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公敌


    有几个比较要脸的官员, 一开始没好意思和别人抢,最后只能吃不限量的面食与主食。


    但不得不说,福禄轩确实有赚钱的资本, 这里连包子和饺子都是好吃的,还有从未见过的小馄饨、炸酱面,全都是令人回味的美妙滋味。


    ——不行,不能再想,已经完全撑不下去了!


    张丞相吃得很撑。


    他是没好意思去抢菜, 但架不住三儿子张长言面前摆了几大盘子。


    老爹要吃,怎么,张三你有意见?


    有意见也得憋着!


    儿子面前盘中什么都有,张丞相吃得心满意足,他抬头看向自己的“同事”——兵部侍郎。


    这家伙今天有事,一开始并未前来赴约,是后来收到消息才匆匆赶来。


    他来时,几乎所有盘子都已经空了。


    可张丞相此时看, 这人分明已经吃了三碗面、两碗混沌、一盘饺子, 正在干第二盘饺子。


    他儿子在旁边可劲儿劝他:“爹,差不多,再吃就该不舒服了……”


    兵部侍郎以袖掩嘴, 打了个饱嗝,而后一脸餍足:“不吃才会不舒服,福禄轩的东西当真好吃,却又和福禄庄宴席有些区别,真是哪边都让我欢喜啊。”


    礼部侍郎不住揉着肚子:“你是没吃到其他的美味, 好些酒菜、糕点、蛋糕,都让人拍案叫绝。”


    他其实不太想坐在兵部侍郎旁边, 这家伙与他不太对付,而且对方是武官世家出身,很是不羁粗鲁。


    但是——现在他太撑了,站不起来。


    兵部侍郎痛心疾首:“唉,错过错过,明儿我一定早早便来!”


    福禄轩与其他酒楼不同,这是容世子与四大亲王的产业,所以收到邀请函的大人,一部分是好奇、一部分是卖四大亲王面子,来的人很多。


    当然也有不来的,比如这位兵部侍郎。


    一开始决定不来,他想:不过一家酒楼而已,能有多少花样?


    现在,他很后悔,非常后悔!


    这些剩下的面与主食都如此好吃,那些已经被抢空的,又该是何等美味?


    明天,他一定要来!


    又过了一会儿,吃撑的张丞相缓缓站起,往门口方向走去。


    酒足饭饱,连后赶来的人都已吃饱,此时也快宵禁,他们都该离场。


    每一层的门口处都有一个柜台,配备一个管事一个账房。


    此时柜台旁边,好些人围着询问预定的事情。


    其中便有一人与他们起了些冲突。


    张丞相立刻撑着肚子,快步上前,等着看福禄轩好戏。


    “怎么就没有位置了?这才多久,每日那么些位置,怎么会没有呢?”


    管事一脸愧疚,但还是说:“确实已经登记满了。”


    那官员伸出手:“给我看看名单,是不是真没我一个位置!”


    这人已经有些生气。


    管事:“对不起客人,名单是福禄轩内部信息,不能泄露。”


    官员今日来晚了,没见到所谓“天上人间神仙宴”,所以着急预定位置,偏偏连位置都没了,怎么能不生气?


    他道:“掌柜呢?让他来看看,是不是真不能加我一个!”


    他是官,凭什么不能给他些特权?


    然而古掌柜正好上来,态度比管事更加强硬:“客人,没有位置就是真没有位置,明日巳时开始预定第八日席位,客人明日可早些前来预定。”


    那人见古掌柜态度更强硬,顿时便怒极:“你一小小掌柜,怎如此对我说话?莫不是——”


    “谁在闹事?”一道粗粝的声音响起。


    那人下意识回头,随即微微一怔,当时脸色就变了。


    只见四大亲王走了过来,他们的眼眸微沉,深深盯着他,刚刚开口的便是最中间的荣亲王。


    ——糟了!


    ——他来得晚,光顾着闹事,忘记这酒楼还有四大亲王的股份!


    那官员面色一变,嗫嚅着张了张嘴:“下、下官没有闹事……”


    愉亲王冷哼一声,便要开口骂人,而容昭此时也走过来,笑容温和:“孙大人?可是在福禄轩有何不快?”


    那孙大人在四大亲王的注视下,赶忙摇头:“没、没有。”


    古掌柜:“孙大人想预定位置,没有了。”


    孙大人慌忙摆手,而容昭却依旧嘴角带笑:“原来如此,孙大人,容昭万分愧疚,可任何生意都得讲究规矩,实在是无法更改……”


    她语气依旧十分客气:“我知孙大人着急预定也是看得起我福禄轩,要不这样,孙大人办一个会员,若是金卡,随时可以安排,若是银卡与铜卡,这两日有客人退订,我们也立刻通知孙大人。”


    刚刚被古掌柜顶回来,又被四大亲王呵斥,此时孙大人只觉容昭态度再好不过。


    况且,这也是给了他一个台阶。


    孙大人的官还是买来的,他世家大族出身,并不缺钱,忙道:“那,那我便办一个金卡会员,明日午时可安排我与家人?”


    “当然可以。”容昭眉眼弯弯。


    四大亲王原本见有人找事正不高兴,此刻听他说要办金卡会员,那便是“充值五千两”,顿时几人神情便松了下来,荣亲王还对着孙大人笑了笑。


    孙大人:“……”


    ——吓得我腿都软了。


    那边,账房开始登记孙大人信息,他拿出两张打了孔的纸,写上孙大人的名字,以及“充值”五千两,预约某日位置等等。


    随后,将两张纸卡进铜环活动本里面。


    管事笑着解释:“孙大人,这储值页随时可以查看,用了多少,还剩多少,一目了然,若是有不清楚,随时可问福禄轩,若是福禄轩有误,会立刻补偿大人。”


    说着,他拿出一块不大的红色玉牌,正面刻“金牌会员”,以及“福禄轩”几个字,背面刻“七号”。


    玉牌便是福禄轩“会员卡”,红色为金卡,绿色为银卡,白色为铜卡,牌子不大,却看起来非常有格调,每次都可持卡消费。


    这玩意儿完全不用担心造假,毕竟是一人一编号。


    那孙大人拿着卡,顿时露出笑容,反反复复看了几遍,感叹:“这玉牌真好看。”


    今日已经有些人“办卡”,安庆王府世子、四大亲王,这两个招牌都很有用,他们并不怕钱被坑掉。


    五千两是很多,但按照福禄轩的价格,若是带家人常吃,也并非吃不完,而且随时可以预定,还能打七折,孙大人觉得这钱没白掏。


    ——当然,他未尝没有破财消四大亲王怒气的意思。


    一桩事情很快解决,而且之后恐也不会再有人如此挑事,张丞相撇了撇嘴,不太高兴。


    张长行压低声音:“父亲,我们要不要办一张所谓会员卡?”


    张丞相下意识想说:办什么办?你还准备给容家送钱吗?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出口,身后便有些小官议论之声传来——


    “要办一张吗?”


    “当然,谁还办不起不成?铜卡会员五百两而已。”


    “反正肯定会来这里吃,提前所谓充值,还能打个折,省下些银钱。”


    “是呀,明日就该不少人都是福禄轩会员,都有福禄轩会员卡了,我们怎能落后?得去办一张。”


    ……


    张丞相闻言,到嘴的话便全都咽了回去,改成:“……买吧,买个会员。”


    张长知继续问:“那办个什么会员?”


    张丞相:“当然是——”铜卡,给容家送那么多钱做什么?!


    前面,容昭扬声对着孙大人解释编号:“孙大人,你莫要小看你这七号,这编号是会员顺序,孙大人是第七位会员。若是先办铜卡,后来就算是升成金卡,编号也得排到金卡会员后面,成为新金卡会员,今日已经七号,之后恐怕就是几十号,几百号了。”


    容昭说完,张丞相便听到身后人又开始讨论——


    “哇,原来还有这么多门道,看来不仅金卡会员有面子,还得看编号,编号越是靠前,便越是珍贵。”


    “可不是,现在靠前,便一直靠前。”


    “啧啧,可惜我们官微钱少,只能办银卡会员,那些大人们肯定都是金卡会员吧?”


    “当然呀,毕竟今日都在现场,若是编号落后,一眼就能被人看出是后来才办。”


    “那也比银卡会员好。”


    “不说了,快点去办银卡会员,银卡会员人多,现在已经好几十号了!”


    ……


    张丞相:“……”


    作为要面子的当朝宰相,他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吐出一句:“当然是——办金卡会员,我们张府还差五千两吗?”


    ——容竖子这一招,捞钱可真狠啊!


    什么“会员卡”?


    分明还没来这里吃饭,就先把钱送给他们,而且还是大笔的钱!


    张丞相脑海中不断闪过两个字:奸商。


    张长知上前去“办会员”,张丞相还在原地运气,原本因美食而带来的好心情荡然无存,他只要一想到自己给容昭送了五千两,便整个人都不好了!


    虽说这五千两还是他的,可是,充值也意味着——他会消费在福禄轩,消费在容昭的酒楼里面,还不是给容家送钱?


    张丞相还在做心理建设,便又听到前方古掌柜扬声道——


    “世子,这钱箱装满了!”


    众人:“!!!”


    张丞相看了过去,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整个大铜箱子,竟然全都装满了!!


    ——这、这得多钱?


    张丞相整个人都不好了。


    四大亲王却觉得快要幸福地晕厥过去,这些钱,又近二成属于他们呀。


    真是毫不含糊的一箩筐钱。


    而这才是第一天,容昭此人的捞钱能力,委实有些骇人!


    还有人在盘算编号问题,比如工部尚书。


    他拿着自己号码,数来数去,“不对呀容世子,我这是第三号,徐大人是第二号,他是第一个办金卡会员的人,我是第二个,那一号呢?”


    容昭闻言,笑着看过去:“一号我已为家父办好。”


    众人:“……”啧,果然是孝子。


    不少人纷纷将视线投向容屏,容屏还不知道这件事,也是微微一怔。


    随即,他感受到周围的视线,下意识挺直脊背,抖了抖衣袖。


    这种被人羡慕嫉妒恨注视的视线,让他感觉浑身飘飘然。


    他嘴角克制不住上扬,声音陡然间变得格带洪亮:“哎呀,你这小子,你爹用不着,这里的菜你都吩咐过府上厨子,他们会做,我整日里都变着花样吃,哪还用得着什么会员,还是一号会员!”


    最后四个字,声音扬得高高的。


    不少有儿子的大人纷纷移开视线,嘴角往下拉。


    ——炫耀!


    ——安庆王绝对是在炫耀!


    已经可以散场,张丞相直接黑着脸出去。


    容屏走到容昭旁边,急切地要走红色玉牌,健步如飞,很快便追上张丞相。


    他一边把玩着,一边叹息:“哎呀,我都说用不着,她还非要塞给我,非要把最好的都给我……”


    张丞相:“……”


    容屏:“这孩子也真是的,没什么本事,也就是孝顺,什么都想着我。”


    一边说着,一把掏出“一”号玉牌,把玩着。


    他的手抬得有点高,楼梯又不够宽,所以那玉牌几乎就怼在张丞相脸上。


    张丞相:“……”


    容屏:“其实我真不喜欢这样,孝不孝顺什么的,装在心里就是了,可这孩子非要表现出来,唉,让我也是蛮尴尬。”


    张丞相:“……”


    容屏:“张兄,我就很羡慕你,你看,你就没有我这种烦恼。”


    张丞相:“……”


    容屏:“哎呀——张兄,你走那么快作甚?”


    张丞相几乎是冲入马车,刚刚进去便下令:“回府,快走!”


    马车往前,张丞相脸黑如墨。


    三个儿子全都安静如鸡,不敢说话。


    马车速度快,他们又都吃得很撑,颠得人非常难受,张长言好久没吃这么饱,顿时响亮地打了个饱嗝。


    张丞相缓缓扭头看向他,骂道;“你个不成器的东西,我是饿着你了还是没给你钱,跟个饿死鬼似的,在里面抢菜,真是丢人!”


    张长言:“?”


    他弱弱辩驳:“他们都在抢,包括裴承诀与裴关山……而且,父亲大人,你也吃了不少……”


    抢他菜的时候,他爹怎么不说?


    那蛋挞他都还没吃着,他爹一个人就全拿走了!


    张丞相更加大声咆哮:“你给我闭嘴!没出息的东西,一天天乱跑不知道在干嘛,真要你老子我被那容屏气死才好?!”


    想到容屏刚刚那得意的嘴脸,张丞相更不好了,继续骂:“每日跟着那容昭,既没打探到消息,也没学到点本事,你看看人家,才出来多久,福禄轩、福禄庄都搞出来了!”


    张长言:“……”猛地抬头。


    怎么没有?


    那福禄庄就有一部分是我的!


    张丞相抓着东西便砸过去:“你还敢抬头?怎么?你还觉得自己没出息很骄傲啊?你个不成器的东西。”


    他又瞪着另外两个:“全都是些不成器的东西!”


    三个都比不上人家一个,真是气死人。


    张长知与张长行被牵连,眼神幽怨地看向老三。


    张三:“……”


    他缩着脖子,期期艾艾缩在角落。


    ——张三很委屈,但张三不说。


    他得忍,再忍两日,他就能拿到第一笔分红了!


    另一辆马车上。


    荣亲王眉开眼笑:“哈哈哈,你们瞧见那些银两没?这才第一日,怕是都快要回本了!五千两都有近十个人,乖乖,这得是多少钱啊!”


    “而这多钱里,有我近两成!”


    荣亲王揉着肚子,嘴角越发上扬:“这容世子,当真是有些本事,会做生意,与他合作,真是不亏,本王的选择太对了。”


    裴承诀:“……”


    还有一辆马车上。


    愉亲王疯狂夸赞:“容屏真是生了个好儿子,这容昭有本事啊。以前因为身体受限,竟然不显,如今身体稍稍康复,一出来便惊艳全京城。”


    “我原本还当他是胡来,没想到竟如此有章法,令人惊喜。”


    想到那么多钱有自己一部分,愉亲王雀跃:“这四万两没白投,那容昭的承诺可能都会一一实现,这段时间缺钱的苦,没白吃!”


    裴关山:“……”


    无数马车中,无数年轻世家公子,都在一声声“容昭”的夸赞中,沉默下来。


    ——容世子,当真是京城年轻公子的公敌!-


    福禄轩门口。


    大多数客人都已经离开,容昭亲自将人送到门口。


    禄亲王留在最后,他与另外三位亲王一样高兴,眉目中都带着喜意。


    喝了不少酒,他紧紧拉着容昭衣袖,压低声音:“容世子,福禄轩也有我一份,所谓金卡,能给我一张不?”


    禄亲王是最穷的一个亲王,之前硬着头皮拿出四万两后,这段时间府上一直捉襟见肘,他不仅没有好酒喝,连好菜都没了。


    也因此,他打上福禄轩的主意。


    他不觉得容昭会拒绝,毕竟福禄轩也有他一部分。


    然而,容昭无奈摊手:“恐怕不行。”


    禄亲王面色一变,瞬间便有些高兴,但看在福禄轩的份上,他皱着眉问:“为什么?你莫不是不愿给我?”


    容昭摇摇头,无奈地叹口气:“禄王叔,并非是容昭不愿给王叔,是这个先河不能开,禄王叔一张,另外三位王叔就得各一张,那三位皇子呢?皇子妃呢?张丞相呢?”


    禄亲王面色一肃。


    确实,若是他拿了福禄轩金卡,另外三位亲王都会拿……


    三位皇子更是不好拒绝。


    容昭:“我知禄王叔极有分寸,但若是不小心遇上没得个分寸的人,比如张丞相,他家人也不少,每日里拿着金卡带上十来人到福禄轩吃饭,那便直接损失六百两……”


    禄亲王:“!!!”


    张丞相只是一户,他那两个哥哥一个弟弟,家里人更多,若是每日都来,怕是每日都得损失数千两!


    容昭:“给出一张金卡,就是送出五千两,而且,他们还占了当日位置,让福禄轩少挣数千两,一月便会少挣数万两,其中,便有禄王叔好几千两,今日为省五千两,却是付出数万两的代价,因小失大呀。”


    她凑近禄亲王:“所以禄王叔你看,这先河如何能开?”


    禄亲王立刻摇头:“不能开,这先河不能开!”


    他甚至一脸严肃叮嘱容昭:“贤侄,谁都不可以白送金卡,甚至要把控金卡的门槛,不能谁都给办,若是有人给你施压,找我,让那人来找本王,本王给你撑着。”


    “好的,”容昭笑着点头:“所以,王叔若是真想要,便买吧,不过五千两而已,这钱是存在王叔的账上,以后随时可来福禄轩吃饭。五千两给出去,却又有近一千两回到王叔的荷包。”


    她的声音压低,充满了诱惑:“旁的不说,今日王叔如此多收入,怎用得着心疼五千两?王叔未来可是有十个、百个、千个五千两的人呀!”


    禄亲王嘴角疯狂上扬。


    容昭:“自家人当然要支持自家人生意,王叔,办一张福禄轩金卡不?”


    禄亲王毫不迟疑:“办!”


    他匆匆抬脚:“你现在便给我留一个玉牌,号要靠前,我这就回家去筹钱。”


    “好嘞。”容昭笑着挥挥手,“我且等着王叔。”


    等禄亲王马车匆匆离开,旁边,容屏眼神古怪:“你这生意都做到‘股东’身上去了……”


    容昭摇着扇子:“股东也能是客户呀,股东的钱自然也能赚。”


    容屏:“……”黑,这是真心黑。


    不过,他话音一转:“我今日总算知道你为何要分如此多利润给四大亲王,这福禄轩,果真需要他们。”


    这福禄轩需要四大亲王镇场,若只是容昭,福禄轩恐怕很难办下去。


    旁的不说,所有想插队的、闹事的、浪费的、不守规矩的……都要掂量自己到底敢不敢得罪四大亲王。


    这是封建社会,是没有人权、可以要人命的世界。


    那些“充值五千两”的人,他们信任的不是福禄轩,是容昭与四大亲王。


    毕竟,从四大亲王投入十六万两开始,这“福禄轩”三个字,便与“四大亲王”彻底绑定在一起。


    福禄轩大堂中写着的“故事”,不单单是宣扬四大亲王,还宣扬着四大亲王与福禄轩,与容昭的关系。


    “自助餐”模式最大的问题便是时间限制与不能浪费,“会员”模式最大的问题是信任。


    而有四大亲王镇着,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容昭笑笑,不说话。


    套走让人心疼的四万两,再种下一个希望,四大亲王会坚定捍卫福禄轩。


    那些“充值”了五千两的人,也不会想他们的钱打水漂,期望福禄轩不在他们银钱扣光之前消失。


    而如今只是福禄轩,只是五千两。


    容屏深深看向容昭,他原本对这个“不孝女”的所有行为都不看好,如今却突然觉得,她当初那番话……似乎真有些道理。


    若是这般发展下去……


    这丫头又会做到哪一步?


    容昭潇洒摇着扇子:“爹,不要用这么骄傲又欣赏的眼神看我,我知道你很崇拜我。”——


    作者有话要说:


    容屏:哎呀,我不要,是她非要给我,张丞相,你跑什么呀?


    张丞相:……


    第32章 火了


    骄傲?欣赏?崇拜?


    容屏:“……滚。”


    他冷哼一声, 咬牙切齿:“你莫不是忘了福禄轩开业后,你还有麻烦在身上,那三位皇子, 你又该如何面对?”


    容昭越是展现自己的厉害之处,三位皇子就越是会拉拢她。


    拉拢不成,恐怕就要出事。


    毕竟,容昭不是一个人,她还网着四大亲王呢, 这样的一股势力,怎能放她在外?


    而偏偏安庆王府与张丞相不对付, 中立派不收容昭。


    福禄轩虽然办得好,但容屏依旧怎么看怎么充满了危机,更别说——她一个女子天天在外跑,随时可能暴露。


    然而,容昭只是挥了挥扇子, 潇洒转身:“父亲, 莫要为孩儿担忧。”


    容屏:“……”


    ——这个不孝女,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


    总不能拉三位皇子做生意吧?


    人皇子可是不缺钱!


    容屏想了半天,实在是想不明白容昭到底还能做什么,他的眼中隐隐带着担忧-


    福禄轩是真火了。


    “福禄轩你知道吧?”


    “当然知道, 昨夜我也去了现场,可惜没抽中打折卡。”


    “哈哈哈,我抽中了三折,六钱银子,想了想, 咬牙进去。”


    “如何?值得吗?是不是与他们吹得一样?”


    “值得,非常值得。哪里是吹的, 分明是更好!神仙盛宴,一点也没有夸大,天上人间福禄轩,不去一次,这一辈子都白活了。”


    “一百单八道菜、一个半时辰,只要不浪费,随便吃,才二两银子,便宜啊。”


    “楼上贵。”


    “福禄轩总得赚钱呀,但是一楼还给我们如此便宜价格,容世子是个好人,所以,吃到就是赚到。”


    “马上到巳时了,快到福禄轩去抢订。”


    ……


    二两银子对许多百姓而言很贵,但那是一百多道菜,许多他们见都未曾见过的美味佳肴,对比二楼、三楼,二两银子,真的算便宜。


    “你们有谁今日订到福禄轩?”


    “没有。”


    “都没有?”


    “唉,明儿早些排队吧。”


    ……


    “哈哈哈,我终于订到福禄轩,我定了三个位置,娘子你带着孩子与父亲去吧。”


    “相公,还是你带着他们去。”


    “爹娘,你们与祖父去吧,孩儿知晓你们是为了祖父才去福禄轩,平日里你们很是节俭,舍不得银两,孩儿年岁还小,未来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去福禄轩。”


    ……


    “我定要攒够二两银子,带娘亲去福禄轩!”


    “我今年挣了些银钱,原准备添置些东西,现想着还是省下来,等到了过年,带着一家老小,一起去福禄轩吃上一顿。”


    ……


    “知道福禄轩吗?”


    “不知道。”


    “什么?!福禄轩都不知道,你已经跟不上流行了!!”


    ……


    阿生是郭家奴仆,郭家在京城不出名,但在江南却是有名世家,他们家不仅有人在朝中做官,郭家人也很擅长做生意,在江南有非常大的家业。


    他们主要做丝绸生意,可以说,整个大雁朝最好的丝绸,都是从他们家出来的。


    今日正是郭家上京,给皇家送上贡品的日子,郭家继承人郭川亲自带队。


    他们才刚刚进入京城,还没走到自家府上,便一路都听到人提起“福禄轩”三个字,郭家人每年都进京,这个酒楼却是第一次听到。


    仿佛京中人人皆知?


    “打听一下。”马车里面响起一道声音。


    阿生立刻拉住一个路过的小贩,小贩不耐烦,阿生直接买下他担中的所有货物,这才问道:“福禄轩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人人都在议论,是很了不起的地方吗?”


    “你们连福禄轩都不知道?”那小贩惊讶。


    “我们今日才刚刚入京……”


    “福禄轩的名声都已经传到京城之外了,看来你们一路上都没打听消息。”小贩摇摇头,给他们解释,“福禄轩那可是好地方,有句话叫天上人间福禄轩,神仙盛宴……”


    “只二两银子,就能品尝一百单八道菜,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甜的辣的酸的,生的熟的……应有尽有,而且皆是美味。”


    “据说,福禄庄最出名的东坡肉、蟹粉狮子头、红烧肉等等,福禄轩全都有,还有昨夜新打出名气、让人念念不忘的甜品、各种面食、小菜、小吃……”


    “一百单八道菜摆在里面,取之不尽,只要你能吃得下,福禄轩就无穷无尽给你端上来,那味道……”


    “咕咕——”有人肚子叫了。


    小贩下意识看向阿生,阿生虽然在咽口水,却是捂着肚子:“不是我!”


    “咕咕——”又有一声响起。


    两人下意识回头,只见马车上下来一位年轻公子,叫声正是从对方肚子里面发出。


    而此人,正是那郭家继承人——郭川。


    阿生:“……”


    郭川揉了揉肚子:“走,去福禄轩!”


    说完,马车便带着他们,匆匆朝着福禄轩方向赶去。


    小贩立在原地,挠挠头:“哎呀,我好像忘记说了,福禄轩十分火热,需得预定,今日巳时一到,很快便被预定完……”


    郭川一行人果然被拦在福禄轩外面。


    阿生很久没有这种待遇,他们郭家在江南走到哪里都有特权,如今竟然进不了饭店,自然是十分生气。


    郭川却立刻拦住他,带他离开。


    “少爷……”


    郭川:“阿生,这里是京城,你且莫要冲动,你只听到这家酒楼名气,没听到安庆王府世子与四大亲王是福禄轩老板?你只见福禄轩将我们拦在外面,没见他们将京官也给拦在外面?”


    阿生不笨,立刻反应过来,一脸懊恼。


    郭川叹口气:“看来只能明天了,唉,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知道,却不知要等上多少天才能吃到,真是心痒难耐。”


    至于办个金卡?


    郭川没想,越是会做生意,便越是会算账。


    他们郭家每年才来京城一次,通常最多待半个月,况且,他还没尝过那福禄轩味道,如何肯轻易花掉五千两?


