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邮局离着大杂院不远,吴平安推着拖车进院门,就被耳房的马莲瞧见了,刚想着讽刺他又来家里打秋风,就见拖车上那么大的包裹,立马有些不是滋味,不管包裹里装着什么,反正都不是给她的。


    一想到吴传芳儿子给她送东西,马莲心里就特不好受,摔下手中的东西就想往屋内走,结果她想躲,有人偏偏不让她躲。


    “哟,马婶子啊。”吴平安对着她招了招手,“快来帮把手,你说说我小妹也真是,无端端寄这么多东西做什么?这不平白招某些人的恨吗……哎哟,瞧你这脸青的,我可不是在说你,你千万别误会。”


    马莲气得瞪眼。


    吴平安似做无事般,“再说了,婶子你那两个姑娘不也挺好吗?听说婆娘都嚷嚷着要离婚了,她们还乐意往婆家捞东西给娘家,要我说啊,离婚了也没关系,正好回来还能给你养老送终。”


    马莲咒骂几声,“胡说八道什么!”


    “胡说八道?”吴平安一脸同情的看着她,“婶子啊,这人心里得有个数,不靠闺女养老你还想着靠两个儿子?瞧瞧,工作一让出去儿子就不搭理你了吧?有这个儿子还不如没有呢。”


    马莲呸了两声,狠狠瞪了他一眼就回了屋。


    吴传芳从屋里走出来,没好气的道:“你惹她干嘛?”


    吴平安哼哼,他自认自己是一个废材之外,同样也是一个特记仇的小人,“谁让她在我大喜之日胡咧咧,我可是会记一辈子。”


    本来就是一件欢欢喜喜的事。


    偏偏有人喜欢讨人嫌,上门女婿怎么了?他就算是上门女婿难道不比她那两个搬空家底,彻底不打算来往的儿子强?


    号召下乡的宣传一直在继续,马莲无数次在外显摆,说自己两个儿子都留在身边,多亏了把工作给让了出去。


    结果呢?


    得到工作的两个儿子直接就变了脸,要不是街道那边看不过去,马莲老两口怕是会直接被赶出大杂院,他们口中宝贝的儿子直言他们没工作,留在这里还不如回到大队去种地。


    本来被亲生儿子这般对待挺可怜,偏偏马莲那张嘴是特别臭,特别爱说三道四,自己过得不好恨不得其他人也过得不好。


    好几次他回家,马莲都会说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惹得他心里烦。


    一开始忍了,但忍了几次之后吴平安也不乐意忍了,马莲要说那他也说,马莲不说他也会追着她说。


    一直说到她怕为止,这样以后马莲见到他都会直接躲起来。


    “妈,不说不高兴的事。”吴平安伸手拍了拍拖车上的包裹,“你小闺女寄来的,赶紧拆拆吧,我都好奇一路了。”


    “这么大?”吴传芳惊讶着,她早前就知道小闺女要给家里寄东西,但没想过会这么多,“这孩子,自己不过了吗?怎么全把东西往家里寄。”


    小闺女寄来的心意她能不高兴吗?


    高兴肯定高兴,高兴的同时又担忧她在那边的日子过得好不好,可别把钱票花完了自己饿肚子。


    “你就放心吧,我觉得小妹比吴平慧靠谱多了。”吴平安直接撕开包裹上的封条,妈不好奇念叨着,他却心痒痒一路了。


    “对了,咱晚饭吃什么?我和蓉蓉好久都没吃肉了,今晚要不来个红烧肉?”


    吴传芳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吃什么吃,上回说好久没吃鱼、这会又说好久没吃肉,咱们家经得起你这么造?”


    吴平安疼得直‘嘶嘶’。


    吴传芳一屁股将他撞开,自己去拆包。


    被抢了位置的吴平安什么都不敢说,倒是把气撒在一旁人身上,“大哥,不是我说你,咱们家的日子原先不是挺好吗?怎么妈一把工作让给你,现在连一顿肉都吃不了?”


