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现代言情 > 错莺入怀 > 23 、致用(下)
    林知雀一直绷紧身子, 微微压低腰肢,双手奉茶,浑身都有?些僵硬, 冷不丁被人向前一拽,登时踉跄好几步。


    手中的盖碗摇摇晃晃, 险些坠落在地,她赶忙用掌心护住,滚热的茶水倾洒些许,烫得她耸起肩膀,倒吸一口凉气,不可控制地向前扑倒。


    愣是?如此?, 她定睛一看?,身前之人是?裴言昭,实?在想象不到摔在他身上的样子, 紧要关头硬是?咬紧牙关, 迅疾地蹬地,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


    这一切仅在眨眼间,林知雀惊得气血上涌, 双颊被气息憋得通红,莹润杏眸盈满惊惧, 长睫湿漉漉的,额角挂着点点冷汗。


    她脑海一片空白,直到站稳脚跟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轻抚起伏不定的心口, 懵懂地抬头。


    恰好侯爷低头看?她, 清俊面容沉下几分,眉眼间虽是?玩笑之色, 但较真之意不容忽视,眼底含着好奇的探寻,仿佛要把?她看?个透彻。


    林知雀还未完全反应过来,迟钝地眨巴褐色眼眸,一时间说不出话。


    方才?,侯爷说什么来着?


    好像是?问,谁教她的?


    思及此?,她浑身一激灵,涣散的思绪刹那间集中起来,惊诧无措地睁大杏眸,错开?目光四?处乱看?。


    林知雀蹙着眉心,走马观花般把?刚才?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回忆一遍,眸中尽是?疑惑不解,兀自否认地摇脑袋。


    怎么会呢?这不应该啊


    她只是?端茶送水,请安问好,自认没有?任何差错,也不可?能看?出与裴言渊相关的蛛丝马迹。


    甚至换作她自己,都不觉得与从前有?异样。


    这侯爷怎么会觉得,是?有?人在教她呢?


    “侯、侯爷说笑了,我听?不明白。”


    林知雀依然被他攥住手腕,挣脱不得,心虚地扯起笑容,指节紧扣掌心,讪讪道:


    “我只是?换了件衣裳,这哪里需要人教呀?”


    “不,不止是?衣衫。”


    话音未落,裴言昭就斩钉截铁地打断,锐利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手上的力道更大了。


    他的指尖勾勒她的面容,从灵动明亮的眼睛开?始,描摹出她精巧细致的轮廓,像是?要把?鲜活精彩的神色刻下来似的,喃喃道:


    “哪里都不同,你之前从未如此?”


    裴言昭顿了良久,仍旧找不到合适的描述,沉闷地放下手臂,眸中闪过不耐与好奇。


    其实?他也说不上来,只觉得她曾经并不起眼,在倚月阁的时候,他第一眼看?到的是?殷惠儿。


    她从未有?过引人注目的风情,永远是?谨慎小心地低着头,说话从不出错,却也呆愣死板,实?在是?无趣得很。


    可?刚刚她进门的那一刻,整个人好似有?了光彩,仿佛明珠蒙尘,连举手投足的神色都娇羞勾人,带着欲说还休的清媚。


    林知雀紧张地发颤,屏息凝神等着下文,始终不敢直视侯爷的注视,呼吸都凌乱起来,干脆转过头闭上眼睛。


    事实?上,除了衣衫之外,她确实?有?别的用心。


    只不过微乎其微,她自己都忽视了,侯爷更不可?能看?出来。


    裴言渊对她的“教导”,她只能隐约感受到一点,做不到心领神会,总摸不着其中精髓究竟是?什么。


    每每在脑海中复习,只有?他淡漠俊美的面容一晃而过,还有?贴近的身躯,温热的呼吸


    若是?除去这些细枝末节,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她想过照搬照抄,把?裴言渊对她所做的一切,全部?在侯爷身上用一遍。