    阿生也有些心痒。


    两人刚刚进府,有人禀告:“公子,京中一直想与我们郭家合作的钱家送上拜帖,邀公子明日福禄轩会面,如何回复?”


    郭川头也不回:“不用理会,我们用不着与钱家合——等等,福禄轩?答应他!”


    下人:“……”


    于是,第二日,郭川成功跟着钱家当家人进入福禄轩第二层。


    很快便响起郭川的惊呼声——


    “竟有这样的地方?”


    “果然不愧是天上人间福禄轩,神仙盛宴,名不虚传啊。”


    “唔……真好吃。”


    ……


    酒足饭饱,郭川被福禄轩侍者扶出来,阿生赶紧迎上去,接住。


    郭川红面满脸:“待会儿去取钱,我要办福禄轩会员!金卡会员,天天来此。”


    阿生咽了咽口水,问道:“真有这么好?”


    “超越想象的好,这福禄轩定然是日进斗金。”郭川评价。


    阿生:“那我们要不要仿了去,在江南开一家?”


    郭川瞪眼:“你莫不是疯了,这福禄轩背后有四大亲王,谁能仿了去?我们郭家虽然在江南很有地位,却也不能得罪四大亲王!”


    阿生立刻蔫了。


    郭川感叹:“这福禄轩创办之人,安庆王府世子容昭,当真是个妙人,怕是对做生意很有一套,若是能见上一面,与他探讨生意经……那该多美。”


    他微微眯眼,忍不住喃喃:“怎么才能见到容世子呢?”


    郭川想见容昭,暗暗在心中琢磨办法-


    还有很多人也想见容昭。


    ——比如说京中那一众被比下去的公子们。


    在福禄轩开业第二天。


    这些人便又聚在一家茶楼,这一次,裴承诀与裴关山同样全都到场,甚至连张三张长言都到了。


    这些人聚在一起,说起话来,全都是容昭——


    “我爹昨晚一直夸容昭,说他有本事。”


    “呵,我娘也是,还算着给我妹妹撮合一下,想让容昭做我家女婿。”


    “你家怕是身份低了,容昭如今可是声名赫赫。”


    “那么一个病秧子,怎么就突然开窍了?”


    “应该说是,怎么就病好了,他分明是病好了,才有精力出来活动。”


    “真是的,动静搞得那么大,人人都夸他。”


    “不就是做生意,有什么了不起?”


    “对,怎么不见他展示些才学?竟是些俗物本事!”


    ……


    这些人酸得冒泡,却还是一口一个“容昭”,嫉妒之心,溢于言表。


    容昭人不在现场,却始终是话题中心。


    “要我看,这容世子虚伪得很!”


    “对,虚伪得很,只知道装腔作势,那福禄轩日进斗金,竟还有庶民说容昭好话,还不就是因为一楼的二两银子一位。”


    “还搞什么预定,每日都排出那样的长队,我反正是不会去福禄轩吃饭!”


    “对,不去给容昭那虚伪的人捧场!”


    ……


    有人注意到角落低头吃点心的张长言,立刻点他:“张三公子,你也好久没来我们聚会了,怎一来就逮着糕点吃?这里的糕点可是不怎么样。”


    “对呀,我记得张兄以前不吃这里糕点,还曾说过,这种糕点只能看,吃不下去。”


    “张兄这性子是变了,听说你似乎还欠了些银钱……”


    “张兄别光顾着吃,你整日跟在容昭后面,对此人有何看法?”


    话音落地,裴承诀与裴关山都看了过去。


    张长言赶紧端起茶盏喝了口水,咽下糕点,十分真诚地感叹:“可不是,容昭那厮不仅虚伪,还特别心黑!”


    众人微微一怔。


    他们以为张长言整日跟着容昭,是与容昭关系不错,怎么看他这样子,像是骂得真情实感?


    张三是真骂得真情实感!


    他上个月投资入股,十几天前就该分红了,可容昭非说分红都是月底,硬生生又给他拖到现在。


    好在,明日就是本月最后一天,他的分红——终于能拿到了!


    张长言就快要支撑不住。


    到处拆东墙补西墙,他房间里面的摆设都被他偷偷卖光了,平日里没办法还高利贷,只能去他两个哥哥、娘的屋里要些摆件,再偷偷卖了。


    今日支了二十两银子出来吃饭,倒手便还了账,一文不剩,现在只能一边喝茶,一边蹭茶楼的点心。


    ——这日子,真是太苦了。


    ——他可是拥有福禄庄四成股份的有钱人啊!


    怎么就能过得这么苦呢?


    好在,这样的日子明天就能结束。


    他算过账,拖到明日才分红,刨去成本,他至少能分到大几千两!


    高利贷一还,他的日子就能好过些,再等上几个月,钱全部回来,他就能过上更加潇洒的日子。


    所以,只待明日!


    裴承诀深深看了张长言一眼:“没想到张三公子对容世子也如此多怨言……”


    看他整天跟着容昭,还当是关系不错。


    裴关山蹙眉,有几分不耐:“容昭,容昭,走哪儿都是容昭!”


    他知道参加这个聚会就是来听骂容昭的,但见这些人都只能酸溜溜,说不出个所以然,他反而更加生气。


    大概是填饱了肚子,张三眼珠子一转,有了个主意,他道:“各位,我知大家都很看不惯那容昭,若不然我们大张旗鼓邀请他一回?”


    有人立刻冷笑:“邀请他,他只会拒绝。”


    之前邀请还少吗?


    容昭可是次次都婉拒了,实在是伤他们的颜面。


    这时,裴承诀突然笑了:“邀请他,现在就下帖,邀请他明日于茶楼小聚。”


    众人一怔。


    裴关山也愣了一下,他对上裴承诀那有点坏的笑容,突然就悟了。


    ——对,邀请他!


    他们大张旗鼓邀请容昭,按照对方目前的行事,多半会直接拒绝他们……


    而这样,他们就有了理由不喜容昭。


    毕竟,之前容昭要忙着还账,不参加聚会也正常,现在福禄轩已经开业,却还是婉拒他们,那便是目中无人、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一个目中无人的年轻公子,一个被京城所有公子不喜、抵制的世子,便是他那福禄轩再好,名声也会有损。


    这主意,不可谓不阴险!


    裴关山再次深深看向张长言,没想到这一贯不甚聪明的张三公子,在面对容昭时,竟然还有这份急智。


    当然,这也充分说明张长言想坑容昭的态度。


    他们一起写了封邀请函,让下人大张旗鼓送到安庆王府给容昭。


    而等下人离开后,其他人围着张长言,夸他聪明,一口一个“张兄”,这毕竟是丞相之子,哪怕是个纨绔,也有人想讨好他。


    张长言笑得心满意足。


    虽说他与容昭是合作关系,但张家与容家是世仇,容昭拖延他分红时间,他就坑容昭的名声一次!


    只是坑名声,并不影响容昭性命,还能看到容昭挫败的样子……


    ——该!


    等那家伙被京中年轻公子们集体抵制时,若是肯对他说句好话、服个软,他倒是愿意以后带容昭玩儿。


    张长言咧开嘴,露出一排大白牙-


    收到帖子时,石头下意识便道:“我去回了?就说世子忙碌?”


    今日这种帖子收了太多,石头很是熟练处理。


    然而容昭挑了挑眉,纤细好看的手指探出,弹了下帖子,意味深长:“这可不是邀请函,这是‘坑我呢’订单。”


    石头:“……”


    ——他没听懂。


    容昭站起来:“也不用等明日了,他们是在茶楼吗?我正好要去找他们,有点事说。”


    石头怔了怔,立刻听令出去吩咐。


    于是,原本准备散场的世家公子们,很快便接到消息。


    ——容世子来了。


    众人:“!!!”


    “他怎么来了?他不是从不参加吗?”


    “对呀,今天怎么来了?而且帖子也是明日呀。”


    “这容昭到底何意?”


    ……


    裴承诀与裴关山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诧异。


    容昭无疑是忙碌的,而且对方之前从不参加聚会,明显也是高傲的,这样忙碌又高傲的人,为何今日收到消息,立刻便赶来了?


    ——莫不是看穿他们意图,生气了?


    张长言同样疑惑且震惊。


    容昭来这一出,确实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于是,因为一个“容昭”,这些原本准备散场的世家公子们,再次留了下来。


    不得不说,他们虽然看不惯容昭,却又非常在意容昭。


    容昭今日换了身衣服,昨晚是一袭雪白锦服,今日却是黑金色华服,黑色修身,再配金线纹路,使得这件衣服越发好看。


    这样华丽而昂贵的衣服,一般人根本撑不起来,但容昭不同,这样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反而越发衬得人长身如玉,极其好看。


    她的鞋也做了处理,加了“内增高”,看起来是比一般男子矮些,却不会让人联想到女子身上,再加上她气势逼人,仪态完美,便是看她不顺眼的人,也必须得赞一句——此人极美。


    她踏入楼中一瞬间,张长言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又酸了。


    每次见容昭都换了新衣,这家伙怎会这么有钱?


    明明……他张长言才是债主,为何自己吃赠送的糕点,容昭却穿极其华贵的衣服?


    其他人也多看了衣服几眼,还有人悄悄记下衣服模样。


    见过容昭不止一次,裴承诀与裴关山还是会惊叹,抛开其他不谈,此人外貌确实极为出众,若是女子,当是倾国倾城,便是男子,也会是各家女郎的梦中夫婿。


    再加上此人的名声,福禄庄与福禄轩……


    怪不得这才出来活动没多久,京中便隐隐有流言——京城双杰要改成三杰了。


    这样的话让“京城双杰”听到,如何能高兴?


    只是一个晃神,裴关山收回思绪,淡淡道:“容世子怎的来了?”


    立刻有人应和:“是呀,容世子不是一贯不参加我们这种聚会吗?怎今日突然来了?我们可都准备散场了。”


    这话就有些不客气了。


    裴承诀倒了杯茶水放在旁边,笑道:“容世子,快来坐,你第一次来这种聚会,他们只是与你开些玩笑。”


    裴关山:“?”


    他猛地看向裴承诀,眼神有些锐利。


    ——裴承诀这竖子怎对容昭如此客气?莫不是有什么盘算?!


    裴关山扯了扯嘴角,冷硬的脸上带了点意味深长:“对,容世子快坐,承诀很是惦记世子,刚刚便出主意邀请世子明日小聚,没想到世子这会儿便来了。”


    裴承诀眼神微微一冷。


    裴关山这是点明下帖是裴承诀的主意……这两人果然很是不对付。


    容昭就当完全没感觉到,笑着点点头,走到裴承诀旁边大方坐下,客气道:“谢裴二公子。”


    裴承诀看了裴关山一眼,又将视线放在容昭身上。


    他与裴关山不对付很久了,现在他们的共同目标是容昭,也只有这突然出现的容世子能让他们暂时休战。


    裴承诀知道,他如果再说什么,裴关山肯定会继续拆台。


    于是,他笑着打量容昭过后,温和问道:“容世子现在有空?”


    容昭笑了笑:“容昭之前身背负债,实在是忙,所以一直没腾出空来见各位,今日收到帖子,已是迫不及待前来。”


    众人:“……”


    ——得,他们的算计彻底落空。


    这容昭客客气气来了,他们还能说什么吗?之后还能说他目中无人吗?


    “无事,承诀知道世子很忙,福禄轩新开张,京中人人热议,世子忙碌,便是不来这样无趣的聚会也正常。”裴承诀抬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扣住茶壶,轻轻给她倒茶。


    每一个动作都极其完美。


    对面,裴关山淡淡道:“是呀,世子如今可是红人。”


    他的声音冷淡,神情也很是淡漠,剑眉星目,借着窗外的阳光,格外冷漠。


    容昭嘴角笑容不变,微微垂眸。


    这“京城双杰”可都不是简单角色,用现在的话来说,这两人与张三这种普通“富二代”不同,他们是“精英继承人”。


    裴关山冷漠,眼神锐利,明显对她带着敌意。


    裴承诀看起来温润如玉,对她也客气,可分明是典型“绿茶”,柔柔弱弱出杀招。


    果然,两人话音落地,瞬间挑起现场各家公子的怒气,有几个莽撞之人甚至口不择言——


    “呵呵,也对,世子忙碌,看不上我们。”


    “世子可是忙着经商呢。”


    “士农工商,商人只知铜臭,世子不觉丢人?”


    ……


    这话是越说越难听。


    张长言缩在角落,一边喝茶,一边看好戏,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而裴承诀与裴关山也只是垂眸,不再开口。


    这样难听的话,容昭越是发脾气,今日就越是会闹得不欢而散,而如此便会给其他人理由,一起抵制容昭、贬低容昭。


    ——容昭,他忍还是不忍?


    刚刚这样想着,便见容昭突然笑了,眉眼弯弯,是非常真诚的笑意:“临府福禄轩要开张了,明日我与四大亲王已经有约,所以今日才提前来见各位。”


    众人微微一怔,没明白怎么突然这样说。


    容昭纤细白皙的手指端起茶盏,云淡风轻:“原来做门生意是如此丢人的事情,那我正好将这些话转述与他们,再与他们商量,还是关掉福禄轩吧。”


    众人:“!!!”


    关掉?


    那样日进斗金、让人嫉妒的好生意,开口闭口就是关掉?!


    张长言手上的杯子都差点吓掉了。


    ——这容昭,竟然是直接怼回去,且怼得人无话可说!


    谁能想到,她竟然能一开口就是关店……


    容昭放下茶盏站起来,无奈地摇头:“唉,容昭之前常年被拘在家中,竟不知开家福禄轩如此不好,我还是现在便去同四位王叔商量关店事宜。”


    “谢各位告知容昭此事,再会。”——


    作者有话要说:


    张三:为什么她那么有钱!我这个债主这么穷!


    张三:好在,我终于要有钱了!!


    容昭:……你确定?


    第33章 忽悠


    众人:“……”


    再会?!


    “等等, 容世子不能去!”有人下意识阻止她。


    容昭也没真抬脚,站在原地,神情无波无澜。


    她当然没想真去找四大亲王说关店的事情, 毫无意义,除了让四大亲王逼他们认错以外,没有任何作用。


    她不会关店,也不会认“经商丢人”这个奇葩头衔。


    “哦?你们还有什么要说?”容昭挑眉。


    刚刚讽刺她的那几个年轻公子瞬间白了脸, 其中一个结结巴巴道:“没、我不是那个意思……”


    容昭扭头看向他, 眼神冰冷:“哦,那你是何意思?”


    那人张了张嘴:“我、我……”


    容昭步步紧逼:“做生意丢人?”


    那人哪里敢点头?


    猛地摇头, 否定:“不、不丢人。”


    他现在敢承认吗?


    他要是敢承认,看容昭这架势,分明是敢去找四大亲王,然后提出关店, 那四大亲王、以及京中“会员”,还有等着攒二两银子去尝“神仙宴”的百姓, 都能骂死他!


    就算猜到容昭肯定舍不得福禄轩的利益, 但她摆出这个架势,就已经很吓人了。


    这相当于你拿个玩具枪突突对方,只为发泄不满。


    而这时,对方掏出了机。关。枪,要来真的。


    ——这就很可怕!


    容昭死死盯着他,一字一顿:“那你刚刚为何如此说?”


    她非要他说出个所以然。


    那人下意识后退一步,脸胀红,被所有人盯着,半晌才憋出一句:“我是胡言乱语。”


    这一承认,彻底矮了半截。


    容昭又看向另外几人:“你们呢?”


    几人只能咬着牙承认, 并且道歉:“是我们错了,不该胡言乱语。”


    容昭这才收回视线,她此时是站着,众人坐着,她平静地扫过所有人——


    “我开福禄庄是为父亲贺身体康健,因着欠了些银两,又不想福禄庄空置浪费,这才开放出来,承办宴席。我办福禄轩,是为让美味传遍天下,也为赚点银两,抵消欠王叔们的债。”


    而她的“债”务是为父亲治病“悬赏”产生。


    挣钱还钱,挑不出一点错。


    容昭突然轻笑出声:“福禄庄、福禄轩,皆非我想夺利产生,所以,如何就丢人了?就算赚钱,那也不丢人。”


    众人全都沉默。


    他们不是觉得容昭说得有道理,而是——他们无法反驳。


    容昭的桩桩件件,全都是踩着好名声在办事。


    借了八万两,悬赏名医、名厨、匠人,都是为了让父亲康复,此为孝子。


    办福禄庄,是为了给安庆王贺身体康健,最后开放,也是为了不浪费与还债,此为有责任。


    开福禄轩,是因着不想用安庆王府的钱还四大亲王债务,所以干脆带着他们赚钱,此为有能力、有担当。


    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容昭都没有一点问题!


    相反,若真说是为了夺利,那入股福禄轩的四大亲王才是真夺利之人。


    他们敢这么说吗?


    说四大亲王都没资格说容昭。


    而他们,并不敢指责四大亲王。


    众人的沉默便是来自于此,因为他们发现,他们完全没有立场指责容昭,甚至说对方经商、夺利都不成。


    ——明明是日进斗金的福禄轩与福禄庄。


    ——偏偏还不能说她是为了利。


    你说气人不气人?


    纵观她走过的每一步,全都十分稳妥,这个年代“夺利”不是好名声,可她就是能用好名声去夺利,不容置喙。


    裴承诀微微沉了眼眸:此子竟是毫无漏洞!


    何其恐怖。


    刚刚那讥讽的几人脸越发苍白,找不到反驳的话。


    他们在京城贵公子当中是属于底层地位,所以完全被人当枪使,什么话都秃噜了出来,现在只剩下无尽后悔。


    裴关山淡淡道:“福禄轩的本质是为了传播美食,一楼二两银子便是福禄轩的仁举,将这几个诋毁之人,撵出去。”


    裴承诀平静补充:“今后,不许他们再踏入我们的聚会。”


    涉及到四大亲王名誉,这两人不可能再无动于衷。


    而他们开口,便是盖棺定论,众人再也不能说容昭“夺利”,再也不能借此贬低她。


    那几人瞬间面色煞白,额头冷汗簌簌。


    但是,他们什么也不敢说,只能就这么被人拖了出去。


    现场陷入诡异的沉默。


    容昭知道,刚刚那几人是其他人派来打头阵之人,京中所有数得上名号的世家公子,甚至是张三,都没开口当面嘲讽她。


    但那不重要,他们是她“杀鸡儆猴”的“鸡”。


    其他人还在沉默,而她却是淡定坐下,端起了茶盏,一派云淡风轻的诧异:“咦?你们不喝茶吗?”


    众人:“……”


    张长言再次差点将茶盏丢出去。


    这容昭,刚刚还那么疾言厉色,现在又像是无事发生?


    ——变脸要不要这么快?!


    裴承诀眼神闪了闪,扭头看向她,身体前倾,衣袖抚上容昭衣袖,笑得依旧温和:“不提那些烦人的事,容世子难得来一趟,我们好好聊聊,如何?”


    裴承诀有一种本事,他笑着看你时,就像是非常尊重、在意你。


    这种感觉不分男女,是所有被他看着的人都会觉得舒服的体验,也会让人忍不住对他心生好感。


    那一双桃花眼中,有种让人陷入的温柔。


    容昭闻言,扭头看向他,同样的温和,凤眼含笑:“那裴二公子想聊什么?承诀只管说,容昭奉陪。”


    承诀……


    这个称呼就有些过于亲昵了。


    裴承诀眼眸更深了,深不见底。


    对面,裴关山差点笑出声。


    裴承诀老是用这一招,轻松博得人好感,今儿竟然来了一个和他如出一辙的容世子……


    裴关山突然就觉得容昭顺眼了。


    若是容昭知道他的想法,定要替他总结:这就是“绿茶”撞上“白莲花”。


    角落当中,张三微微冷笑,原来容昭不仅会与他“宽衣解带、抵足而眠”,还会与裴承诀“奉陪”啊……


    这家伙莫不是真是个断袖?!


    “好吧。”裴承诀微微往后倚了些,他的衣袖从容昭身上滑落,“容世子突然造访,恐怕不是无事吧?”


    他认输了,直奔主题,神情之间,清冷而淡漠。


    裴承诀果然是个聪明人,容昭的突然到场,恐怕不单单是为了应他们“邀请”,看对方如何处理挑衅,便知此人难缠。


    这样难缠的人物,做每一件事情都是有目的。


    “那裴二公子便猜错了,容昭只是前来见各位一面,京城双杰,以及京中青年才俊,容昭怎会不心生向往?”容昭笑得温和,凤眼弯弯。


    裴承诀不是个冲动的人,但他一见容昭笑,就莫名有种“棋逢对手”之感,想要上前过两招。


    于是,他再次笑了起来,低喃:“容世子,怎不叫我承诀呢?”


    “承诀长我几岁,那我便唤你承诀兄,如何?”容昭笑看裴承诀,勾唇,“承诀兄也莫要唤我容世子,生疏了。”


    裴承诀嘴角上扬:“那我便唤你——容弟。”


    “承诀兄。”


    “容弟。”


    两人对视着,一个惊艳凤眼,一个温润桃花眼,一个“承诀兄”,一个“容弟”,若不是场合不对,简直像是在拜天地!


    张长言忍不住了,他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嫌弃道:“差不得了,你们这是要结拜兄弟不成?”


    裴关山也觉得很是辣眼睛,他原以为容昭是“目中无人”的容世子,却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容世子!


    一看便与裴承诀一样讨厌,散发着同样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容昭:“拜兄弟啊?也不是不可以……”


    裴承诀:“是承诀的福分。”


    两人之间,似在过招,又似在一唱一和。


    裴关山真看不下去了,他眉头微蹙,声音冷淡:“若是无事,那我便告辞了。”


    早知道容昭又是一个装腔作势的“裴承诀”,他压根儿便不想搭理对方,一个已经够讨厌了,若是两个……


    连周围的气息都令人不适。


    再看对面两人坐在一起,似乎关系“很亲密”,裴关山后槽牙都开始疼了。


    容昭闻言,笑着看向他:“裴世子,好不容易小聚一场,别着急走呀,我们可以聊聊。”


    裴关山面无表情:“聊什么?”


    容昭叹口气:“我知诸位不太喜欢容昭从事经商之事,可一则我是无可奈何,二则我与四大亲王一样,都想为这个世界做点事。”


    众人微微一怔。


    裴关山面无表情,冷厉的眼中隐带嘲讽:“为这个世界做点事?福禄庄还是福禄轩?”


    这牛可真能吹,还上升到世界……


    容昭:“都是。”


    她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声音淡淡:“我曾经只是安庆王府世子容昭,如今,我终于是福禄轩与福禄庄老板容昭,诸位莫要小瞧一家酒楼。”


    她抬头看向窗外,示意众人看过去。


    窗外楼下是一条接道,有人似乎刚从福禄轩吃饭出来,一脸餍足,他们竖起耳朵仔细听,隐隐能听到:“……真好……努力存些钱,还要再来……”


    容昭:“一家小小酒楼,便能让许多人心中惦念,也能让许多人想要攒钱,去一次这家酒楼。多少人惦记福禄轩、多少人喜欢福禄轩、多少人攒钱去福禄轩……我便在这个时代,留下多大的痕迹!”


    这番话这些人从未听过,像是一个新世界的大门,正在缓缓朝着他们打开。


    他们第一次听说“给时代留下痕迹”这样的言语。


    便是旁边神情慵懒的裴承诀都正色看了过来。


    裴关山紧紧盯着容昭。


    容昭似乎无知无觉,看着茶盏,像是在出神:“什么世家公子,什么世子,历史长河那般悠远,千年历史中,公子、世子,不知出了多少。那些我们不知道的人,谁还能知道他们曾在自己的年代中,有过怎样的声名?”


    霎时间,许多人眼神空了,跟着出神。


    是呀,是不是也曾经有过一个如同自己一样的人,“他”在他的那个年代,很有些名气。


    可时间过去,他做了古,知道他的那些人也都做了古,他的名声、他的名字,全都消失不见,再不被后人知晓。


    世子容昭都能有这种感受,更何况他们这些寻常官二代。


    容昭喃喃:“渺小如我们,只是历史长河中一粒微不足道的沙……”


    这话像是一只大手掌,霎时将在场众人的心脏捏成一团。


    与时代教育有关,这个时代很看重名声,甚至选官也会看名气,所以这些青年才俊们,个个都像是花孔雀,到处宣扬自己的风采。


    这也就导致一个结果,这些世家公子无疑是骄傲的,放纵的,自信的。


    可那只是在这个时代,别说放眼历史,便是几十年后,便是自己老去,如今的风华,还有多少人知道?


    裴关山和裴承诀同时抿唇。


    他们这样的京城双杰,历史上究竟有多少?


    远的不说,前朝京城并非没有出现过惊艳绝伦的人物,便是当朝,年轻时候的安庆王、张丞相,何尝不是京中俊杰?


    先太子那样的人物,还是逐渐消失在众人记忆中。


    长江后浪推前浪,他们的辉煌终究会逐渐暗淡,一茬又一茬的青年才俊不断冒出来。


    ——而这是他们所有人都很难接受的,便是想想都会觉得神伤。


    少年意气,桀骜张扬,如何能接受?