    吴平祖眨了眨眼,面上有些茫然。


    这、这怎么扯到他身上来了。


    “你工作得认真点,赶紧把工资给涨上去,你瞧瞧你,妈把工作让给你,每个月就少几十,一年就是好几百,现在家里连顿肉都吃不上,不是你的错是谁的错?”


    吴平安挺胸抬头,“不像我,不靠家里就找了份工作,每个月都会往家里拿点钱,大哥啊,你还真得好好跟我学学。”


    吴平祖被说的垂下头,整个人怏怏的。


    一旁拆包裹的吴传芳又是一个白眼。


    不过她也没参与两个儿子的‘斗争’中,以以前的过往来看,三小子精明的很,是次次都把大小子压在身下,连反抗都不知道怎么反抗。


    有时候她瞧着,都觉得大小子被欺负的可怜。


    只是她一次都没有插手阻止。


    因为有些事确实得拿在明面上好好说说。


    四个子女之中,她可以拍着胸脯说绝对没有亏待的就是大小子。


    他能有工作、能娶到媳妇,样样事都是多亏家里。


    不像其他三个儿女,她每每想起的时候心中都有一丝愧疚,包括三小子。


    “不说我,你看看小妹,这么大老远都还惦记家里,还寄来这么大的包裹……”


    老娘不插手,吴平安说的更带劲了,巴拉巴拉起来就没完没了。


    他结婚之后确实每个月都往家里拿了一点钱,这点钱不多,连他工资的十分之一都不占。


    之所以会和媳妇商量给这个钱,一来也确实是有孝敬父母的心思,其他不说,他能长大成人又能高中毕业,这些也都是家里为他的付出。


    再来,给钱了这腰杆子就能挺直。


    就像现在,在兄弟面前他可是拿钱孝敬父母的人,还不得把软弱性子的大哥压的死死?


    倒不是故意压制对方,只是有的时候不说点难听又刺耳的话,以大哥耙耳朵的性子说不准哪天就飘了。


    他是去给祝家当上门女婿。


    但也不想看到自己爸妈因为大哥一家气不顺。


    虽然这种事几乎没可能,他妈要是能被欺负,太阳能打西边出来了。


    在这个家最厉害的就是他老娘了。


    “行了,赶紧过来搭把手。”吴传芳瞟了他一眼,说来说去就停不下来,她还没见过这么聒噪的男人,再说下去耳朵都会起茧子。


    吴平安砸吧嘴,还觉得有些不过瘾。


    不过当他侧头看到身边的媳妇时,又是一副昂首挺胸骄傲的样子。


    瞧瞧媳妇望着他的眼神,那是显而易见的崇拜啊。


    想来他刚刚那副训哥的模样一定很伟岸。


    “那个、要不……我去买点肉吧。”吴平祖被训的额头上都冒出了细汗,他不但没觉得三弟说的过分,反而觉得很有道理,自己做大哥的真是太没用了。


    越想越难受,便咬了咬牙决定掏私房买点肉回来让大伙吃吃。


    吴平安挑起眉头,“大哥,你居然还有私房钱!”


    了不得了不得,他那个老实巴交的大哥居然还会藏私房钱,真是让他大开眼界。


    跟着,他将下巴搁在媳妇的肩膀上,黏糊糊道:“蓉蓉,我和大哥可不同,工作后我一分的私房钱都没藏过。”


    “嗯,我信你!”祝蓉大大的眼中满是信任。


    “…………”吴平祖有一种自己私房钱花了还不如不花的感觉。


    “吴平安!老娘让你过来,你怎么还在那废话!”吴传芳也看不下去,再看下去晚上那顿红烧肉自己都没胃口吃了。


    至于大小子的私房钱,她大概也能猜到一个数。


    大小子工作之后工资都是她拿着的,他手里的私房钱那也是读书时期攒下来。


    说起来,有一点她还是挺满足。


    她的四个儿女都不是那种大手大脚的人,从小到大都没给过他们零花钱,但多多少少也会找到一些机会落下一些,这些钱他们也不会乱花,基本上都攒了下来。


    “我的妈呀!小妹也太大手笔了吧?!”