    但一想到要从身后环住裴言昭,贴近他的呼吸,瞬间十分难受,像是?蚂蚁在身上爬行。


    甚至别说这些,仅是?他现在攥住她的手腕,她都不禁皱紧眉头,烦躁得想撒手走人了。


    回想起来,兴许是?家道中落后,厚着脸皮找上尊贵骄傲的未婚夫,她对裴言昭一直是?敬畏又谨慎。


    像是?九品县官见了朝中要员,永远谦恭以待,不敢有?一丝僭越,生怕招来祸患。


    后来亲眼见他沾花惹草,不再当他是?正人君子?,心底万分抗拒。


    只不过惦记婚约,不得不接受现实?,努力完成目标。


    可?是?,同样的事情,在裴言渊身上就好很多。


    起码她不会因?他的靠近而不适,不会行至竹风院就想逃离,反而在那儿才?能静下心,与他出门还算开?心。


    所以,她灵机一动,想了个两?相结合的办法。


    既然必须慢慢适应,她今日见到侯爷的时候,暂且把?他想成裴言渊,权当是?裴言渊在面前坐着,用对待那家伙的方式对待裴言昭。


    这样一来,果真没那么抵触了,身心都轻盈不少?,勉强还能笑出来。


    虽然是?自欺欺人,但她迫不得已,想着等到适应了侯爷,应该就不会有?这种感觉了吧?


    现在听?侯爷说起,除了衣衫外仍有?不同,她禁不住有?些怀疑。


    她只是?转变心态而已,还是?与从前一样说话做事,真能看?出什么区别吗?


    “到底是?谁教你的?当真是?,化腐朽为神奇。”


    裴言昭半天形容不出那种变化,也未见她承认,感慨地赞叹一声,并不想追根究底。


    于他而言,女人如同花草蜂蝶,只需要长得标致,愿意殷切贴上来,就足够了。


    反正不会娶这姑娘为妻,短暂的玩闹开?心就好,不必耗费太?多心神。


    “当真无人教导,是?、是?我突然想明白了。”


    林知雀急忙辩解,生怕侯爷误会,挺直了脊梁,大义凛然道:


    “我、我与侯爷指腹为婚,本应坦诚相待。从前是?我愚钝,现在彻底想通了,想要弥补一二。”


    说罢,她一本正经地对天竖起手指,眸光坚定不移,以至于像是?某种信仰,满眼都是?诚挚与渴望。


    实?则,她在内心默念无数遍“婚约”,祈祷“早日完成”。


    “哦,是?吗?”


    裴言昭将?信将?疑地凝视着她,玩味的目光涌上几丝新奇,紧盯着昳丽面容,极力寻找她撒谎的痕迹。


    他身边有?过各色各样的女人,但大多只是?过客,一个图财一个图色,各取所需。


    她们心知肚明,很少?说起婚嫁与终生之事。


    哪怕偶尔提起,也是?想入侯府做小,一生有?个着落,并非放不下他。


    然而,这姑娘不谈情爱,不提好处,仅因?为虚无缥缈的承诺,就有?如此?虔诚的坚守。


    甚至被他多次拒绝、威胁、打击后,仍能坚韧不拔地站起来,为此?做出改变,成为如今他喜欢的模样。


    这份坚定的毅力,他叹为观止,一时间竟有?些动摇


    难不成,她是?真心的吗?


    这个念头让裴言昭意外地怔了一下,忽而觉得有?些可?笑。


    在他眼里,正室娘子?是?门当户对,联姻使然,其他都是?过眼烟云,真心的爱慕陌生而稀奇。


    但除此?之外,实?在无法解释她的坚毅了。


    裴言昭轻笑一声,没有?在这种事情上纠结,稍稍松开?攥住她手腕的力道,掌心紧贴滑腻肌理,摩挲着一路向上,握住她端着茶盏的手背,打趣道:


    “想要弥补,还要看?你的本事了。”