    于是,有人忍不住问:“容世子,那与你刚刚说开福禄轩有何关系?”


    容昭看向他,眼底带着:不错,问得好,很上道,比专业托还好!


    但脸上,她笑容浅淡:“我刚刚已经说过,我给多少人带来改变,便在这个时代,留下多大的痕迹。我会老去,我会失去名声,但只要福禄庄、福禄轩还在,自助餐还有人吃,我的痕迹就还在。”


    众人再次怔住,随即明白过来。


    福禄庄和福禄轩都是很好的经营模式,而容昭显然想要它们一直开下去,流传千古,那么,容昭与四大亲王,都会伴着福禄轩一直流传下去。


    便是因为战乱或是什么,福禄庄、福禄轩倒闭了,只要“承办宴席”“自助餐”模式还在,容昭的痕迹也都还在!


    这是真真切切的痕迹,而不是虚无缥缈的赞扬名声。


    顿时,众人眼中便有了些羡慕色彩。


    容昭说的这个观点,非常容易瘙到这群年轻世家公子的心尖,先让他们悲伤、担忧,进而使得他们祈求改变,试图挣扎。


    容昭轻笑:“所以,你们看它是生意,觉得我经商是不务正道,可谁知道,究竟什么才是正道?”


    “容昭只能看到,我的福禄庄每晚外面都有百姓围观烟花,我的福禄轩每日都被人热议,是许多食客向往的地方。”


    “今日只在京城,明日还有临府,他日还有大雁朝的所有城池,甚至是邻国。”


    “我左右不了历史长河,能在这个时代留下浓墨重彩的痕迹,容昭便觉得,我这一粒沙,值得了。”


    她说完,现场是久久的沉默。


    容昭留下痕迹了吗?


    当然,她在百姓中的名声比在场所有人都高。


    她出来活动不过几个月,便有人称她是“京城三杰”。


    说起另外“双杰”,大抵只能讲讲他们容貌有多出众,他们气质有多好,他们一个是荣亲王府二公子,一个是愉亲王府世子。


    至于他们的才学,能欣赏的又有多少?


    反倒不如容昭,据传,今日所有新入京城的人,当先知道的便是“福禄轩”与安庆王世子容昭。


    她是在经商,可她的成果斐然。


    就如她所说,这是她在这个世界刻画的痕迹!


    如今还只是比他们名气大些,热议的人多些,未来呢?


    她找准了方向准备努力,而他们却在原地踏步,不思进取。


    当他们一起消失在历史长河之后呢?


    甚至再反问自己一句:你对这个世界做出了什么贡献?


    这话若是去问百姓,他们只会觉得你脑子有问题,可这里是一群世家公子,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是物质满足的官二代,是不甘平庸的青年才俊!


    ——这一刻,他们对容昭的羡慕达到了顶峰。


    裴承诀与裴关山沉默了。


    在此刻,他们在想,自己能为这个时代做点什么,如何能让百姓们口中也常常念及自己的名字?


    是当官利国利民?还是著书留墨?


    也有人想,要不像容昭一样,做一门声名远扬的生意?


    当然,这其中也有狡猾的,比如刚刚反问容昭那人,此时他又问了:“福禄轩是容世子与四大亲王的产业,那福禄庄可以像福禄轩那样入股吗?要不然我投些钱,加入一个?”


    众人:“?”


    容昭:“……”这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张长言原本听得云山雾水,此时直接蹦起来:“不可以!”


    谁说福禄庄没人入股呢?


    他就是呀!!


    这福禄庄已经被他插手,谁还敢来搅他的好事?


    张长言直接炸了。


    在场人十分诧异,显然没想到他为何如此生气?


    容昭不理张三,看向那人,含笑问道:“这位公子是……”


    裴承诀身体靠近容昭,给她介绍:“此人是大理寺少卿之子,关梦生。”


    容昭仔细打量他,这是一个长得很普通的年轻人,不到二十的样子,一张普通到几乎随时可以淹没人海的脸。


    但却有一双极其明亮的眼睛,里面带着狡黠。


    容昭含笑抬手:“关兄。”


    显然,她非常欣赏这个“机灵鬼”关梦生。


    关梦生也抬手见礼:“容世子,早就听闻世子名声,十分想要结识世子。”


    顿了顿,他又问:“刚刚我的提议世子觉得如何?需要多少钱,梦生绝不迟疑!”


    容昭还没说话,原本缩在角落的张长言再次跳脚,几步上前:“福禄庄已经是容昭的产业,你若是想做什么,自己做去呀,摘人家现成桃子是个什么意思?”


    摘的是他的桃子!!


    他为了这福禄庄四成股份容易吗?节衣缩食,蹭点心吃,还受他一直不喜的容昭的气,这样好不容易结出的桃子,竟然有人想插一脚?


    做梦!


    关梦生一脸疑惑:“张三公子,你为何如此着急?”


    “我、我我……”张长言突然下巴一抬,“我说句公道话,你这就是摘桃子,有本事自己开创啊。”


    关梦生被噎住。


    裴承诀与裴关山奇怪地看了张长言一眼,不明白这家伙为什么突然如此反常。


    容昭终于缓缓开口:“福禄庄确实已经不好入股,它与我容昭已经绑定,就算入股,也不大能算是关兄的产业吧?而且,福禄庄影响也没有那么大,不如福禄轩。”


    这番话十分中肯。


    关梦生闻言,长叹口气,神情失望,“这不是没有好主意嘛,不管做些什么,总是要有大动静才好,若是普普通通开一家店,那我家名下铺子不少。”


    他们又不是真的经商。


    是想如同福禄轩一样,如同容昭所说,搞出点大动静,给这个时代留下痕迹,做一些开天辟地头一桩的大事情。


    容昭放下茶盏,像是想到什么,突然道:“不过关公子既然提到,我接下来倒是有另外一个计划……”


    “刷刷刷”所有人齐齐看向她。


    容昭一脸赧然:“这是容昭想做的另一桩事情,不过精力略显不济,投资也尚且还差些……”


    关梦生激动了,上前一步,追问道:“容世子快快说来,我们有精力,我们也有钱呀!”


    容昭闻言,笑得眉眼弯弯。


    ——说了这么多,就等这句话了!


    忽悠张三要从“摆脱纨绔”着手,忽悠四大亲王要从“名利双收”下手,而忽悠这些年轻公子,自然是要从“少年志向”来着笔。


    况且,拉投资与绑上同一条船的事,怎么能是忽悠呢?


    ——她只是帮他们找到奋斗的方向呀!——


    作者有话要说:


    “资本家”的忽悠怎么能是忽悠呢?


    张三:天啦,竟然有很多读者爸爸帮我要钱,我可太感动了,感谢!磕头感谢!!


    容昭:……


    (看了评论区,知道大家担心什么,放心大胆继续看,要是剧情有雷,你们可以捶我兔头!)


    第34章 盘活


    容昭抬手招了招, 关梦生立刻凑过来,另外几个人也想凑过来,裴关山面无表情看了一眼, 那几人缩了缩脖子,不敢凑到这张桌上来,只能竖起耳朵。


    裴关山这才身体前倾,凑近了。


    裴承诀狐疑地看了容昭一眼, 到底还是好奇, 同样凑近。


    容昭这才压低声音,一脸神秘:“福禄轩是一家自助酒楼, 每日里都有很多排不上号的客人,其他菜我要留在福禄轩做招牌,但是小蛋糕这种便于携带的甜品,却是可以敞开了卖。”


    众人:“?”


    裴关山疑惑:“什么意思?这与你那主意有什么关系?你要卖甜品?”


    容昭点头又摇头:“只答对了一半。”


    她保持着一脸神秘, 又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不全是敞开卖甜品, 卖甜品是福禄轩的事情, 与我新计划无关, 我的新计划是卖送货上门的甜品!”


    送货上门的甜品?


    众人没懂,裴关山与裴承诀聪明,但这种世子公子未必都懂生意。


    容昭见此,给他们掰碎了细说:“有人没订到福禄轩的位置,或者不想去福禄轩,只想吃福禄轩的甜品,那他们便可以给我们的人‘下单’,即订购, 我们的人按时将糕点给订购之人送上门。”


    关梦生点点头,他听明白了。


    但是——


    关梦生疑惑:“然后呢?”这感觉也不是什么大动作呀?


    这一瞬间, 他们满脑子都只有两个字:就这?


    神神秘秘的,就为了说这个?


    裴关山微微失望。


    还以为是多大、多好的主意,现在一听,不过如此。


    “我且问你,福禄轩的糕点如何?”容昭缓缓问道。


    关梦生吃过福禄轩,直接竖起大拇指:“自然是很好,昨夜我虽然只吃到一个,却很是喜欢,尤其家中女眷、老人,极为惦记。”


    容昭:“那你说,若是敞开卖,下单的人多不多?”


    关梦生点头:“多。”


    裴关山听懂了,他的身体往后靠,冷睨着容昭,淡淡道:“就这吗?福禄轩的甜品若是敞开了卖,自然生意不错。”


    他话音一转:“但我若是想吃,自会让我仆从去买,用不着下单等人送,这与买一家糕点铺子做生意,没甚区别。”


    是呀,这年头的高门贵族都有很多仆从,想要什么,直接差人去买便可。


    这什么“下单”、“送货上门”,与直接开一家店,没什么区别。


    而且,裴关山也没看出这是多大一门生意,又会带来多大的影响,只是简单一家店,若不是福禄轩有他爹的股份,让他家厨子仿了甜品方子,直接在名下点心铺售卖,又如何?


    ——商人小道,不值一提。


    裴关山听到这个主意,很是失望。


    裴承诀也不了解容昭,但他了解自己,作为一个常年戴着面具、城府很深之人,他不相信这些容昭想不到。


    裴承诀挨着容昭,挑眉:“容世子应该还有要说的吧?”


    如果只是这样,那他真是高看容昭了。


    “対,”容昭対他颔首,也不卖关子,直接道:“服务高门只是顺带,我的目标是普通百姓,若是同样的价格、同样的甜品,他们会选择送上门的,还是自己去买?”


    当然是免费送上门的。


    但这又如何?


    这是很有影响力的事情吗?


    这些高门贵公子们,他们想要的可不是单纯做生意,容昭是用“在历史留下痕迹”才吸引了他们。


    似乎看出他们的不以为意,容昭这时淡淡地吐出一句——


    “若不止是甜品呢?若是同样价格的粟米、菜蔬、布匹,甚至是他们想要买到的、所有的东西呢?”


    众人一怔。


    裴承诀瞬间严肃起来,在这一瞬间,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眉头皱起。


    裴关山身体再次前倾,他抿了抿唇,紧紧盯着容昭。


    这间茶楼的二楼,此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着容昭,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不得不说,她成功将他们胃口吊起。


    容昭手指在茶盏上敲了敲,云淡风轻:“倘若我们雇佣一批人,他们走街串巷,配送福禄轩甜品,同时,他们也接收百姓以及各府的订单,尽快配送。”


    “这些人穿着统一的衣服,走街串巷,必将成为京城一大风景,成为人人不可或缺的存在,而这便是我们的目标。”


    这番云淡风轻的话,却又自有一股力量。


    “我们”二字,更是将众人与容昭划为一体。


    话音落地,室内更加安静。


    有人呼吸声不稳。


    他们対容昭的描述还没有具体概念,但他们都知道——这是闻所未闻的新奇事情。


    裴关山反问:“利润呢?雇佣一批人需要钱,他们需要月银。”


    他冷静地挑出问题:“而百姓们绝对不会多花一文钱。”


    哪怕不懂经商,冷静睿智的裴关山还是能挑出问题。


    而且直指核心。


    他们确实想要做一番事业,他们也确实想要在这个世道、在历史长河有影响力,可那并不意味着,他们要不断贴钱做善事。


    容昭回视他,突然笑了。


    这一笑便让裴关山弄不明白,他皱了皱眉。


    容昭摇摇头,语带笑意:“裴世子,你还是没懂我的意思,百姓们不会多花一文钱,相反,他们可能会买的更加便宜。”


    众人:“!!!”


    更加便宜?!


    开什么玩笑!


    有人下意识便想质疑,但想到这是建立福禄庄与福禄轩的容昭,众人便又憋住。


    裴承诀与裴关山也没说话,死死盯着她,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为他们解释为何会更加便宜。


    果然,容昭又问:“我且问裴世子与裴二公子,知道在同一家店买一尺布多少钱,买一匹布又是多少钱吗?”


    裴承诀与裴关山一愣,两人从不关心这种细枝末节,皆是不知。


    反倒是人群中一位年轻公子举手:“我家名下铺子多为布铺,我曾经在那里待过一段时日,知道些具体细节。”


    所有人都看向他。


    这位公子倒是有些气度,也不紧张,缓缓解释:“一匹布是四十尺,以常见的绢布来说,一匹为一两五钱左右,如果时价是一两半,那半匹绢布为八百文。但若是只买一尺,要四十五文或五十文。”


    这是这个世界的物价。


    银子还是比较值钱,京城繁华,绢布在京城价格也高,粗麻布会便宜很多。


    容昭笑了:“対,一户百姓若是只买半匹布,两户便是一匹,四户便是两匹,我们从商家那里压低的价格,就是我们利润。”


    ——其实就是批发与零售。


    ——也是另一种形式的团购。


    买的多会有些优惠,这是从古至今的优良传统。


    这些世家公子从来不算这种账,多个几文、十文,与他们而言也没什么区别,自然也不会在意。


    但只要有脑袋的都知道,百姓们在意。


    只要百姓在意,他们给予的方便,便是百姓的得益。


    容昭缓缓继续:“这种化零为整只是部分,我们将百姓要买的东西整合起来,数量大了之后,一次性找商家购买,商家让些利,百姓再省些许银钱,中间也有我们一点稀薄的利润。”


    刚刚知道布匹价格的那位公子摇摇头:“这中间利润太薄了,恐很难维系,想要经营起这门生意,拉着车走街串巷之人不能少,而这又会加大投入,分薄利润,甚至利润不够月银。”


    此人确实很懂。


    这是“古代团购”的最大问题,运输费用太贵,串联信息成本太高。


    在现代有手机,只需要手机下单、联系即可,可古代却必须要在大街上活动起来,若是半天才有一个走街串巷的人,那这门生意便做不起来。


    总体来说,困境便是:运营成本大,但利润很薄,甚至可能不够运营成本。


    他能想到,容昭当然也想到。


    于是容昭笑了:“是的,你的疑惑正确,但谁说我们只是化零为整呢?我们也能化整为零呀。”


    “什么意思?”裴关山已经听得有些晕。


    裴承诀却像是反应过来,喃喃:“化零为整是集合百姓需求,整体去寻卖家,买的多可便宜些许。那化整为零便是从卖家到百姓,将卖家想卖的整,拆给百姓零。”


    容昭赞许地点点头,裴承诀此人确实聪明,一点就通。


    她肯定道:“対,是这个道理,我们在集合买家信息时,也可顺带售卖卖家的东西,他们托我们卖,自然要分些利润。”


    京城有这么多个坊,又有这么大,并不是人人都会逛遍整个京城。


    若是有那么一家想要将生意范畴稍微扩大些,他们可以委托容昭他们,让“走街串巷”之人顺道帮忙卖一卖。


    他们分出些利润也无所谓,毕竟商家也没出什么力,只要还有点薄利,便有赚头。


    而商家让出来的那些利,便也是他们的利润,是运营成本。


    容昭声音平静:“利润是很低,所以只能多扩些生意,卖甜品时,顺便帮百姓团购,帮百姓团购的同时,顺便帮商家销售。”


    有些词众人第一次听,但却都能立刻明白,意思十分清楚。


    许多人脸上皆是恍然大悟。


    容昭还在继续:“若是利润还不够,还能批发,即在城郊开个仓库,若是有百姓不想在京中摆摊慢慢售卖,可稍降点价格,整体卖于我们,我们在走街串巷之时,顺道卖给京中百姓、高门大户。”


    时下京城周边百姓来卖农产品的人不少,摆摊一整日,其实也赚不了多少钱,还要交“摊位费”等给官府的钱。


    若是一些不能存放的时令农产品,当日没能卖完,那剩下的便都是折损。


    有些人若是家中不便,或是不善叫卖,可“批发”给他们,稍微少卖些钱,但能省下不少事情。


    他们“批发”了这些货物,在走街串巷之时,便零售给百姓与京中各府。


    ——这方式,似乎可行。


    “利润微薄的时候,便可以按照这个思路,多开几个路子,总能将这项事业运营起来。”


    容昭补充:“当然,这其中还有很多细节,若是开始做这门生意,这些细节再来慢慢商定,比如不能恶性压价,不能恶性竞争等等。”


    她所说的这门生意确实是从未有人提出过的。


    而且可以想象的影响力很大,动静也很大,不亚于福禄轩。


    可是——


    核心问题依旧存在。


    有人摇着扇子,不太看好:“这个行当确实非常新奇,但是,利润太低太低,而且事情很多,恐怕一年忙到头,也赚不着多少银两。”


    这话引得许多人点头。


    光是听容昭说起,便知道这其中的人力物力是何等巨大,而又显而易见,利润很低。


    到时候再稍微分一分,恐怕根本没几个子。


    容昭闻言,挑眉,直接灵魂反问:“你们是为了赚钱吗?”


    众人怔住。


    这一瞬间,他们脑海中又想起容昭刚刚的那番话。


    ——在历史长河中,在滚滚时代中,他们只是一粒沙尘。


    而与容昭在此商量,听取容昭的主意,便是不甘心成为那一粒沙尘,他们想要如容昭一样,想要拥有如福禄轩一样的产业,做一件有影响力、开天辟地的大事!


    容昭所说这个事情……便显然有这种作用!


    容昭说得有些渴,端起茶盏抿了口,又放下,神情平静,再次缓缓道:“诸位差钱吗?都是世家公子,谁缺钱花?”


    众人纷纷摇头。


    这群京城官二代们,谁能缺钱花?


    上头有老爹老娘撑着,身后有一个大府,名下还有各种店面铺子、农庄、良田,可以说,这个时代的财富便是聚集在他们与身后家人手中。


    没有物质忧愁,所以才有闲心说这说那,才想着追求什么“历史与世道的痕迹”。


    张三:“……”我缺。


    “多开些门路,虽说赚得不多,但总还有些利润,而対于诸位,多赚些银两,少赚些银两,又有何关系?”容昭眼神真挚,“诸位想要的,绝非那等黄白俗物!”


    想想他们之前批评、嫌弃容昭的话。


    不就是说她钻钱眼里面,做商人小道,实在是丢人吗?


    ——那按照这个逻辑,银钱対他们而言,自然是俗物了。


    在场人总觉得哪里不対,但又一时半会没能反应过来,眼神有些茫然。


    不过……


    容昭好像说得有道理?


    裴关山与裴承诀微微低头,陷入沉默。


    关梦生是最激动的,他干脆坐下,一边给容昭倒茶,一边说道:“我感觉能成,若是真按照世子所说,这件事能做成的话,那今后京中百姓生活,将是另一种局面!尤其是那些走街串巷之人,他们人多了,又穿着统一制作的衣服……”


    容昭嘴角一扬,笑着点头:“是呀,京中如此多百姓,怕是至少也要上百走街之人,诸位招了他们,便是给了这些人活路。而这些人穿着同样衣服,活动于大街小巷,活动于整个京城,每日与各府、京中百姓打交道,成为百姓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那么,诸位的这桩产业,也就成了京中百姓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走街串巷之人,能给京中百姓带来多大方便,便能给诸位带来多大的名声!”


    容昭端起茶盏,笑看众人:“等到那一日,便是我们一起扬名天下之日,从古至今的世家公子,再没有如我们这般,走进百姓生活,给百姓带来便利,这不是一门生意,这是便民、惠民之大计。”


    “便民、惠民之大计”这几个字说得掷地有声,铿锵有力,也将在场众人说得热血沸腾。


    甚至有人克制不住激动叫好:“好!”


    按照容世子的话,这已经不完全是一门生意了,这是惠及百姓的大事,这门生意不怎么赚钱,却可以带来巨大的名声!


    地润低,但影响力大。


    前所未有,开天辟地,一展抱负的大事情,不就是这样吗?


    便是去做其他,他们又能做出多少帮助百姓的事情?


    这一桩生意,既给百姓带来便利,又给他们挣了名声,这等好事崭露在他们面前,难道他们还要推出去?


    低低的议论声响起,当然,也有人还在迟疑。


    裴承诀与裴关山深深看向容昭,眼神深邃,两人视线相触,都在対方的眼中看到了狐疑。


    京中世家公子从来背地里就不太対付,容昭没出现时,他们便明里暗里互相坑害。


    如今容昭横空出世,他们这些人聚在一起,也是没安好心,摆明了想坑容昭,言语之间,也满是对容昭的不满。


    按理来说,容昭就算不因此坑他们,有好事也不至于带上他们啊……


    而且看对方这态度,摆明是“见者有份”,这就让人奇怪了。


    容昭到底是何意?


    可无论如何分析容昭这件事,都是百利而无一害,明显不是她在坑他们,而是真的带他们一起做事。


    裴关山心道:这容昭莫不是真是个以德报怨的好人?


    而裴承诀则深深看着容昭,狐疑: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意思?莫非他看错了,容昭与他不一样,真是个广结善缘的好人?


    无一例外,两人都将容昭往“好人”这个标签上联系。


    容昭自然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她就当没感觉到。


    她缓缓端起茶盏,慢吞吞喝着茶,神情悠然,更是没有半点心虚,仿佛真是要带着他们做下一番大事业。


    容昭给他们提的产业便是:团购与外卖结合体。


    这和福禄轩、福禄庄不一样,这是一个很复杂的产业,而且从生意的角度来说——也并不是很适合这个时代。


    首先古代人力便宜,大多数人都是可以为了省钱而花掉不少时间的,还有高门显贵,下人仆从无数,随时可以让其跑腿。


    其次是运营成本非常高,基本上没什么利润,就算将能想到的门路都扩进去,利润也少得可怜,也许一年到头,还不如开家铺子挣钱。


    动静大、事情杂、利润低,这就是古代版团购的“水土不服”。


    这样费时费力费钱的生意,如果是容昭自己干,她并不太愿意。


    她不想付出太多精力,她的精力有限,当是更多放在接下来的规划中。


    但是!!


    最重要的但是来了!


    ——她面前有一群热血少年。


    这是一群有钱、有时间、有背景、有精力的官二代们,他们不求赚多少钱,他们只求动静大、名声广、利国利民。


    这不是一拍即合吗?


    她出主意,他们出钱出精力出背景出时间,把这古代版“团购”搞起来。


    与其让他们天天在背后酸来酸去,或者时不时给她挖个坑,那还不如让这群精力旺盛的家伙去做点实事。


    他们与容昭得到名声,百姓得到便利,还能增加数百就业岗位,当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岗位什么的,本就是可以制造出来的。


    至于之前他们“聚众”贬低自己?


    无所谓。


    他们是别人吗?


    他们不是呀,他们是她那愿意出钱又出力、还不求回报的“好伙伴”呀!


    也因此,容昭此时看他们,笑得那叫一个温和与亲热,眼底深处,是极为真切、炽热的笑意。


    裴关山:“……”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背后毛毛的。


    而角落当中的张三公子:“……”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此刻容昭看众人的眼神极为熟悉。


    哦,刚刚她的话也有点熟悉。


    锅已经架好,面也已经揉好,容昭站起来,端起茶盏,慷概激昂,画出最后的大饼——


    “我所说的框架还只是京城,若是京城运营顺利,未尝不能推广至天下,串联整个大雁朝。当每座城池都被我们串联起来,那我们能做的,何止这些?”


    “城池与城池之间的书信往来、百姓们捎给他乡亲人的东西、各地特产之间的倒卖与流通……”


    “诸位想想,届时,这其中还能没有巨大利润?诸位想想,届时我们将拥有何等知名度?”


    “这还是一门小小的生意吗?”


    “不是,这是盘活大雁朝所有城池的壮举!”——


    作者有话要说:


    容昭:来吧,我那愿意出钱出力出时间出背景还不求回报的好伙伴们,加入我!


    端午节安康,明天见呀!


    第35章 缺钱


    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的话从容昭口中说出, 似将人引入她口中所描绘的那个世界中,眼前不是容昭为他们画的饼,而是容昭为他们描述的蓝图!


    说完,她一口喝下茶水,豪迈又大气。


    霎时间,现场鸦雀无声。


    只有这群年轻公子们的急促呼吸声。


    也只是片刻,随即便“轰然”炸开议论——


    “容世子,若是你要做这桩生意, 带上我。”


    “对,我能出些钱, 也能出些力,一定要带上我。”


    “这门生意,定要分我些股份,容世子,咱们两家可是世交呀。”


    “容世子, 我倾慕已久, 想与你一起为大雁朝做点事情, 此次是最好的机会,你定要带上我!”


    ……


    便是裴承诀与裴关山神情也都有了变化。


    心动吗?


