心。”
或许这里的回忆并?不是那么美好,但?是她想让她的心情慢慢好转。
“有你在,我一直很开心,”薄时?月勾起?唇角,“要参观一下我的房间吗?”
南熙点点头,打量着整个房间的布局,发现并?不能尽收眼底,一进门并?不是床,而是玄关,摆满了?包包和鞋子,再往里走?才是卧室,空间极大,旁边是衣帽间,还有一个大露台。
南熙站在比花店二楼还要宽敞的衣帽间里沉默片刻,真诚道:“住在花店真是委屈你了?。”
薄家?大小姐宁愿缩在一个犄角旮旯的地方也不愿住大别墅,谁听?了?不说?一句恋爱脑。
“我有点理解你妈妈了?。”南熙叹息一声?,“和我在一起?确实门不当户不对。”
谁不想让自己金尊玉贵的女儿继续做人上人呢,可是和薄家?一比,南熙简直就是个贫民,况且她现在和南家?也不联系,算是个孤儿,存款连六位数都没有,能和薄时?月在一起?属实是她高攀。
“不许妄自菲薄,”薄时?月牵住她的手,“如果我真的在意这些?,和你重逢之?后便不会再有交集了?。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而不是你身上附加的东西?。”
“可是,我喜欢的确实是你的钱。”南熙无?辜眨眼。
薄时?月勾起?她的下巴,“如果能用钱留住你的心,我愿意。”
接吻已经变得和吃饭一样重要,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或一句话,一触即燃。
缠绕的唇舌,灼热的呼吸,迷醉的神色,面前的全身镜真实地记录下一切。南熙不经意间瞥见,揽着薄时?月的腰调换位置,轻声?说?:“睁开眼睛。”
眼睫颤了?颤,薄时?月轻轻抬眸,望向镜子里的自己,神色迷离,脸颊酡红,唇瓣嫣红,清冷感全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娇艳与性感。
她怔了?一秒,埋进南熙怀里,一眼也不想多看。
“我们似乎还没有试过在镜子前,”南熙咬住她的耳垂,“要不要试试?”
“回去试,我们该走?了?。”薄时?月咬了?下唇,试图推开南熙。
她没想在薄家?待太久,担心遇到傅云潋,碰到一些?难以避免的麻烦,毕竟清净日子还没过几天,她暂时?不想有过多接触。而且这样实在太羞耻了?,她接受不了?。
南熙却?将她箍得紧紧的,“花店里的全身镜太小了?,月亮。”
“可是……”
“可是你害羞,”南熙啄了?下她的脸,“我自己看,你看不看随意,好不好?”
薄时?月半推半就地答应了?,本以为会像自己预想的那样很快结束,没曾想南熙出尔反尔,捏着她的脸让她面向镜子,蛊惑道:“睁开眼睛,看看月亮有多美。”
“不……”薄时?月紧紧闭着眼睛,其?余的感官却?在持续放大,耳边是轻微的水声?,鼻息中尽是甜香,连手里紧紧抓着的地毯也在脑海中浮现出具体的花纹。
“那你看看我,看我是怎么让你攀到顶峰的。”“你不许说?!”
眼角溢出生理性泪水,薄时?月被迫睁开眼睛,在水雾里窥见她们的身影,像青白蛇共浴,南熙在背后抱紧她。
“乖宝宝。”南熙吻了?她一下,突然加快动作,薄时?月泣不成声?。
清晰的全身镜忽然变得模糊,不知哪来?的水渍落在上头,又一齐缓缓滑落下来?,蜿蜒成一条条不规则的曲线。
夜幕降临之?时?,南熙找出纸巾擦镜子,薄时?月绷着脸在一旁监工,“这里,还有这里。”
南熙指哪擦哪,仿佛是一个尽职尽责的保洁阿姨,生怕雇主不满意,只是满脸的笑容却?遮掩不住,仿佛下一秒就要发工资似的。
“你自己擦吧!”薄时?月看着她的神色恼怒不已,转身便走?。
南熙又擦了?几下,见没有什么明显的痕迹了?,起?身跟上雇主,眼见着她走?出房间,连忙问:“礼物呢?”
“没了?!”
薄时?月重重地关上门,客厅里正在擦拭摆件的佣人看了?过来?,和她打了?个招呼,“大小姐。”
南熙一噎,原来?有钱人家?里的佣人真的会叫大小姐大少爷,她还以为电视剧装逼呢。
“婉姨,”薄时?月的面色好看了?一点,边下楼边说?,“说?过多少次了?,叫我的名字就好。”
她轻声?和南熙介绍:“这是程臻的母亲。”
南熙抿了?抿唇,顿时?想起?那一对互相暗恋的小鸳鸯,一个是家?财万贯的小公主,一个是佣人的孩子,身份太过悬殊,她们俩只会更难。
“别人都这样叫,我不能搞特殊。”婉姨低眉顺眼道。
薄时?月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我先走?了?。”
婉姨提醒:“夫人好像回来?了?。”
薄时?月顿时?一怔,南熙的神色也变得僵硬,不该贪玩的。
“没关系。”薄时?月牵起?她的手往外走?。
刚走?了?几步,高跟鞋的声?音传了?过来?,沉稳又规律地踩在地板上,颇有气场的女人迎面走?了?进来?,一双锐眼直视着南熙。
毕竟是薄时?月的母亲,南熙也不好冷着脸,朝她微微一笑。
“不介绍一下吗?”傅云潋冷淡地收回视线,看向多日未见的大女儿。
薄时?月坚定?开口:“我的女朋友,南熙。”
一片寂静。
傅云潋再次看向南熙,打破沉默,“我们单独聊聊。”
不给南熙拒绝的机会,她朝书房走?去。
帝王花
“我?们?走。”
薄时月毫不迟疑地拉着南熙离开。
傅云潋有多古板严厉, 她从小便?清楚,面对她的母亲,南熙肯定会为了她选择隐忍, 所以她不愿南熙被玩弄于股掌之间,受尽屈辱。
走了一步,身后的人却毫无动静。
“月亮, 我?觉得还是应该谈一谈。”南熙同样坚定。
“现在太早了,”薄时月的眉宇皱得很?深, “等她的态度缓和一些……”
顿了下?, 她生硬地改口:“我?根本不需要?她的祝福。”
南熙笑了笑,“让我?去试试吧,我?们?总要?面对的,对不对?”
就算不能扭转伯母的态度,但是试一试,根本不会损失什么。
薄时月盯着书房的方向,轻声说:“你?不了解她。”
作为女性,傅云潋根本没有柔软的一面,在日复一日的工作中磨砺得愈发?冷硬,像一座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
想要?翻越高?山,不是只靠勇气就能成功的。
“可是我?知?道有一句话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南熙反握住她的手?,“让我?试一试, 好吗?”
薄时月依然不为所动, 坚持要?带她走。
为了宽慰她,南熙想出?了一个折中的策略, “我?们?打语音电话,你?在外面听着,如果有情况,你?随时破门而入带我?走,这样可以吗?”
薄时月思忖片刻,终于点?了下?头。
“我?就知?道我?们?月亮最善解人意了,”南熙摸摸她的脸,“乖乖等我?一起回家。”
薄时月目送她进入书房。
关上门之前,南熙故作轻松地朝她比了个耶,这才合上门。
转过身,视野一片漆黑。
夜幕四?合,书房却并未开灯,她努力辨认,终于窥见傅云潋站在窗前的背影。
不得不说,虽然上了年?纪,但她的身材依然纤细,瘦而不柴,合身西装干练飒爽,将“女强人”三个字表现得淋漓尽致。
通常对自己有着严苛要?求的人,对待别人也不会懈怠,特别是自己的子女,高?标准、严要?求。
啪——
室内大亮,整个书房的布局尽收眼底。
南熙适应了片刻,见背对着她的人转过了身,面色并不好看,似乎在指责她开灯的行为。
“我?们?不是地下?党接头吧?”南熙眨了下?眼睛,“不用这么神秘。”
很?少有人敢和她这样说话,傅云潋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冷哼一声。
“你?就是靠着花言巧语把她骗到手?的?”
高?跟鞋节奏明快,一句话说完,傅云潋也坐在了主位上,虽是仰视着南熙,却毫无卑微之态,上位者的威压无形袭来?。
南熙同样不卑不亢道:“我?可以坐下?吗?”
“你?有什么资格?”傅云潋眼眸微眯。
“如果薄家的待客之道是这样的,那我?也无话可说。”
南熙毫不在意地耸耸肩,视线被花瓶里的帝王花吸引,不愧是傅总,连喜欢的花也这么霸气。
南熙的每一句话都出?乎意料,傅云潋怔了怔,抬手?示意她坐下?。
“你?和小月,真的很?不一样。”
客厅里,薄时月听着这个久违的昵称,有些恍惚,从十年?前的那一天开始,她就再?也没有在傅云潋口中听到了。
手?机里,谈话还在继续。
“性格互补的人才会走在一起,不是吗?”南熙笑盈盈道,“我?相?信您和伯父也是这样。”
提到丈夫,傅云潋的目光变得柔和,不由赞同颔首,又极快地反应过来?,收敛所有不该出?现的神色。
“当初是我?追的月亮,高?中三年?,我?也追了她整整三年?,”南熙开始讲述那些过往,“她是一个很?规矩的人,绝不早恋,所以高?考结束之后她才答应我?,我?们?正式在一起。”
“规矩?”傅云潋冷笑。
高?考结束便?答应,说明高?中的时候就已经动心,这叫规矩;被逼着分?手?时和长辈顶嘴,这叫规矩;回国之后失约数次家宴,这叫规矩;现在连家也不回了,这也叫规矩!
傅云潋愈发?生气,“如果真的规矩,就不会和女人谈恋爱,遇到你?之后,她哪件事做得规矩?”
“您对我?们?有偏见,当然看我?们?事事不顺眼。”南熙依然心平气和。
“只有我?对你?们?有偏见吗?”
傅云潋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出?去问问,谁听到同性恋这三个字不皱眉撇嘴说一声晦气!你?以为你?们?勇敢无畏不怕困难,落在旁人眼里,都在看你?们?的笑话!包括你?妈!”
骤然听人提起陈千盈,南熙沉默很?久,游刃有余的模样不见了,神色隐忍。
“刚刚不是还在和我?横吗?”傅云潋双手?交叠置于膝上,“戳到痛处了?”
“确实是痛处。我?以为您作为公司总裁,和全职太太的眼界与见识是不同的,实际上,你?们?都是老古板,永远不会接纳除了异性恋之外的感情,是我?错了。”
南熙安静地望着她,“我?会将薄时月照顾好,请您放心。”
南熙站起身,朝她鞠了一躬。
“我?还以为你?有多能耐,原来?就是带她一起远离我?。”傅云潋忽然出?声。
“既然谁也说服不了谁,这是最好的办法。”
南熙轻声说:“您是薄时月的母亲,我?不想和您争执。或许只有时间可以证明,同性之间的爱亦是正常的,喜欢一个人,是由自己的心决定的,而不是旁人的眼光。”
等了一会儿,见她不再?开口,南熙便?准备道别,谁知?她却再?次出?声:“你?真的觉得会有这一天吗?”
“当然,”南熙莞尔一笑,“从我?们?这一代开始。”
傅云潋又问:“如果我?一直不答应呢?”
“这个答案,我?想您自己心里很?清楚。”
傅云潋淡淡道:“失去一个女儿吗?”
南熙立刻反驳:“两个。”
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是什么,连心跳也停了停。
客厅里,薄时月同样紧张,甜甜还小,不能让她陷入险境,她毫不犹豫地站起来?准备冲进去打断她们?的谈话。
刚走到书房外,手?机里响起困惑的声音,“什么意思?”