    吴传芳正想着,就听到三小子的惊呼声,定眼一看也把她给惊到了。


    包裹被拆开,最上面一层放着的就是几块熏好的猪肉。


    不是一两斤,而是好几条叠在一块,一眼望去最少也有个十来斤。


    除此之外,扑鼻而来的是一股鱼腥味。


    吴传芳不用去翻,就知道这里面除了熏肉之外说不准还有熏鱼!


    吴平安难得有些呆愣,没去翻包裹里面的东西,而是去看包装上的纸条,“我不会是拿错包裹了吧?咦……是我媳妇的名字,也是红山大队寄来的,小妹到底干嘛了,她怎么一下子寄来这么多东西?”


    先前在邮局看到这么大的包裹,他还当是一些分量比较重但价值不太高的东西。


    可光是这几块猪肉就得十来块了吧。


    “这好像是野猪肉。”祝蓉从小就跟猪肉打交道,一看就看出和家猪有些不同。


    吴平安一听,立马倒吸一口气:“难不成小妹逮了一头野猪?”


    想想还真有可能。


    别说是一头了,就小妹那一身力气连十头都能干得过。


    “少说些有的没的。”吴传芳跟着往包裹里面掏。


    上面一层是熏好的野猪肉,下面一层叠的是熏好的鱼块,紧跟着就是一些晒好的山菇、木耳之类的山货,还有一大包包好的板栗。


    都是这些还不止,在最下面那一层还有几匹布料。


    满满当当,装的全部都是稀罕玩意。


    吴平安瞧着,不得不嘀咕一声:“我还当我是兄弟姐妹中最孝顺的那一个,看来这位子得让给小妹了。”


    此时的吴传芳却是久久说不出话来。


    她心中很高兴却又很气。


    高兴是自家姑娘惦记着家里,什么好东西都往家里送,可生气也是因为她什么东西都往家里送,这么多东西算起来怎么也得好几十。


    更别说猪肉和鱼都极为难得,也不知道她费了多大功夫。


    生怕这姑娘把钱花了、把好吃的寄来了,自己在生产大队受苦。


    “不行,我得给她打个电话去。”


    吴传芳也顾不上收拾这些东西,拿着钱就急匆匆往外跑,先是往那边的公社发了一个电报,让自家姑娘速回一个电话。


    说是速回,但电报发过去得花时间,等那边的人去生产大队找人也得花时间。


    一般算下来,没个一两天等不来回信。


    可吴传芳心里着急,一有时间就等在电话厅外,但凡电话响起她保准是第一个冲过去。


    遗憾的是,前面几个都不是她想接的电话。


    不过好在,也没让她久等。


    说来也是巧,容晓晓正好来镇上一趟,还是借着焦知青的自行车过去的。


    真别说,这有车的感觉就是好。


    比往常搭坐牛车好太多太多,省钱不说还不用搭理不想搭理的人。


    到了镇上,便想着去供销社找贾菊姐,先前放在她那边的东西应该都卖的差不多,她得过去收钱呢。


    结果还没去供销社那边,就被公社的干事给拦住,说了电报的事。


    那收钱和给老娘回电话,容晓晓肯定是先选择了后者。


    电话一打过去,就被吴传芳接到,听到耳熟的声音,不等容晓晓的问候她就不住的念叨:“你个死孩子,钱是那么花的吗?不是让你给你二姑买点好吃得,你也能跟着吃吃补补,干那么累的活要是不吃点好的,万一累坏身子怎么办?你倒好,给你的钱又花在我们身上,那我和你爸不是白折腾……”


    巴拉巴拉,说得容晓晓都有些缓不过神。


    为了维护自己在老娘心中的好印象,她赶紧打断:“妈,你听我说,那些东西我几乎没花钱呢。”


    容晓晓怎么说得?