    自然,这样的计划,没人不心动。


    便是一开始只告诉他们“团购与外卖”结合体,他们便因其中能得到的巨大名声而心动,更别说现在又补了“快递”这个概念。


    那就不单单是影响力巨大的名声,还包含了可供他们挖掘的巨大利润。


    有名有利,谁能拒绝?


    如今这些二代们还没出仕, 正是闲着迫不及待想要证明自己的时候,与其登山去写诗, 容昭描绘的蓝图更加吸引他们。


    这是一个有目标、有方向的计划。


    谁不想看到自己做出一番能改变大雁朝的大事业?


    机会已经摆在面前,他们绝对不会撒手!


    裴承诀身体前倾,端起茶盏靠近容昭,压低声音:“我与容弟一见如故,这门生意想来还有诸多细节,若不然过府细说?我父今日还念着世子呢。”


    他的声音很温柔,一双桃花眼中,似乎装满了容昭,很容易引得人有种被看中的“诚惶诚恐”之感。


    然而容昭还没说话,裴关山冷哼一声:“怎么?裴二公子这是想撇开我们,单独做这生意?”


    裴关山看向容昭,不知是出于何意,突然说了句:“你我皆是世子,那我也给你个忠告,你身边这人是把人卖了还要给他数钱的狠心家伙。”


    当容昭不再是他们“共同敌人”时,互掐开始。


    裴承诀眼神冷了下来,嘴角也落下,身体缓缓回到原位,声音难得冷淡:“那你便是个好人了?裴世子,话还是不要乱说。”


    两人眼神冰冷对视。


    裴承诀率先移开视线,他看向容昭,摊了摊手:“容弟,你也看到了,裴世子似乎无法与我合作。”


    裴关山冷笑一声,而后同样看向容昭:“容世子,我与裴承诀确实毫无信任,你这盘活大雁朝城池的生意,要选择与谁做?”


    ——这是将问题抛给容昭。


    他们两人没法和平共处,但又都不愿意撒手这门生意,便让容昭来选。


    两人皆是看向容昭。


    神情十分平静,但若是仔细看便能发现,他们的手都有意无意把玩着什么,明显是紧张。


    容昭:“……”


    这又不是选对象,还只能二选一了?


    这是拉投资,当然是投资方越多越好,而且这两人不合,也不怕他们一起携手卷走她的生意。


    容昭又不傻,怎么可能真做二选一这种得罪人的事情?


    于是,她苦笑:“我甚是敬佩裴兄,也与承诀兄一见如故,怎能从你二人当中做出选择?若不然你二人中不愿合作的,退出这个计划,若是二人皆退,那我只能与其他公子一起合作了……”


    换句话说:如果不能合作,要不你们主动退出一个,要不一起退出,如果都不愿意,那就给她憋着!


    裴关山与裴承诀同时眼神一沉,都没说话。


    显然,他们在衡量得失。


    这回换容昭安静地等待他们的答案。


    关梦生看看裴承诀,又看看裴关山,压低声音:“若是能一起退出就好了……”


    “京城双杰”退出,可不就显出他们这些人了?


    闻言,裴关山冷笑:“我不会退出。”


    他不可能看着裴承诀扬名,而自己退出的,只要裴承诀还在,他就一定得插一脚,何况,这门闻所未闻的生意确实很有前景。


    裴承诀淡淡道:“那便谈一谈合作事宜吧。”


    都是聪明人,知道都不会放弃时,便明白他们要合作了,所有的不喜情绪,都得暂时压下去。


    容昭见合作达成,心下满意,面上却是叹口气:“若不是我时间有限,既要顾着福禄轩,又要顾着福禄庄,这个计划我是一定要自己做的。不过,现在这样也好,有你们帮我,我也能轻松些,这个计划,确实很适合诸位。”


    可太适合了。


    这么难的一门生意,需得有一腔热情、前期不指望分红的股东才合适。


    而对于这群“官二代”们,赚钱不赚钱,那是小事,他们只要“在历史中留下痕迹”,在“这个时代,留下自己的印记”便好。


    为此,他们愿意做些努力,横竖平日里也没太多事。


    而他们只要插手,只要开始做,看着一个巨大版图在手上一点点成型之后,谁还舍得放弃?


    这是创业的魅力。


    ——他们不是后世那些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商人。


    ——他们是还有一腔热情的年轻人。


    裴承诀笑着给她倒茶:“容弟且放心,既然我们一起合作,定会做好,不让你费太多心神。”


    裴关山:“拟个章程吧。”


    两人对视一眼,很快又嫌弃地错开视线。


    容昭抬手:“来人,送纸笔。”


    有人送上纸笔,在场人皆有些激动,容昭执笔。


    裴承诀:“容弟这个计划叫什么名字?”


    容昭:“团团。”


    众人:“……”


    ——好朴实无华的一个名字!


    裴关山直白道:“团……团计划是容世子提出,那所谓股份上,容世子便多几股吧。”


    自从容昭与四大亲王提出“股份”后,现在大家都流行说股份,多少股,一目了然,很是清晰。


    容昭却摇摇头:“我现在钱都压在福禄轩,拿不出多少,且无多少精力再来经营团团计划,所以,我愿在股份上让步。”


    裴承诀:“那便我们三人股份相同,其他人按照出钱数量分配股份?”


    裴关山点头。


    这没什么好多说的,就算为了这个计划顺利发展,裴关山与裴承诀也不能平分天下,他们需要一个制衡——容昭。


    三人互相制衡,也能稳固些。


    一个盘活天下城池的计划,他们无疑是认真的,既然要做,就不会让这个计划出任何差池。


    容昭“勉为其难”同意。


    基调定好,剩下就好办了,作为拿大头的三个人,一人二十股,容昭提出计划、规划蓝图,裴关山与裴承诀一人出六千两银子。


    这个钱可不少,但“团团计划”的股份更加值钱。


    而且,想要铺开他们的计划,也真需要不少钱,走街串巷的数百人月银、拉货的车马、城中各坊的配货铺子,以及数个仓库,积压货款……这些都是钱。


    六千两二十股,也就是说,一股是三百两。


    也不是说你有钱就可以多买,在场所有公子都想插一脚,有权有势的,那便多买几股,地位低的,那就只能买到一点。


    若不是裴承诀与裴关山也拿不出多少钱,他们会把“股价”定得更高。


    可惜,四大亲王缺钱,直接导致他们也很缺钱,当初四大亲王凑钱时,就从裴承诀与裴关山这里犁过一次。


    现在再拿六千两出去,能把他们全部私房榨干,还得想办法筹点。


    于是现在几股几股便分配了起来。


    分配时,众人的视线全都看向同一个人——张三公子张长言。


    作为丞相最宠爱的三公子,这位就算不讨喜,地位也是极高,自然需得先询问他。


    张三还在愣神,眼神有些恍惚。


    关梦生急切道;“张三公子,三百两一股,你想要几股?”


    许多人都在心中默默祈祷张三能够少买些。


    张三:“……”他现在一股也买不起!!


    不过,张长言觉得不太对。


    他眉头紧紧皱着,看看人群当中的容昭,又看看众人,质疑:“也就说,诸位出钱加出力,而容世子什么也不出便占两成股份,等于六千两?以后也白拿分红?”


    众人一怔。


    容昭无奈笑笑:“团团计划是我的方案……若是不愿,我还是以后再自己做吧。”


    “没,没有不愿!”关梦生激动道,“容世子愿意将这么好的计划拿出来与我等合作,怎会是什么也不出?容世子出了主意呀。”


    张长言:“可是,这也是个不挣钱的主意啊。”不挣钱的主意,还能这么值钱吗?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又抓不住关键。


    福禄庄容昭是出主意,他这个出钱的人现在饭都要吃不饱。


    福禄轩容昭也是出主意,四大亲王据说如今日子过得也颇为拮据……


    明明是桩“好事”,怎么就觉得哪里不对呢?


    张长言现在已经有些质疑容昭提出的“好事”——真这么好,容昭会拿出来与这些偷偷嘀咕、算计他的人分享?


    他跟着容昭不短时间,知道这家伙绝对不是一个“以德报怨”的人。


    所以,他才会怀疑容昭提出这“好事”的动机。


    容昭闻言,叹气:“团团计划串联整个大雁朝之后,怎么可能不赚钱?就算前期不赚钱,我们本也不是为了钱,我拿着股份,其实不会分得多少银两。”


    张长言还要再说什么,裴承诀挨着容昭,声音淡淡:“张三公子,你似乎有些针对容世子……”


    裴关山皱眉:“张三公子,你到底买不买股份,若是不买,便下一个。”


    张三:“我不买,但是——”


    容昭叹口气,神情有些无奈:“张三公子,父辈的怨恨,委实没必要延续到我们这一代,我原以为你想与我做好友,没想到张三公子还是放不下积怨,连我的好意也能误解。”


    张长言:“?”


    ——这又是扯到了哪里?


    她无疑是有一张极其好看的脸,虽说在众人眼中是“男子”,但当她垂眸之时,眼角耷拉,连额间红痣都暗淡时,很是让人心软。


    裴承诀便靠近她:“容弟,你那两成股份,我分得心甘情愿,莫要为他人伤心。”


    他一贯如此,又对容昭格外好奇,便显得亲昵。


    裴关山眉头一皱。


    现如今他们是“团团计划”三大股东,这两人要是关系更好……


    于是,裴关山突然站起来,走到容昭旁边,坐在她的另一边,同样挨着他,似乎裴承诀挨容昭多近,他便要挨多近。


    他板着他那张冰块脸,面无表情安慰:“喝茶。”


    这回,连容昭都沉默了。


    ——裴关山的安慰,当真是别具一格。


    裴关山却觉得要一起“合作”的容昭顺眼了很多,撇开其他偏见不谈,容昭长得好看,又没被裴承诀笼络过去,当真是越看越顺眼。


    “京城双杰”一左一右坐在容昭两侧,俨然是摆出支持她的态度。


    张三:“???”


    ——不是,之前聚众骂容昭的你们,怎么突然就变脸了?!


    之前送帖子时,不是还说要想办法一起抵制容昭,坏容昭名声吗?


    怎么现在一副“哥俩好”的架势??


    张三不理解,张三大为震惊。


    容昭坐在两人中间,丝毫没觉得不自在。


    她依旧是那副略显失落的神情,视线看向震惊的张三,摇摇头:“这些年我容家已是过得不容易,张家还是不肯放过吗?前几月我父病重,我也身体羸弱,鲜少见人,张三公子强闯安庆王府,我只得撑着身体出来见客……”


    顿了顿,她脸上带着复杂:“也是从那天起,我知容昭必须撑起安庆王府,所以振作起来,打起精神应对。因此,我身体似乎逐渐好转,才能出来办福禄庄、福禄轩,见各位。”


    她认真看着张长言:“因为张三公子,我才能振作起来,鼓起勇气走出安庆王府大门,所以我未曾埋怨张三公子,也希望张三公子早日放下旧怨。”


    众人:“???”


    霎时间,所有人齐刷刷看向张长言。


    那眼神,相当不友好。


    所以,是张长言的刺激,这个从前不见人的“安庆王世子”才出来活动,身体好了,也有精力大展拳脚了?


    想到这里,顿时所有人都恼了。


    一则,他们觉得张家做事不讲究,欺负人。


    二则,他们又气张长言把容昭这个祸害,啊不,英才逼出来,搞出如今这么大的动静,将他们这些个年轻的世家公子比下去……


    虽说他们即将与容昭合作,但不妨碍他们不高兴容昭比自己有名!!


    张三还没反应过来,此起彼伏的指责声便响起——


    “三公子,当初你那样做,委实有些欺负人了。”


    “容世子身体不好,三公子应当客气些。”


    “容世子都愿意化解仇恨了,怎么,三公子还要斤斤计较吗?”


    “张三公子,做人还是要留一线……”


    ……


    张长言:“???”


    他没想到炮火一下子对准自己,虽说这些人看在他是丞相三公子的份上,说话不算是特别难听,但也很让人恼火。


    他气得一拍桌子,死死瞪着容昭。


    拳头硬了。


    他捏紧了拳头,很想一拳打在容昭脸上。


    但是对上对方那张好看的脸,却又莫名下不了手。


    算了,忍了。


    ——他明天还要拿钱,现在不能把容昭得罪太狠。


    于是,他咬了咬牙,转身便走。


    容昭在背后挥挥手,眨巴眨巴眼睛,扬声道:“张兄,希望你早日放下仇怨,明日见哟。”


    张三脚一滑,差点摔倒在地。


    ——忍。


    ——他再忍一天!


    也只忍这最后一天!


    成大事者,一定要学会忍。


    张长言气冲冲离开房间,刚刚走出去,玉竹便迎了上来:“三公子,你怎么了?怎脸色如此不好看?”


    张三抬头望天。


    他突然有些不明白,到底谁才是债主啊?


    为什么容昭是欠钱之人,而他这个债主却要忍气吞声?


    他才踏出房间,尚未走远,隐约还能听到房间里面的声音,他听到有人说——


    “容世子,我们知道你很忙,但团团计划十分复杂,恐还需要世子多为我们点拨一二,我预定了几日后的福禄轩四楼雅间,届时请世子吃顿饭,正好商量这……”


    张长言:“……”


    他听不下去了!


    脚步加快,气冲冲离开,他这个债主晚饭还没着落,那个欠债的却要去吃一百两一位的福禄轩。


    ——好气哦-


    房间里面。


    张三走了,裴承诀温柔安慰:“容世子莫要将他放在心上,我们都知张三公子是个什么性子,没得必要与他计较。”


    他的眼神有些慵懒,轻蔑,似完全不将张长言放在眼里。


    也对,他们这样的精英二代,确实不将张长言那样的纨绔放在眼中。


    容昭微微挑眉,没说话。


    这团团计划开始执行后,恐怕许久都不会有多少盈利,而手握福禄庄分红的张长言,日后恐怕会比这两位“精英”阔绰些。


    裴关山见裴承诀又挨着容昭,顿时也稍稍贴近些。


    随即,他似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鼻翼微动,“好香啊……”


    容昭:“?”


    裴承诀直接笑出声:“裴世子,你这是调戏容世子吗?”


    裴关山像是被电到一般,下意识退远些,因是坐着的,差点跌倒在地,他的脸阴沉得十分难看,耳根却胀红。


    他恼怒地憋了半晌,终于憋出一句:“我是说他的香料!”


    ——他也是很恼火。


    眼神颇为嫌弃地看了容昭一眼。


    “没想到容世子不仅面若好女,竟还爱用香料。”裴关山冷哼一声。


    这容世子,虽说还算有气度,却委实不够英气,本就长得白净,比女郎还好看,竟然还偷偷摸摸用香料……


    真是,真是——不庄重。


    裴关山再退一点距离。


    容昭并未用香料。


    但此时,她对着裴关山微微笑:“既然裴世子觉得香,那我回去便差人将香料送到愉亲王府吧。”


    裴关山:“……”


    他的耳根胀得更红了,却不知怎么反驳。


    毕竟,刚刚下意识说香的人是他。


    裴承诀身体前倾,越发靠近容昭,因着他比容昭高不少,此时身体前倾,低头,脑袋便挨近她的脖颈。


    裴承诀鼻翼动了动,明显是想闻一闻所谓的“香味”。


    在他眼中,都是“男人”,无所谓。


    石头在门口拳头握紧,差点就要冲进去。


    ——他家小姐终究是女子。


    然而,容昭与这个时代的女子很是不同,她依旧保持原本姿势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偏头看向裴承诀,面无表情——


    “所以承诀兄也要香料吗?那正好,我们三个一起用。”


    裴承诀闻言,默默抬头坐回去,摸了摸鼻子,咳嗽一声:“算了,我不用香料。”


    石头松了口气,将脑袋收回去。


    但是很快,他又微微皱眉。


    ——怎么突然觉得,刚刚是他们家小姐调戏了旁人?-


    聚会结束。


    一众世家公子们带着笑,怀里揣着《股份欠条》,簇拥着容昭离开茶楼,而后各自坐上自家马车。


    “团团计划”是个长久的计划,而且容昭说了,她并没有多少时间,所以这个计划还要其他人慢慢拟定、执行。


    此时,便是各自回家筹钱。


    他们没觉着怎么,却惊掉京中无数人下巴。


    今日聚会并非是京中全部“官二代”,是其中相当有权势且经常聚一起的那一撮,以及裴承诀和裴关山。


    还有很多年轻公子们并未参与,但他们却关注着。


    这会儿见到或听说这番场景,顿时议论纷纷——


    “怎么回事?”


    “他们关系怎这么好?昨日还听说他们很不喜容昭。”


    “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容世子莫不是会下蛊?怎让讨厌他的人也与他亲热起来?”


    “这没道理呀,容昭扬名,他们都被比了下去,怎还笑得出来?”


    “莫不是容昭给了什么好处?”


    “你当有什么好处能收买这些世家公子?”


    “容世子此人,真是有些能耐啊!”


    ……


    某个雅间里面,有人轻声道:“是该会一会容昭了。”


    外面的议论声当事人并不知道。


    裴关山回家便直接去找自己的爹愉亲王,两人在前院遇到。


    愉亲王:“我也正好有事找你。”


    裴关山一愣。


    这不是巧了吗?


    于是,两人坐在了书房。


    但却都保持着安静,没人开口,下人给他们倒了茶,退出去后,房间里面依旧安静。


    愉亲王与裴关山都有些别捏,端起茶盏喝了好几口。


    而后,两人一齐开口:“是有什么事吗?”


    话音落地,再次安静下来。


    片刻后,两人放下茶盏,咬牙直接奔向主题,又是一齐开口——


    愉亲王:“你那还有银钱没?”


    裴关山:“爹还有银钱吗?”


    愉亲王:“???”


    裴关山:“……”


    两人对坐着,一时面面相觑。


    ——怎他们愉亲王府,如今这般缺钱?——


    作者有话要说:


    张三:我就快要有钱了,再忍一忍!忍一忍!!


    第36章 着急


    荣亲王府。


    裴承诀回来时, 荣亲王与他大哥裴承陵都在府内,两人端坐上首,神情严肃。


    他才刚刚踏入屋内, 便听荣亲王严厉的声音响起:“你今日做什么去了?”


    裴承诀见裴承陵坐在那里,顿时桃花眼中闪过嘲讽。


    他的声音淡淡:“与人小聚。”


    看这架势便知道,他这个“大哥”又在父亲面前挑事了,所以两人这是等着“质问”他。


    同为王府嫡子,裴承诀与裴关山性格大相径庭, 明显是家庭原因,他常年一副“虚伪”面具, 自是环境导致。


    ——并非每一个家庭都兄友弟恭。


    张家三兄弟虽然关系也没有很亲热,张长言还总是想要压过两个哥哥,但对外都是张家人,不至于掐起来,而且还算是互相照顾, 守望相助。


    但荣亲王府不同。


    裴承诀是显而易见的优秀, 虽是嫡子, 可母亲是填房,前面还有一个荣亲王原配所生大哥——裴承陵。


    裴承陵有几分才干,母亲又是荣亲王白月光, 怜他年少失母,荣亲王很是爱护。


    两人一个已经做官,任殿中侍御史,一个是“京城双杰之一”,勉强算是势均力敌。


    荣亲王府到现在还没立下世子, 两人掐得跟斗鸡眼似的。


    果然,在裴承诀回答之后, 裴承陵立刻便道:“哦?承诀是去与谁小聚?我记得你与裴世子关系不睦……”


    “大哥竟然知道我见了什么人?调查我?”裴承诀讥讽。


    荣亲王冷了脸:“承诀,怎么说话的?你大哥也是关心你。”


    裴承诀不置可否。


    裴承陵扯了扯唇角:“对,我是担心你,而且,我听到流言,说你今日与裴世子等人一起,想要给安庆王世子容昭一个教训。”


    能查得这么清楚,哪里是流言?


    分明是他特意打听!


    而且,还打听到他们内部的消息,这裴承陵,当真是有些手段,就是所有精力都放在这样的“算计”上面,实在是难成大器。


    可惜,他这个父亲看不明白。


    裴承诀还没说话,裴承陵便又道:“承诀,这事你做得委实冲动了些,不是大哥说你,我知你不喜那容世子扬名,可虚名什么的,终究不如做点实事要紧,何必为此争锋?”


    这是暗讽裴承诀那“京城双杰”名声只是虚名!


    荣亲王却是点点头:“对,你大哥这话说得对,你只看到容昭声名赫赫,没看到他烈火烹油下的危险。况且,如今福禄轩日进斗金,还有我的一份子,你去为难他作甚?”


    说到这个,荣亲王也颇为惊讶,又隐隐惊喜。


    当初容昭说开一家酒楼,他便知道这里面有利可图,却没有想到,竟然有这么高的利润!


    容昭吹得再好,终究没有实际令人震撼。


    那一楼是不怎么赚钱,二楼、三楼、四楼,却是一点也没少赚。


    四大亲王都不是眼皮子浅的,但昨夜福禄轩的收益还是让四人十分吃惊。


    福禄庄才刚刚起步,还需要容昭,他当然不愿意见到有人找容昭麻烦,偏偏这个人还是他的儿子!


    裴承陵闻言,眼中难掩兴奋。


    裴承诀做事小心,又惯会装样,他很少抓到他的小辫子。


    如今荣亲王已经被福禄轩的利润冲昏了头脑,裴承诀想对付容昭,荣亲王就有话要说了!


    见大哥幸灾乐祸,裴承诀心中冷笑。


    他面上却很是惊讶,桃花眼带着诧异:“啊?父亲在说什么?我怎会去找容昭麻烦?我与他无冤无仇,父亲与他合作,我怎么会去拆台?”


    荣亲王一怔。


    裴承陵像是被打了一闷棍,整个人一下子便愣住,他拔高声音:“你们没找容昭麻烦?怎么可能?!”


    裴承诀笑得温润如玉:“怎么不可能呢?我与裴关山都很想认识容昭,便在茶楼小聚,邀了他前来,我们一见如故,相谈甚欢,怎会找什么麻烦?大哥,你打哪儿听来的消息?”


    裴承陵:“……”


    荣亲王看向他,眼神带着怀疑。


    裴承陵张了张嘴,辩解:“你、你是在诓我们。”


    裴承诀心中越发冷笑,面上却是茫然:“怎会?我们与阿昭相谈甚欢走出茶楼的画面,当是许多人都见到了,而且,我们还约了几日后福禄轩四楼会面呢。”


    最后那个“呢”字,看着裴承陵说出,带着点意味深长。


    裴承陵莫名脊背发寒。


    荣亲王看向他,眉头紧锁:“老大,你整日无所事事吗?竟有空搬弄是非,还冤枉你亲弟弟。”


    裴承陵还没说话,裴承诀眨巴眨巴桃花眼:“父亲莫要误会大哥,他恐是担心我,所以才调查我每日做些什么,也是担心,所以才会胡思乱想……”


    话音落地,裴承陵心中咯噔了一下。


    果然,荣亲王骂道:“你还调查你弟弟?你弟弟一心将你当成大哥信任,你却总是找你弟弟的茬,还胡乱编排你弟弟。”


    裴承诀:“父亲息怒,只是小事一桩,大哥也只是冤枉我找容昭麻烦,并未编排什么大事……父亲莫要骂大哥。”


    裴承陵:“?”


    荣亲王闻言,胸口剧烈起伏:“今日敢编排小事,他日就敢编排大的!这是非要折腾死你弟弟呀,你弟弟还帮你说话,处处护着你,我看你真是找打!”


    裴承诀拱火:“父亲!大哥如今已经出仕当官,父亲怎能打大哥?”


    裴承陵:“?”


    荣亲王腾地站起来,满屋子找东西,没找到,只能抄起鞋底,骂道:“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你如今不过一个七品小官,就是和老子我平起平坐,我也打得!”


    说完,揍了过去。


    “唉!父亲我错了,别打!”裴承陵上蹿下跳。


    裴承诀冷笑。


    还平起平坐,就他大哥这个脑子,只要他活着,这辈子都别想袭爵。


    裴承诀假意帮忙,实则抓着裴承陵,不让他跑,口中还扬声:“父亲,别打大哥,大哥年轻力壮,怎能打他?”


    裴承陵:“……”


    ——我求你住口,别帮我说话了!!


    “他再壮老子也能打!”荣亲王气得一鞋底抽到裴承陵身上,抽得裴承陵“哎哟”一声。


    “父亲!”裴承诀紧紧抓着裴承陵,不让他躲开。


    裴承陵:“你松开!我不需要你帮我说话!”这哪是帮忙说话,这是帮他找打啊。


    荣亲王咆哮:“你竟然还吼你弟弟?我看你真是欠打!!”


    裴承陵:“……”


    一刻钟后。


    三人落座,荣亲王气喘吁吁,裴承陵鼻青脸肿缩在角落,反而是裴承诀干干净净一袭白衣,坐在那里,端得纤尘不染。


    裴承陵一见他就想磨牙。


    荣亲王瞪他。


    裴承诀端起茶盏喝茶,掩饰住嘴角的笑意。


    荣亲王深吸一口气,这才看向裴承诀,正色道:“容昭是有些本事,但也没必要与他走得太近。”


    裴承诀眉头一皱,像是想到什么,他问:“二皇子?”