她停了下?来?,随时准备敲门。
“哦,我?的意思是……如果您答应的话,我?也是您的女儿,如果不答应,就是失去两个女儿。”
薄时月松了口气的同时,还有些想笑,怎么想出?来?的……
书房里的傅云潋难得无语,一言难尽地望着她。
见她信了,南熙深深地吸了口气,好险好险,差点?把薄时甜的事情供出?来?了,幸好她脑子转得快。
不过这么一打岔,书房里的凝肃气氛缓和了不少。
见对方的神色松了些,南熙正要?开口,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
傅云潋低头瞥了一眼亮屏的手?机,淡淡道:“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公司总裁果然是日理万机的,南熙心中感慨,自然也没再?久留,轻轻关上门。
傅云潋接通电话回应几句,觉得书房有些闷,顺手?打开书房的门,不经意间望见门外正在擦拭器皿的何婉。
未及不惑之年?的女人,探身时依然能瞥见姣好的轮廓,和刚见面时相?比丰腴不少,年?岁渐长后,更有风韵犹存的味道。
傅云潋挂断电话,安静地看了一会儿,直到何婉感知?到她的视线,疑惑地转首望过来?,她没有避开,淡漠地对视着。
何婉愣了下?,匆匆朝她一笑便?局促地垂下?眼睛,更加用心地擦拭器皿,一推一拉间,模糊的身形也变得窈窕起来?。
她终于移开视线。
*
“我?厉害吧?”
走出?别墅,南熙满脸得意地求夸奖,差一点?薄时甜的事情就败露了,幸好她机智。
“厉害,我?替甜甜感谢你?,”薄时月先扬后抑,“可是说错话的也是你?。”
“说的也是。”南熙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嘴巴,都怪她嘴快,不然也不用解释了。
“以后我?说话一定先过脑子。”南熙发?誓。
“除了这一句,别的都很?好,”薄时月没有吝啬夸赞,“她对同性恋有没有改观我?不知?道,但是一定会对你?改观。”
“真的吗?”南熙还有些担心,“但是伯母一开始说我?花言巧语来?着。”
其实当时她只是在缓和气氛,不想在这么严肃的氛围下?谈话,不然像面试似的,但是显然伯母没有幽默细胞,没懂她的良苦用心。
薄时月分?析道:“你?说你?也是她的女儿的时候,也是花言巧语,她却没有说出?类似的话,这说明她已经对你?改观了。”
“原来?如此!”南熙心里美滋滋,“看来?我?这次表现不错,以后再?接再?厉!”
驶入繁华中心,恰是红灯,汽车规规矩矩地停了下?来?。
南熙的心却活泛起来?,“月亮,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
“什么?”
“其实你?还挺了解你?妈妈的,她也很?了解你?。”
薄时月不愿承认,有些不自然地开口:“上班就是要?揣摩老板的心思,不然我?也不用混了。”
南熙明白她的别扭,心结嘛,解铃还须系铃人,所以也不再?说什么,聊起别的。
“我?表现这么好,礼物是不是可以给我?了?”她着重强调,“不管是全身镜前还是书房谈话,我?的表现都很?好。”
薄时月:“……”
红灯转绿,红色的光却转移到了她脸上,酡红一片。
她飞驰而去,不想再?多说一个字。
回到花店,南熙将黄焖鸡米饭交给芊芊。
耽搁了这么久,早就凉了,她一边嘱咐芊芊热一下?一边跟着薄时月上楼,赶在她关门之前扒住门缝钻了进来?。
“也不怕被门夹到。”薄时月有些后怕地瞥了眼她完好无损的手?。
南熙笑嘻嘻,“我?的手?只能你?来?夹。”
“南熙!”薄时月恼怒不已。
叫全名了,南熙心中警铃大作,不敢再?造次,乖乖坐在她身边,伸手?讨要?礼物。
既然没有看到薄时月带出?来?,应该就是一个小东西,南熙猜测是情书,毕竟那时她给薄时月写了很?多封都石沉大海,说不定这就是十年?前的月亮写的回信。
“你?闭上眼睛。”
南熙立刻听从,“其实我?差不多猜到了。”
“你?说。”
“一封信。”南熙自信开口。
“……差不多。”
手?心里多了一个轻飘飘的东西,像是纸条。
就写一句话啊!南熙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手?心里的纸泛黄、脆弱。
[以后你?设计的第一件珠宝,能不能送给我??]
[好。]
很?久很?久之前,她们?的对话。
南熙以为那张纸丢失了,遗憾了很?久,没想到竟在薄时月手?里保存了这么多年?。
她盯着那两行字出?神,手?腕忽然一凉。
薄时月动作轻柔地为她系上手?链,“我?设计的第一件珠宝,终于有了主人,不算晚吧,星星。”
少年?时代终于圆满,没有遗憾。
点地梅
每个珠宝设计师都有?自己的风格, 这么多年来,薄时月也在摸索中找到了自己的舒适区,有?人称之?为“纯净的华贵感”。
相较于现在的作品, 这条手链只能担得起前两个字——纯净,和华贵丝毫不沾边。
南熙却最喜欢这条手链,灯下, 星月交辉,莹莹灿灿, 星星和月亮本来就是纯净的, 不需要多余的东西点缀。
“看这么久了,歇一歇吧。”薄时月瞥了一眼她傻笑的脸,有?些?无?奈,自从戴上之?后便开始看,也不嫌累。
“怎么会累呢?”南熙笑眯眯道,“这可?是?薄大设计师的处女作,我得找人估一估值多少钱,以后卖个好价钱。”
薄时月扬眉,“还我。”
“不卖了不卖了,”南熙美滋滋地藏起来,“我决定戴到棺材里。”
薄时月失笑。
“对了,我答应学生们提前准备好签名,”南熙找出?纸笔, “你先签一百个。”
“可?是?我没答应。”
“那不签了,我们去镜子前运动一下。”南熙摩拳擦掌。
想?起下午的窘态, 薄时月不想?再重蹈覆辙, 马上妥协,“我签。”
隔天上完课, 南熙提议继续扮演大学生,却屡屡出?戏。
到了下周三,南熙痛定思痛,“这次绝对不能再出?戏了,我要想?一个惩罚……”
薄时月专心开车,随她?折腾。
快要到达目的地,南熙终于兴奋地开口:“想?到了!谁出?戏谁就给你妈妈打一通电话,至少半个小时。”
薄时月笑:“半个小时?最多五分钟她?就会挂电话。”
傅云潋日理万机,谈话内容总是?简明扼要的,一通电话超过五分钟不如?要她?的命。
南熙一想?也是?,“那就改成必须坚持五分钟。”
通过上次的谈话,南熙觉得伯母已经?动摇了,如?果?再多打几次电话嘘寒问暖,说不定心里的天平就会偏向她?们了。
“可?是?你确定她?不会对我们更生气吗?”
经?历过几次秒挂,她?再也没有?给傅云潋打过与工作无?关?的电话。
“哎呀,先试试嘛,难道我们就这样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南熙很乐观。
薄时月只好答应。
一路畅通驶入愉宁大学,角色扮演游戏正式开始。
离上课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南熙便提议去湖边走?走?。
正是?春花烂漫的季节,湖边的草坪上有?不知?名的各色野花绽放,远远望去,湖水波光粼粼,草坪如?同花海。
午休时间,人不多,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南熙找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坐下,贴心地在地上给薄时月垫了张纸。
“我有?这么洁癖吗?”薄时月不解。
南熙摘了朵点地梅在手里绕来绕去,“一会儿你得讲课嘛,总不能转过身的时候让学生看到你屁股上两道泥印子。”
薄时月:“……”最终还是?在纸上坐下了。
微风将平静的湖面?吹皱,圈圈涟漪扩散又消失,似乎可?以抚平所有?忧愁,南熙忽的笑了一声。
“怎么了?”
“大学生活本来就应该像这样无?忧无?虑吧?”南熙笑自己傻,“我刚刚居然在想?令人忧愁的事情。”完全不符合大学时代,差点出?戏。
薄时月沉默下来,可?是?她?们的大学生活,根本没有?无?忧无?虑。
父亲去世,南家?破产,还有?对彼此的牵挂与思念,交织成一张灰暗的网,笼罩了整整四年,毕业之?后也无?法?逃脱,直到她?们重逢。
薄时月牵住她?的手,细碎的手链闪着盈盈的光。
南熙抚摸着手链,自从戴上了这个,这已经?成了她?下意识的动作。
摇晃间,手链星月辉映,南熙不经?意地低头看了一眼,瞥见薄时月手腕上的红绳,与华贵的手链相比,破旧的红绳显得更寒碜了。
南熙忍不住说道:“改天我们再去一趟当年去的寺庙吧,你送了我手链,我也应该还礼。”
“你已经?回礼了。”
“什么?”
薄时月晃了晃手腕上的红绳,“按照赠送时间,我送你的手链才是?回礼。”
“说的也是?哦……”南熙忽然问,“我们现在是?大一吧?”
薄时月略一思忖,微微颔首,上周她?们去食堂的时候说过。
“还不到一年,你就把我送你的红绳戴成这个样子,”南熙满脸委屈,“你一点都不珍惜我送你的东西!”
薄时月盯着已经?戴了十年的红绳陷入沉默,既不能出?戏,也要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有?些?为难地想?了一会儿,没想?到借口。
南熙不得不提点道:“看这里。”
薄时月转首看向南熙微微嘟起的嘴巴,意味不言而喻。
她?有?些?羞臊,大庭广众之?下,怎么能做这种事。
南熙催促道:“你不亲我的话,我就要闹了!”
没办法?,薄时月只好凑了过去,像做贼似的轻吻一下,飞快离开,左顾右盼,见没有?人注意她?们才松了口气。
南熙有?点不满,“你应该直接堵住我的嘴,直到我不再挣扎,开始回应你为止。”
“要去上课了,”薄时月顾左右而言他,“走?吧。”
南熙重重地“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上完课再跟你算账。”
上课的教室离湖边还有?一段距离,两人悠闲地牵手漫步在校园里,仿若真正的大学生。
薄时月喃喃道:“我总觉得我们似乎和她?们差不多大,怎么一晃眼就快三十岁了?”
“是?啊,”南熙也有?些?感慨,“我们居然已经?毕业……等等,你出?戏了!”
她?兴奋起来,“打电话!打电话!打电话!”
路过的大学生们纷纷投来好奇的视线,又各自走?远。
薄时月叹了口气,稍有?松懈就出?戏了,她?答应道:“等下课吧。”
现在距离上课还有?五分钟,来不及了。
上课之?后,南熙一边认真听讲一边盼望着下课,两个小时过得格外漫长。
她?频繁看时间,薄时月便用眼神警告她?,被女朋友盯着,南熙不敢再搞小动作,老老实实地听了两节课。
下课之?后,依然有?人要签名求合照。
薄时月的课每周都要抢,所以听课的学生每周都不一样,幸好南熙有?先见之?明,早已准备好了签名,依次分发,节省了不少时间。
四点半,两人终于得已从人堆中脱身。
“和追星似的,”南熙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太吓人了。”
居然还有?几个女孩子和她?合照,说她?长得漂亮,甚至还要交换微信,姬达响个不停,南熙一个都没加。
来到一个空教室,南熙催促她?打电话。
薄时月慢吞吞地拿出?手机,拨出?了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号码。
响了两声之?后,电话接通,冷漠又意外的一声“喂”通过电流传进她?们的耳朵。
薄时月抿了抿唇,不知?该说些?什么,对面?也没有?再开口,彼此都沉默着,却也没有?挂断电话。
南熙一脸困惑地看着她?,不是?说伯母最讨厌这种行为吗?
薄时月同样惊讶,她?还以为会直接挂断,没想?到已经?过去一分钟了,居然还在通话。
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是?我。”
傅云潋淡淡地问:“什么事?”
“我刚上完课,忽然想?给你打个电话,”薄时月慢慢说道,“你现在在做什么?”
