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副本月老祠乱点姻缘谱
01
庄不识魇中惊醒,他猛地看向身旁,只见另一张病床上,男人闭目沉睡。
紧接着病房里人影快步走动,女声喊道:“庄先生醒了,快叫翁教授。”
走廊里更加慌乱,人声迭起:“翁教授你慢点。”“不识情况稳定,看着很清醒。”“让开,快别挡在门口。”
病房的门被撞开,翁教授直奔庄不识病床前。
“你知道你是谁,现在在哪里,我是谁?”
庄不识:“教授,我在研究院的识海情境实验室。”
翁教授紧绷的背缓了一下,如释重负,瞬间多了疲惫,紧张道:“你总算回来了。”
“师兄还好吗?”庄不识想到被清出副本空间前最后一刻的情景。
翁教授转向另一张病床上的人,道:“他可能预感到情况不乐观,强行将你清出识海空间。前几日,徘回的心率突然出现强烈起伏,我真担心你陷在里面。”
庄不识:“师兄又救了我一命。”
“你先休息,剩下的事情容后再慢慢谈。”
翁教授止住庄不识没有来得及出口的打算,急匆匆带人离开,之后几日更是不见人影。
外面日光催开隆冬的芽苞,庄不识守在方徘回床边拨弄着他的手指,猝然想到手指上垂着的小香袋,在现实已被火海吞噬。
当日研究院实验室大火,小师弟遇难,大师兄至今昏迷不醒,庄不识在医院躺了半年才行动自如。蓄意纵火的凶手仍未归案。
办公室的门如约打开,翁教授刚坐下喝了一口茶,连忙招呼:“不识,快坐。你身体没恢复,别乱跑。”
“教授,我要再进一次师兄的识海空间。”庄不识开门见山道。
翁教授知道他逃不了了,这个问题迟早解决:“徘回的状况十分不稳定,他一旦意识崩溃,识海空间崩塌,宣告他现实的死亡。”
“师兄的识海空间非常活跃,我眼看着有带他离开的希望。这么放弃,我不甘心。”
“据你所言,徘回的识海分散,出现不同的形态。”
“对,师兄还掌控着这些分身的主动权。”
“可他亲手杀了你。”翁教授突然道。
庄不识:“教授……”
翁教授:“你虽然没言明,我想不出别的理由,在他意识清醒的情况下,怎么让你清醒。你不能‘死’在副本空间,那里相当于一个封闭的魇,你在识海灭了,离不开副本空间,你现实的躯体跟着枯死。他必须让你活着走出副本空间,只有他狠下心亲自确认你已经离开他的识海空间,徘回才能真正放心。”
庄不识沉默不语,他一闭眼,顾舟注视他的眼神里千言万语未宣之于口。
他不醒,你也醒不过来。
“我还想试一次,他醒不过来,我陪他。”
庄不识在副本空间里一次次亲眼看见系统助手灰飞烟灭,不断循环。当他冲破枷锁霍然发现,他恐惧的是方徘回挡在他面前,实验室爆裂的瞬间,庄不识一直停在那场白柱冲天的魇里,那个人站在他前方,一次次注销、重生、相逢,总是在他激活后,第一时间在他不经意的空间用陌生的躯壳对视……
*
温热的气息拂过脸颊,恍若小兽翕动的唇鼻贴着皮肤,庄不识手指一扫。
系统emno兔眸受宠若惊,活见鬼:庄店长!
原本撑额了无生趣出神的人闻声瞬息行至系统emno背后,床幔骤然被一只手臂挑起,庄不识眯眼看着探身的顾舟。
顾舟面上几变,长眸晃过精光,混杂着五光十色的情感,他立时泫然欲泣,俯身上前,手指在庄不识眼前放大数倍:“相公!你再不醒,我便要为你入殓了。”
庄不识惊魂未定,有人在你上一辈子捅刀,这一辈子重生见到的还是他,庄不识迅速后退抵到床榻的木柱,道:“顾舟,你能正常点吗?我看你像被夺舍。”
顾舟恍然,立时正色:“哦,我以为相公喜欢这种腔调。”
庄不识心道,你哪里觉得我喜欢这种。
“相公刚见面时不是这般形容吗?”
只见他手指犹如龛台神像,指间垂着小香袋,长身直立,磅礴的灵力不要钱地灌注在床榻四周。系统emno感知到庄不识身上灵力的流转,守在榻边。
庄不识心中的惶恐翻涌,他若是不回到这里,顾舟声势浩大地供着他这具躯壳做什么?
“香袋还我。”
顾舟手指迅速朝袖中一探,道:“我生来便带着它,是要子孙世代相传的遗产。”
庄不识:“你拿我的定情信物当你的遗产!”
顾舟不假思索:“那就是咱们俩的遗产。”
“我不想和你共有一件遗产。”
庄不识忍着上辈子死不瞑目憋屈的恶气,问:“你见过方徘回了吗?”
顾舟微敛狡黠的眸子,淡淡:“见过了。”
闻言庄不识看向系统emno,系统emno惊恐地点了点兔首,自从他看到顾舟吞食魂灵,已如惊口之兔。
“他在哪?”