    荣亲王缓缓点头:“二皇子对我与容昭合作之事隐隐不满,他不喜我与乐亲王、禄亲王他们牵扯到一起……”


    如今夺嫡迫在眉睫,荣亲王作为二皇子阵营的人,却与三皇子阵营、五皇子阵营的禄亲王、乐亲王搅合在一起,二皇子裴铮当然不高兴。


    裴承陵一下就急了:“那可怎么办?”


    裴承诀眼神嘲讽,他这个大哥明明蠢笨,却还总是自以为是,遇到点事就着急忙慌,难当重任。


    偏偏他父亲荣亲王眼瞎,还很是喜欢这个大哥。


    裴承诀只是淡淡道:“事已至此,还能如何,总不能退出福禄轩?二皇子还不是储君,如今是他依仗我们荣亲王府,没必要为此放弃福禄轩。况且,就算我们要放弃,二皇子也不会愿意,他不会任由日进斗金的生意落在别人手上。”


    哪怕大儿子已经出仕,荣亲王也不得不承认,还是二儿子对政事更加敏感。


    他点头赞同。


    裴承诀问出疑惑:“为何要远着容昭?二皇子既然要招揽容昭,那我们何必远着他?”


    荣亲王手指在桌面敲了敲,点出一句:“你都说了二皇子不会放弃,那三皇子、五皇子呢?”


    裴承陵眼神茫然。


    裴承诀却是霎时间反应过来。


    是了!


    容昭如今烈火烹油,一手福禄庄,一手福禄轩,不单单是有钱的生意,还是有名望有影响力的生意,更何况他是未来的安庆王,他姓容。


    二皇子不会撒手,三皇子、五皇子也不会让他倒向其他人。


    那这便是容昭最大的危机。


    裴承诀抿了抿唇,这番处境,便是他也想不到如何选择……


    容昭若是坚定选择一方,恐怕另外两位皇子会寻他麻烦,福禄轩内部也会不稳。


    若是他哪一方都不选,又恐三位皇子都防备他……实在是进退两难。


    荣亲王叹口气:“容昭有些才能,福禄轩又才刚刚起步,还需要他,我是想保他的。”


    裴承陵捂着脸上的淤青,茫然问道:“父亲不希望容昭选择二皇子?”


    若是容昭选择二皇子,那他们就天然站在同一个阵营。


    不等荣亲王回答,裴承诀摇摇头:“福禄轩还有另外三大亲王的股份,容昭一旦倒向二皇子,恐怕不利于福禄轩发展。”


    福禄轩才刚刚起步,四大亲王投入十六万两,荣亲王府投入四万两,还有那样的前景,他们怎么可能舍得福禄轩出事?


    ——所以,最好的结果是现在这样,容昭哪一方都不选。


    而对他们而言,最差的结果便是容昭选三皇子或者五皇子……


    裴承诀突然正色道:“父亲,我明白了,我会等着尘埃落地。”


    为了福禄轩好,容昭最好什么都不选。


    但也怕他选择三皇子与五皇子,所以,裴承诀暂时不能与容昭太亲近,避免事后二皇子不满。


    一切都要等容昭确定选择,包括今日协商的团团计划,恐怕也暂时还不能浮出水面,只能悄悄进行。


    好在……


    这个计划本就只是个雏形,前期准备需要时间,给他们,也给容昭时间。


    最好的结果是,容昭在不得罪三位皇子的前提下,选择中立。


    可这何其难?


    裴承诀皱着眉,至少他便想不到如何能够不得罪三位皇子,又能中立?


    偏偏中立派的张丞相与安庆王府不对付,没办法拉容昭一把。


    ——这个局,太难破-


    容昭不知道有人在背后担心自己如何破局。


    丢出“团团计划”只是为了缠住京中这些世家公子,顺便给她自己再造点名声,也为百姓谋些好处,而她目前还有更重要的事需应对。


    离开茶楼,容昭带着小石头踏上安庆王府马车。


    上车时,她眼前一花,踉跄一下,因着这一晃,身体不稳,直直往后倒去。


    “世子!”石头惊呼。


    无名反应快,腿伸出的同时,手也抓了过来,接住容昭,没让她倒在地上。


    石头迎上来,一脸焦急:“世子,你怎么了?世子?”


    容昭摇了摇头,眼前逐渐清晰,她摆摆手,挥开两人,深吸一口气:“无事,应当只是饿了。”


    从早忙到现在,她还没来得及吃饭,上车时起猛了,导致眩晕感,用现代的话来说是低血糖。


    不过这对石头他们说了也无用,他们不懂。


    石头难掩担忧:“世子,那我们现在去前面酒楼吃饭?”


    容昭摇摇头:“回府再吃。”


    现在去酒楼点完菜,等到菜送上来也还需要时间,还不如直接回府。


    这时,一直沉默的无名突然道:“车上有一食盒,世子若是不嫌弃……”


    他给自己带了饭。


    说完,也不等容昭回复,他从车架旁边取了个提盒出来,再看那盒子,分明眼熟,是之前容昭给他从德顺轩打包的提盒……


    石头下意识便皱眉,准备拒绝。


    容昭倒是不嫌弃,见无名已经提出来,便点点头:“那我们先垫些,你们也还没吃饭,我们一起吃些,回府再用膳。”


    顿了顿,她补了句:“以后若是饿了,自己先吃些东西,不用等我。”


    她跟人谈事顾不上吃,但“司机”和“秘书”这些等在外面的人,若是饿了,可先用些东西垫垫,没必要挨饿等她。


    容昭并非不讲道理的上司。


    说完,她接过提盒,上了马车,便直接揭开,将提盒一层层分开。


    两道小菜,一荤一素。


    容昭随手拿过原本马车内茶几上装糕点的盘子,糕点已经用完,这会儿只有个空盘子。


    她将饭菜都分了一小半出来,又取根筷子随意掰断,将剩下的往前推了推,“你们也吃吧。”


    说完,她便用掰断的筷子先吃起来。


    这具身体年轻,十七岁的年轻人一旦饿起来,那是真难受,也是真饿。


    容昭没那么多讲究。


    在现代刚开始创业那会儿,在工地与工人们一起吃饭是常有的事情,条件比这简陋,吃得也比这差很多。


    石头并未上前去吃,满眼心疼:“世子……”


    他们家金尊玉贵的世子,竟然这么委屈自己,石头眼眶都红了。


    容昭吃着,声音含糊:“快点垫些,回府还远着呢。”


    石头摇摇头。


    然而无名却是上前,席地而坐,拿起剩下的一根筷子,他学着容昭掰断,跟着吃了起来。


    石头眼睛瞪圆,他下意识想要呵斥,却见容昭一脸淡然,到底忍住。


    ——这个无礼的小子!


    实际上无名吃东西十分讲究,并非是对食物的要求,而是礼节。他吃东西再快、再随意,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十分安静,咀嚼不张口,碗筷无声音。


    容昭吃了些东西,腹中饥饿消失,这时,她突然听无名道:“世子,你似乎很着急。”


    堂堂安庆王府世子,竟然忙得顾不上吃东西。


    作为容昭的“专用车夫”,他每日都跟着容昭行程跑,自然知道容昭有多忙。


    昨晚福禄轩有许多人办会员,账房们虽然培训过,却是第一次上岗,容昭不放心,盯到后半夜。


    早上刚醒来就要处理一批批帖子,因着福禄轩,容昭在京城“红了”,伴随而来的就是各种邀约。


    有些邀约可以忽视,有些却要亲自推掉,还有些是推不掉的。


    帖子一边处理,便一边有人送来,还没处理完,裴关山与裴承诀他们的“找事帖”又送到了安庆王府。


    容昭转头来应对这些人,这大半天,也就在马车上吃了些点心,在茶楼喝了些茶。


    无名偏头,有些不理解容昭为何如此忙碌?


    很多事都是可以放,可以拖的。


    容昭是安庆王府世子,很多事情,根本不需要做到这般,也无需这么拼命。


    是的,拼命。


    外人都看安庆王世子应对了一个又一个麻烦,解决了一个又一个别人不看好的困境,但这背后,是容昭每日的早出晚归,废寝忘食。


    这在无名看来——容昭似乎着急了。


    容昭闻言微顿,随即笑了笑:“是呀,是很着急。”


    无名眼神困惑。


    容昭却并未再给他解释。


    她总是云淡风轻,面临的困境在她看来,也并非是解决不了。


    但实际上,欺君大罪确实是悬在头顶的一把大刀,随时可能落下,这是古代,是阶级社会的时代,是个皇族随时可以要她命的时代,她怎能不急?


    性命攸关,总得急一急。


    容昭不喜欢这种不能把控自己性命的感觉,她的崛起需要时间,也因为想要在最短时间完成规划,所以她急切。


    无名不明白,他抿了抿唇:“你已经与张三公子、四大亲王合作,为什么还要和这些年轻人合作?”


    ——他在外面,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但他们出来时勾肩搭背,场景熟悉,无名便猜到是容昭又拉着他们合作。


    闻言,容昭笑了,一双凤眼眯起,看向他,上下打量:“你不是年轻人?我不是年轻人?”


    无名一怔。


    容昭笑得越发灿烂:“小子,别总是装出一副老成模样,你还年轻呢,看年纪估计比裴关山他们还小些吧?”


    这小车夫的年纪在容昭看来,确实是“小子”。


    无名:“……”


    他别开脑袋,不说话了。


    但摆明是不认同容昭的话,在他心中,他与那些年轻人是不同的。


    容昭看他这别扭样子,笑了笑,丢开筷子站起来:“我吃好了,收了吧,赶紧回府再用正餐,最近大家跟着我辛苦了,回头月银翻倍。”


    说完,她坐到马车最里面。


    无名也已经吃好,见此将盘子、提盒全都收起来,这才驾车返回安庆王府。


    回府后。


    无名将马车放回车马房,又喂了马,正要离开。


    不远处有人招手:“无名,快过来!”


    无名微微皱眉,走过去。


    那人手上提着一个食盒,见他过来,直接塞给他:“世子特意吩咐给你的,快吃吧。”


    无名一怔。


    他缓缓低头看向提盒,沉甸甸的重量告诉他里面装着不少吃的。


    大抵是吃了他一半午餐,所以猜到他没吃饱,给他补上。


    无名半晌没说话,他在想安庆王世子。


    ——那真是奇怪的一个人-


    容昭也在吃饭。


    容屏眼底带着关心,声音却是颇为嫌弃:“现在人人都说你有本事的很,怎么?饭都没空吃?”


    他又看向石头:“你怎么看着世子的?世子忘记吃饭,你不记得提醒吗?”


    石头老老实实低下头。


    容屏一阵头疼。


    过去容昭没办法掩饰自己,基本上亲近的人都能看出她是男是女,所以容屏只给她安排了两个信任的小厮,元宝一直比石头活泛,石头却是个只知道老实听话的憨人。


    但后来元宝背叛,现在只剩下石头一人,管不住容昭。


    容昭说什么,石头根本不敢反驳。


    可一时半会,他又找不到一个可以信任的小厮,别以为他不知道,张丞相府还在旁边虎视眈眈呢。


    想了想,容屏又道:“以后让谢洪跟着你,也能看着你点。”


    他正要说点什么让容昭没办法拒绝,却没想到容站点头:“可以啊,以后让谢叔跟着我。”


    容屏:“?”


    ——突然这么好说话,他竟觉得有些不习惯?


    容昭低头吃饭。


    她当然没有一点意见,她又不傻,谢洪的本事没得说,如今她忙得要死,身边跟一个总特助,百利而无一害。


    容昭还觉得现在身边人手不够,没有一个重要的秘书。


    不过这个人……她希望是个女子,细心一些。


    见她坦然接受,容屏不自在地坐下。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所以你今天出去到底做了什么?若是裴承诀、裴关山那些人为难你,我去找他们爹说说。”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严厉。


    容昭一边吃饭,一边简单地说了说今天发生的事情。


    容屏听完,神情古怪:“也就是说,现在你又与京中这些青年才俊们,一起做那什么‘团团计划’?”


    容昭淡定点头。


    容屏神情越发复杂:“你这摊子越铺越大,又网了这些多人,小心没办法收场!一旦哪个环节出问题,全盘溃散,现在与你合作之人,可不是真欣赏你的人。”


    相反,无论是张三还是四大亲王、那些二代们,一开始都是非常不喜容昭,准备针对她,是她用利益将这些人绑在了一起。


    也意味着,一旦出了问题,这些人可是会立刻反水,转手对付她。


    容昭依旧神情平静,咽下口中食物,声音淡淡:“那不重要,只有利益才是永恒,只要一直有利可图,就能一直绑着他们。”


    她似乎永远不将那些令人恐惧的麻烦放在心上,她似乎永远会迎难而上,无拘无束。


    但作为当爹的,容屏看不惯她这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淡然感。


    孩子一旦太过独立,当爹的就没有参与感,就会忍不住泼冷水:“那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能一切尽在掌握。”


    容昭耸肩:“那您就慢慢看吧。”


    她终于吃完饭,擦了擦嘴角,正要起来。


    而这时,容屏突然正色起来:“说正事,这个你准备怎么办?”


    容昭抬眸看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张三:今天也是没领到钱的一天。


    兔崽:今天也是给读者爸爸们笔芯的一天!


    第37章 发怒


    容屏手上拿着一张普普通通的帖子, 但当容昭看过去时,却是神情一肃。


    她将手上的帕子丢开,伸手接过那张帖子。


    ——五皇子的邀请帖。


    容昭深吸一口气, 仔细看帖子的内容,内容很简单,五皇子邀请容昭明日福禄轩四楼一起吃饭。


    容屏神情严肃:“这是第二位皇子邀请吧?”


    容昭缓缓点头,手指把玩着帖子, 声音淡淡:“上次是三皇子, 我推到了福禄轩开业以后,没想到五皇子这么迫不及待, 在三皇子之前便送来了帖子……”


    容屏直直盯着她:“你想好怎么应对皇子?”


    容昭突然道:“你说我邀请三位皇子一起见面会如何?”


    容屏:“???


    他拔高声音:“你疯了吗?!”


    虽然时不时会被女儿刺激一下,但他此时依旧觉得十分刺激,心跳都瞬间失衡。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着镇定,声音严肃:“你莫要乱来, 如今皇上年迈,立储几乎快要摆在明面, 三位皇子明争暗斗,已经是要命的关键时期。皇子不比三位亲王,你要为以后想想, 他们当中可是有未来皇帝。”


    容昭将手上的帖子丢在桌上,叹口气:“看来明日这宴会是非去不可了。”


    容屏没说话,因为容昭说得对,这个宴会非去不可。


    如果三位皇子容昭一个也不想得罪的话,那三皇子的邀请, 他必须去,毕竟, 之前就说好福禄轩开业之后,见三皇子。


    三皇子不能推,那么同样也不能推五皇子。


    要是现在拒绝五皇子,之后却又接受三皇子邀约,那便是站了队,局面崩盘。


    容昭铺开的这个大摊子,一点也崩不得。


    况且,前面还有一个二皇子。


    裴承诀的担忧也是容屏的担忧——


    怎么才能在不得罪三位皇子的前提下,拒绝他们?


    容屏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这个帖子和其他帖子都不一样,这是一场巨大的危机,这可不是裴承诀他们那样的帖子,这是来自皇子的,也可能是未来天子……


    夺嫡从来都不是好参与的。


    容昭见他忧虑,安慰一句:“父亲莫要担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且等明日见一见五皇子。”-


    第二日。


    张长言一大早便来安庆王府找容昭。


    这一天他换了衣服,洗干净脸,雄赳赳气昂昂便来了。


    他知道容昭奸猾,所以他打定主意,今天说什么都没用,必须立刻拿到钱。


    除了钱,一切免谈。


    然而——


    张三:“什么?!容世子不在?”


    他咬牙切齿,怒道:“他找谁去了?我这就去找他!”


    甭管是和谁见面,他都得把人揪出来,拿到钱!


    这京中,难道还有他张三不敢得罪的人?


    下人:“五皇子。”


    五皇子的邀约并不隐秘,皇子府的人亲自前来下帖,有能力的人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所以容昭也没让人瞒着张三。


    张长言:“……”哦,他还真不能揪出来。


    张长言气得眼前发黑,他现在怀疑容昭不想给他钱!!


    容屏随从这时突然道:“世子说,若是张三公子提前到来,便在福禄庄等他,账房已经候着,等世子回来,签过字,便将分红结给三公子。”


    张三:“……”


    他拍了拍胸口,“早说嘛,真是吓死我了。”


    说完,他抬脚走向马车,背影都带着股与平常不同的味道,相当有自信了。


    ——可能是终于要摆脱困境的自信。


    张三迫不及待,早早便要去福禄庄等着。


    马车上。


    张长言:“玉竹你等着,今日结了钱,我们就去福禄轩大吃一顿!”


    玉竹声音激动:“唉。”


    张长言:“我还要去做两身衣服,再赌上两把。”


    玉竹狂点头。


    张长言:“我要去将……”


    ……


    在一声声畅想当中,两人美滋滋赶往福禄庄-


    容昭不是故意躲张三,做生意重要的信誉。


    她想做这天下最大负债人,必定是要有信誉才能无往不利。


    信誉是一个人的招牌。


    容昭要挖的坑是所有人心甘情愿跳的坑,容昭要画的饼是所有人吃了还会说好吃的饼……


    所以,她真不是故意躲张三,也没必要躲那家伙。


    眼下见五皇子最重要,裴钦和她约的是午饭,但容昭为表诚意,便早早到了福禄轩,也正好要处理许多福禄轩的事情。


    一家刚刚开业的大酒楼,古掌柜便是做得很好,前期也还需要她掌舵。


    简单处理了福禄轩之事,听说乐亲王他们到了,容昭立刻上楼。


    雅间是五皇子定下,此时五皇子已经在里面等着她。


    穿来这么久,容昭只与二皇子有过马车上一面之缘,而当时,也并未看清对方长相,这五皇子是她要见的第一位皇子。


    容昭整了整衣服,神情平静地踏上四楼。


    乐亲王在入口处等着她。


    一见到容昭,他立刻迎上来,满脸带笑:“哈哈,容世子,你可算来了。”


    “容昭见过乐王叔。”容昭微笑行礼。


    乐亲王迎上来是表示亲近,但她要是不行礼,那就是不懂礼数。


    果然,见容昭行礼,乐亲王笑得越发温和,脸上的褶子都带着笑意:“我今儿还是第一次来这福禄轩四楼,九天揽月,果然名不虚传,容世子,你怎有如此多奇思妙想?”


    乐亲王惊叹中带着满意。


    没有来过四楼的人,只知道四楼神秘,却不知道其中细节,而一旦来过,便会立刻将这里列为重要会客酒楼。


    福禄轩正面有三道门,一道进一楼,左右上二楼、三楼。


    而这到四楼的门,竟然是在福禄轩背后!


    与前面相反,后面的门十分低调,他们刚到后门口,立刻便有福禄轩的侍者将他们迎下马车,带他们进入大堂。


    后门进入的大堂是空荡荡的,隐约能听到一墙之隔的前面十分热闹,可那热闹都被墙壁拦着,不会被人看到。


    四楼四个雅间,也并非是一条楼梯上去,而是大堂四个角,四个门上去。


    大抵福禄轩做了安排,错开他们进入时间。


    乐亲王与五皇子被领着从一道楼梯上去时,他们的马车已经被福禄轩侍者牵走了,后门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他们来过的痕迹。


    ——当然,若是有心人并非查不到。


    可真正绝密会谈的地方,也不会选在京中酒楼。


    只是在酒楼雅间的基础上,再添隐秘,让人十分满意。


    而从独属于雅间的楼梯上来是一条走廊,这走廊为了隐秘,被包在内部,原以为需要点灯,万万没想到,走廊头顶是透明的!


    ——用琉璃做了顶!


    这琉璃似乎被更改过,更能透光,而且上面贴了些东西,不知晚上是何景致,白日里却是能透过光,在地上印上一幅幅图画。


    “刚刚五皇子还赞了这走廊,委实令人惊叹。”乐亲王与容昭往雅间走去,嘴里不断赞美着。


    容昭轻声道:“晚上会更加好看,这条走廊上,会映出星河,头顶月亮,走在星河之上,才可称为九天揽月。”


    乐亲王嘴角弧度越发上扬,捋着胡须,满脸笑意:“好!这福禄轩四楼可真是好,怪不得四楼比下面三楼抢得还要厉害,等以后见识四楼的人更多了,估计会抢得更厉害,贤侄不让金牌会员随意预定四楼是对的。”


    上了四楼才知道,四楼也并非完全一人一位,除了一百多种选择外,福禄轩提纯过的酒水、从其他地方采购的昂贵酒水菜品,还能单点。


    只要客人出钱,这四楼应有尽有。


    ——这无疑是有权有势之人、会见重要客人,最好的选择。


    两人说话间,快走到雅间门口。


    乐亲王忍不住道:“雅间里面更是别具匠心,许多设计巧夺天工,世子当真是费心了,本王有预感,这福禄轩定能传唱千年!”


    他刚刚已经看过雅间,确实十分惊艳,看得他与五皇子啧啧称奇。


    算起来,乐亲王是第一个登上四楼的亲王,他有些迫不及待想知道那三个老家伙的反应,以及宣称四楼不值那些人的反应……


    容昭笑着点点头:“也是王叔们的功劳,这福禄轩生意鼎盛,王叔们也收获颇丰。”


    花花轿子人抬人,容昭这种话说多了,这些亲王们也就信了。


    而且,福禄轩要扩张,一时半会拿不到钱,就干脆不断从语言上帮这些亲王与福禄轩建立联系。


    果然,乐亲王笑得越发灿烂、得意。


    两人走到雅间门口,乐亲王稍稍严肃了些,却还是难掩笑意:“五皇子是性情中人,而且礼贤下士,很是欣赏贤侄,你们年岁相当,想来应是能聊得不错。”


    五皇子确实算与容昭年纪相当,他今年十九岁,三皇子已经二十六,而二皇子则是而立之年,相较而言,五皇子是容昭的“同龄人”。


    乐亲王这么说,也是拉近容昭与五皇子的关系。


    容昭不答,只是笑着颔首。


    雅间门大开,两位福禄轩侍者以及五皇子手下垂着头退到旁边的小隔间。


    乐亲王伸出手:“贤侄,请。”


    容昭眼中深邃,微笑点头:“王叔,请。”


    两人才刚刚踏入雅间大门,便听到一道清朗的男声响起:“王叔,容世子,你们这地方真是有趣,这叫什么?为什么坐着这么舒服?”


    两人看向雅间内,一个穿着常服的男子正坐在模样奇怪的“长椅”上,语带好奇,扭来扭去,似乎很是新奇。


    乐亲王不懂,只能看向容昭。


    容昭笑道:“回五皇子,此为沙发。”


    两人已经进入雅间,雅间内的全景自然映入眼中。


    德顺轩的雅间就很不错,京中许多茶馆酒楼,为贵人们设计的雅间都很美,但却都没有福禄轩这种独特风格,让人难忘。


    雅间是个一室一厅,“一厅”放着大圆桌,用来吃饭,大圆桌外面是古代版“沙发”,客人可以稍作休息。


    “一室”是榻榻米设计,与“一厅”用屏风隔开,用来喝茶,头顶与走廊相似,是盖着琉璃,晚上能看星空,与客人畅聊,而白日可以拉动一旁的绳索,遮住琉璃,不晒到下面的人。


    此时并未遮挡,阳光从上方撒在屋内,让房间越发干净明亮。


    侧前方还有一道推拉门,外面是一个摆放着“吊椅”的大露台,走到边缘处,可以远眺京城,也可往下看街道。


    周围种满了花花草草,以花墙竖起,避免客人掉下去。


    ——其实就是现代网红风装修。


    但在这个时代,却是十分新奇,见多识广五皇子都一脸兴味,更别说其他客人。


    福禄轩的四楼,神秘之中,确实是更令人向往。


    如今尚未打出名气,再过些时日,这四楼怕是要被抢疯,千金难求。


    容昭回复之后,坐在沙发上的五皇子便抬头看了过来。


    今日阳光明媚,露台推拉门开着,榻榻米上方也并未遮挡,照得屋内宛如室外,一览无余,而容昭此时一袭青衫站在门口,嘴角含笑。


    她个子不高,但气质很好,她站在门口,风从露台吹进来,带动青衫,她含笑而立,额间红痣明显,如玉的脸映在阳光之下,眸中熠熠生辉。


    裴钦脑海中突然产生一个奇怪的怀疑——


    九天揽月,莫不是揽了月中之人?