    她自然是换着花样夸自己了。


    什么聪明能干,如今已经是大队的养猪能手;什么智慧过人,花了几块钱解决大队网鱼的难题,家里是不愁鱼吃;什么头脑好使,吃不完的鱼拿去做交易,换了不少山货和布料……


    这段日子,她就没少被夸过,夸在她身上的话那是能写出大几万字的小说来。


    在外人面前她还得矜持一下,不论什么夸奖都是含蓄的笑笑。


    可在自家人面前那是该嘚瑟就得嘚瑟。


    要不是顾及电话时长,她恨不得将大队社员们夸她的话全部重复一遍。


    这下,听懵的反而是吴传芳了。


    她家姑娘居然这般能耐了?


    越听嘴角就不由上扬,眉眼间的担忧早已经被引以为傲的神色替代。


    不过不用面对面,光听声音吴传芳就能脑补出晓晓显摆的小模样,夸还是得夸几句,夸之后就得继续唠叨,省得她太飘!


    “行行行,但我还是得教训教训你,不要……”


    “妈!先不急着教训我,你赶紧管管二姐吧!”


    容晓晓打断老母亲的话,为了自己不被念叨,她决定祸水东引,“再不管管,你怕是要多个女婿咯。”


    第62章


    到底是亲姐妹,她这个当妹妹的怎么能不关心关心姐姐的感情生活?


    想来妈不愿意这么早就多个女婿,她也不想早早当小姨。


    至于会不会引得二姐被妈疯狂的念叨,这还用猜?那肯定会了。


    同为姐妹,一起被念叨下怎么了?


    果然,电话那头的人立马顾不上教训她了,连忙问着:“吴平慧那死丫头又做了什么?是不是房高阳?那畜生要是敢欺负我姑娘,我直接杀到东北去!”


    容晓晓刚要否认,对方就气急到挂了电话。


    拿着话筒顿了顿,到底没再打过去。


    算了,还是让二姐去应付生气的母亲吧。


    付了电话费,容晓晓便去找贾菊。


    见到人,又是热情的招待,将人带入供销社的小屋,直接掏出兜里的钱和票,“你那些东西好多人都喜欢,半天功夫就清空了,还有好多人想问问你那边还有没有什么好东西。”


    贾菊是一个很心细的人,知道她这个‘表妹’会过来,钱和票都天天都带在身上,每一笔的账单也记得清清楚楚,“呐,你算算,看有没有什么差错。”


    容晓晓并没有推迟,就着账单算了起来,确定无误后才道:“表姐算得真清楚,一分不差。”


    “那是,算账这方面我可拿手着呢。”


    容晓晓跟着道:“日常用品我这边没了,不过还有一些鱼干,如果有人要的话,我下回带来。”


    家里的鱼干越来越多,留下一些都可以拿去交换。


    不然天天吃鱼,也有吃腻味的那一天。


    “行啊,鱼干我也爱,正好我再屯一点。”贾菊笑眯了眼,和表妹交易有一点好,什么东西她都能先挑选,不喜欢的再换给其他人。


    鱼干还没见着,心里就在盘算着自己要留下多少。


    “姐,我这边想买一些物件,你帮我留意一下。”容晓晓并没有将钱收下,而是继续摆在桌面上。


    “你想要什么?”


    “我需要一些不同尺寸的工具钳。”容晓晓将背包中的本子拿出来,上面是她画好的一些工具钳的模样,还标明了尺寸。


    “这东西可不好弄。”贾菊一看就皱起眉头,“像这种钳子一般都是厂子里的专用品,我公公就是钳工,厂子里专门给他配了一套工具,前年不巧坏了一件,结果找了好几个月才重新配置了一副。”


    私人用这些的不多,镇上的供销社肯定是没的卖。


    想买还得去大城市才能看到。


    但就算去了,那也是有什么类型买什么类型,尺寸和款式是绝对不能定制,能不能买到真的全凭运气。


    容晓晓知道这些东西不好弄,但也没想过会这么难弄,“要这么长时间?”