    说话间,他再次加了力道,捏住她手背两?侧的骨节,林知雀能清晰感受到轻微疼痛。


    倏忽间,她再也无法骗自己了,视线中尽是?侯爷的面容,无论如何都摆脱不掉,抗拒与抵触油然而生,从心底骤然腾起。


    她想起从布料铺子?出去的时候,裴言渊也这样拉着她向前跑,疼痛比现在更甚。


    但她并未觉得异样,现在想起来,觉得这应当也是?“教导”的一部?分。


    按照常理,她不应该推开?侯爷,应该趁热打铁,与他更进一步。


    可?她忍不住觉得压抑难受,分明侯爷的掌心光滑柔软,比那家伙舒服许多,她仍感觉像有?针扎一般,多接触一刻都是?煎熬。


    林知雀双手颤抖,内心挣扎良久,终究抵不过下意识反应,手上力道瞬间松开?,双臂僵硬地垂落下去。


    “哗啦”一声,随之掉落在地的,还有?手中的茶盏。


    滚烫的茶水倾洒而出,二人始料未及,皆是?愣在原地。


    好巧不巧,她忍无可?忍之下根本顾不上别的,任由茶盏朝着侯爷身上泼去。


    刹那间,烫手茶水尽数倾倒在裴言昭的手上,烫得他不得不撒开?林知雀,手心手背通红一片,皮肤绵软起泡,渐渐肿起一大块,像是?蒸熟的猪蹄。


    “嘶——”


    他疼得弯下身子?,另一只手握紧小臂,风度翩翩的面容变得狰狞,脸色一片煞白,下意识想要喊出声,终究顾着颜面没有?这么做,只是?一个劲吸凉气。


    “侯爷,您怎么了?!”


    林知雀才?反应过来,大惊失色地虚空扶着裴言昭,却没有?其他动作,围着他团团转,急得红了眼眶。


    方才?她当真是?无心之失,谁让侯爷莫名其妙摸她的手,还执手相看?那么久,这才?一个没忍住


    不过,见他仅是?烫伤,她就不再担心,暗中还觉得无比舒畅。


    今日忍了很久,她已经用尽所有?努力,着实?有?些绷不住,或许是?希望茶盏倾洒的。


    一想到那牵过殷惠儿、拉过别的姑娘的手,如今伤痕累累,再也不能碰她的时候,竟很想侥幸地笑话一下。


    林知雀克制住蠢蠢欲动的唇角,眉头紧锁,泫然欲泣,满面皆是?自责与悲伤,盯着侯爷的手左看?右看?,一副恨不得替他受罪的模样。


    “你很担心我?”


    裴言昭疼得冷汗直流,嘴唇都变得惨白,无意间抬眸,瞥见林知雀两?汪眼泪,楚楚可?怜,一时间不忍责备。


    “当然了!”


    林知雀脱口而出,回答得没有?半分犹豫,眼底的担忧都没收回去,心底狠狠认同。


    她怎会不担心?


    好不容易有?了表现的机会,端茶送水,却把?这尊大佛烫伤了。


    侯爷要是?因?此?废了一只手,婚约彻底没了指望,她就前功尽弃,白费了那么多心思。


    “嗯我是?说,侯爷的手是?挥毫泼墨的,若是?因?我而受重伤,不仅要忍受痛苦,还会因?此?耽误大事,我真是?罪该万死!”


    林知雀立刻改口,泪水蓄满眼眶,亮晶晶直打转,忏悔般凝视着侯爷的手。


    刚说完最后一句话,左眼就精准地留下一行清泪。


    “无妨,我没事,此?事不怪你,别怕”