顾舟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庄不识急不可待,两脚刚触地面,方才岿然不动的人近前一步,手臂揽到庄不识腰间,将人拂到自己面前。
顾舟贴着他颈侧,低声道:“不识。”
庄不识兀地和顾舟四目相瞪:“你……”
系统emno觉得两人将要开诚布公,突然顾舟藏于袖中的手指凑到庄不识唇边,在他微张的嘴里塞了一颗糖,道:“轮回渡口的人常说,婴儿呱呱坠地,哭的是一生苦楚。相公今日新生,当尝尽人间甜蜜。柳之元的喜糖,相公尝着可好?”
庄不识拨弄着他掌心的糖:“柳之元一古人,怎么用的是现代的糖,副本空间紊乱联动。”
“古代副本空间的糖果,实在让我拿不出手,我到现世问程置要的。”
顾舟允了柳之元和游弋大婚的时间,为了这份予人圆满的恩情,程置定不会敷衍。他掂着小香袋,问:“还要吗?”
庄不识侧过脸,隐忍片刻,他蓦地出手。顾舟脚步腾挪,揽在庄不识腰上的手臂收紧,带着庄不识跌入幔帐。
“顾舟,你的心眼全用在我身上了。”庄不识掐着他修长的脖颈。
“哈哈哈,相公,我们的心眼只在你身上,分不了别人一眼。”
他用“我们”用的面不红心不跳,又道:“我跟他总归要相融,相公提前适应一下,有何感想?”
“我不想适应,你最好忍忍,别出现。”
顾舟眸子轻不可察地一闪,笑了笑。
庄不识立时起身,打量眼前的顾舟,道:“你们在一起了?”
瞬间顾舟的脸上惊恐交加,转瞬有种分裂的镇定和无奈。
“没有。”
“怎么会!”
两道轻重不一的立体声落在房间,事实胜于雄辩,顾舟的两只手不协调的南辕北辙,一只极力解释,一只在身前云淡风轻地弹指否认,各行其事。
顾舟见状,手指缠绕着小香袋的绳子,道:“你不太了解他。”
庄不识缓步后撤,眉眼一低,上挑地看顾舟的脸:“你了解他多少?”
顾舟:“我知他知。相公,你身体未愈,不便走动,你也跑不出这座院子。”
瞬息呼吸交错,唇齿触碰,庄不识问:“他知道吗?”
“顾舟”沉声:“叫我什么?”
庄不识:“执行官,孤,陛下?”
顾舟:“你们考虑过我的感受吗?师兄即可,不用这么见外,分你我多生分。”
“我身体未愈,不便行动。”庄不识道。
“你这张嘴代身体力行。”
顾舟的手指在背后弹了一下系统emno的脑门,系统emno悄无声息地从通判大人的府邸门前落下石阶,脸着地,回声将他一提,道:“来客不见。”
只见隽秀的男人怀抱卷轴册子走上石阶,不是别人,正是月老祠神君。
不等系统emno阻止,门前响起另一道声音:“神君,通判他家中有人啦。”
月老神君立时顿住,他久不在轮回渡口,问:“什么人?”
“他相公。通判设了这么大一个罩,生人不得打扰。”
月老庙神君将卷轴画册尽数收起,转身道:“今日不便,我过些时日再来。”
他突然看着屋顶问:“生人不得进,你们为何在此?”
“我们不是人啊。吃了秤砣铁了心,我们是来压宅院墙角的秤砣精。”精怪颇为自得,开口成河:“通判大人搜罗了玩乐物件精怪,为讨相公展颜一笑,生怕他们逃走,在这偌大的宅院布了禁制屏障,只要妄动,轮回渡口的灵力尽受限制。前几日,一吃里扒外色胆包天的秤砣精被通判大人一掌拍作铁饼,悬在轮回渡口敲锣示众。”
月老神君视线越过重重屋檐,仿佛看到那秤砣精被鸣锣震魂尖叫的凄惨。
秤砣精继续道:“您看您脚下那个,就是专供玩乐,刚从屋里扔出来的骰子精,惹了大人相公不快。”
系统emno抬首,从月老神君眼里看到一只四四方方的骰子精。
这些软舌铁骨的精怪惯用拜高踩低,借势压人,好心问:“月老神君此刻到门前的消息,通判大人应已知晓,不用我等回禀,即刻将召请您进门。”
刚才踏入轮回渡口,月老神君便觉察禁制有些古怪,岂止是压制一两只精怪。
“我庙中突有些事,改日再拜访通判。”月老神君火速遁走。
系统emno这才打量屋顶,顿时冒出几个黑脑袋,或压屋脊,或坐檐角,或倒吊檐下,露出眼睛嘴巴长舌,应当就是秤砣精。
“月老神君这般风风火火,迟早要吃亏。”
“可贵在持之以恒,不全是无用之功,真招来了通判的相公。”
一只圆秤砣问:“相公他醒了吗?”
骰子精·emno:醒了。
秤砣精们惊喜交加,一只圆秤砣又问:“他脾气好否,打人否?”
骰子精·emno:否。
轰!
精怪们翘首看宅院砸倒的墙面,通判大人当胸受了一记重拳。
“你擅作主张,我有仇必报,互不相欠。”庄不识按着脖颈间的牙印。
顾舟于尘土中爬起身,笑道:“相公,你一视同仁,我甚感愉悦。”
屋顶上倒抽一片凉气,几只秤砣应声翻倒,被其他同伴眼疾手快地接住,抵力压住鼎盛气劲冲起的檐角屋顶。
“什么在撬通判府的墙角?”
“月老祠,走水了!”
“轮回渡口走什么水!”
月老神君前脚刚走,月老祠天降雷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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