“没什么事。”傅云潋坐在会议室里说得云淡风轻。
正在开会的下属们面?面?相觑,不明白傅总为什么接了这样一个奇怪的电话之?后不仅没有?挂断,甚至打手势宣布暂停会议,现在居然还说没什么事,明明有?很重要的事!
“嗯……”薄时月又陷入沉默的状态,半天才在南熙的提醒下说出?一句话,“最近公司忙吗?”
傅云潋轻飘飘地开口:“不忙。”
底下的人焦头烂额,忙成什么样了还说不忙,她?们已经?连续加班一周了!
“那就好。”
薄时月看了眼时间,四分钟。
打这个电话之?前,她?预估的时间是?四十秒挂断。
见她?实在说不出?来了,南熙决定刷一下存在感,接过手机开口:“伯母,我是?南熙。”
“什么事?”语气冷硬了许多。
南熙毫不在意地笑道:“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一周了,我只是?想?和您问个好。”
“所以,这通电话是?你打的还是?她?打的?”
南熙紧张地舔了舔唇,似乎说谁都不对。
如?果?说是?薄时月,那么她?的问好便不是?出?自真心,只是?顺便,如?果?说是?她?,那么薄时月前面?说得那些?话便没有?意义了,也显得她?畏手畏脚。
大脑飞速旋转,只思考了半秒,她?便说道:“是?她?打的,我不敢。”
“哦?”
见她?好奇,南熙松了口气,连忙解释:“现在气氛正好,母女情浓,这时候我再开口,您肯定会听我说话,不然刚开始您就给我挂了,哪还能让我说这么多话。”
既然沉默几分钟都没有?挂电话,那就说明傅云潋对薄时月肯定还有?母女情分,她?说这句话肯定没错。
谁知?傅云潋却冷笑,“你的意思是?我不近人情?”
南熙咽了下口水,“哪有?,我怕您贵人多忘事,把我给忘了。”
“花言巧语。”
不知?是?不是?听错了,南熙总觉得她?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笑意。
南熙将求证的目光投向薄时月,没想?到她?的心思根本没有?放在这通电话上,似乎还在思考傅云潋为什么没有?挂断电话。
南熙心中忐忑,不敢接话。
对方却语气轻松地开口:“周五下午有?时间吗?”
“有?的!”南熙马上回应。
“过来吃顿饭吧。”
“嘟”的一声,电话挂断。
南熙半晌没回过神,恍恍惚惚地看向薄时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周五是?家?宴吧?”
宫灯百合
月色隐入天际, 阳光尚未普照,万物陷入黎明之前的混沌。
南熙几乎一夜未眠,在窗外的鸟叫出第一声时睁开眼睛, 适应黑暗之后,她看了?一眼时间,五点?刚过。
距离家宴还有十二个小时。
身侧的人紧紧抱着她的手臂, 好梦正酣,南熙也将?她拥得更紧, 轻轻叹息一声。
上次见面只能称得上意?外?, 今天才是正式见面,她满脑子都是今晚,各种情况都在脑海里排演了?一遍,以致她没有睡好。
最初的激动兴奋过后,她陷入忧虑,伯母看起来?那么不近人情,也已经反对了?十年,真的会因为一次意?外?见面和一通电话?就同意?她们在一起吗?
未免过于?理想化。
南熙辗转难眠,盯着窗外?出神,直到一束光线透过窗帘缝隙溜进来?,在被子上落下一团模糊的光晕。
“放轻松,星星。”
不知什么时候,薄时月醒了?, 轻声安慰她,声线慵懒。
南熙开始闹她, 往她怀里钻, 叼住一点?茱萸便咬,口齿不清道:“轻松不了?一点?。”
薄时月“嘶”了?一声, 酥麻感遍布全?身?,无力地抱住她的头,“你轻一点?。”
“让你体验一下我的心情有多沉重。”
南熙松了?口,看眼被露珠染得更加鲜艳的茱萸,马上盖住,默念三遍“心平气和”,起床找衣服。
薄时月缓了?一会儿,陪她一起。
试了?几件衣服,南熙都不喜欢,决定吃过早饭后出门逛街,最后买了?一条连衣裙,钱包大出血。
她乐观道:“幸好现在不是冬天,不然裙子、外?套、靴子都得买。”
买完裙子已是中午,两人在商场里吃了?顿饭,期间薄时月一直在看手机,也没避着她,主?动解释:“探探口风。”
她在和大哥聊天,他工作忙,所以回复消息的速度很?慢,不过断断续续地也能拼凑个大概。
随着她的离开,公司最近的状况不是很?好,作为珠宝公司,设计师的名气有多大,公司就有多赚钱。忽然换了?一个名气能力都不如她的设计总监,就算设计出来?的珠宝再好看,顾客也觉得比不上薄时月,并不买账。
所以傅云潋开始后悔了?,渐渐想起薄时月的好,不仅是工作上,在家也会偶尔念叨她,时而望着她的房间出会儿神,从?一分钟到接近半个小时,没有人知道傅云潋是什么时候想通的。
直到打了?那通电话?,对傅云潋来?说是台阶,更是桥梁。
南熙听完之后,心放下了?大半,但?是她忽然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是不是还得给?你妈妈你大哥你妹妹带礼物?”南熙觉得自己的头都大了?,“她们喜欢什么?”
薄时月安慰道:“不要着急,还有四五个小时呢。”
只剩四个小时了?!
南熙更紧张了?,虽然得知了?伯母的几分心思,现在天平暂时偏向她们,但?是她不能不懂礼数,任何一个小问题都有可能让砝码减少,天平向另一边倾斜。
在几个大商场里逛了?三个小时,南熙终于?选好了?礼物。
买完最后一件,薄时月看了?眼她的银行卡余额,一朝回到解放前。
南熙却是很?高兴的样?子,“如果花光所有的钱可以换来?你妈妈的同意?,那我一万个愿意?。”
薄时月莞尔,“葛朗台星星居然也有大方的一天。”
“那是当然!不过葛朗台是谁来?着,名字有点?熟悉。”
薄时月:“……咱们走吧。”
商场离别墅很?近,到达目的地的时候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南熙拎着大包小包下车,偌大的别墅里却只有佣人。
薄家四个人,三个人是工作狂,还有一个在上学,工作日?的白天几乎没有人在,所以南熙放松了?一点?,将?礼物交给?管家之后陪宝宝玩。
宝宝是一只聪明的萨摩耶,南熙说着指令,它执行得格外?认真,听不懂的时候便歪头微笑,把南熙萌得猛亲。
天边渐渐出现橘黄色的云彩,聚拢成迷人的晚霞,小狗的背上也撒上一大片,将?油到发亮的毛发染成灿烂的金黄色。
南熙坐在草坪上看夕阳,像是回到了?绿意?小筑,那段格外?岁月静好的时光,云卷云舒,舒心惬意?。
嘀——
汽车喇叭声打破了?宁静,南熙马上弹了?起来?,这么快就有人回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面带微笑地上前,车门开了?,帆布鞋踩在地上,白色裙摆随之落下,从?车窗处探出一颗毛茸茸的、扎着丸子头的脑袋,小梨涡迷人。
原来?是薄时甜。
南熙朝她挥挥手,薄时甜也很?惊喜,“南熙姐姐!你怎么来?啦!”
为了?保证薄时甜不走“歪路”,对于?南熙的到来?,她全?然不知,这顿饭也只会作为便饭来?招待南熙。
只是一面之缘而已,南熙没想到她还记得她,笑道:“你姐姐邀请我来?你家做客。”
“太好了?!”薄时甜又看向姐姐,甜甜地搂着她的手臂撒娇,“你终于?舍得回来?了?,我好想你哦。”
薄时月很?久没回家,上次回来?的时候薄时甜在上课,所以姐妹俩很?久没见了?。
薄时月摸摸她的脸,“去陪宝宝玩吧,等你很?久了?。”
宝宝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马上摇着尾巴跑过来?,围着小主?人转圈。
薄时甜牵着绳子往草坪里跑去,宝宝欢快地跟上,笑声撒了?一路。
“你妈妈和大哥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南熙却笑不出来?,觉得自己有些呼吸不畅,“我终于?知道什么叫热锅上的蚂蚁了?,我现在就是,心焦得想满地乱爬。”
薄时月噗嗤一笑,帮她整理微皱的裙摆,“放心,不会有人为难我们的。”
天际只余一片昏黄,夜幕渐渐降临,隐约可见星子闪烁。
车灯将?草坪映得更亮,南熙看了?过去,是薄时年。
这位大哥也很?和善,南熙紧张的心瞬间松懈,正要打招呼,紧接着又是一辆车驶入,副驾上,傅云潋神色冷漠。
南熙的心狠狠抽了?下,薄时年宽慰道:“放心,只是公司里的事情,与你无关?。”
南熙感激地朝他点?点?头,那边傅云潋已经下车,她连忙走了?过去,恭声问好。
傅云潋平静地打量她,视线定格在她们相牵的手上。
南熙心中一紧,连忙松开。
傅云潋一言不发,越过她们往别墅里走去,南熙拍拍胸口,傅总人美心善,居然没发难……或许是薄时甜在附近的缘故?
薄时月却知道她看的是手链,低声提醒南熙几句。
“这条手链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南熙不解。
“我父亲也参与设计了?。”
南熙顿时一惊,原来?这条手链承载的不仅是薄时月对她的爱,还有薄父对薄时月的爱,必须更加珍而重之。
进入客厅,一家人按照次序在长桌前坐定。
有薄时甜在,南熙也没什么可担心的,所以表现得落落大方,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吃到一半,薄时甜出声:“妈妈,以后我也可以邀请朋友来?家宴做客吗?”
傅云潋沉默了?两秒才反问:“你想邀请谁?”
“当然是臻臻姐咯,我也想让她和我们一家人吃饭。”
“好啊,下次你邀请她。”
傅云潋这么轻易便同意?了?,南熙有些意?外?。
薄时月轻声解释:“程臻不会来?的,所以答应她也没什么。”
南熙恍然大悟。
傅云潋看着交头接耳的人,视线又落在了?手链上,轻声说:“你的手链似乎有些眼熟。”
南熙会意?,举起手让她细看。
“原来?真的是送给?她的。”傅云潋神色复杂地看着大女儿。
这条手链不仅是薄时月的处女作,亦是过世的薄父的遗作,父女俩多次探讨之后才打造出这条手链,其中的意?义?不言而喻。
当年有人出高价也没能买下这条手链,所以价格一涨再涨,薄时月依然没有松口,直到十年后的今天戴在了?南熙手上,终于?得以重见天日?。
薄时月坚定地与她对视,“这条手链的主?人一直都是南熙,从?未改变过。”
傅云潋移开视线,起身?离席,“有空来?书?房,让我好好看看。”
看的不仅是手链,还有人。
两分钟后,南熙和薄时月进入书?房。
与上次不同,这次书?房大亮,花瓶里的帝王花也换成了?宫灯百合,傅云潋坐在椅子上,视线逐一扫过两人,淡声问:“我反对你们这么久,恨过我吗?”
南熙心里一咯噔,一开场就这么刺激,疯狂想对策的时候,她有些恍惚,总觉得回到了?古代,她们面前就是女帝,说错一句话?就要砍头。
她将?脑子里的杂念清除,正斟酌着措辞,薄时月率先出声:“恨过。”
傅云潋的神色依然平静,显然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我和南熙分开十年,每一天我都在恨,恨你的□□,恨你的迂腐,更恨我无力改变。”
十年时光历历在目,薄时月微微仰头,逼退眼底的泪意?,泪珠却还是顺着腮畔滑落下来?。
无暇顾忌长辈在场,南熙抽出一张纸巾,小心地帮她擦眼泪。
傅云潋并未阻止,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们,直到薄时月朝南熙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
出自真心的笑容会让人身?心舒畅,傅云潋垂下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小月。”
薄时月怔了?怔,缓缓转首。
“如果我不同意?,是不是就会失去你这个女儿了??”