    “个人难,厂子找人采购就不难,但前提是厂子规模得大,门路得多,不然也不好买。”贾菊跟她细细说着,“咱们镇只能算一个小镇,镇上的厂子不少但规模都不是很大,要说门路多还真找不到几个。”


    容晓晓拧着眉头。


    “不过你也别急,我先给你问问。”贾菊知道这件事难办,但问问也不费事,便将这件事担下来。


    容晓晓便道:“如果实在是没门路买到手,能不能再问问哪里有铝块卖?”


    “行,过几天你来找我,保准给你消息。”贾菊也没问她要这些东西做什么,只是拍着胸脯应下来。


    也没让她将钱留下来,这些东西都不一定买得到,钱还是先别收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容晓晓便告辞离开。


    刚走出供销社,就见白曼走上台阶,“白知青,好巧啊。”


    白曼微微抬头,回应着:“好巧。”


    容晓晓跟着客气道:“我骑自行车过来的,白知青要不要一起回大队?”


    “不用,我正好还有点事。”白曼拒绝,侧身让容知青下台阶离开,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里不由有些叹气。


    她本以为自己重生一次,这一世能靠着上辈子的记忆过得更好一点。


    可现实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轻松,同为下乡的知青,倒不如焦港和容晓晓来的轻松。


    不过好在,上批货出的快,就算大队长那边严令禁止她投机倒把,她手上攒下的那笔钱也能让她过上不愁吃穿的好日子。


    但……就这么甘于平凡吗?


    离着知青回城、改革开放还有好几年,难道这些年就什么都不做,甘心在生产大队当一个普普通通的知青?


    这本该是人生中最绚丽的时光,让她就这么沉寂下来又觉得很可惜。


    轻声一叹,这些事先不急,她得先完成和大队长的交易。


    这样,自己被发现投机倒把的事才有可能瞒下来,不会被举报。


    又一次,白曼后悔自己先前为什么不谨慎一点。


    可同样也有些庆幸,好在发现的是大队长家,不管是上辈子的认识还是这辈子的接触,大队长一家都不是那种坏心思的人,绝对不会拿捏这件事来威胁她。


    如果换做一个品性不好的人,那她的结局会更惨。


    白曼还在庆幸和后悔中反复,容晓晓骑着自行车回到了大队。


    一路骑到车圈,将车子还给车主,还夸了几句:“这车骑起来真舒服。”


    “是吧是吧,我就说这钱花得值。”焦港笑眯了眼,不枉他往家里打了几次电话、发了几次电报,总算磨得爸妈给他寄来自行车票。


    虽然爸气得一直骂他,骂就骂呗,反正又打不着他。


    焦港安逸的躺在小棚的竹席上,一手在肚子上打着拍子,“你说说,我家的院子要是盖起来了,趁着大队有了电,要不要买台电视机回来看看?”


    有房有车有电视机,工作时间除了喂喂猪之外就是躺着享受安逸的小日子,他后悔没早两年下乡了,也不至于因为不想下乡被爸拎着棍子打。


    不过再想想,要真的早两年自己怕是得受不少苦,还是现在好,跟着聪明人的背后享福。


    “低调!”容晓晓只给了他两个字,羡慕的话早已经不愿意说了,不过她给这位有钱的主出了出主意,“前些日子大队长不是说了吗,如果今年的收成不错,就给大队配一个收音机。”


    “啥意思?”焦港不解。


    容晓晓看着满脸的疑惑,决定说得更加直白一些:“你买一台收音机回来,白天搁在办公屋用电喇叭播放,晚上拎回家,自己一个人靠在躺椅上听,这日子舒坦不?”


    “舒坦!”焦港拍了一巴掌。


    这不白天晚上都能听戏听说书的了?


    买!必须买!