    裴言昭心尖一软,无力抬手替她擦拭眼泪,却早已将?所有?责怪咽下去,自认倒霉地长叹。


    其实?照他的性子?,无论有?心还是?无意,都要重重责罚,让他们陪着受苦。


    但他今日才?发现,林知雀确实?有?点特别。


    她开?窍晚,反应慢,只会捧出一颗心接近他,之前还因?他受过委屈。


    这回失手烫到他,应该怪他没及时回避,不能怪这个笨拙的姑娘。


    屋内闹得太?大了,千帆立刻冲了进来,惊惧地望着侯爷,迅速差人去叫郎中,恶狠狠地瞪着林知雀,吓得她眼泪流得更真情实?感了。


    “千帆,不许凶他。”


    裴言昭出声制止,好言好语哄着林知雀回去,踉跄着从地上站起来,倚靠在檀木椅上,问道:


    “你说,若是?一个姑娘,之前对你无甚情趣,突然处处讨你喜欢,这是?为何?”


    “侯爷,属下未曾娶妻,不懂这些。”


    千帆侍立在侧,沉吟道:


    “但看?话本里,这应当是?吃醋吧?”


    听?罢,裴言昭出神片刻,想起前几回与她见面的场景,觉得很有?道理。


    他兴趣盎然地弯了嘴角,吩咐道:


    “林姑娘下回要来,你不许拦着。”


    *


    回到倚月阁,林知雀累得两?眼一黑,瘫倒在美人榻上。


    她手脚发软,望着逐渐黯淡的天色,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桂枝识趣地没有?打扰,端上丰盛的晚膳,侍候她吃完了才?开?口询问。


    彼时,林知雀再次软趴趴倒在榻上,愤然地拍案而起,连声喊着离谱。


    先?是?裴言渊不清不楚地“教导”她,还扬言要考验与惩罚她;


    再是?去侯爷书房,莫名被他看?出有?人指点;


    最终烫伤了侯爷,竟能毫发无损地回来。


    而且,她看?侯爷那样子?,似乎还乐在其中


    该不会有?什么难以言喻的癖好吧?


    思及此?,林知雀在原地石化,愈发觉得这俩兄弟是?人间极品。


    连癖好都这么让人瞠目结舌。


    可?怜她孤零零一个人,夹在两?条大灰狼中间斡旋,不知哪天会被谁吞了。


    桂枝侧耳倾听?,怎么看?都觉得一切在变好,一个劲鼓励她,却听?她道:


    “你不懂,我从未这么累过。”


    林知雀一口气松下去,没骨头似的躺下,愁苦地扯了扯嘴角。


    看?似简单的事情,一来二去,变得无比复杂。


    她在这之间晕头转向,疲于应付,只能顾好每一个眼下。


    至于以后得事情,是?否会有?无穷祸患,她根本没力气去想。


    “说实?话,实?在不行咱就走人吧。”


    林知雀又开?始打退堂鼓,嘟着嘴抱怨道。


    “不行啊小姐,今日奴婢取了信回来,估摸着是?姑妈的。”


    桂枝一拍脑袋,这才?想去要紧事,连忙从匣子?里拿出信封,当着林知雀的面拆开?。


    二人脑袋靠在一起,借着微弱烛光辨认字迹,絮絮叨叨地念着。


    “姑妈说,路费愈发贵了,再谈不下那几亩地,怕是?没银子?来了。”


    林知雀顾念桂枝识字不多,言简意赅道。


    “这可?如何是?好?小姐在京城没有?亲眷,往后日子?难过呢。”


    桂枝全心全意为她着想,焦急地推了推她的肩膀,问道:


    “姑妈地租的事儿,小姐问过侯爷了吗?”


    林知雀捏紧信纸,不争气地摇头。


    并非她不想问,而是?刚把?侯爷的手烫成猪蹄,问什么都是?个“不”吧?


    “小姐先?别想了,还有?机会呢。”


    桂枝搂着她安慰,思忖道:


    “话说回来,这次还是?二公子?教导的功劳,否则侯爷绝不会如此?好脾气。


    不如小姐再去请教一番,说不准侯爷一高兴,咱们所有?事儿都有?着落了。”


    “还要去啊!”