薄时月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静静地看着她,“不会,我依然会和南熙常来?看你。”
这个回答让傅云潋意?外?,她还以为……
“我们是母女,”薄时月打断她的思绪,“在美国的时候,我也曾想念过你,血缘亲情是断不了?的,就算有恨,爱依然大于?恨。”
傅云潋完全?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说,“你以前怎么没有告诉过我?”
那十年里,她们很?少联系。
“我不敢,”薄时月咬了?下唇,泪眼婆娑,“我一直以为,在你心里事业的分量远远比亲情重,直到上次我给?你打电话?,你没有挂断,我才敢说出来?……原来?你对我也是有温情的,妈妈。”
傅云潋神色动容地唤道:“小月……”
薄时月投入她的怀抱,神色却并没有多感动。
十年光阴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弥补的,所以这段对话?三分真七分假,为了?与南熙正大光明地在一起,也为了?给?妹妹的未来?铺路。
傅云潋出声:“小熙先出去吧,我和小月要说。”
得到认可之后连称呼都变得亲昵了?,南熙喜笑颜开地走出书?房,心里的大石头彻底落地。
她本以为迎接她的是疾风骤雨,没想到连和风细雨都算不上,简直就是阳光普照。
本以为母女会叙旧很?久,谁知没过两分钟薄时月便出来?了?。
南熙迎上前,发现她的神色有些许不自然,脸颊上还有一丝异样?的薄红,于?是好奇地问:“你们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
南熙顿时紧张,追问道:“难道伯母反悔了??”
“不是。”
南熙想了?想,“那就是我哪里做得不好。”
“也不是……”
既然不是这两件事,那她就没什么好怕的了?,见薄时月依然欲言又止,催促道:“你大胆说,我都能承受。”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薄时月飞快开口,“她问我我们谁……瘦。”
“谁什么瘦?”中间两个字没听清,不过体重这种事直接问她不就好了?。
薄时月抿了?抿唇,“谁攻谁受。”
她没敢看南熙的神色,抬头望天,“得知我是下面那个之后,骂我是废物。”
睡莲
南熙想破脑袋也没想到伯母会问这个问题, 一时间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惊讶。
好不容易憋住笑,她轻咳几声,“伯母的关注点还真是……”
话还没?说完, 书房的门开?了,南熙马上低头抿紧唇,怕自?己笑出声。
“天色不早了, 晚上你们都住这儿吧,”傅云潋特意强调, “小熙睡客房。”
南熙越听这个昵称越觉得亲切, 点头应好,只不过接下来薄时月又说了些什么,她听不清,神思渐渐飘远,刚才傅总是用什么语气什么神情说出那?句话的呢……
越想越觉得好笑,连印象里严厉古板的傅总也?变得可?爱起来。
“星星?”
忽然听到有人?叫她,南熙回神,“啊?怎么了?”
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薄时月嗔她一眼,这才重复了一遍:“你想出去散步还是回房间?”
“散步吧,刚吃饱,正?好消消食。”
她跟着薄时月往外面走去,路过傅云潋时点点头, 没?想到走到庭院里,竟是三人?并肩, 南熙站在中间。
南熙疯狂朝薄时月使眼色, 她还以为?只有她们俩!
薄时月无奈,都说了是陪妈妈一起散步, 结果她没?注意听。
“这顿饭吃得怎么样?”傅云潋努力找话题。
南熙马上目视前方乖巧回答:“挺好的,好多我爱吃的菜,我都吃撑了。”
“说到这个,你写一份明天想吃的早餐,让厨师给你做。”
南熙不想麻烦,“和月亮的一样就行。”
“星星……月亮……”傅云潋慢悠悠地念了一遍,抬头看天。
今夜是个好天气,月色如?水,星星铺陈于夜幕,最亮的那?颗离月亮最近,仿佛依偎在一起。
“听小月叫你星星,你的小名是星星?”
南熙在撒谎和坦白之间犹豫了半秒便回答道?:“不是。”
薄时月投来困惑的目光。
“伯母,我说了之后,你得保证不让月亮打我。”南熙找傅云潋撑腰,挽住她的手臂晃了晃。
这种亲密又自?然的举动让傅云潋怔住,顿了下才开?口:“我保证。”
南熙清清嗓子,终于说了实话:“其实是当年为?了追她故意编造的小名,薄时月的名字里不是有个月嘛,所以我说我叫星星,潜移默化地让她觉得我们是天生一对。”
薄时月足足沉默了半分钟,“你居然骗了我十几年。”
有人?撑腰,南熙根本不怕,“怎么能是骗呢,我只是给自?己取了个小名而已,后来我凭一己之力让我爸妈也?喊我星星,直到我们分手之后才改回……”
骤然提到爸妈,南熙张了张口,忘了要说什么,只余悲伤的气氛不断蔓延。
傅云潋却误以为?南熙是想到分手才这么难过,拍了拍她的手,郑重开?口:“伯母为?当年的事?情向你道?歉,如?果不是我,你们也?不会分开?这么久,重新遇到之后我依然……”
“伯母,不是您的原因,”南熙第一次打断她的话,“更多的因素来源于我的……养父母。”
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是养育之恩不敢忘,就算断绝关?系,她们也?是她的养父母。
薄时月拥住南熙的肩,无声地安慰。
傅云潋叹了口气,“你都知道?了啊。”
南熙点点头。
“不过这也?没?什么,”傅云潋努力宽慰她,“只要对你好就行了,养父母也?是父母。”
又将?话题引到别处,“你问问你爸妈什么时候有空,咱们两家人?一起吃顿饭。”
南熙抿了抿唇,“我现在孤身一人?,应该不会有这一天了。”
一个多月没?有联系,她的心已经彻底死了。
傅云潋还想追问原因,南熙率先开?口:“伯母,我有点累了,先去休息了。”
她怕自?己再多说一个字,眼泪就会夺眶而出。
见她不想多提,傅云潋也?没?再问,“好,小月也?去吧。”
二楼的客房已经收拾好了,南熙一眼也?没?有多看,直接扑倒在床上,两行泪浸湿枕头。
收养她就是为?了传宗接代,多可?笑的事?情,提早认清她们的真面目不好吗,她哭什么呢?
越想振作起来,哭得越是厉害。
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一幕幕温情画面在脑海里放映,变成黑白色,变得破碎,变成一柄利刃,刺向她的心脏。
有人?握住了她的手,同?时也?握住了那?把刀。
“我是不是很没?用,”南熙抽噎着开?口,“都过去这么久了,提到这些我还是会哭。”
“当然不是……”薄时月轻声,“而且过去才一个月而已,伤心难过再正?常不过了,所以想哭就哭吧,发泄出来会好受很多。”
哭声渐大,薄时月没?有说话,安静地抱着她,看着她痛哭的模样,心脏也?开?始抽痛。
伯父伯母真的没?有一点亲情可?言了吗?
她不相信。
不相信,就要去求证。
正?思索着该怎么做,身上一轻。
“不哭了,我去洗把脸,”南熙抽出一张纸巾,一边擦泪一边笑,“明天还要见你的家人?,不能顶着哭肿的眼睛。”
“这才是我的星星,”薄时月站起来,“我去拿两个鸡蛋给你敷一敷。”
一人?剥开?一个煮熟的鸡蛋,南熙躺在薄时月腿上闭上眼睛,鸡蛋绕着眼睛滚了一圈又一圈。
薄时月一边滚鸡蛋一边探身将?她的手机拿起来,熟练解锁。
她们早已知晓彼此的密码,但是轻易不会打开?,除非帮忙接电话或是有要紧的事?情要联系,忙完就放下了,出于信任,从来没?有乱翻过。
这次薄时月不得不翻开?了,查了一遍微信好友,又去翻通讯录,全都没?有,想了想,她打开?短信,查找关?键词,终于找到了手机号。
她看了一遍便记住了,将?手机放回原位。
“你怎么这么不认真,”南熙有点不满,“你在滚我的脸。”
薄时月淡定解释:“顺手滚一下,可?以让肌肤更紧致。”
南熙勉强相信。
或许是哭过一场,晚上她睡得格外香,唯一的坏处是十点才醒,没?赶上和薄家人?一起吃早饭。
第一天就留下一个赖床的坏印象!
她慌慌张张地起床,结果除了薄时月全都不在家,傅云潋去外省开?会,早上五点就走了,薄时年去健身房,薄时甜上舞蹈课,只有她们两个闲人?。
南熙吃了顿早餐,打道?回府。
花店照常营业,只是周末略忙,芊芊一个人?有些吃力,她和薄时月一回来便开?始帮忙。
忙里偷闲抬头看向窗外,阳光灿烂,心情更晴朗。
晚上,南熙将?人?扑倒之后,忽然想起那?句话,笑得花枝乱颤,手抖得不行。
薄时月又气又急,准备自?己动手,南熙夺回主?动权,欣赏着枕头公主?绽放时的模样,让她想起睡莲,层层叠叠,美到极致。
“小废物,想不想试试反攻?”南熙故意逗她。
薄时月的呼吸尚未平复,闻言瞪了她一眼,却娇得流出几滴珍珠,毫无威慑力。
南熙看得心中发软,轻轻吻她,“就算你想,我也?不会给你这个机会,让你做一辈子小废物。”
薄时月提起裙子不认人?,丝毫不理她。
“害羞了?”南熙忙哄,“我不说了,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就算有点渴,薄时月也?忍着,躺下睡觉。
南熙一眼看穿,笑眯眯地倒了水放在床头,“喝了就是原谅我了哦。”
薄时月颇有骨气,“不喝。”
谁知半夜被渴醒,她坐起身准备喝水,枕边人?却将?她抱紧。
“妈妈……不要走……”
梦呓声迷离又真切。
薄时月忽的想起那?串数字,原本她还在犹豫要不要忘掉,听到南熙的梦话,坚定了她的选择。
思忖片刻,她发了一条短信。
【伯母您好,我是薄时月,有时间见一面吗?】
海芋
“这一阶段的文学作品对现代影响深远, 譬如?……”
南熙昏昏欲睡,脑袋栽在桌子上,眼睛自动闭上, 所有的声音都变成了催眠曲,让她陷入沉睡。
冷不丁的,胳膊被人推了下, 南熙被迫清醒。
薄时月轻声说:“好好听课。”
“我不想听了,”南熙打了个哈欠, “月亮, 我好困,咱们逃课吧。”
这周薄时月上完课之后?,她心血来潮地?提议一起上一节课,随意找了一个下节有课的教室坐下。
刚开?始南熙很兴奋,结果听了十分钟就受不了了,仿佛回到了高中的语文?课上,困意一阵接一阵地?袭来。
但薄时月根本不让她睡,只要看到她有睡觉的倾向,马上叫醒,南熙苦不堪言,心里骂了自己无数次,没事找事!
她将?头枕在手臂上,懒懒地?看了眼时间, 才过?去半个小时。
一想到还有再受一个半小时的折磨,南熙马上疯了, 瞥眼旁边的薄时月, 她倒吸一口凉气,居然在认真地?做笔记!
学霸到哪都能卷, 南熙比不了,索性眼不见心为静,换了条手臂枕着?。
“面向我。”薄时月低声?提醒。
“我没有在睡觉。”南熙第一次理直气壮地?反驳。
“现在没睡,不代表一分钟之后?不睡。”
果然够了解她,南熙不情不愿地?扭过?来,自动屏蔽老?师讲课的声?音,专注欣赏女朋友的美貌。
垂眸时,眼睫长而卷翘,遮住那双明澈的眼睛,抬眼时,眸中满是专注与认真,与十年前的薄时月重叠在一起。
恍然间,她似乎又回到高中课堂,度过?了一段美妙的时光。
看着?薄时月,想着?以?前的事情,两个小时的时间也不算太难熬,南熙没再睡觉 ,下课铃响起时还有些意犹未尽。
大学生们陆陆续续走出?教室,南熙直起身伸了个懒腰,见四周没人?注意,飞快地?偷亲一下。
薄时月正收拾着?东西?,猛然怔住,左右看了看,轻轻瞪她一眼。
她眼波荡漾,看得南熙心痒,轻声?问:“干嘛,高中不准我亲,上大学了也不能亲?”