    裴钦是个爱美,但此时此刻,他只觉府中那些美人都在此人面前逊了色,这样的人面前,其他人只会显得黯淡无光。


    他猛地站起来,紧紧盯着容昭,眼中惊艳毫不遮掩。


    容昭微微皱眉。


    来之前安庆王给他科普过五皇子,不过,这些年容屏装死,对五皇子了解不深,只说是个聪明的人,有些好女色。


    没想到对方竟是这样……


    裴钦无疑是个英俊的人,十九岁的少年郎,带着阳光与朝气,干净清朗,与匆匆一面的裴铮完全相反,也与裴关山、裴承诀皆不相同。


    被这样的人“痴痴”盯着,其实并不恶心。


    但容昭却知道——


    糟了。


    她深吸一口气,弯腰行礼,掩住眼中锋芒:“容昭见过五皇子。”


    “快、快免礼!”五皇子几步上前,便要去扶容昭。


    容昭侧身避开,微微笑:“五皇子。”


    裴钦和张三他们不一样,裴钦既然好色,又是皇子,定然是阅女无数,她绝对不能让他近身。


    容昭现在还未成长起来,被五皇子看出端异,那就是把命捏到了别人手上。


    见她避开,五皇子微微皱眉:“怎么?容世子这是不喜本皇子?”


    他虽然皱眉,却一点也不生气,面对这样的玉人,他气不起来。


    五皇子是个颜控,对长得好看的人,他能宽容数倍。


    容昭摇头:“并非,容昭常年于家中,久不见人,不喜与人太过亲近,还请五皇子宽恕一二。”


    说完,她不等五皇子回答,走向圆桌:“五皇子第一次来福禄轩,尝尝我们福禄轩的酒菜吧,若是不好,可一定要提些意见。”


    “福禄轩的酒菜非常好,五皇子一定会喜欢的。”乐亲王说着,便要走过去坐下。


    然而五皇子拦住他,笑道:“王叔,我与容世子有些要事商谈,王叔先去三楼用膳,回头裴钦再单请王叔?”


    乐亲王:“……”


    ——合着这顿饭没他的呀!


    乐亲王还以为能在四楼好好吃顿饭,结果现在五皇子撵人了……


    容昭:“五皇子,要不王叔还是留下一起用饭,等——”


    裴钦看向乐亲王,给他使眼色。


    乐亲王心中遗憾,不断叹气,到底还是给五皇子一个面子,摆摆手:“本王正好有事,五皇子与贤侄吃吧,我们他日再聚。”


    说完,他便走出雅间,有些不高兴。


    他心道,明明福禄轩那么挣钱,日进斗金,为何他想在四楼吃顿饭,还得靠蹭五皇子的?


    偏偏过分的是,五皇子不给他蹭!


    他今天这么积极,就是想蹭顿饭,没想到只能饿着肚子回府。


    乐亲王气冲冲离开。


    至于去三楼吃饭?


    压根儿就没有提前定位置,他能吃到才怪!


    而且,乐亲王府最近银钱有些不凑手,六十两银子吃顿饭,还是要稍稍迟疑一下……


    算了,还是回府吃吧。


    虽说府上最近正在省钱,膳食一般,但总不能饿肚子吧?


    乐亲王走了,房间里面只剩下容昭与裴钦。


    容昭眼神微沉。


    裴钦却是满意地走到容昭旁边,坐下,他此时顾不得乐亲王有些生气,他已被容昭占住了全部心神。


    乍然间被容昭的脸冲击,裴钦已经晕了头。


    他坐到最挨着容昭的凳子上,还挪了挪,身体靠过去:“容世子,钦竟不知你如此风采……”


    他的眼神有片刻迷离,也越发靠近容昭。


    容昭避了避,神情突然严肃起来:“五皇子邀我前来,就是这般待客吗?若是不喜容昭,也莫要折辱安庆王府!”


    这话已经有些严重了,换个脑袋清醒的皇子,再大的想法也得压下去。


    然而裴钦年轻,且现在已经昏了头,他竟一把抓着容昭的手,声音激动辩解:“怎会不喜?我一见容昭便很是喜欢,心如擂鼓……”


    他紧紧握着容昭的手,声音沙哑:“阿昭可要为我介绍一二,这福禄轩到底什么菜好吃?”


    桌上只有一张长长的纸,上面是福禄轩的所有菜以及单点的附加菜,还有一只鹅毛笔,可以将想要吃的菜勾出来,等人送上。


    容昭神情越发冷淡,“既要我介绍,那五皇子可先松开?或是五皇子自己吃吧,我且还有三皇子请帖。”


    脑袋再晕乎,终究是皇子,是要夺嫡的人,听到“三皇子”不可能再无动于衷,容昭这是下了猛药。


    裴钦一顿,脑子稍稍清醒,原本迷离的眼睛微微眯起来,“阿昭这是威胁我?”


    说话间,他的手到底还是缓缓放开,只是在放开的一瞬,他的手指摩挲,喃喃:“阿昭的手如女子般细腻,竟丝毫不似男子……”


    话音落地,他看向容昭喉结与胸。


    “砰——”


    容昭直接摔了茶盏,腾地站起来,面色十分难看,额头青筋凸起,像是怒极。


    裴钦一愣。


    容昭厉声喝道:“五皇子邀约,容昭欣然赴约,没想五皇子竟是动手动脚,这是将我当成什么人?我容昭虽年岁尚小,却自有男儿傲骨,容不得如此折辱!”


    “我……”


    容昭面沉如水,恼羞成怒:“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安庆王府就算势弱,世子也由不得这般轻贱,更由不得五皇子将我安庆王府脸面踩在地上!”


    她一甩衣袖,踩着碎瓷片大步离开,留下一句:“就此别过!”


    说完,人已经消失不见,怒气冲冲。


    裴钦下意识站起来去追,喊道:“容世子,等等!”


    容昭脚步不停,背影很快消失在长廊中。


    裴钦愣愣看着她的背影,半晌才捂着胸口喃喃:“便是发脾气也这般好看……”


    容昭离开四楼,她脸上的“恼羞成怒”褪去,但却依旧蹙着眉,面色微沉。


    她匆匆转到福禄轩正面,让无名牵马车走来。


    谢洪现在跟着她,自然很快看到,立刻迎上来,急切道:“世子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快便出来?”


    他神情焦急。


    饭都还没吃,这是不欢而散?


    架着马车的无名抬头往后看了眼,便正好看到追过来的裴钦,对方没注意他,视线焦急看着容昭。


    “容世子……”对方的声音响起,加快脚步。


    无名眉头瞬间紧皱。


    他伸出手,扶着容昭,迅速将她送入马车内,一抖缰绳,架着马车离去。


    五皇子裴钦追出来时,已经只剩下车屁股。


    裴钦跺脚:“怎跑得这般快!”-


    容屏没想到容昭这么快回来,而且面色不好看。


    他几步上前:“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快回来?”


    看了眼时间,这个点连饭都没吃,他忙追问:“是没见到人,还是不欢而散?”


    只有这两个可能,容屏希望是前者……


    “不欢而散。”容昭在椅子上坐下,扯了扯领口,让呼吸更加顺畅,她端起茶盏喝了两口,这才将呼吸放平,简单说了事情经过。


    谢洪当场便变了脸。


    容昭面无表情:“裴钦此人看到美色便有些昏头,亦或者其实也没把我们放在眼里,所以无所顾忌。若他只是好色也就罢了,我尚且能应对,可他阅女无数,我没办法和他周旋。”


    安庆王府到底如今低调多年,容昭就算被皇帝夸了一句又如何?能和皇帝最宠爱的小儿子相比?


    裴钦是四皇子夭折后皇上得的小儿子,最是宠爱,所以裴钦没那么顾忌安庆王府也正常。


    他若是单纯好色,容昭绝对能应对他,甚至容昭不介意用“脸”将他耍得团团转,谋取最大的利益。


    可裴钦还阅女无数,眼神好,她绝对不能和他久待,会被他看穿身份的!


    刚刚便是裴钦因为她的手细腻,不似男子,所以好奇想要深探。


    那时他还尚且没有怀疑,若是怀疑,定会很快看穿。


    容昭一秒都不能再留,必须离开,所以她装出“恼羞成怒”“不堪受辱”甩袖离去。


    原以为三位皇子中,最好应对的就是最年轻、城府最浅的五皇子。


    却万万没想到——


    于容昭而言,恐怕最难的是五皇子。


    她纵是有千般手段,玲珑之心,在五皇子面前,恐怕也没有多少施展机会!


    女扮男装再好,总会有些痕迹。


    而裴钦,就是能看穿这些痕迹的人。


    容昭虽然面无表情,眼神却幽暗而深不见底,脑海中思绪翻转,思索着出路。


    容屏愣了半晌,突然勃然大怒:“放肆——裴钦这竖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给张三发钱!


    张三:……谢谢,快饿死了。


    第38章 分红


    容屏是真的生气。


    容昭生气没办法在裴钦面前周旋, 而容屏是生气裴钦动手动脚,甭管他平时怎么骂容昭,这都是他的女儿啊。


    容屏摔了茶盏, 腾地站起来,咬牙切齿:“备车,我要进宫!”


    然而容昭拉住了他,摇摇头:“父亲, 冷静些。”


    容屏眼神冷冰:“我容屏是低调了这么些年, 但容家在军中的影响力还在,满朝武官, 当年大半与我容家有关,我且要看看,我是不是护不住我家女儿!”


    他甩开容昭的手,继续往前:“我容家满门英烈用血与性命换来的地位, 我容屏十七年隐忍, 可不是为了让人欺负你。”


    他是真要进宫, 脚都迈出门槛。


    容昭没动, 只叹口气:“正是因为容家满门英烈才换来的荣耀,父亲更不能轻举妄动,我相信父亲能为我做主, 但是,这不是明智之举,父亲息怒,听我说完。”


    容屏停下脚步,额头青筋直跳, 眼中是压不下去的怒气。


    容昭声音十分冷静:“父亲当然可以找到皇上,让他做主, 这种有损皇子颜面的事情,皇帝要遮掩,父亲可以硬来,逼得皇上惩罚五皇子。”


    “但如今局面复杂,我们一动,就给了另外两位皇子机会,狠狠对五皇子出手。届时,五皇子受了多大损伤,我们安庆王府就要承担皇上多大的愤怒。”


    容昭站起来,将容屏拉回来,声音依旧冷静:“我接下来还有许多安排,暂不能让皇上恶了安庆王府,五皇子之事,绝不能让皇上知晓,甚至都不能透露出去,让人借我中伤五皇子。”


    容昭不生气吗?


    因为她知道生气无用,作为一个商人,她是绝对不会做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事情。


    况且,这还不是自损一千。


    五皇子最多丢脸,最多丢了未来继承皇位的可能,而事实上,五皇子多半便斗不过他的两个哥哥。


    但安庆王府呢?


    他们府上还有“欺君大罪”,那可是能把安庆王府上下、她嫁出去的五个姐姐一家,全都送上断头台的大罪。


    就是不为自己,也得为这么多条命想想。


    五皇子也许能看穿她的伪装,在容昭没想到怎么应对五皇子之前,他们还不能和五皇子为敌。


    今日虽不欢而散,但只要不与五皇子对上,谋划一二,还能转圜。


    容屏看向她,抿了抿唇:“就这么放过他?”


    按理来说,容昭本该是最生气的那个人,但她冷静到让容屛觉得不可思议,便也压下滔天怒意,不至于莽撞行事。


    容昭笑了,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一片冰冷:“我不收拾他,是我现在还没能力收拾他,不是我不想收拾他。”


    成大事者,若是眼下一点气都忍不得,如何走得远?


    君子报仇尚且十年不晚,何况容昭。


    那眼中的寒芒,便是安庆王都忍不住后背一寒。


    他深吸一口气,又呼出,顺着容昭的力道坐回来,但依旧还带着气:“就忍着?”


    “也可以先出出气。”容昭递给他一杯茶水,勾唇,“父亲在武官中不是还有许多熟人吗?那便给裴钦找些麻烦,让他自顾不暇吧。”


    裴钦现在恐怕会盯着她,若是能给他找些麻烦,让他自顾不暇,也就暂时顾不得容昭,给容昭留出想解决办法的时间。


    ——就看容屏能调动的势力,能不能给裴钦制造大麻烦了。


    ——越大越好。


    容屏闻言,颔首,咬牙切齿:“好,我定要让他后悔!”


    与此同时。


    安庆王府后门外,无名站在树下,抬手,两根手指曲起,吹响口哨,而后树梢微动。


    无名:“给裴钦找些麻烦。”


    他的眼神冷淡,清冷的脸上明明没有表情,却满是寒意。


    说完,他并不抬头,反而抬手拉了拉脖颈上的围巾,遮住半张脸,这才抬脚往后门口走去。


    ——恢复成那个不露正脸的车夫无名-


    张丞相府。


    “真的?!”张丞相猛地站起来,一脸激动。


    下人点点头,压低声音:“据我们收到的消息便是如此,不知发生了何事,五皇子与安庆王世子不欢而散,容世子先离开福禄轩,随后五皇子离开,都未在福禄轩吃饭。”


    张丞相那张严肃的脸露出笑容,语气轻松:“这容昭到底还是年轻,做出福禄庄和福禄轩后,难免得意,竟抛下皇子,率先离去……这是开罪五皇子呀。”


    张长知好奇:“他先离开,是不想投靠五皇子?”


    张长行:“那他这是要投靠二皇子或者三皇子?不看好五皇子?”


    张丞相摇摇头:“他要是选皇子投靠还好,就怕她没选皇子,还没得罪人……那就难办了。如今这样,终究是年轻气盛坏了事。”


    “父亲,那我们应该怎么做?”


    张丞相:“查!先查他和五皇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容昭先行离开,很可能是五皇子做了什么,若是能查到,可助另外两位皇子对付五皇子。”


    张长行疑惑:“我们为什么要对付五皇子?”


    张丞相瞪他一眼:“你蠢啊,我们对付的不是五皇子,是容昭,五皇子如果因他而受了责难,皇上与五皇子都会恶了他,这便是我们的目的!”


    到底是老奸巨猾的政客,容昭拦着容屏的理由,便是他想到对付容昭的招数。


    也幸好容昭拦住容屏,否则都不用张丞相算计,局面便倒向最糟境地。


    两人恍然大悟。


    张丞相收回视线:“那容昭近些时日在京中名声大噪,临府福禄轩即将开业,届时名声会传得更广,我们若是不杀一杀这个风气,难道还真要让他扬名天下?”


    说到这里,他又笑:“不过到底是年轻啊,给了我们机会。若是我,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与五皇子不欢而散。”


    张长知立刻上前,笑道:“是呀,那容昭近日声名赫赫,人人都捧着他,倒是将他捧高了,竟如此不给皇子面子。”


    张长行有些困惑:“五皇子向来喜欢长得好的,那容昭模样出众,按理来说,会与五皇子关系——”


    声音戛然而止,张丞相与张长知猛地看向他。


    张长行一怔。


    张丞相站起来,在书房踱步,脸上带着兴奋:“对!五皇子好美色,容昭又长得出挑,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容昭与五皇子不欢而散……”


    这话是疑问句,但他却似乎有了答案。


    张长行一惊:“怎么可能?五皇子如此无所顾忌吗?!”


    这种夺嫡关键时候,五皇子是疯了才会这样?


    他虽然好美色,但也是个聪明人,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张长知摇摇头:“也不一定,若是五皇子实在喜欢,昏了头,也有可能做出失礼的行为。”


    张长行皱着眉:“容昭又不是女子,五皇子怎会……”


    顿了顿,他又道:“况且,就算五皇子一时昏了头,容昭也可威胁一二,让五皇子老实下来,怎么就直接不欢而散?”


    他还是不相信五皇子这么大胆,也不相信容昭应对不了。


    事实上,张长行的猜测没错,容昭用“三皇子”威胁,五皇子到底撒了手,若是再言辞犀利些,五皇子的理智也能慢慢回归。


    可他猜不到,容昭是不敢再与五皇子待下去,只能“不欢而散”。


    闻言,张丞相停下脚,拧眉思索:“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能肯定是这个原因……”


    想了想,他看向张长知:“我会让人打听五皇子那边态度,你们想个办法组局,让五皇子与容昭遇上,观察一二,若是真因为五皇子失态,那便是我们对付容昭的机会!”


    张长知立刻点头:“孩儿知道,只孩儿与容世子不熟,恐需要老三牵线。”


    老三……


    张丞相眉头一皱,心情就不太好了,声音犀利:“老三呢?怎么又不在府中?”


    张长知摇摇头:“不知,今儿一大早老三便出去了,我们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这不成器的东西!”张丞相骂道,“整日里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成天找不到人,就知道要钱,他是不是沾了不该沾的东西?”


    张长行:“据孩儿所知,老三最近花钱是费了些,却并非沾上不好的东西,他近些日子,总是跟着那容昭在跑……”


    张丞相眉头皱得更紧了,面色难看,“让他盯着容昭,消息一个没有,还整日乱跑,花钱无度,去把他抓回来,我要好好收拾他一顿!”


    张长行:“是。”


    张丞相还在骂:“那容昭好歹还有些名声,有些产业,他有什么?跟着容昭也没学到点什么,若不是他姓张,我还当他是安庆王府安插的奸细!”


    不得不说,张丞相差点就真相了。


    张三姓“张”,但他也可能是“卧底”……


    等到张丞相又去宫中时,张二少爷张长行收到了一个消息。


    小厮附耳低语几句。


    张长行眉梢一挑:“真的?他真欠了钱?”


    小厮重重点头。


    张长行眉头皱在一起。


    旁边,张长知疑惑:“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张长行神情凝重,缓缓开口:“老三在外面欠了不少钱。”


    张长知大惊:“怎么回事?他莫不是沾上了什么不好习惯?!”


    张丞相虽然将他们管得严,不给多少钱,但终究是张丞相府的人,不至于出去欠钱啊。


    张长行摇摇头,简单解释。


    他一直觉得老三有问题,很早之前,早到老三第一次与容昭接触,也就是那次强闯安庆王府。


    后来他让人盯着老三,发现老三鬼鬼祟祟,而且似乎……特别缺钱。


    某次德顺轩吃饭花了九十两银子,竟还让他去给钱。


    而且,老三似乎行事也变了,极其节俭,还总试图从他们这里薅些东西,又总是早出晚归,时而神采奕奕,时而垂头丧气。


    极为反常。


    与张丞相一样,张二也怀疑过张三是不是沾上不该沾的。


    比如说迷上了青楼某位娘子,或者沾惹上了“赌”,可是根据调查,张长言好久都没在这些地方出现过!


    曾经,他还时不时出现在那些地方玩上一玩。


    如今却是绕道走,从未去过。


    张长行一直没猜到理由,但今日小厮调查到的消息竟然是:张三公子还在外面欠了几千两的高利贷,而他本人,如今正在福禄庄。


    张大公子听完困惑了,一脸茫然:“他是有些不对,我也看出他似乎缺钱花,但我只当他是出去玩了,可他吃喝玩乐,全都没再碰,怎么就那么缺钱?又怎么欠了那么多钱?”


    张长知不知道,让富二代最快败家并非是吃喝玩乐,而是——投资。


    不怕富二代败家,就怕富二代创业!


    张长行神情严肃,声音冰冷:“甭管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绝对与那容昭有关。”


    张长知也严肃了脸,咬牙:“你快去把他弄回来,审问清楚。”


    张长行迟疑片刻,到底还是说道:“大哥,你说……他是不是与容昭合伙做了什么生意?钱是投在生意里面?”


    除了这个猜测,他想不到其他。


    而且,四大亲王便是例子,很容易联想。


    张长知一怔,随即皱眉:“老三是疯了吗?竟然和容昭合作!”


    他叹口气,摇摇头:“做生意也不行,你又不是不知道父亲多讨厌容家,怎能让老三与容昭做什么生意?”


    张长行跟着叹气:“唉,我也是这般想的。”


    张长知立刻吩咐:“你且去将人抓回来,若是真投了什么钱,全都拿回来,我们家不能与容昭搅合在一起。”


    张长行重重点头,随即深吸一口气,神情严肃——


    “备车,去福禄庄。”-


    福禄庄。


    天色渐暗,张长言从早上一直等到了下午,也从一脸激动等到了一脸幽怨,从盘算如何花钱到纠结能不能拿到钱……


    此时,他坐在福禄庄会客厅,趴在茶几上,念了一整日——


    “容昭怎么还不回来……”


    “容昭怎么还不回来……”


    “啊,容昭怎么还不回来!”


    ……


    玉竹掏了掏耳朵,声音有气无力:“三公子,你嗓子都念哑了,安静一会儿吧。”


    念叨的少爷不累,他这个听着的小厮都累了。


    张三嗓子确实已经哑了,撑着个鸭嗓:“容昭啊,你怎么还不……”


    门口,同样被念得脑袋疼的福禄庄下人扬声道:“世子来了!”


    话音落地,脚步声响起。


    而张长言直接从椅子上一跃而起,灵活得像只猴子,眼睛放光,盯着门口:“容昭,你终于回来了!”


    他几步上前,热切迎过去。


    不得不说,能让张三等一天还不敢生气的,大抵只有他的欠债人容昭了。


    容昭正好踏入门中,淡定地点点头,直接走了进来,在上首坐下。


    张三凑过去,咬牙切齿:“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一天,你是不是不想还我钱,我告诉你——”


    容昭抬手,福禄轩账房端着一盘东西上来,放在桌上。


    张长言愣愣看着,有些茫然。


    容昭揭开红布,上面是账本,下面银两,她拿起账本,扫了一眼确定无误,而后道:“因着月中盘账麻烦,所以没给你结钱,以后也如今日,统一月底盘账时结钱。”


    她抽出一张写好的收据,往前一推:“上月与这月一起结算分红,你占四成,一共是八千五百六十七两四钱,账本你今日应当已经看过,如果无异议,这里是收据,你签个字。”


    张长言:“……”


    他整个人都怔住了,看看容昭,又低头看看收据,再看向白花花的银两……


    这么容易吗?


    他已经脑补了很多哀求、威胁、吵架桥段,甚至脑补了容昭不给钱的“一二三”种情况,还想好了如何逼着容昭给钱。


    结果,容昭一出面就给?


    爽快到让穷了这么久的张三觉得不真实,甚至一度怀疑自己在做梦。


    容昭手指在桌面敲了敲:“签字,拿钱。”


    张长言动了,却不是签字,而是几步上前,将手盖在容昭脑门上,摸了摸,一脸疑惑:“这也没病呀……那怎么会这么爽快?”


    容昭面无表情:“我今日心情不好,你要是再废话下去,我也不知道我会做什么。”


    说话间,她的视线看向盘中一锭锭银两。


    张长言:“!!!”


    他猛地缩回去,老老实实坐在容昭对面。


    张三拿起笔准备签字,低头,而后倒吸一口冷气:“八千五百六十七两四钱,竟然这么多钱!”


    刚刚容昭说出银钱数量时,他正在震惊容昭的爽快,这会儿才正式将注意力集中在分红数目上,整个人又被数字惊呆。


    容昭神情平静:“这两月最多,后面每月分红就会少很多。”


    福禄庄是预定制,而古代人向来会提前很久定下日子,福禄庄这两月正热门,很多人下定,所以这两月分红会比较高。


    接下来随着宴席承办,虽然客人还会陆陆续续结算后续的钱,却也有许多承办宴席的花销,到时候分红便没有这两月这么多。


    不过,终究是门非常赚钱的生意。


    闻言,张长言并未失望,反而颤抖着看向那个数字,连签字的手都在颤抖,他的背后,玉竹也激动得面红耳赤。


    抖着手签完,他将收据推过去,立刻又将那盘银子拉到面前。


    ——终于!


    他的一双眼睛痴痴盯着银两,这一瞬间,他像是喝醉了般,一脸迷离。在他眼中,这些银子都在闪闪发光,而他的眼中热泪盈眶。


    容昭:“……”


    半晌,她吐出两个字:“出息。”


    张长言头一抬,瞪她:“你懂什么呀,你知道我这小半年过得是什么日子吗?你知道我有多穷吗!”


    说着说着,他抱着银子就哭了,嗷嗷哭:“呜呜呜,你什么都不知道,一开始我偷偷摸摸挪用家里钱,后来为了填上坑,我将我所有家底掏空,又把我的所有东西都拿去当了,管母亲和两个哥哥要东西当掉,还将狐朋狗友借了个遍,甚至逼得没办法,去借了放贷人的钱,你知道利息有多可怕吗!”


    容昭:“……”


    她默默给他递了条手帕。


    张三一把抓过,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继续嚎:“打从那天起,为了还利息,我每日省吃俭用,一文钱也不敢花,问母亲与父亲要钱出去吃饭,却是出去到处蹭饭,蹭得我那些狐朋狗友都不理我了。”


    容昭:“你——”


    张三:“你住口,听我说!”


    他继续:“再后来,我把我房间东西都当空了,甚至差点从家里偷盘子出去当!我还去我两个哥哥屋里薅东西,刚刚薅走,立刻就出门当了还利息,片刻不敢留。”


    容昭:“我——”


    张三:“我让你别说话!”