    林知雀愁眉苦脸地喊了一声,欲哭无泪地陷入沉默。


    上回那家伙说要考她是?否学好了,她不用去都知道,肯定没学好啊!


    还有?比侯爷的下场,更有?说服力的印证吗?


    她知道裴言渊的性子?,说好了会惩罚,就一定会做到。


    仅是?学习其中奥妙就很伤脑筋了,再加个惩罚


    那家伙非把?她吃了不可?。


    “唔小姐想让姑妈进京吗?”


    林知雀坚定地点头。


    “小姐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林知雀坚定地摇头。


    “那不就成了。”桂枝无奈摊手。


    林知雀长叹一声,闷头就睡,悄悄含泪点头。


    *


    几日后,她心绪缓和不少?,不似之前那般躁动不安,每日静心盘算事情,愈发期望姑妈能进京。


    相较之下,其余糟心事儿都变得不重要,随着时间慢慢淡忘。


    她向来认定了一件事,就会坚定执着地做下去,无论何时都纯粹地前行。


    婚约如此?,去竹风院如此?,姑妈的事亦是?如此?。


    林知雀换了身再寻常不过的衣衫,提前与桂枝打了招呼,独自一人敲开?了竹风院的门。


    “哎呦,是?姑娘您呀!”


    嘉树惊喜万分地迎她进来,边走边热络地闲话,行至颓败小屋前才?停下,不好意思地挠头,道:


    “麻烦您等会儿,公子?今个儿要出门,正更衣呢。”


    林知雀客气地应声,心道还挺巧。


    她恰好今日来讨教,顺便把?她带出去指点一二,更加名正言顺了,只是?不知他要做什么。


    她如此?想着,刚想找嘉树套话,一回头才?发现早就没了人影。


    庭院空荡寂静,唯她一人伫立不动,百无聊赖地在小屋前等待。


    风吹起竹叶,林知雀随手捻起一片,沿着脉络撕着玩,绕着小屋活动腿脚,慵懒地打哈欠。


    她无意间绕过前门,走到侧面之时,一扇小窗映入眼帘。


    早已没了窗纸,窗棂腐朽不堪,春风倒灌而入,一眼望去能看?见屋内的身形。


    那人宽肩窄腰,身姿颀长,背影瞧着略显清瘦,可?褪去松垮寝衣,脊梁坚实?硬挺,隐约可?见纵横的肌肉纹理。


    一束晨光悄然探入,映照得他肤色雪白,连投射在地面的影子?都修长俊逸。


    那人利落地换好衣衫,遮住引人注目的身材,一丝不苟地系好每一处衣带。


    尽管在春日,他还是?微微侧身,将?衣领都系得严实?,只露出线条硬朗的颈与喉结。


    林知雀看?得发怔,一时间忘记这人是?谁,也没有?移开?目光,杏眸直勾勾地眨巴着。


    直到裴言渊转过身,猝不及防与她四?目相对,墨色眸光意外地凝滞,她才?回过神来,百口莫辩地埋下头。


    那家伙该不会以为,她是?故意偷看?吧?


    天地良心,她才?不像某个登徒子?,能做出这种龌龊事儿!


    方才?还在想,这身形瞧着有?些熟悉,想多看?几眼辨认一下。


    如果早知是?这家伙,她宁可?自毁双目!


    林知雀无措地在原地打转,分明这次心绪没有?多激烈,可?脸蛋还是?不由自主地发烫起来。


    她越是?刻意忘记他的身形,就越是?容易回想起来,一来二去折腾得双颊更红了。


    “何必呢?”


    裴言渊透过破败窗户,将?她的脸色尽收眼底,眼睁睁看?着白软面团,一点点变成红柿子?,掌心托着降温都不管用,羞怯地蹲下身藏匿踪迹。


    他淡淡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却无端带着一丝嘲讽,勾唇道:


    “你可?以进来。”


    “我才?不要看?!我不是?偷看?,真的不是?!”


    “原来你偷看?了?”