“在教室里不许亲。”薄时月很有原则。
人?走得差不多了,南熙牵住她的手,慢悠悠道:“怎么还双标呢,上次在空教室里怎么允许我亲了呢?”
“我……”薄时月难得失语。
南熙不依不饶,“你说呀,这个教室和那个教室有什么不一样?”
“刚上完课,不能有亲密行为,不然学到的东西?就忘掉了。”薄时月极为牵强地?解释。
“害羞就害羞,找什么借口,这个理由?你自己信吗,”南熙攀上她的腰,缓缓收拢,“我偏要亲。”
她一把?将?薄时月摁到怀里,低头吻了下来。
充满学术气息的知性女朋友,亲起来有种?别样的甜,诱她沉沦。
走廊里的脚步声?始终未停,薄时月的神经也紧绷着?,连呼吸也不会了,整张脸憋得通红。
南熙失笑,给她喘息的空间,偏偏还要继续刺激她,“如?果我有超能力就好了,在这里放张床,设个结界,别人?看不到我们,我们却能看到她们,尽情地?做。”
薄时月捂住耳朵。
“又不是没有在车里做过?,都是差不多的,怎么这么纯情,”南熙好笑地?看着?她,“那时候不是挺大胆的吗?”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薄时月挣开?她的怀抱,一本正经地?往外走。
南熙追上她,正要开?口,一个电话打了过?来,看眼备注,是沈明诗。
糟糕,把?赴约的事情给忘了!
她连忙接通。
“你还来不来啊,”沈明诗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再不来我就随便找个女人?共度春宵了!”
自从沈明诗和阮菲分手后?,隔一段时间就要借酒消愁,一个人?喝酒不大安全南熙也因为那次重色轻友的事心怀愧疚,所以?每次都作陪。
“马上来马上来,哪个酒吧来着?……荷遇是吧,行,马上到。”
南熙挂断电话看向薄时月,“一起去吗?”
“不了,我准备回趟家。”
自从关系缓和,薄时隔三差五地?回去,南熙很乐意,“行吧,那我们分头行动,花店见。”
薄时月看了眼时间,“你不许喝酒,如?果想喝的话,先给我打个电话,我去接你。”
虽然拉吧比普通酒吧安全一点,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鲜著傅
“知道了知道了,管家婆。”
“你说什么?”
“我说……好老?婆,”南熙笑眯眯地?喊,“老?婆。”
薄时月的脸一阵羞红,快步往前走去。
她们在校门口分别,酒吧离得远,所以?南熙开?车过?去,薄时月在外面等车,一辆又一辆出?租车开?过?去,她却没招手,确定南熙已经走了,低头发了条信息。
【伯母,您现在出?发了吗?方便换个地?方见面吗?】
她们见面的地?方离荷遇太近了,难保不会撞上南熙。
收到回复,她伸手拦了辆出?租车。
“师傅,去海芋餐厅。”
*
南熙走入荷遇酒吧,一边给沈明诗打电话一边找人?。
“喂,你人?呢?”
听筒里的声?音更醉了,“我在吧台上坐着?呢……”
昏暗的灯光下,南熙皱眉扫视一圈,没有沈明诗的身影,“你耍我呢?”
“哪有,不信我让调酒师跟你说,就是荷遇的吧台,对吧……小姐,咱们这里是海芋。”
后?面的声?音来自调酒师。
南熙深吸一口气,荷遇和海芋都分不清!
她正要开?骂,沈明诗的声?音响起,“海芋?我怎么来海芋了呢……我和她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里……触景伤情,我得走了……”
南熙吓了一跳,一个醉醺醺的女人?走出?门会发生什么,她不想去想。
思索一秒,南熙决定稳住她,“你听错了,你确实在荷遇,是我来错地?方了,我马上过?去。”
见她这么笃定,沈明诗开?始怀疑自己,“是吗?我再问问……”
南熙飞奔出?门,荷遇和海芋离得不算远,三公里的距离,她火速赶到,气喘吁吁地?走进海芋,幸好沈明诗还在。
“你来了啊,”沈明诗摇晃着?空酒杯朝她笑,“干杯!”
南熙不想理会醉鬼的话,询问她喝了多少杯。
沈明诗早已记不清了,掰着?手指头数来数去,调酒师替她回答:“五杯,有两杯度数很高。”
怪不得脸这么红,南熙啧了一声?,幸好没吐,不过?再待下去说不定就要收拾烂摊子了。
南熙付了钱,戳戳快要陷入昏睡的人?,“走吧,醉鬼。”
“我不走,”沈明诗泪水涟涟地?诉苦,“为什么要骗我说以?前没见过?呢,为什么要隐瞒这件事呢……看我被耍得团团转是不是很好玩?我就这么不值得用心对待吗?”
她哭得难以?自持,南熙拍拍她的肩,却见她望向入口处,仿佛在等着?什么人?过?来。
南熙试探着?问:“你想她啊,那我帮你打个电话?”
解铃还须系铃人?,喝酒除了伤身,永远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不用了,我就在这里。”
阮菲的声?音忽然出?现,南熙吓了一跳,下意识寻找声?源处,在卡座里看到阮菲的脸。
多日不见,她瘦了不少,往日容光焕发的模样变得憔悴,双眼也有些无神,看向沈明诗时似乎才能点亮其中的神采。
“你不是疗养情伤去了吗?”南熙扬眉问。
前段时间她也给阮菲打过?电话询问分手的原因和近况,得知她已经出?国,以?为她会很快放下,谁知这么快又回来了。
“只有见到她才能疗伤,”阮菲走了过?来,“把?她交给我吧。”
沈明诗靠在南熙肩上昏睡,喃喃着?什么,听不清,偶尔有一两个字能听懂——菲菲。
既然她们依然彼此喜欢,南熙也不想做坏人?,但是她必须先问清楚,“为什么你不告诉她,当初你们一夜情过??”
阮菲没有隐瞒,苦恼道:“刚开?始就是因为好玩,本来想过?段时间告诉她的,但是拖得越久越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最后?被她发现了那天拍的照片,所以?就变成这样了。”
南熙也很气,“既然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你怎么不解释呢?”
“她不给我解释的机会,大概是琼瑶剧看多了,我说听我解释,她说不听不听,我说要听要听,她说不听不听。”
南熙:“……你们俩打情骂俏呢。”
“很严重的,是分手的程度。”
阮菲忍不了了,直接将?人?从她怀里抢回来,“诗诗有我照顾就够了,这次我一定和她解释清楚。”
南熙也懒得再陪她们折腾,给她出?主意:“她再说不听不听,你直接往死里亲,亲完再说别的,她就吃这一套。”
阮菲表示学到了,半抱着?沈明诗往外走去。
南熙追上,“对了,还有一件事。”
“难道还有Plan B?”阮菲好奇地?看着?她。
“不是,记得把?五杯酒水的钱给我,很贵的。”
“……一会儿给你双倍。”
南熙一听,马上笑意盈盈地?来帮忙,殷勤地?帮她将?人?搀扶上车。
阮菲一边转账一边嘟囔:“都和薄时月在一起了,怎么还这么财迷呢。”
“你不懂,上个星期我去见家长,直接花光积蓄,现在穷死了。”
南熙看似难过?实则炫耀,状似不经意地?问:“对了,你还没去过?诗诗家吧?”
阮菲沉默半秒,伸出?手,“把?钱还我。”
“老?板再见!老?板一路平安!”南熙直接帮她关上车门,笑眯眯地?挥手。
阮菲气得一脚油门开?出?一里地?。
南熙美滋滋地?看了眼收到的金额,右边有喇叭声?响起,她下意识看了过?去,忽然怔住。
对面的牛排店里灯火通明,她瞥见两道熟悉的身影。
龙舌兰
南熙转身回?到?酒吧, 视线在酒水单上划过?,点了一杯龙舌兰日出。
亮黄色与橘红色碰撞,像朝阳升起时天空的颜色, 轻嗅一下,果香蔓延。
昏暗的灯光下,南熙看着杯壁上慢慢凝结的水汽出神。
很久没有见妈妈了, 只是瞄了一眼而已,她便将她的样子刻在了心里——头发乱蓬蓬的, 双手捂着脸, 似乎在哭。
她在哭什么呢,为失去了一个女儿而哭泣,还是失去了传宗接代的工具?
南熙不敢再?去深想,心口处似乎缠绕着细细的丝线,拉扯着整颗心脏,源源不断的疼。
她下意识抿了一口酒,企图将丝线灼烧殆尽,果香中包裹的辛辣感?刺激着她的五脏六腑,让她控制不住地地轻咳几声。
“很辣吗?”
背上多了一只手,陌生女人的声音轻柔甜美。
南熙不动声色地移开半分,看也没看便道:“抱歉。”
女人识趣地离开。
小插曲一过?,南熙也没了伤春悲秋的心思,给薄时月打了个电话, 很快接通。
“月亮,我?喝酒了, ”南熙笑着, “刚刚有个小姐姐搭讪,你再?不来?, 我?就?被人拐跑了哦。”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薄时月道:“我?马上过?去。沈明诗还在吗?”
“只有我?自己,”南熙提醒,“我?在海芋哦,别走?错了。”
那边停顿了一下才开口:“不是荷遇吗?”
“沈明诗那个马大哈,把海芋记成荷遇了,现在已经被阮菲带走?了,你要不要来?陪我?喝一杯?”
“好。”
挂断电话,南熙本来?以为薄时月会伪装成距离不算近的状态,至少十五分钟之?后才过?来?,没想到?三分钟之?后薄时月便坐在了她身边。
南熙反而演起来?了,故作惊讶地问:“怎么这么快?”
“我?就?在你对面,”薄时月没有隐瞒,“我?和?……”
“这么巧啊,你要不要喝点什么?”南熙打断她的话,下意识逃避。
不管她们在说什么,抑或是讨论出了什么结果,她都?不想知道,怕自己心中的天平往另一边倾斜。
薄时月从善如流道:“好。”
她点了一杯橙汁。
“干嘛,我?叫你来?是喝酒的,”南熙失笑,“这么不给面子?”
“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薄时月接过?橙汁道了声谢。
差点忘了还要开车,南熙又抿了一口酒,“做人真累,要思考那么多事情,想尽情喝酒都?做不到?。”
薄时月盯着她看了两秒,“真的想让我?陪你喝?”
其实也不是不行,叫个代驾或者打车回?去都?可以,唯一需要考虑的是安全问题。
“算了,你酒量那么浅,喝两口就?睡着了,还聊什么呢?”南熙笑她。
闲聊了几句之?后,南熙下意识看向入口处,一片人头攒动间,偶尔能望见街上车水马龙的景象。
这里和?外?面似乎是两个不互通的世?界,这里是桃花源,外?面是世?俗人间。
南熙的视线一一掠过?或喝酒或聊天或跳舞的女孩们,不禁去想,今天走?出桃花源,她们会在世?俗里扮演什么角色?又有多少人会在挣扎之?后妥协,落入世?俗人间,再?也入不了桃花源?
她抛去这些纷杂的念头,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她走?了吗?”
她果然已经知道了,薄时月轻轻点头,“我?不是有意要瞒你。”
“我?知道的,你怕我?不让你见她。”南熙没有计较。
就?像她为了缓和?薄时月和?傅云潋的关系而努力?一样,薄时月也在为她们母女出一份力?。
南熙问:“你们见过?几次?”