    他继续擦眼角:“这些苦憋着太难受了,我必须全都说出来。你知道我多惨多缺钱吗?我堂堂张丞相家三公子,竟然没钱吃饭,你看看我,我都瘦了好几圈了。”


    容昭:“你——”


    张三一抹脸,嗅了嗅手帕,喃喃:“还怪香的。”


    说完,他顺手塞进怀里,又伸出手,一个个抚摸银两:“好在,这样的日子总算熬出头,这么多钱啊!有了这笔钱,我张三的苦日子总算过去了。”


    容昭已经不想说话了。


    张三摆着手指头,激动盘算——


    “我已经想好了,这些钱中,还了高利贷,给我那些狐朋狗友换一部分钱,还剩下一千多两……”


    “我要在接下来的一个月中,天天顿顿福禄轩,吃好、吃饱、吃个够!”


    “至于剩下的欠款,等下个月分红再还给他们,余下的钱,再将那些当出去的东西,一一赎回来。”


    “等攒够五千两,我便要去福禄轩办一张金卡,天天顿顿去吃。”


    张长言盘算的美极了,仰天大笑:“哈哈哈,我张三的日子总算苦尽甘来,从此以后,好日子就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以为加更过后,要很久才用加更。


    结果你们有点强呀,营养液都快加更了……


    第39章 三合一


    张三笑得十分猖狂, 颇有种“小人得志”、“翻身为主”的反派嚣张感,脸上早已没有任何悲伤,只有得意。


    “是吗?你好日子来了吗?”一道男音悠悠响起。


    “那当然!”下意识应下后, 张长言一怔,只觉这声音有种莫名的熟悉。


    他看着对面的容昭。


    容昭也正看着他,眼神同情,抬了抬下巴, 示意他往后看。


    张三有些愣神, 茫然回头,他抬着头, 视线正好对上门口站着的——二哥张长行。


    他眨了眨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


    随即,他又扭头看向容昭,再看向张长行,终于确定:没有看错, 确实是他二哥来了。


    张长言的瞳孔一缩, 脸上的震惊抑制不住, 他猛地看向容昭,用眼神表示:你为什么不提醒我?!


    他刚刚都说了什么?


    不仅抖出了自己与容昭的合作,还抖出了这段时间的所有经历与心路历程!


    而现在, 这些全都被他二哥听了去!!


    ——完蛋了。


    容昭面无表情:“我一直想说,但你没给我机会。”


    这里是福禄庄的会客厅,也是客人们预定的地方,所以就设在福禄庄入口不远处,当然, 张二来时,石头站在门口给容昭示意过。


    是容昭没有阻拦,她并不介意张二的到来,甚至还挺欢迎。


    只是张长言倾诉得过于“入神”,没发现门口的张长行,也没给容昭插话的机会。


    张长言:“……”


    想想自己说了什么,又想想现在的处境,他这回是真想哭……


    张三目光呆滞,僵硬地缓缓扭头,看向后方,声音颤抖:“二、二、二哥……你怎么来了?”


    张长行面无表情:“我若是不来,还听不到这么精彩的故事,老三啊老三,你可真是出息。”


    说着,他走了进来。


    张长行没有听到全过程,他是从张三开始诉苦听起。


    而张三确实很出息,这个纨绔三弟,竟然背着他们偷偷摸摸搞了个大的,听听他刚刚讲述的过程,好几个月前,张三竟然就与容昭合作了!


    更厉害的是,这几个月他竟真能瞒天过海,哪怕欠着外债,也能対付过去。


    ——出息了,老三。


    话是这么说,可张长行脸色并不好看,带着怒气走进来,狠狠瞪了张长言一眼,吓得张三缩了缩脖子。


    好在,来之前他和老大就猜过张三与容昭合作,所以并非毫无准备。


    张长行看向容昭,面无表情:“容世子,你哄得老三与你合伙做什么生意?刚刚你也听到了,老三这几月委实过得辛苦。”


    容昭挑眉,笑了:“张二公子,话不能这么说,什么叫做哄得三公子与我做生意?是我与三公子有些交情,而他求着入股,我才勉强答应他。”


    张长行想要嘲讽,却听容昭淡淡补充:“否则,福禄庄这么好的生意,怎可能让三公子占四成红利?”


    张长行的嘲讽瞬间噎住,他瞳孔一震,不可置信地拔高声音:“什么?福禄庄?!老三是福禄庄那另一个股东?”


    张家与愉亲王关系好,四大亲王都知道福禄庄背后还有一人,极有远见,提前投资福禄庄,只他们不知道是谁。


    也因此,张家人也知道还有一个股东。


    现在张二却发现——


    原来那神秘股东,竟是他们张家三公子?!


    张长言听到这里,顿时快要哭了。


    他的身份,终于可以揭开。


    张长言重重点头,看向张长行,拔高声音:“是的,二哥,我张长言便是福禄轩另一位神秘股东,是第一个与容昭合伙做生意的人,也是那极有远见的‘投资人’!”


    说完,他下意识扬了扬下巴。


    张长行闻言,震惊收敛了些,照着他脑袋呼了一下,面无表情开口:“那又如何?你还不知道我们家的情况吗?父亲要是知道,腿都给你打折!”


    想到老爹,张三抱着脑袋,脖子缩回去。


    确实可能将他腿打断,虽说福禄庄有利可图,但张丞相一门心思搞垮安庆王府,估摸着再大的生意也不会让丞相动容。


    而且,他还曾经当“卧底”,偷偷保护福禄庄……


    这些若都是被张丞相知道,肯定狠狠收拾他。


    张三眼神哀求:“二哥,你莫要告诉父亲。”


    张二不理他,只看向容昭,深吸一口气:“哪怕是福禄庄,我们张家也不能与容家合作,世子还是将老三的投入还给他,退了股份。”


    张三想说话。


    张长行狠狠瞪他一眼,吼道:“你给我闭嘴!”


    容昭见此,倒是不生气,只是淡淡道:“哦?真要退股吗?”


    张长言猛地摇头。


    张长行摁住他,语气坚定:“对。”


    容昭轻笑:“我容昭不是坑兄弟的人,当初福禄庄已经建好,摆明了是大赚特赚的活计,张三公子想要入股,容昭也看在兄弟之情,同意了他,甚至分他四成股份……”


    张长行不明白容昭为什么说这些,眉头皱了皱。


    张长言还在狂摇头,写满了対“退股”的抗拒与不愿。


    吃了这么久的苦,他怎么可能现在退出?


    容昭却是话音一转,奔向主题:“所以,三公子想要退股随时都可以,三公子入股两万两,占四成股份,上月与这月分红,一共八千五百六十七两四钱,刚刚已经给了三公子,我再退三公子一万一千……”


    话还没说完,张长行拔高声音,不可置信:“不到两月,便分了近万两?!”


    ——他没听到张长言分了多少钱,进来后因为生气,也没去看。


    此时听容昭说起,他震惊地看向张长言抱着的盘子,里面一个个银锭子,十分亮眼,引人瞩目。


    张长行惊呆了。


    才两月便有这么多钱,若是再多拿一段时间分红,别说两万两,便是五万两、十万两……也是有可能啊。


    张长行并不知道这两月最多,但就算知道,也不在意。


    这两月最多,后面也不少,不到两月回来近一半,这样的巨大利润,谁见了不眼红?


    他咽了咽口水,突然就沉默了。


    容昭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嘴角,神情却依旧认真,示意张长行先坐下,“二公子你先坐,退股的话,我们算一算到底退多少,只要三公子将欠条还与我,股份随时可退。”


    张长言拔高声音:“不退!我绝対不退!”


    容昭神情淡淡:“我本意是带你发财,不过你们张家人始终惦记着旧怨,那我也没得说,我再退你一万一千四百二十三两六钱,我们两清。”


    张长言不干。


    张长行也下意识道:“不行,这八千多两是分红,老三这段时间受了苦,为何要算在里面?”


    容昭笑了,笑容嘲讽:“二公子,你这账也太会算了吧,不到两月便想白得八千多两,这是痴人说梦!分红可以不退,那合伙做生意的投资钱,你可曾听过能退的?”


    张长行被噎住。


    容昭冷笑:“赢了算你,输了算我,账没有这么算的,我好心带你张家赚钱,你却如此不识好歹,不用多说。”


    她抬手,怒而扬声道:“来人,再送一万二千两过来,今后福禄庄以及扩建的福禄庄分庄,都与张家无关!”


    张长言急了:“等等,我不退!”


    便是张长行也下意识道:“等等。”


    张长言看向他哥,终于忍不住吼道:“二哥,你别管我!你是不是傻,天上下银子雨的好事你也往外推,容弟与我关系好,肯带着我,你干嘛坏我好事,这件事无你无关,你别插手。”


    被老三骂傻子,张二没有生气,他此时满心纠结。


    若是分红不是这么惊人的一个数字也就罢了,他肯定为了张家不与容家搅合,为了父亲不生气,让张**股。


    可这是一月近五千两的巨大利润啊!


    这年头,不贪不受贿,正常做做生意,一个月想要五千两,简直是痴人说梦。


    更别说容昭刚刚话里的意思……


    他虽然正晕着,却也清楚听到容昭说“扩建的福禄庄分庄”。


    这是不是意味着,福禄庄会像福禄轩一样,在其他地方也开店,而后,赚取更多的钱,那分红是不是也会更多?


    两万两的投入,是不是很可能不到半年便回来,后面月月暴利?


    想到这里,不怪张三,张二都激动到眼红了!


    ——银子雨,这是真的银子雨啊。


    张三也激动地看向容昭,眼睛亮晶晶的:“福禄庄还有扩建吗?怎么扩建?这庄子已经很大了!”


    容昭闻言,云淡风轻回道:“近日总有客人因为预订不到想要的日子而不满,还有一些捧着白花花银子的商贾、豪绅,因着完全没有空档,只能将他们推出去。”


    “我便想着,京城可以再建一家福禄庄,与这边同样酒菜,却完全不同的景致风格,不仅能承办更多宴席,客人可以挑选景致,宾客们也能有些新意。”


    张长言眼睛一亮。


    容昭再补上一句:“还有其他府城豪绅们询问过,我想着,若是京城另一家福禄庄顺利的话,未来也可像福禄轩一样,铺向整个大雁朝。福禄轩已经打响名气,福禄庄再开过去,便会极为顺利。”


    张长言顿时兴奋,张长行此时和老三难得脑回路同频,脑海中闪过同样的内容——


    好多钱,好多钱,好多好多钱!


    一家福禄庄已经如此,那未来数家呢?


    张三觉得自己这四成股份实在是值钱得很,才两万两成本,若是按照容昭预设,未来也许每月都能有两万两。


    容昭这时看向他们,蹙眉:“所以到底退不退,张三,你把欠条带着没?”


    “不退。”张三抱着银子,语气坚定,“绝対不退!”


    容昭又看向张长行,摆出不耐烦的态度:“二公子呢?三公子的话到底作数不作数?若是张家不同意,我现在退给你,我可不想过段时间又有人来找我退股,麻烦得很。”


    有时候投资便是如此,好项目就得“傲慢”。


    你越是追着别人要投资,别人越是不愿意投,觉得有坑,但若是你显得傲慢,高兴他们退出,他们反而不愿意退,甚至追着投资。


    更何况,这确实是有利可图的生意。


    张长行已经说不出拒绝的话。


    但是——


    这生意到底是老三的……


    这生意若是他的,他也会如同老三一样,坚决不退。


    可这是老三的生意呀,他有必要为了老三瞒着吗?若是被父亲发现了……他什么好处没有,还要挨骂。


    父亲与容家仇怨太深,那是宁愿自损八百,也要坑容家一千的人。福禄庄、福禄轩能打动任何人,却绝对不会打动父亲。


    张长言急了:“二哥,我发财怎么会忘记你?若是你肯帮我瞒着,每月的分红,我都分你一些,二哥!”


    说到后面,语气已经带着哀求。


    张二越发纠结。


    容昭却越发不耐烦,站起来:“你们到底选好没?若不是开分店差些投资,我才懒得等你选,福禄庄这般好的营生,裴关山与裴承诀都想投资,你退了,我拉着他二人入股,也是一样。”


    “不行!”张长言与张长行齐声道。


    于张长言而言,这福禄庄已经是他的产业,怎么可能让裴承诀与裴关山插一脚?


    他还等着以后可以炫耀出去,洗刷自己“纨绔”印象。


    而对于张长行而言,却是心中一动。


    ——既然还差投资,拉谁都行,为什么不能是他?


    四大亲王都愿意投资福禄轩,他为什么不能入股福禄庄?


    福禄庄明显是有名有利的产业,张丞相管儿子管得严,而且他又是皇帝心腹,从不肯收受贿赂,张家是远没有四大亲王以及容家有钱,张二也不如京中其他公子那般出手阔绰。


    若是这名利双收的产业也是他的……


    张二心跳如擂,这个念头在他脑中疯狂叫嚣着,他听到自己声音很轻,却十分坚定:“既然开分店还差些钱,那我来入股,如何?”


    张长言:“!!”


    容昭嘴角微扬,面上一脸诧异:“什么?你要入股?”


    张长行已经说了出来,神情便前所未有的坚定,他点点头,看向容昭,“于你而言,裴承诀裴关山与我们没什么区别。你与老三关系好,老三不退,我再入些钱,占些股份,如何?”


    容昭似乎有些动摇。


    张长行越发激动,拔高声音:“裴承诀与裴关山不对付,他们若是合作,恐怕还会出问题,而且,四大亲王府已经拿出四万两,再拿不出多少钱。我与老三是兄弟,我们合作更加默契,也能帮着隐瞒我父亲。”


    容昭缓缓坐下,似乎心动了。


    张长行一喜,补道:“我父亲还惦记着旧怨,也许会対福禄庄出手,我与老三可以帮忙看着,难道不比裴承诀与裴关山好?”


    容昭彻底心动,点点头:“那好吧,那你准备入股多少?”


    张长行大喜过望,他努力压制住,视线扫过那一盘八千多两的银子,深吸一口气,冷静道:“我出一万两。”


    容昭闻言,点头又摇头:“你得出一万五千两,占股一成。”


    张长行一怔,神情顿时不好看,急了:“怎么会?老三出钱两万两,占股四成,为什么我出一万五千两,才能占股一成?!”


    他以为容昭坑骗他,脸黑如墨。


    容昭摆了摆手,漫不经心道:“不是,三公子占的是这一家福禄庄的股份,而我说的是包括即将新开的福禄庄股份。也就是说,分店开业,不管是老店还是分店,你都有福禄庄一成股份,三公子是福禄庄老店的四成分红。”


    “也就是说,到时候你的一成分红,却至少有三公子的一半,毕竟……另一家即将修建的福禄庄,地盘比这边更大。”


    容昭这话不难理解,张三只有现在福禄庄的股份,张二却有现在和未来福禄庄的股份。


    所以,张二的股份会很少,但比例是対的。


    张二一怔,似懂非懂,脑海中努力思索着。


    这回轮到张三不干了,他急了:“什么意思?我怎么就没有整个福禄庄股份了?我怎么就只有这一家?”


    容昭看向他,微微笑:“张三,你本来就只有这一家福禄庄的股份,怎么?你还想白拿另一家福禄庄的股份吗?”


    她伸出手,从兜里取出当初的欠条,抖了抖,给他指着上面一条:“你自己看,当初我们可是说好,若是今后福禄庄扩建,依旧按照银两比例分配。”


    张长言茫然地看过去,那上面确实有那一行字,他也记得清清楚楚。


    只是……


    怎么他就和其他福禄庄没关系呢?


    容昭神情淡了下来,颇为嫌弃地看他一眼,“三公子,我带你发财,但你也不要欺人太甚,你出两万两,占了这一家福禄庄的四成股份,福禄庄开分店,你也没出钱,又凭什么拿分店的股份?”


    这话是在理的……


    张长言每月都拿这一家福禄庄的股份,容昭用她和别人的钱开的第二家福禄庄,他又凭什么要分走钱?


    委实不讲道理。


    张三理解,但张三不能接受。


    他急了:“只是一家福禄庄四成股份,也就是说,新建的福禄庄与我无关,未来就算福禄庄开遍大雁朝,都与我无关?岂不是我都不能出去说我是福禄庄老板之一?”


    容昭笑着安慰他:“三公子,也没关系,只是与其他福禄庄无关,这家福禄庄的收益每月还是有你四成,你分到的钱并不会少的。”


    张长言:有关系,很有关系!


    拥有一家福禄庄股份,与拥有整个福禄庄股份,区别大得很,难道他出去还要说——我只是一家福禄庄的老板?


    张三不仅想要利,还想要名。


    他不能允许自己不是福禄庄老板之一!


    但容昭的话也是对的,建其他福禄庄他不出钱,凭什么拿股份?


    张长言咬牙:“那如果我想要整个福禄庄四成股份,是不是还要再出两万两?”


    容昭竖起一根手指头,纤细的手指葱根似的,却摇了摇,同时容昭带笑的声音响起:“不是哦,想要四成,还需得再出三万两。”


    张长言:“!!!”


    ——三万两,竟然还要三万两!


    张长行立刻出声:“为何是三万两?一万五千两又为何只有一成?就算要再建一家福禄庄,那按照两万两一家的四成股份,便是两家的两成股份啊,一万两就该有一成。”


    刚刚容昭说一万五千两只有一成时,他便觉着不対,这个账怎么算的?


    容昭端起茶盏,平静喝茶:“当初给三公子两万两四成,是福禄庄只有一家时,福禄庄前景还没完全出来,所以能占得多些。现在福禄庄的影响力已经出来了,整个福禄庄的价格都跟着提升,股份自然也要跟着提价。”


    两人:“……”


    容昭幽幽道:“这还是另一家福禄庄尚未开启的缘故,若是另一家福禄庄开启,更大更好,只看这利润,你们觉得三万两能买到两成吗?届时若是入股,股价还要继续上涨。”


    两人:“……”


    他们齐齐看向那八千多两银子,这么短时间,四成便分得八千多两,若是多一家,商贾豪绅的渠道也打开,四成恐怕得是一万六千多两!


    不值得吗?


    还是非常值得!


    换个角度,五万两投入,两家福禄庄一起盈利,半年多时间,恐怕五万两便会回本,而后每月万两左右,便是净赚啊。


    那些商贾们捧着白花花的银子却订不到日子,这事他们也有所闻,多一家福禄庄,商贾豪绅之路一开……银子雨只会下得更加猛烈。


    五万两四成,真的不亏。


    要知道,四大亲王拿出四万两,也不过只有福禄轩不到两成的股份。


    不亏,绝対不亏。


    可是——


    张三要哭了:“我哪儿还有三万两?!”


    他想要四成股份,可如何凑出三万两?两万两都差点要他命!


    容昭看着他们,眨了眨眼睛,真诚建议:“若不然两位公子合资?三公子已经投入两万两,你们再凑上三万两,便可得到整个福禄庄的四成股份,钱不够也没关系,这家福禄庄每月的分红都会照例给到三公子,慢慢凑。”


    顿了顿,容昭补充:“不过那时候,若是有其他人想要入股福禄庄,恐怕不会给两位留着股份,便是留着些,股份也会上涨。”


    “为什么还要上涨啊?”张三崩溃。


    容昭:“因为福禄庄越来越好呀,越来越多人意识到福禄庄能赚钱,我们的福禄庄就越值钱,三公子莫着急,横竖你有现在这家福禄庄的四成股份。”


    张三怎么可能不急?


    没有股份的张二更急,他咬了咬牙:“我们投!”


    张三惊讶地看向他。


    张二深吸一口气:“福禄庄的分红就在这里,捧着银子想要来这里举办宴席的人更是无数,这门生意绝对非常赚,我们拿四成股份,不少。”


    张三张了张嘴:“可是……还差三万两啊。”


    他也想要四成股份,但他更知道没钱是什么滋味,两万两都要把他折腾死,再来三万?


    ——要命啊。


    张二:“凑吧,我们张家两兄弟,还凑不出来吗?”


    这时,容昭叹口气,适时开口:“算了,三公子与我是兄弟,二公子也如此信任我,那便也是我兄弟。四成股份,四万两吧,我便吃些亏,不与你们算升值部分,你们再补上两万两即可。”


    张长言眼睛一亮。


    张长行更是激动道:“当真?!”


    这可是立刻省下一万两。


    张长言当初两万两买四成股份,已经是赚大了,如今还是同样的价格获得股份,这容世子,対他们当真是好。


    两人不傻,有些账目很容易便能算清。


    ——容昭的饼,确实是吃了还会觉得好吃的饼。


    容昭笑容灿烂,凤眼弯弯:“是真的,谁让我们是兄弟呢?我容昭此人,対兄弟最好的,以后互相照应一二便好。”


    张二不住点头:“对对,我们是兄弟,什么张容两家旧怨,那都是过去的事情,早就该摒弃前嫌,将过去的恩怨一笔勾销。”


    这点张三同意,点点头:“是呀,父亲那人便是太小心眼。”


    容昭赞同地点点头。


    张二深吸一口气,眉开眼笑:“那容世子赶紧准备开第二家福禄庄,我们去凑剩下两万两。”


    他的视线看向张长言抱着的银子,幽幽开口:“不,是一万一千多两。”


    张长言:“???”


    他咽了咽口水,看看容昭,看看二哥,又看看自己抱着的钱。


    ——所以,他到底有钱了吗?


    像是想到什么,张三不同意:“不行,我这里还有高利贷,得把高利贷的五千两还了,否则每月利息惊人。”


    张二摆摆手:“我与你一道还,股份是我们的,那债务也是我们共同的。”


    他倒是没有坑弟弟钱的想法,事实上,张三没他有钱,那两万两中,张三到处拆借便有一万八千两以上。


    而张二比他好很多。


    现如今他们共同出钱,张三身上的一万多两债务,便也是他的。


    张三还想说什么。


    张二提着他站起来,另一只手托起八千多两,幸好有银票,否则他都拿不起来。


    张长行:“走吧,我们回去筹钱,我先看看我这边到底还能凑多少钱,早点把钱凑上,福禄庄新店就能早点开业。”


    容昭微笑着挥挥手,一脸期待:“张兄,那我等你们来送钱呀!”


    两人背影渐行渐远。


    张长行是天大好事砸在头上的惊喜,而张长言却隐隐迟疑,神情有些复杂。


    张长言:“二哥,我们真的还要加钱吗?”


    张长行:“当然,福禄庄这门生意确实很有得赚。”


    张长言:“可是要很多钱啊,凑钱真的太难了,你之前也听到了,我这段时间实在是过得苦。”


    张长行:“我听到了,但你舍得放弃福禄庄其他店?只守着这一家福禄庄过日子?”


    张长言:“可是穷真的太苦了,我好不容易熬过来,好不容易得到的钱啊!”


    张长行:“三弟,现在日子是苦一些,等拿几次福禄庄分红,日子就好过了,你想想,以后的分红是现在的翻倍。”


    张长言:“……那确实挺多的。”


    张长行:“苦日子是暂时的。”


    张长言:“……二哥,我这苦日子已经好几个月了。”


    ——明明是天大的好事,明明是银子雨。


    ——他怎么就这么穷呢?!


    张三不理解。


    福禄庄。


    容昭坐在那里,端起茶盏缓缓喝一口,而后手指在桌上张三签过的欠条上敲了敲,嘴角上扬,原本糟糕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


    石头看了一眼,莫名脊背发寒。


    谢洪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他有些疑惑:“世子,为何一定要拉着张家人做生意呢?”


    容昭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张丞相与我家不対付,当初若不是我及时应対,我们安庆王府已经被摘了招牌。张丞相不可能放弃对付我们,那便给他拆个台,从内部瓦解。”


    她要得是与所有达官贵人网在一起,那便不能放过任何一个人!


    张丞相与他们家世仇,绝対不会与她合作。


    没关系,他还有儿子。


    ——儿子可以把爹坑进去。


    谢洪有些不理解,却又似懂非懂。


    这时,容昭喃喃:“如果没记错的话,他们家还有一个老大?”


    谢洪:“是的,张大少张长知。”


    容昭笑了。


    原本因为五皇子带来的压力与不悦,因着此时的高兴,冲淡了些。


    谢洪:“……”


    他下意识摸了摸后脑勺,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后面凉凉的。


    张府。


    张长知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完全失了仪态。


    好在此时只有他一个人,除了下人,没人注意到。


    他站起来,轻咳一声:“老二老三怎么还没回来?我出去看看。”


    说完,大步走出去。


    ——不知为何,他刚刚有种被人盯上的感觉,极为古怪。


    张二和张三怀揣着期待与希望,“手牵手”兴冲冲回家筹钱。刚到家中,便见张长知站在院子里面。


    两人脚步一顿。


    张长行更是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十分心虚。


    张长知见他们回来,立刻皱眉:“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如何?”


    他比两人年纪大不少,又向来学着张丞相,所以看起来格外严肃,十分古板的样子。


    张长言没想到他大哥也知道这事,顿时头疼,下意识看向二哥。


    张长行赶紧拉住张长言,将他塞在后面去,这才露出笑容:“解决了,老三不听话和容昭合伙做什么生意,好在我将钱要了回来,与容昭一刀两断!”


    说着,他还将那八千多两拿出来给张长知看了看。


    张长言瞪大眼睛。


    二哥这不是说谎吗?