    林知雀愣怔地住口,双手从眼前挪开?,懵懂地抬起头。


    那家伙已经换好衣衫,伫立在窗台边俯视着她了。


    她舒出一口气,生怕见到他方才?没啥衣料的模样,可?一想到他的话,再次陷入沉默。


    怎么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越来越像偷看?了,实?在是?可?恶!


    刚刚那话,她还以为,裴言渊请她进去,近距离欣赏来着。


    毕竟他是?狂野放浪的登徒子?,很有?可?能这么想嘛!


    林知雀脸颊红得滴血,耳根都红透了,窘迫地趴在窗户下面,不想和这个讨厌鬼说话。


    “再不进来,我要走了。”


    裴言渊唇角弧度愈发大了,目光依然波澜不惊,看?着窗台下的身影,如同看?着一只做错事心虚的猫儿。


    闻言,林知雀果然身形一动,硬着头皮站起身,一言不发地绕过窗户,从正门进去。


    确实?有?些难堪,可?她惦记着正事,不想因?小失大。


    罢了,她与这家伙相识以来,也不是?第一回 难堪了。


    “咳,我这次来,还是?有?事请教二公子?。”


    她轻咳一声,脸颊潮红尚未褪去,闪烁眸光不停地偷瞄他的脸色,手指紧张地卷着衣角。


    “哦——”


    裴言渊拖长了尾音,一步步行至她身侧,幽深眸光上下打量,答非所问道:


    “上回的衣衫怎么不穿?不喜欢吗?”


    “不不,非常喜欢,怕穿坏了可?惜。”


    林知雀连忙摆手解释,不知他为何忽然问这个,把?话头扯了回来道:


    “二公子?教得很好,可?否再教一回?”


    “一件衣裳,没什么可?惜的,下回穿来见我。”


    他依然没有?回答,还是?说着那件衣裙,深沉眸光扫过她时闪烁一下。


    穿坏了,正好可?以做新的。


    “都依你,只求那事儿”


    林知雀攥着袖口,不好意思三番五次提起“教导”,只能极尽暗示。


    “嗯,上回教的,温习过了吧?”


    裴言渊漫不经心地问着,身子?靠在衣柜上,顺手从抽屉中抽出一条腰封。


    他熟练地把?玩搭扣,素白修长的手指,反复在玄色布料上摩挲,却始终没有?系在身上。


    “二公子?要考我?”


    林知雀颔首,声音微弱不少?,瑟缩一下肩膀,面露难色。


    何止温习过啊,她还学以致用,亲自实?践过呢。


    只不过,结果就是?差点把?你哥哥烫死了。


    她压根儿没学会,更别提学得多好,甚至让她讲讲到底教了什么,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考就考吧,反正这兄弟俩,在谁手上都很难混。


    至多受到惩罚而已,总比被侯爷摸手好多了。


    “帮我把?腰封系上。”


    裴言渊没有?回答她的话,眸中似乎多了几分期许和笑意,隔空把?腰封塞在她手里,容不得分毫抗拒。


    “可?可?上回没教过。”


    林知雀一头雾水,拿着腰封不知所措,在脑海中暗中比划了好几下,仍不知应该如何才?能系得好看?。


    “无妨,过来,我教你。”


    裴言渊并未因?此?不悦,反而很有?耐心,亲自拉着她的手,在腰身周围环抱一圈,合于身后。


    他的身形劲瘦有?力,林知雀无意间被他拉着扑进怀里,触碰到的地方都硬邦邦的


    难怪能单手把?她提溜起来,她愤愤不平地想。


    “后面的搭扣,交合在一起。”


    林知雀听?话照做,生怕行差踏错被他惩罚,暂且保持着环抱的姿势,踮起脚尖侧身,视线才?能看?到他身后的地方。


    有?时候踮得累了,忍不住放下歇息,只能蹦跶起来看?。


    不过,每次跳起来时,头顶都会与他的下颌离得很近,万一劲太?大了,唇瓣都险些靠上去。


    从此?以后,她学会侧过头踮脚和蹦跶,权当什么都没发现。


    “太?紧了,放松一些。”