“今天是第二次。上一次是上周六,我?主动约的伯母。”薄时月没有打算隐瞒。
夜色渐晚,酒吧也热闹起来?,抒情歌之?后换了首颇有激情的歌,气氛渐热,不适合聊天了。
结账之?后,两人走?出酒吧,微风轻轻吹拂发梢,微醺的醉意也散了。
南熙看向对面的餐厅,她们坐过?的位置空置着,像是一场幻觉,陈千盈从未来?过?。
“我?想吃点东西。”
见她一直盯着餐厅的方?向,薄时月会意,点了份双人餐,坐在刚刚坐过?的位置。
“她……最近好吗?”南熙犹豫了片刻,还是问了出来?。
恨也好,痛苦也罢,一切都?抵不过?那句脱口而出的关心,将近三十年的养育之?恩,她根本放不下。
“不太好,”薄时月摇摇头,“上次见面时,她一直在哭,一直在关心你的近况,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一直在重复说她很后悔。”
“话已经说出口才知道后悔,”南熙试图让自己的心变得冷硬,“她不觉得已经晚了吗?”
薄时月没有评价,继续陈述这两次见面的经过?:“那天没有聊很久,今天才算是正式见面,她的情绪稳定了不少,问我?怎么才能挽回?你……星星,我?想帮她。”
亲情、爱情与友情里,对南熙来?说最割舍不下的是亲情,薄时月清楚地知道这一点,所以她在十年前选择分手,成全南熙的亲情。
十年后的今天,她的选择是两者兼顾,亲情与爱情缺一不可,所以她会努力?让母女俩亲密如初。
南熙盯着面前的牛排沉默良久,终于开口:“可是她根本没有来?找过?我?,跟你哭几声你就?决定帮她,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想法?”
薄时月没有回?答,反而提起另一件毫不相干的事:“你有没有注意到?,大概八九点钟的时候,花店门前总是有出租车经过??”
南熙皱眉,为什么要注意这个,花店前面那条街虽然算不上繁华,但是人流量也算是可观了,没事看出租车干什么?
“伯母几乎每天都?会在那个时间过?来?,然后坐在花店斜对面的咖啡馆里,一待就?是一整天。”
南熙怔了怔,冷嗤一声,“自我?感?动罢了。她主动提起这个,不就?是为了让你觉得她很好,然后帮她感?动我?,我?才不吃这一套。”
“不是这样的,”薄时月轻柔地握住她的手,“伯母从来?没有提过?,是我?前几天发现的,趁她不注意,我?还拍了几张照片,你要看看吗?”
“……不看。”
她绝对不会因为这些小把戏而感?动。
“那就?不看,”薄时月纵容地笑笑,“吃完牛排我?们回?家?。”
南熙有多刀子嘴豆腐心,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她也是凭着这一点在断联十年后慢慢在南熙心里占据一席之?地。
日子照常过?着,花店一如既往地热闹,南熙总是忍不住往咖啡馆看去,极为短暂地一瞥,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可陈千盈的身影却留在了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偶尔视线交汇,陈千盈会激动地站起来?,南熙木然垂首,她僵硬片刻,便会失望地坐下。
没有接收到?同?意的信号,她便不会上前一步,保持着安全距离。
薄时月倒是平平静静的模样,再?也没有提过?陈千盈,反倒是南熙克制不住了,忍不住在入睡之?前倾诉:“她到?底想干什么啊?”
“想见你一面,又怕你不愿意。”
南熙迷茫地问:“那我?应该见吗?”
“我?觉得应该,但是还是要看你自己。”薄时月始终觉得说再?多的话也不如让她自己想通。
“应该什么应该,你就?一点都?不生气吗?”南熙气闷道,“十年前是她拆散我?们,不然我?们哪会经历这么多波折之?后才在一起,你真是以德报怨。”
“不是这样算的,星星。”
薄时月声音很轻,“既然我?们已经重新在一起,那么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不会计较。而且她是你的母亲,就?像你希望我?和?我?妈妈重修旧好一样,我?同?样希望你不留遗憾,重续母女缘分。”
“可是她说了那样绝情的话……”南熙几度哽咽,根本不敢再?想下去,快要成为心魔。
她无?法接受自己存在的意义只是为了传宗接代,可是又不能完全割舍亲情,如果真的认错了,她可以试一试的,对吧?
南熙满怀希冀地看向薄时月。
“吵架的时候都?会放狠话,或许这句话曾经是她真实的想法,可是也只是曾经,现在她完全没有再?想过?,只想重新拥有你这个女儿。”
南熙埋在她怀里,深吸一口气,“月亮……”
“你可以考虑很久很久,我?不会催你做决定,别人也不会,”薄时月抚摸着她的头发,“不管你准备怎么做,我?都?会支持你。”
想帮陈千盈是真的,但是南熙的决定对她来?说更重要。
“谢谢你,”南熙亲了她一下,“我?决定回?报你,让你感?受我?源源不断的爱。”
话题是怎么从煽情转变成动情的,薄时月完全不知道,来?不及思考便被迫沉溺其中。
南熙不知从哪翻到?了她藏起来?的小玩具,抑或是重新买了一个,她试图往下看一眼,却让南熙误以为要逃跑,遭到?残酷的镇压。
震动声与水声一齐响起,她的手下意识抓住床单才没有喊出声。南熙偏要为难她,“叫出声,我?就?去见一面。”
薄时月蹙眉摇头,咬着唇没有开口,最终还是没有抵挡住一波又一波的春潮,溢出动听的嘤咛。南熙亲了亲她,“我?答应你,明天就?去见。”
“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控制不住。”薄时月将生理性泪水拭去,认真开口,“星星,不要为了我?冲动行事。”
“没有冲动,我?已经想清楚了。”
既然还有机会做母女,她愿意试一试。
翌日,南熙起得很早,咖啡馆开始营业之?后,她走?了进去,在陈千盈常坐的位置上放了一支萱草花。
萱草是母亲花,亦称为忘忧花,忘掉忧愁,重新开始。
萱草
将近九点, 阳光普照,穿透玻璃门与落地窗,将整个花店晒得暖烘烘。
南熙沐浴在暖阳之下, 心情却并不舒畅,反而平添几分焦虑。
咖啡店里,那道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就这样?放弃了吗?在她决定主动一点的时候。
嗡嗡嗡——
搁在?桌子?上的手机忽然开始震动, 南熙瞥了眼来电显示,按了接通。
“有屁快放。”
“你这是什么态度!算了, 看在?我?心情好的份上, 不跟你计较。”阮菲的声音遮掩不了显而易见的甜蜜。
“和好啦?”南熙意料之中,“不过?你这个速度可真慢,都?三四?天了才将人哄好。”
“你懂什么,要?循序渐进。”阮菲绝对不会告诉她,她们这三天都?是在?床上度过?的,刚刚才想?起来要?和红娘说?一声。
“对了,薄时月在?你旁边吗?”
“在?呢,”南熙朝薄时月招招手,“阮菲喊你。”
薄时月接过?电话,轻轻“喂”了一声便陷入沉默。
阮菲也停顿了片刻,别别扭扭地开口:“你最近怎么样??”
“还不错,你呢?”
“我?也挺好的。”
又陷入沉默。
除了南熙,薄时月基本不会主动和人聊天, 阮菲也因为当初误解她的事情,不好意思找她说?什么, 所以作为吵架之后又和好的朋友, 她们之间的联系少之又少。
南熙听着她们聊天,仿佛回到了小学四?年级的英语课上, 两个小学生在?对话——
“How are you?”
“I''m fine, thank you.”
又听她们尬聊了一会儿?,余光里出现一辆醒目的出租车,稳稳当当地停在?咖啡店门前。
南熙抢过?手机,急忙出声:“不跟你说?了,我?们还有事。”
她紧紧盯着那辆出租车,过?了一会儿? ,走下一个红衣女人。
薄时月看了一眼,“是你妈妈。”
“我?知道。”南熙反而背过?身去,走到一边。
“别紧张。”薄时月捏了捏她的肩。
虽然花店开着,但是已经挂上了暂停营业的告示牌,也给芊芊放了一天假,就是为了能够和伯母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对面,陈千盈已经进入咖啡店,一眼便看到了那支花,脚步蓦地顿住,又匆匆走了过?去,拿起萱草花走向店员。
薄时月一直在?盯着她的动向,南熙却近乡情怯了,手里不知道在?忙活什么,一眼都?没有多看。
“她出门了,”薄时月主动开始讲解,“看了一眼花店,朝我?们跑了过?来,路上很多车……”
听到这里,南熙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投向落地窗,皱眉盯着那道奔跑的身影。
印象中,陈千盈一直都?是温婉又从容的,就算是最破产那几年,她也会笑得很温柔,说?:“只要?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就是最大?的财富。”
她一直没有工作过?,是养尊处优的全职太太,除了家里最穷的时候,她偷偷去工厂做流水线女工补贴家用,不沾阳春水的十指磨出水泡、破皮、流脓、结痂。
被发现之后,她也笑得云淡风轻,“我?不想?拖累你们,再挺一挺就过?去了。”
历经风霜,她愈发沉稳,天大?的事情也不会让她失了分寸。
可是现在?她在?拼命奔跑,好像全然不顾了,似乎只要?迟一秒南熙便会反悔,收回那支代表和解的花。
所有的不确定与不信任都?在?这一刻崩塌,重筑成高楼。
南熙不再迟疑,狂奔而去。
推开门,那道红衣身影已经跑到马路中间。
怕她听不见,南熙的手聚拢成喇叭状,扬声喊:“你慢一点!”
她看到了南熙,反而愈发用力地向前跑,红色裙摆在?黑白灰色的汽车驶过?的瞬间若隐若现,最鲜艳的一抹亮色。
南熙跺跺脚,也顾不得什么了,一步迈下两级台阶朝她跑去。
穿过?行人,穿过?停车位,穿过?绿树,两步之遥的女人满头大?汗,手里还拿着那支萱草花。
南熙也停了下来。
“咖啡、咖啡店的店员说?、说?这是你放在?那里的,是真的吗?”陈千盈举起花,气喘吁吁地说?完整句话。
南熙抿了抿唇,轻轻点头。
她的眼睛便亮了起来,张开手臂扑向南熙,激动地喊:“你原谅我?了对不对,熙熙,你原谅妈妈了!”
面对这样?久违的热情,南熙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却没推开,右手举到半空中,迟疑了半秒,轻轻拍了下她的后背,眼泪便流了下来。
这一刻,她们心灵契合,可以感?知对方所有的情绪,明明不是母女,却胜似母女。
陈千盈何尝不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道:“谢谢你,真的谢谢你,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见我?了,熙熙……”
薄时月适时走了出来,“伯母,咱们进去说?吧。”
母女俩一齐走入花店,薄时月抽出几张纸巾递给她们。
“让妈妈好好看看你,”陈千盈捧起南熙的脸仔细端详,“瘦了……是不是被妈妈那句话伤到了?”
“没有,我?已经忘记你说?过?什么了。”南熙轻柔地帮她擦眼泪,不自然的感?觉早已消失殆尽。
她越懂事,陈千盈便越是自责,“都?是我?的错,我?……”
“不用道歉,”南熙打断她的话,“我?都?明白的。”
世间最美?的一个词是失而复得,经此一遭,南熙已经确信她不会再动传宗接代的念头,就像薄时月说?的那样?,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何必再计较。
母女俩叙了旧情,南熙轻声问?:“我?爸呢?”
“他……”陈千盈叹了口气,“到底是我?对不住他,所以一个月之前我?就提了离婚,可是他不同意,甚至愿意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为了不签离婚协议,已经半个月没回家了。”
南熙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又问?:“那你和舒姨呢?”