    那钱明明是分红,哪里是撤资的钱。


    张长知却满意地点点头:“对,父亲不喜容家,不管什么生意,我们家不能学四大亲王一样与那容昭合作,张容两家是旧怨。”


    张三闻言,试探一句:“没可能和解?”


    张长知瞪他一眼:“没可能,这话你别让父亲听到,非得打死你不可。”


    张三:“……”


    张长行点头:“一定一定,幸好我拦着了老三,而老三也听话,从容昭那里拿了钱便回来,大哥,这事儿就别告诉父亲吧。”


    张长知皱眉,以他的性格来说,这件事是应当上报父亲的。


    瞒着父亲像什么样子?


    张长言见此,直接走过去,一把抱住张长知:“大哥!求求你了!”


    张长知眉头皱得更紧,嫌弃道:“松开。”


    “不松,除非你答应我不告诉父亲!”张长言不撒手。


    这件事绝对不能让张丞相知道,否则他会被打个半死,而且他们哪里是把钱拿回来了,分明是还要送钱过去。


    那就更不能告诉张丞相了。


    自从当过了“穷人”,到处蹭吃蹭喝之后,他的脸皮见长,一点也没觉得撒泼耍赖有什么问题,看得张长行目瞪口呆。


    张长知黑了脸,挣扎。


    张长言抱得更紧,死不撒手。


    张长知脸黑了又青,青了又黑,半晌后,终于咬牙切齿:“我、答、应、你,松开!”


    张长言立刻松开,一脸乖巧。


    张长知只觉得没眼看,一甩衣袖,大步离开。


    张长行与张长言同时松了口气。


    ——好在糊弄过去了。


    看张长知的态度便知道,这事儿不能告诉他,更不能告诉张丞相,只能先瞒着,瞒一天是一天。


    这时,脚步声响起,刚刚走了的张长知折返回来,板着脸:“钱拿回来了,以后别再和那容昭搅在一起。不过,父亲吩咐的事情还是要做,老三,你想办法让容昭与五皇子见一面,看是否能查出端疑。”


    张长言不知道这事,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为什么?要看出什么问题?”


    张长知:“看五皇子与容昭的相处,若是能看出五皇子対容昭‘图谋不轨’,那便是我们张家一举打倒安庆王府的机会。”


    说来也是蛮横,明明是五皇子对容昭“见色起意”,偏偏是打倒安庆王府的机会。


    可谁让那人是五皇子呢?皇帝宠爱的小儿子。


    老大说完便走了,留下愣神的老二老三。


    张长言愣了半晌,终于震惊地吐出一句:“五皇子对容昭美色图谋不轨?容昭是男的呀。”


    张长行早就知道了,倒是理解:“容昭确实长得好看,面若好女,虽都道五皇子喜好女色,可其实,五皇子喜欢的是美色,只要长得好看的,无拘男女。”


    张长言:“!!!”


    他瞪大了眼睛:“开什么玩笑?他这不是折辱容昭吗?!”


    ——作为一个纨绔,张三都怒了。


    怒过之后,他突然想到什么,与张长行対视一眼,两人都在対方眼中看到同样的念头。


    两人几乎齐声道:“容昭不能出事!”


    他们正与容昭合作,且不说新的福禄庄,便是张三的成本也还没拿回来,容昭不能出事,至少是目前还不能。


    张长行:“得提醒一下容昭。”


    于他而言,下午父亲提出计谋时,他觉得没什么问题,甚至还挺赞同。


    但现在,容昭是他的合伙人,是可以给他带来巨大名利的人,他得保着容昭,不能让他出事。


    张长言:“対,也不知道父亲怎么回事,都是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当初祖父出了事,可老安庆王也出了事,都是受害人,怎么就这么针锋相对?”


    张长行点头:“可不是,父亲早前与容屏不対付,如今容屏早就缩了,父亲怎么还是盯着容家啊?”


    张长言:“有些仇怨明明可以放下的,父亲实在没必要一直盯着容家……”


    ……


    两人勾肩搭背回院中,说着张容两家可以握手言和,放下仇怨等等。


    一回去,两人立刻给容昭写信——


    【容世子,父亲打听到你与五皇子不欢而散,怀疑是五皇子好美色,行为不当,谋划着借你攻击五皇子,以达到对付容家、对付你的目的,还试图制造你与五皇子偶遇,接机观察……】


    一封信洋洋洒洒,将张丞相的算计扒了个底掉。


    信是老二张长行写的。


    张长言封好,交给玉竹:“快想办法偷偷送给容世子,尽快。”


    玉竹:“……好的。”


    ——他看着这封“密信”,突然觉得张丞相有些可怜,甭管多少算计,架不住两个亲儿子扯后腿啊。


    曾经只有他家三公子一个“卧底”,如今又带上了二公子……


    玉竹也只是想想,想完就赶忙去送信。


    而房间里面,张长行惊讶地看着老三房间,“你不是说房间里面的东西都卖空了吗?怎这些古董摆设都还在?”


    张长言:“我傻呀,房间真空了,岂不是让母亲、父亲立刻发现?”


    他拿过一个花瓶给张长行看,“我把原本的卖掉了,搞了个类似的仿制品,只要不让丫鬟小厮去碰,勉强也能应付过去。”


    张长行借着烛光仔细一看,瞬间了然——果然是粗制滥造。


    便是这样昏暗的烛光,也能看出这东西差得离谱,属于白送都不要的残次品。


    张长行:“你怎么不换些稍微好点的?这也太差了吧,很容易被看出来。”


    张长言面无表情看着他,幽幽开口:“你以为我不想换好的吗?”


    张长行:“……”


    “我穷啊!!”——


    作者有话要说:


    五千营养液的加更以及日更,都在这里了。


    就问——肥不肥?!


    第40章 分店


    穷的不止张家两兄弟, 还有裴承诀与裴关山这对“京城双杰”。


    在张三分红的第二日,两人约着见面。


    刚一见面,裴承诀便和气笑道:“裴世子, 这会儿已经午膳时间,可要边吃边说?”


    裴关山立刻心中一跳,面上却极为平静:“哦?裴二公子饿了?”


    裴承诀嘴角微顿,随即依旧保持着笑容, “我倒是没怎么饿, 不过是觉该用午膳,若是裴世子饿了,我可以陪世子用膳。”


    裴关山扯了扯嘴角:“我也没饿。”


    开什么玩笑,陪他吃饭?那不就是让他给钱吗?


    两人这话看似互相关心,商量午饭事宜,却明里暗里都在暗示对方请客。


    然而裴关山穷,裴承诀也没钱啊。


    于是, 裴承诀干脆道:“那裴世子请我用膳吧。”


    裴关山面无表情:“怎么?裴二公子没钱?”


    这话就有些嘲讽了, 倘若为了面子, 定然不可能承认,毕竟,他们都是风光霁月的世家公子。


    然而,裴承诀点头:“是的,我没钱。”


    裴关山:“……”


    他被噎了半晌,终于吐出两个字:“不请。”


    裴承诀遗憾地叹口气:“那喝茶吧。”


    他们二人此时站在茶楼门口,相较于吃饭,当然还是喝茶便宜些。


    裴关山没有反对, 两人走进茶楼。


    作为王府公子、京城双杰,两人没穷到吃不起饭, 只是在略显拮据的情况下,不肯请对方吃而已,有种被讨厌的人占便宜之感。


    坐下,小二上了茶,其他人也撵了出去,两人这才说起正事。


    裴承诀:“裴世子,那团团计划,你还要加入吗?”


    裴关山冷笑:“裴承诀,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不要装腔作势了,实话实说吧。”


    他顿了顿,淡淡道:“容昭提出的生意确实很好,我不可能放弃,你也不可能放弃,就别试探了。”


    两人打交道有二十多年,又为敌人,俗话说,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是你的敌人,裴关山了解裴承诀,裴承诀也了解裴关山。


    这会儿没有外人,确实用不着伪装。


    见此,裴承诀收起脸上的假笑,直白道:“好吧,那便开诚布公,昨日之事你应当有耳闻吧?”


    裴关山点点头:“容昭与五皇子不欢而散。”


    他们今日见面就是为了这事,虽然容昭与五皇子都瞒着,但张丞相能打听出来,他们王府也能打听出来。


    裴承诀手指拨弄着茶盏,喃喃:“如今京中局势复杂,皇子们一有动作,立刻便有人盯上,容昭与五皇子不欢而散,恐怕其他人会借他行事。”


    裴关山点头,透露自己知道的消息:“张丞相便蠢蠢欲动。”


    愉亲王与张丞相是一党的,且两人关系亲近,所以裴关山比裴承诀知道更多张丞相的消息。


    闻言,裴承诀皱了皱眉,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二皇子恐怕也不会无动于衷。”


    ——这是信息的交换。


    裴关山也皱起了眉:“所以五皇子与容昭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裴承诀摇头,他也不知道,不过,他道:“不管发生了什么,倒霉的都是容昭。”


    这话里面的意思裴关山懂,都是聪明人,如何能够想不明白?


    若是五皇子冒犯容昭,那恐怕会有人借容昭对付五皇子,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倒霉的是容昭。


    若是容昭做错,那更没得说,注定倒霉。


    ——横竖都是容昭倒霉。


    裴承诀看向裴关山,一脸严肃,“容昭已经将团团计划大方向告诉我们,但你我都知道,这个计划很难,恐还需容昭出些主意,我私心里不希望容昭出事。”


    裴关山回视他,那张冷漠的脸上带着复杂,“我也不希望容昭出事,他是个有才之人,若是被牵连,倒实在是可惜。”


    顿了顿,他又道:“所以,最好的办法是他们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没人能查到,或者是容昭与五皇子摒弃前嫌。”


    说到这,裴承诀倒是想到一件事,他突然道:“早朝之后,我父亲与张丞相等人试探过五皇子,你知五皇子如何回答吗?”


    裴关山诧异:“怎么回答?你快别卖关子,直说。”


    五皇子的态度很重要,容昭不给他面子,他应当会不高兴吧?


    裴承诀神情有些古怪:“五皇子提起容昭便满脸带笑,非常真切的笑容,还说他与容世子关系很好,他很欣赏容世子,让旁人莫要胡乱猜测。”


    事实上,裴钦原话是——


    【我与阿昭关系极好,对阿昭也十分欣赏,你们莫要胡乱揣测,若误会我也就罢了,莫要误会阿昭。】


    虽说有可能是五皇子要掩饰什么,但那言语之间,确实非常亲近。


    而且,他的笑也很真。


    裴关山眉梢一挑,惊讶道:“真的?”


    裴承诀点头。


    这让他也很吃惊。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容昭与五皇子不欢而散,而裴钦还能高兴?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好奇。


    ——这回便是他们,也极想知道容昭与五皇子发生了什么?


    正在这时,突然有下人推门,神情急切:“世子,裴二公子……”


    裴关山眉头一皱:“什么事?”


    大抵是一个即将众所周知的消息,所以下人并未瞒着裴承诀,直接便道:“刚刚宫中传来消息,郑妃触怒龙颜,被贬为郑宝林,禁足寝宫。”


    “什么?!”两人大惊,几乎是一起站起来。


    而后再次对视,具是一脸震惊。


    郑妃是谁?


    ——五皇子裴钦生母。


    郑妃年轻时候极为受宠,一个小小宫女,被皇上一路捧到“郑妃”这个位置上,裴钦出生时,便是先太子也要避其锋芒。


    郑妃如今不如年轻时候受宠,但在宫中地位依旧很高。


    夺嫡除了与前朝有关,还与后宫息息相关。


    前朝三位皇子三足鼎立,后宫三妃同样三足鼎立,张皇后无子,贵妃、淑妃、郑妃地位便很高。


    贵妃年迈且重病,据说随时可能薨逝,但二皇子裴铮是长子,前朝官员支持者较多。


    淑妃不得宠,但家世极好,出生世家大族,三皇子裴钰很是被京中世家支持。


    郑妃没有背景,年轻时候受宠,如今永明帝也很是照顾,裴钦又是小儿子,皇上十分宠爱,也因此,哪怕年纪小,也能与两位兄长争夺储君之位。


    大抵是加加减减,三位皇子势均力敌,所以掐得很凶,储君之位也颇有悬念。


    于五皇子裴钦而言,永明帝对他们母子的宠爱是立身根本。


    可现在,郑妃竟然被降位、关禁闭。


    从妃子到宝林,从宫妃前四到宫妃最末,这是一撸到底啊。


    ——这无疑是对五皇子巨大的打击,甚至可能直接动摇他争夺储君之位的可能。


    这种关键时候……


    两人第一反应便是:与容昭有关吗?


    但很快又否决,不可能,若是与容昭有关,当是有人查到当日始末,借容昭对付裴钦,而不是郑妃倒霉。


    昨日容昭与裴钦见面,今日郑妃出事,似乎一切都是偶然……


    裴关山沙哑的声音很轻:“五皇子处境艰难了。”


    裴承诀半晌接道:“是呀,五皇子处境艰难,不过,容昭运气很好,现在大抵没人盯着他了。”


    郑妃出事,二皇子与三皇子都会有所行动,从郑妃处着手攻击五皇子,前朝震动,容昭那点事情,似乎就没那么重要。


    裴关山深吸一口气,看向裴承诀:“皇子们又要掐一段时间,容昭暂时安全,我们的团团计划也可以提上日程。”


    裴承诀露出笑容,点头赞同。


    安庆王府。


    容屏与容昭面面相觑。


    容昭挑眉:“父亲,我们安庆王府这么厉害吗?”


    昨日才说给裴钦找点麻烦,今日便找了个大的,这麻烦可真是——绝对够五皇子自顾不暇,且分走另外两位的注意力。


    容屏:“……”


    安庆王也有些茫然。


    他没想对郑妃动手啊,毕竟永明帝的后宫是一般人能插手的吗?前朝都能插手到后宫,插手皇帝的事情似乎也不难了。


    所以,容屏的计划是对五皇子党动手,传出的消息、做出的安排,都是对五皇子的势力下手。


    没想到这么猛,昨日才安排,今日直接把手伸到后宫。


    容屏喃喃:“我那几个老兄弟……还挺厉害的。”


    在茫然过后,他便又得意了起来,朝着容昭抬了抬下巴:“怎么样?你爹厉害吧?五皇子短时间都不会再找你,我们有了喘息时间。”


    容昭竖起大拇指:“确实厉害。”


    她还没想到应对五皇子“眼力”的办法,所以需要时间,今日这一出,足够她再多些思考、布局的时间。


    非常及时,救命的及时。


    还顺道牵制了另外两位皇子的注意力,简直不能再好。


    容屏越发得意:“哈哈哈,你是有些做生意的本事,但是吧,姜还是老的辣,你还是得靠你老子,以后对我尊敬些,否则我可不会帮你。”


    容昭无奈,随后将茶盏递给安庆王:“好好好,父亲大人,请喝茶。”


    容屏见不孝女“端茶”,整个人都美上天,心情舒展,连脸上的褶子都似乎平了些。


    而容昭却是陷入思索。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哪里不对,似乎这件事透着一股子违和。


    ——这般手段,不像是武将们出手啊-


    虽然有些违和,但容昭并未过多深究。


    这是从三位皇子夹缝当中抠出来的一点时间,五皇子的“眼力”让悬在安庆王府头顶的刀下落了些,更加危险。


    容昭的计划也需得更快执行,布局都得推进。


    临府福禄轩开业。


    临府是距离京城最近的一座府城,快马只要半日便能到达,便是坐马车,当日也能到达临府,可见距离多近。


    早在京城福禄轩开业第二日,临府便热议了起来。


    距离京城近就是这点好,什么“时髦”的东西都能很快在临府流行起来,福禄轩在京城热门,临府当然也不会差?


    许多有钱人已经坐马车去京城品尝福禄轩。


    不过,因着他们来晚了,很多人都还没排到位置,便是“充值”金卡会员的人,也不是吃一顿就走,尚且留在京城。


    所以,一些平民百姓乍然间听闻福禄轩,颇难接受。


    “什么?最便宜也要二两银子一位?还有什么二十两、四十两、一百两?”


    “这么贵,谁肯去吃呀!”


    “一顿饭好几两银子,京城人可真有钱啊。”


    “我可是听说,有一百单八道菜,随便吃喝,只要你吃得下,无限供应。”


    “那肯定是二十两银子和四十两银子的,二两银子不可能一百单八道,恐怕只是随便敷衍几道菜,太贵太贵。”


    “不会吧?那可是五大王,四大亲王与福禄轩的故事你们又不是没听过。他们应当不会骗我们,二两银子,应是也能吃到一百单八道。”


    “我还是不相信,也没人吃到过呀。”


    “我们临府呈家的公子好像去了京城福禄轩,怎么没有消息,到底是真是假?”


    “没有消息,肯定是假的。”


    “没有消息是因为人还没回来!”


    “要不我们去福禄轩那条街上看看?虽还蒙着麻布,但许能找福禄轩的人问一问?”


    ……


    有议论声,就有热度,就有人始终关注福禄轩。


    而这时,非常熟悉的喊声响起——


    “临府福禄轩明晚开业啦!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


    “瞧一瞧,看一看,福禄轩开业宣传单。”


    “琼浆玉露在九天,天上人间福禄轩!”


    “神仙日子金不换,一切尽在福禄轩!”


    ……


    一群半大孩童挥动着宣传单,满大街发放,熟悉的热闹景象再次重现,福禄轩于京城的热闹复制到临府。


    一辆低调却很宽敞的马车里面,亲王们笑眯了眼。


    荣亲王:“哈哈,看来这临府福禄轩,也能热闹起来。”


    禄亲王:“当然,在我们福禄轩吃过的,就没人说不好,一百多道随意挑选,谁能不着迷?”


    愉亲王倒是冷静,“也说不定,盈利主要还是看二楼与三楼、四楼,临府有没有这么多人愿意花钱,难说。”


    今日四大亲王到了三个,因为五皇子,前朝震动,他们也是很难才抽出时间来看一眼,支持五皇子的乐亲王更是完全没空。


    ——前朝的任何波动,都能反应在许多事情上面。


    容昭见此,笑了笑:“愉王叔莫要担忧,福禄轩规模不大,每日里也接纳不了那么多客人,临府人口众多,一家福禄轩远不能满足需求。”


    这里又不是现代,一搜自助餐就能出来几十上百家。


    这是独家生意,别说在临府,就是更下级的城池,也能存活下去,这点容昭不担心。


    说起这个,荣亲王疑惑:“既然如此,临府不是一家福禄轩能满足,京城更是很难订到位置,那为何不在京城多开一家?”


    说起这个,禄亲王也皱了眉,“是呀,我们可是听说世子在城西买了个庄子,福禄庄都要办第二家,怎福禄轩不多开一家?”


    愉亲王:“莫不是容世子因着福禄庄全是自己的,所以更用心些?”


    闻言,容昭旁边的谢洪心口一跳。


    容昭开第二家福禄庄的消息没想瞒着,大张旗鼓买庄子,导致四大亲王也都收到消息,看到了福禄庄的热闹。


    福禄轩、福禄庄都是容昭的产业,她若是更看重福禄庄,那福禄轩的投资人就要有意见了。


    闻言,容昭却是笑了笑,十分自然,“福禄轩是功在千秋的产业,福禄庄不能与之相比,我自然是更看重福禄轩。”


    ——无论手上多少个项目同时进行,一定要告诉投资人,你们合作的项目是你最看重的一个。


    果然,三位亲王脸色和缓。


    容昭这才又道:“福禄轩是自助餐,若是天天顿顿去吃,定会吃厌了,长此以往,福禄轩便会冷淡下来,很难再继续繁荣。所以,若是很久才能排到一次,那每一次去吃,都是新的体验,加之菜单更新,客人们只会越来越爱福禄轩。”


    其实也是炒作的另一种形式,越是难吃到的美食,就越是要去吃。


    越是费了心神,吃起来就越是满足。


    福禄轩的位置很难订,所以才会都想去订。


    ——福禄轩不仅要有名利,还要有逼格,它开到的城池,只要一想到吃饭、请客,首先便是福禄轩,这就是她的目的。


    三位亲王愣了愣,半晌才明白过来,而一旦明白过来,立刻沉默。


    这可真是……好手段啊。


    荣亲王抬手摸了摸最近有些消下去的肚皮,喃喃:“我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方法,原来还能限制客人数量……以达到生意更好的目的。”


    若是生意好,谁不是拼了命接待客人搂钱?


    也就是容昭,还非要限制人数。


    可偏偏,效果确实好。


    如今京城的福禄轩丝毫不比第一日生意差,每日巳时,名额几乎都是靠抢,许多人更是天不亮就等在了福禄轩门口,可见生意之好。


    愉亲王愣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道:“容世子确实会做生意,将福禄轩交给你,我们也能放心了。”


    容昭笑容灿烂:“福禄轩是四位王叔的产业,王叔们也当要费心。”


    她的视线看向临府福禄轩方向,笑道:“明日我们一起揭开福禄轩面纱,如何?”


    三人立刻点头,颇有些期待。


    愉亲王又想到一件事,他疑惑道:“对了,那些会员呢?已有许多临府人在我们京城福禄轩办了会员,那些钱要退给他们吗?还是让他们在京城福禄轩用掉?”


    这是古代会员制的另一个问题——


    不联网。


    然而容昭早已想到,她笑容不变:“王叔们放心,这个问题早已解决……”


    话音落地,外面的议论声更高,他们的注意力也被分了过去。


    “去京城福禄轩品尝的呈公子回来了!”


    “呈公子?你怎么回来了?”


    “那京城福禄轩到底是不是真的?真有那么好?二两银子是不是真的?”


    这时,一道男声响起:“你们这么多问题,我到底回答哪一个?哈哈,当然是非常好,二两银子是真的,不过一楼人太多,我是在二楼吃的,吃的我十分满意,当即便办了银卡会员。”


    “什么是银卡会员?”


    呈公子详细给他们解释清楚什么是“会员”。


    听到“两千两”,许多人倒吸一口冷气。


    当即便有人道:“呈公子,你现在回来,莫不是那两千两已经花光?这也太贵了吧!”


    呈公子摆摆手,眼中带着兴奋:“福禄轩位置难订,我统共就吃了两顿,怎么可能用完?我是听说临府福禄轩开业,将这会员带回临府来用。”


    “什么?还能带回来?!”


    呈公子小心翼翼掏出一张活页纸,上面写了些信息,又写着消费情况,以及余下多少钱,还盖着好几个特殊的章,右下角有编码,一眼便觉十分与众不同。


    呈公子声音兴奋:“瞧见没,这就是我的会员信息,只要带着这张纸,便可以在所有福禄轩使用。若是他日进京,带着这张纸,交给京城福禄轩便可。若是他日福禄轩开遍大江南北,我只需带着这张纸,便能在大江南北的所有福禄轩使用!”


    “嘶——”


    “那不错,这会员还真值得。”


    “是呀,会员能省下不少钱,而且也不怕用不完,以后可以慢慢吃,甚至若是搬家、出行,皆可带着,实在是方便啊。”


    ……


    马车里面。


    三位亲王全都看向容昭,神情十分复杂。


    荣亲王:“你莫不是早就想到?福禄轩开业时会员登记,便是那种带有孔的纸。”


    容昭微笑点头。


    三人心情越发复杂。


    禄亲王:“贤侄可真聪慧,有你在,这福禄轩开遍大雁朝的目标,当能实现。”


    他们不是没想过,等福禄轩发展顺利时,挤掉容昭,他们自己来办,不仅分红更多,还能更有话语权。


    但现在看来——


    这容昭肚子里很有些本事,也很有经商手段,有容昭,他们才能更加放心。


    想到这里,三人对视一眼,同时笑了。


    与容昭合作,是最正确的选择。


    第二日。


    临府福禄轩正式开业,容昭与三位亲王一起揭开福禄轩面纱,露出里面四层高楼。


    相较于上一次压抑着怒气与茫然,这一次,亲王们一脸亢奋,眉开眼笑。


    依旧是门前舞台和抽奖区。


    这一日的热闹,竟然完全不输于那日京城福禄轩开张!


    因有京城福禄轩的例子,还有办了“会员”人的亲身经历,许多二楼、三楼客人都充值了会员。


    这临府福禄轩竟与京城福禄轩一模一样,那充值能更省钱,许多人都当场充钱。


    四大亲王在后面大厅看着搬来的一箱箱银子,脸都笑成菊花。


    禄亲王摸了摸这些银子,脸上的神情十分激动。


    ——好多钱啊。


    没有缺过钱花的人不会知道,银子是多么美好的存在……


    曾经,他们几人虽说不是“视钱财如粪土”,倒也不会这么在乎钱,但这段时间,日子颇为拮据,对银子也就越发看重。


    属于他们的,这么多钱啊。


    荣亲王激动道:“这么些钱,按照分红,我们每人都能分到许多。”


    禄亲王与愉亲王齐齐点头。


    昨日王妃还在抱怨,说府上采买缺些钱,导致好些原本该买的东西都没买。


    ——这在过去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他们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入不敷出”。


    容昭懂了,他们这是在要分红——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又名:《全世界所有人都在缺钱》、《大家一起缺钱啊》、《扒一扒谁更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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