    扣好后,怀中清甜馨香想要飘走,裴言渊冷不丁出声,还未说完就让她主动留下。


    林知雀伸手试探空隙,小声嘟囔一句“不紧啊”,却不敢和他对着干,乖乖照做。


    “太?松了,会掉。”


    不一会儿,裴言渊又出声指挥,听?见怀中传来嘀咕声,还要冷着脸补一句:


    “你要是?太?累,可?以换个姿势。”


    一直在身前环抱着,很难看?到后面的搭扣,确实?很累人。


    除此?之外,姿势还说不出的怪异,总像主动扑进他怀中一般。


    林知雀怀疑他是?故意的,但没有?铁证,碍于求他教导,这亦是?他的考察,只能重新围了一圈腰封,在他身后系好。


    窗外,嘉树趴在墙根下听?着动静,本是?有?些好奇公子?会与那姑娘说些什么,听?完后瞳孔开?始地震,不可?置信地捂着嘴巴


    没听?错吧?


    他扒拉着窗户,探出一双快震碎了的眼睛,远远看?见那姑娘在身后帮公子?系腰封,为了方便蹲下身子?,头顶刚好到腰间。


    恍然间,他想到了些不该想的东西,对着纯洁无瑕的公子?与姑娘磕了个头,心中大喊罪过。


    心灵不干净的人,看?什么都脏。


    说的是?他自己。


    林知雀蹲在地上调整许久,终于让裴言渊对腰封的松紧满意,腰酸背痛地支起身子?,绕到他身前,双手至于其上,最后检查一遍,忐忑道:


    “二公子?,还要罚我吗?”


    她自认尽力而为了,男子?腰封这种东西,今日第一回 接触。


    毕竟,听?阿娘和姊妹们说,只有?嫁人后,妻子?才?需要帮丈夫更衣,她待字闺中,从未学过这些。


    裴言渊不动声色,腰间萦绕她身上的清甜花香,唇角至今没放下过。


    看?来学得还可?以,知道如何才?能在不经意间亲近一个人,轻轻撩动那根心弦。


    他垂眸望着搭在腰间的手,白嫩纤细,柔弱无骨,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透出蜜桃般粉嫩的红色。


    不禁让人去想,若是?覆于掌心,会是?什么触感。


    他从不克制这种念头,顺其自然地抬起双臂,不易察觉地贴近。


    谁知,指腹刚蜻蜓点水般一碰,她仿佛被刺到一般,整个人一哆嗦,下意识从怀中抽离,三两?步退得很远,双手背在身后,敷衍笑道:


    “若是?二公子?满意,不必再磨蹭了,今日继续如何?”


    裴言渊唇角骤然抚平,烦闷地抿成一条直线,双手虚无地在腰间抚摸几下,只握住一片空气。


    连仅剩的几缕馨香,都消失殆尽了。


    他眸光一凛,俊美无俦的面容平添冷意,笑容愈发干涩嘲讽。


    不知是?在嘲笑她的笨拙,还是?笑自己想的太?好。


    待她就要出门时,他已经收好所有?心绪,悠悠道:


    “谁说不用罚了?”


    “学成这样,不罚怎么继续?”


    林知雀脚步一顿,身形僵硬地转头,委屈地撇撇嘴,吸着鼻尖道:


    “二公子?想怎么罚我?”


    上次问起来时,他说会“轻一些”。


    该不会是?要打她、咬她,或者别的酷刑吧?


    “那就罚你今日教导时,不许说’不‘。”


    裴言渊大步流星,眨眼间贴近她的面容,沉声道:


    “无论我做什么,你都要顺从。


    否则我教不好你。”


图片    请收藏【MOXIEXS.COM】WWW.MOXIEXS.COM 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