“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根本不管。”陈千盈看向女儿?,“如果你不同意,我?马上和她断了。”
南熙摇摇头,既然爸爸都?不在?意,她这个做女儿?的也没什么好说?的。
她很自私,现在?只想?拥有父母的爱,一切与之无关的东西,她通通不在?意。
忽然想?到一件事,南熙牵起薄时月的手,郑重发问?:“你同意我?和薄时月在?一起吗?”
“同意,当然同意,”陈千盈抹了把眼泪,“以前是我?糊涂,你们俩都?是好姑娘,我?又多了一个好女儿?。”
南熙和薄时月相视而笑。
这一刻,才算是真正的苦尽甘来。
中午,陈千盈请她们吃了顿饭,什么贵就点什么,爱吃什么点什么,摆了一大?桌。
南熙觉得浪费,陈千盈笑盈盈道:“三个人吃是有些多了,两家人吃刚刚好,什么时候安排我?和亲家母见个面?”
原来是在?这等着她呢,南熙清清嗓子?,说?:“再等等,你的考察期还没过?呢,我?得观察一下你到底是不是一位合格的母亲。”
“考察多久?”
南熙一本正经道:“既然我?和月亮分开十年,先考察个十年吧。”
陈千盈敢怒不敢言,生怕反驳她之后再加一年。
薄时月一语道破:“伯母,您别听星星瞎说?,真考察十年再见面,她比您还急。”
陈千盈笑得合不拢嘴,“你说?得对。”
南熙将计就计,“我?现在?就急了,你快打电话约时间。”
薄时月便打开手机通讯录,本以为南熙会来抢,结果她安安稳稳地坐着,一副“我?就知道你不敢”的模样?,薄时月扬眉,果断拨通电话。
嘟声响起,南熙咽了下口水,不该激她的,但是说?什么都?晚了,对方已经接通。
不过?伯母应该没空吧?正胡思乱想?着,薄时月已经进入正题:“最近有时间吗?”
傅云潋顿了顿,“什么事?”
“两家人一起见个面吃顿饭。”
“随时。”
绣球花
吃过饭, 两人开车送陈千盈回家。
“小月,你还没?去过咱们家吧,想?不想上去坐坐?”陈千盈笑着邀请。
南熙敏锐地听见“咱们家”这三个字, 偷偷笑了一声。
薄时月嗔她一眼,欣然应允。
汽车开进小区,南熙解下安全带, “走?吧,回咱们家看看。”
她将?“咱们家”三个字咬得极重, 又惹来薄时月羞恼之下的一阵打。
“我错了我错了, 月亮!”
狭小的车厢里,南熙灵活地左躲右闪,甚至还能?捉住她的手轻薄,薄时月瞥一眼后座上笑盈盈的伯母,脸上泛起红,当着长辈的面打情骂俏像什么样子。
刚想?抽回手,陈千盈下了车,“我先上去给你们准备水果。”
长辈一走?,南熙更肆无忌惮,将?人扯到怀里亲,“你脸红的样子真?可爱。”
“走?了!“薄时月浑身发?软,想?推开她,却愈发?被禁锢。
“我妈很识时务的, 她提前走?就是为了让我们腻歪,我们怎么能?辜负她的好意?”南熙吻得愈发?深, 双手也开始不规矩。
薄时月从残存的意识中找出一丝清明, 扬声道:“南熙!”
南熙愣了下,终于发?现自己有多?过分, 躺在座椅上的人被蹂.躏得可怜极了,连忙放开她。
薄时月瞪她一眼,“能?不能?分清场合?”
“我就是太高兴了嘛,”南熙乖乖认错,“对不起。”
私心来说,她一点都不想?回家,只想?去花店庆功,庆到床上去,大战三天三夜。
不过回到家,带着薄时月参观各个房间的时候,她萌生?出一个更刺激的想?法,于是大声提议:“我们今天就住这里吧,省得折腾了。”
薄时月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么,正要拒绝,正在切水果的陈千盈赞同出声:“好好好,就当是陪陪我,小月也留下吧?”
为了不让伯母失望,薄时月只好答应。
南熙奸计得逞,继续带她参观房间。
“这是我的房间,你随意看看。”
薄时月点点头,好奇地打量着,一不留神,身后的门被轻轻关上。
南熙从背后抱住薄时月,轻吻随之落了下来,“你跑不掉了。”
这是独属于她的私密空间,闯入的人自然而然地成为她的俘虏,被她肆意打量、亲吻、抚.摸……做一切她想?做的事情。
一想?到这里,心底的悸动?便?爬满四?肢百骸,快要将?她焚烧殆尽,唯有抓住眼前的人,才能?获得片刻的清凉。
“别闹了,”薄时月艰难地躲避她的吻,“我们去吃水果。”
“好啊,吃水果,”南熙很轻易地放开她,“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薄时月警告她,“不许乱来。”
主卧就在隔壁,隔音似乎也不太好,她能?听到伯母在客厅走?动?的轻微声响。
“干嘛,你想?哪去了?”南熙眨眨眼,“我说的是回到花店之后。”
坐在客厅里边吃水果边聊天,陈千盈打起哈欠,她有午睡的习惯,这段时间又因为南熙吃不好睡不好,精神一松懈下来,生?物钟马上催她回房间睡觉。
南熙贴心地将?妈妈搀扶回房,回到客厅,薄时月已经走?到玄关处。
南熙倚在墙壁上看着她,“想?走?啊,可是你答应过我妈妈,今晚留宿。”
偷溜被抓住,薄时月紧张地抿唇,慢慢转身,“我睡客房。”
“晚上睡,现在是中午,再?去我房间参观一下。”
南熙不由分说地将?她拉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握住她的手一起反锁,“咔嗒”一声,心弦也随之而断。
薄时月沉溺在南熙的吻里,又分神听着主卧的动?静,始终无法放开,南熙却无所顾忌,愈发?兴奋起来,像火一样灼烧着一切,将?薄时月也调动?起来,全身心地投入其中。
房间里愈发?闷热,窗外忽的落了雨,拍打着窗棂,砰砰直响。
南熙拨开她汗湿的发?,勾唇一笑,将?人半抱着带到窗边,推开半扇窗,清新的空气裹挟着雨滴扑面而来。
薄时月回过神,手忙脚乱地去关,却被南熙用一只手箍住,“这么热,我们吹吹风嘛。”
吹散脸上的潮红,吹不散心底的潮热。
绿叶簌簌作响,接连有雨珠滴落,远处雾蒙蒙一片。
“你、你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好像一年?没?做过似的,疯狂又大胆,薄时月气喘吁吁地想?。
“因为你现在在我的地盘上,任我处置。”
“花店不是你的地盘?”
“这不一样。”
薄时月想?问哪里不一样,突如其来的热浪将?她高高抛起,再?也无法说出半个字。
颤着腿躺在床上时,雨也停了。
南熙拥紧她,凑近她的耳朵,轻声说:“怪不得下雨,原来是你在发?大水。”
薄时月连瞪她的力气也没?有了,闭上眼睛,陷入深度睡眠。
睡醒时,视野一片漆黑,她轻轻摇晃南熙,“是不是该吃晚饭了?”
“唔,大晚上吃什么饭,”南熙翻了个身,“你饿了再?叫我。”
薄时月疑惑地打开手机,屏幕显示凌晨三点,她居然直接睡了十个小时!
“下午怎么不叫我。”薄时月又将?她晃醒。
“你睡得太香了嘛,我没?忍心。”南熙抱住她,嘟囔道,“没?关系的,我妈很通情达理的,就算知道我们干了什么也不会?说的。”
薄时月:“……”可是她会?胡思乱想?。
做了一晚上的心里建设,早上面对伯母还是有些不自在,吃过早饭便?催促南熙回去。
“那?咱们周五再?见。”
知道她脸皮薄,陈千盈没?有挽留,顺手将?女儿拉到一边,说:“你看看你把人家折腾的……对了,你是上面那?个吧?”
怎么都问这个问题,南熙难得有点不好意思了,轻咳着点了下头。
陈千盈会?意一笑,“快回去吧,让小月好好休息。”
坐在车上,南熙说:“怎么不问我妈和我说了什么?”
薄时月听到了只言片语,已经拼凑出完整的句子,一点都不想?知道。
知道她害羞,南熙也不提了,满脑子都是下周五,双方父母见面定在了那?天,地点在薄家。
离这个重要的日子还有好几天,她彻底放松了,昨天她还以为按照伯母雷厉风行的性子,今天就要见面。
她将?自己的想?法说给薄时月听,本以为会?得到安慰,没?想?到对方却笑她想?多?了。
虽然说了“随时”,但是想?让傅总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还是有些困难的,那?两个字也只是在表达她的重视而已。
“你不早说,”南熙捏她的脸,“害我白紧张了。”
薄时月揭穿她,“你只会?越来越紧张。”
“瞎说,我最放松了。”
随着日子一天天临近,南熙只做到了表面放松,还在嘴硬:“表面放松也是放松。”
薄时月便?去吻她,疑惑道:“明明嘴巴挺软的,怎么说话像死鸭子一样?”
南熙:“……”
薄时月怼起人来丝毫不手软,让她毫无还手之力。
周五早上,南熙为了缓解紧张的情绪,开始做花束,准备用在家宴上。
“你喜欢什么花?”南熙将?主花的选择权交给薄时月。
薄时月在手机上搜索一通,拿起一支紫色绣球,代表着美?满团圆的花,再?合适不过了。
傍晚,两人捧着花准时赴约。
原以为这次也要等很久,毕竟薄家人都很忙,没?想?到刚进别墅的大门,迎面便?是傅云潋和薄时年?,只是不见薄时甜的身影。
南熙知道伯母不想?让她小小年?纪就接触这些,所以今晚她大概率是不会?出现了,表示理解。
过了片刻,南淮山和陈千盈也来了。
南熙很久没?见他了,朝他笑了笑,喊了一声“爸”。
“乖女儿,乖女儿……”南淮山不断重复着这三个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另一边,十年?前便?在电话里并肩作战、为了拆散小情侣而努力的两个女人一见如故,只不过这一次她们情绪稳定,相视一笑。
走?进客厅,南熙将?漂亮的花束放在长桌正中间,宴席正式开始。
她握住薄时月的手,轻声说:“月亮,我忽然不紧张了。”
这里都是她爱的人与爱她的人,或许曾经恶语相向,可是也已经化干戈为玉帛,她们坐在这里,源于对彼此的爱。
气氛正好时,她们一起碰杯。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顺利到不可思议。
“像做梦一样,”南熙恍恍惚惚地说,“十年?前,我根本不敢想?还会?有这样一天。”
“那?时候是妈妈糊涂。”陈千盈叹息一声,桌上的气氛也开始沉寂。
南熙觉得自己触发?了关键词,只要一提十年?前便?会?有人难过,不由得被自己的念头逗笑,当笑话似的讲出来,气氛又重新活跃起来。
玩笑过后,她认真?道:“其实?我和月亮已经不在乎了,你们也不要再?束缚自己,我们都要往前看。”
傅云潋闻言看向薄时月,欲言又止。
薄时年?替她说出来:“小月,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公司?设计总监的位置依然是你的,以后没?有人会?干涉你的决定,周三和周四?下午你也可以继续上课。”
一桌的目光都聚焦在薄时月身上。
“我回去也可以,”薄时月开口?,“只是我有一个要求。”
傅云潋立刻说道:“你说。”
“在臻言珠宝大厦一楼开一家花店。”
南熙怔住,不太明白她为什么这样说。
“你忘了吗?”薄时月笑着,“高中的时候我答应过你的。”
南熙终于想?起来了,撇嘴道:“可是当时你说不可以。”
“我说的是租金减半不可以。”
“岂有此理,难道你还要收我全款!”南熙看向傅云潋,“伯母,您别答应,我不开花店了。”
“星星,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一桌人笑眯眯地看她们斗嘴,接触到她们的目光,薄时月有点羞赧,说:“我的意思是,免费。”
南熙怔住,“你当时怎么不说呢?”
“我说了,但是当时刚好上课铃响起,掩盖了我的声音。”薄时月辩解。
南熙已经全部记起来了,哼笑一声,“骗人,明明你说不可以的时候也在响铃。”
薄时月只好坦诚,“其实?……是我故意小声说的。”
南熙不解地问:“为什么?”
因为她不敢承认,在春心萌动?的十七八岁,她也像南熙一样,开始幻想?她们的未来。
现在没?有任何心魔的干扰,她终于正大光明地说了出来。
“星星,你愿意吗?”
“我愿意。”
婚礼上冗长的誓词之后,每对新人都会?说“我愿意”,南熙第一次体会?到这三个字的分量。
这是十年?前的承诺,亦是十年?后的交付。
她们曾幻想?过的未来,正在一一实?现。
一年蓬
月色皎洁, 南熙抱着薄时月在窗前赏月。
薄时月看天上月,她看眼前月,看着看着, 眼神就变了味道,轻吻接二连三地落下,蚕食每一寸肌肤。
最近频率太高?, 薄时月有些受不了,挣脱她的怀抱。
南熙哼了一声, 问:“明天你有事吗?”
后天薄时月正式回公?司上班, 她们就不能朝夕相处了,所以她想趁着这次机会好好过一次二人世?界。
薄时月不给她面?子,“你先说一下?明天的安排,我再考虑要不要去?。”
南熙掐她的脸,“反了你了,不去?也得?去?。”
“不过不去?也行?,”南熙又改口?,“明天在床上度过也不错。”
薄时月:“……我去?。”
“乖月亮,”南熙殷勤地揽着她去?床上,“快睡觉吧,明天好好玩。”
南熙对明天的游玩表现出极大的热情,薄时月以为会有什么惊喜,没想到只是吃了一顿早饭之后, 带她来到市中?心,直奔商场。
“只是逛街?”薄时月更加不解。
“当然咯,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南熙拉她进了一家服装店,“选一件你喜欢的衣服, 我来买单。”
薄时月迷茫地挑了一件。
“不错,”南熙仔细打?量,“就穿着这件走?吧。”
她喊来店员,“麻烦剪一下?吊牌。”
薄时月又稀里糊涂地走?出服装店。
“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南熙拉着她到处逛。
薄时月什么都不缺,闻言摇了摇头?,她更好奇南熙到底想干什么。
“不可以哦,必须选一个东西?。”南熙四处打?量,准备带她进一家店,薄时月却停在了原地。
南熙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是一个石膏娃娃彩绘小摊,几个小朋友难得?安静,正专注地涂涂画画。
“你想要这个?”南熙觉得?不可思议。
她记得?小时候遍地都是石膏娃娃,每逢过年?她都要玩一次,七八岁的时候就玩腻了。
薄时月轻轻点头?,“我以前很想玩,但是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过。”
从记事?起,她的时间便被安排得?满满当当,浪费几个小时时间在小小的石膏娃娃上,不会被父母允许。
南熙立刻牵着她的手走?向石膏娃娃,“想画哪个?”
薄时月的视线在那一堆白色石膏上一扫而过,最终定格在南熙脸上,“会不会打?乱你的计划?”
南熙笑眯眯,“我今天的计划就是让你玩得?开心。”
最终薄时月选了白雪公?主,南熙也拿起一个哆啦A梦。
“我们一起涂一个就行?了。”薄时月想让她放下?,虽然买两个也没有多少?钱,但是她能看出南熙对这个兴趣不大。
南熙果断拒绝,“下?次一起,这次就当做是为你的童年?圆梦。”
薄时月心弦微动,“星星,你怎么这么好。”
“给你买一个石膏娃娃就算好了啊?”南熙失笑,“那你送我一个花店,我是不是得?跪下?磕头?做牛做马才能报答你的恩情?”
那天父母见面?之后,隔天傅云潋便让人动工,将大厦一楼的两个房间打?通,改造成花店。
傅总雷厉风行?的速度再一次刷新南熙的认知,生怕哪天早上一醒来花店就开好了,只等她拎包上岗。
“瞎说什么。”薄时月坐在小木桌上,眼里闪着兴奋的神采,“快来画画。”
哆啦A梦算是最好画的石膏娃娃了,南熙一边拿画笔蘸取蓝色颜料大面?积地往肚子上招呼,一边问:“你喜欢白雪公?主啊?”
“小时候爸爸给我讲的最多的故事?就是白雪公?主,”薄时月认真地画着,“所以我一直对白雪公?主有特?殊的感情。”
南熙觉得?自己失策了,“那我应该画小矮人,永远陪着你。”
“不要迁就我,哆啦A梦也很好。你喜欢哆啦A梦?”
南熙想了想才开口?:“不算喜欢,但是今天我就是你的哆啦A梦,实现你所有愿望。”
“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薄时月看向南熙,从始至终,她的心愿都是与南熙在一起。
南熙也朝她笑,心里却在反驳。
没有实现。
还?差最后一件。
但是今天,她会让她圆梦。
为白雪公?主染上颜色,耗时三个小时。
南熙早就涂好了,捧着脸看她一笔一划地描摹勾勒,专注又认真的模样,像个小朋友,每天都会得?小红花那种。
最后一笔画完,薄时月端详着是否还?有哪里不完美。
南熙看了眼时间,十二点半,刚好等没人了再去?吃饭,时间完全来得?及。
薄时月又添了几笔,终于放下?了画笔。
南熙将圆滚滚的蓝胖子和可爱的白雪公?主放在一起,满意道:“还?挺配的嘛,都是蓝色系。”
薄时月轻声说:“原来浪费时间在石膏娃娃上面?,也是有成就感的。”
“这不是浪费时间,”南熙将石膏娃娃放进老板准备的袋子里,“这是享受时光。”
不是每一天都要精神抖擞地去?战斗的,偶尔也要慢下?来,看一看风景,为新鲜的事?物停留,获得?三个小时的好时光,当做对未来的馈赠。
走?出商场,南熙在公?交站停下?,等了一会儿之后,带她上了一辆公?交车。
薄时月很多年?没有坐过公?交车,连扫码支付也没开通,南熙替她付了。
“咱们去?哪里?”薄时月看了眼站点信息,都是不太熟悉的地方。
“到了你就知道了。”南熙保持神秘,一个字也不透露。
坐了五站,南熙带她下?车,往前走?了一段路,进入一条小巷。
正是一天里阳光最好的时候,石板路晒得?发亮,缝隙里生长的一年?蓬绿茸茸的,开出几朵白色的小碎花,与四周钢筋水泥铸成的高?楼大厦相比,像夹缝中?的世?外桃源。
“似乎有些眼熟,”薄时月打?量着四周,“可是我又不记得?我来过。”
“这里前几年?拆迁了,很多东西?都变了,所以对你来说陌生又熟悉,”南熙熟门熟路地往前走?,在第二个岔路口?拐了个弯。
薄时月微微一怔,“难道这里是……”
不必她再多说,面?前已经出现了一个招牌——林婆婆面?馆。
一瞬间,所有与之有关的过往涌入脑海。
她们曾在这里度过很多个傍晚,一起吃馄饨、喝皮蛋瘦肉粥,与林婆婆聊天,甚至还?在这里写过作业。
她慢慢走?了进去?,打?量着这个依然破旧的屋子,和她印象中?几乎没有变化,除了换了新桌椅。
林婆婆正坐在角落里打?瞌睡,十年?的时间,皱纹愈发深刻,名为岁月的刀在她的脸上刻画了一笔又一笔。
薄时月轻声呼唤:“林婆婆……”
“哎!来了来了!”林婆婆立刻惊醒,“吃点什么……诶,我好像见过你。”
南熙笑容满面?地走?了进来,林婆婆拍了下?手,“我说呢,原来是你们俩!”
“是我们,”南熙点餐,“两碗馄饨,一碗皮蛋瘦肉粥。”
她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开口?:“林婆婆,我们快饿死了。”
“好好好,婆婆这就去?给你们做!”
见她拐进后厨,薄时月问:“为什么林婆婆只记得?你?”
“因为我常来呗。”南熙落座。
薄时月疑惑道:“可是你和我说过,毕业之后你再也没有来过这里。”
“骗你的,傻不傻,”南熙哈哈大笑,“我每年?都会来一两次。”
薄时月:“……”她真的相信了。
五分钟后,飘着香油味的小馄饨出锅,奶白的汤底和翠绿的葱段搭配得?格外好看。
薄时月尝了一口?,还?是当年?的味道。
“好多年?没见月月了,得?有十年?了吧……”林婆婆又端来皮蛋瘦肉粥,关切地问,“在忙什么?”
“我出国了,刚回来不久。”
“真有出息啊。”
林婆婆欣慰地看着她,想到什么,恍然大悟道:“怪不得?那天熙熙在我这里哭,原来是因为你出国了!”
薄时月看向南熙,还?有这一桩事??
南熙有些慌张,怎么也没想到林婆婆居然将这件事?抖落出来了,她还?以为她早就忘了!
只得?硬着头?皮小声解释:“就是我们分手那几天。”
那时候她太难过了,想来这里治愈一下?,结果想起在这里度过的时光直接致郁了,哭得?惨兮兮。
薄时月什么都没说,在桌子底下?牵住她的手。
吃过午饭后陪林婆婆待了一会儿,南熙告辞。
“好不容易见面?,怎么就要走?了呢?”林婆婆依依不舍地将她们送到门口?。
“我们还?有事?呢,”南熙朝她摆摆手,“以后一定常来看您!”
“好好好,我等着!”
走?出小巷,薄时月猜测道:“今天是要带我重温从前吗?”
“差不多吧。”南熙又带她坐上出租车,“师傅,去?栖鹤湖。”
薄时月便知道她又猜错了,她和南熙从来没有去?过这里。
栖鹤湖最适合看日落,在宽广的湖面?上,远处所有的高?楼大厦都变得?模糊不清,夕阳却愈发醉人。
落日余晖散尽,天幕将暗。
薄时月靠在她肩上,轻声说:“很美。”
虽比不上“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磅礴气势,但秀丽的美依然让人心驰神往。
在这样的时刻,整颗心都变得?宁静而庄重,或许还?会有一丝伤感,但随着灯火的亮起,又变得?雀跃起来。
“走?吧,我们去?吃饭。”
栖鹤湖旁有一家味道不错的餐馆,需要提前一天预定,南熙早早便定好了二楼最佳观景包厢。
坐在位置上,整个栖鹤湖尽收眼底。
“在这里看日落似乎也不错。”薄时月遥望着远处的灯火,唇边勾起笑容。
“下?次可以试试。”
夜幕吞噬最后一丝光亮时,服务员逐一将菜品端了上来,除了圆桌中?间的位置,几乎摆满了。
薄时月皱眉看着她,“怎么点了这么多菜?”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南熙神神秘秘地开口?,“你先闭上眼睛,我送你一件礼物。”
视野一片漆黑,紧接着“啪”的一声,眼前更暗了,她有些慌张地喊:“星星,你做什么?”
“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you……”
先是南熙的声音,然后是一群人的声音,她疑惑地睁开眼睛,蜡烛的光将面?前的人脸映亮,妈妈、伯母、伯父、大哥、甜甜、阮菲、沈明诗……全是她熟悉的人。
漂亮的蛋糕上,插着“2”和“0”。
二十岁?
薄时月还?没想明白,窗外砰的一声炸开。
她下?意识转过头?去?,天边出现一朵烟花。
像是得?到指令,刹那间无数烟火盛放,绚烂的烟花自夜空中?炸开,如流星飞驰,将天际燃亮。
薄时月情不自禁地站起身。
南熙望向她璀璨的、隐含水光的眼眸,轻声说:“你所遗憾的二十岁,我来补给你。”
这场盛大的烟花秀,独属于薄时月。
她的遗憾,从此不再是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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