    至于舍不舍得借给大队用,在焦港的字典里还真没‘不舍得’这三个字,而且他就算不聪明,也知道大方给他带来的好处。


    那些婆婆婶婶们护着他,可不就是因为大方么。


    当然了,大方的同时他肯定也很讨喜,不然没人乐意和他玩。


    “小焦!”马婆婆爬上坡,一脸喜庆的道:“地基的事有着落了,我给你看的地方特别好,离我家还不远,你就算一个人住也不用慌,老婆子家有几个大小子,没人敢欺负你。”


    一般大队的地基是不会分给外来户。


    但焦港不同。


    一来他周边有一群帮着说话的妇女,闹起来比得过三千只鸭子,任谁都觉得头疼,再来也是因为焦港的身份。


    他是下乡的知青,哪怕在这边结婚生子了,都有可能离开。


    一旦他离开,他花钱盖的屋子就算不直接归大队,如果真有什么事,也是能借用借用。


    反正焦港要是盖屋子,大队不但没有损失甚至还会获利。


    王桂枝等人也跟着上坡,应该也是来告诉焦港这个好消息。


    只不过她们的腿脚没马婆婆快,别看这婆子年龄大,手脚是真健硕。


    一行人说到房子的事,说着说着就提起了一个人。


    一摸清知青盖房的好处后袁会计这段时间老往知青屋跑,拉着这群知青慰问慰问,紧跟着就撺掇他们跟着焦知青一起盖房。


    谁不想有一个自己的小屋?


    但真没几个有焦知青那样的财力,就算兜里有点钱,也不会舍得把钱花在盖房子的事上。


    “袁会计精明死了,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分用,库房里的锄头都烂成什么样了,他都不打算修。”


    提到袁会计,大队里的人是又爱又恨。


    库房里的农用品是一个比一个烂,有些不知道捆了多少绳子才没散架,提议了不知道多少次要更换,袁会计就是不同意。


    气归气,但如果不是他精打细算,以及大队长和罗支书的管理,红山大队还真没法渡过最艰难的那几年。


    有人打趣着:“再精明又怎么样,在家还不是由婆娘管着钱。”


    一说到他,众人就忍不住好奇他家的事。


    有一人问着:“方妹子,你家离袁会计家近,知不知道他家姑娘是怎么打算的?难不成还记挂着盛知青?”


    “那肯定不会,现在整个大队谁不知道盛知青靠不住,袁馨要还是有那个心思那真的是无药可救了。”


    一提起这两人,就忍不住回想起袁馨大胆示爱的场景,这小姑娘被袁会计惯的胆大包天,整个大队绝对找不出第二个来。


    “那还真没有。”方大姐说着:“先前袁会计不是给她找了个条件不错的男同志嘛?那位男同志挺有毅力,这段时间上门上的勤,说不准过段时间咱们就能吃袁会计家的喜酒了。”


    “哎哟,那男同志的条件确实不错,这要是换做我家的丫头,保准直接嫁过去了。”


    “你家丫头年龄确实不小了,赶紧筹谋筹谋,别养成老姑娘。”


    这话她就不爱听了,“老姑娘怎么了?就算丫头在家里多待几年,那也不能随便嫁了,万一嫁到一个不好的人家里,那可就得吃一辈子苦头。”


    “说的也是,那你可有看上哪家人?”


    说话的人一听,这眼睛就忍不住落到一人身上,还没开口就被眼尖的马婆婆打断,“想都别想,别把主意打在小焦身上。”


    小焦在她心里是除了自己子女之外最好的晚辈。


    当然不是什么人都配得上,她哼哼的道:“小焦,你要是想找对象一定要让婆婆替你参考参考。”


    焦港对这个没兴趣。


    找对象干嘛?像他妈把他爸管的死死的,就连喝口小酒都得偷偷的来。


    有找对象的功夫还不如搞点好吃的食物。


    “行了行了,别打趣他了。”王桂枝瞧他垂着头不说话的样子,还当他是害羞,便好心的转移话题:“对了,先前听你们说招弟想要分家?那可不容易啊。”


    招弟被打的消息早就已经传的满大队都知晓。


    可就和容晓晓说的那样,听到的人都同情但也做不了什么,毕竟谁家父母没打过孩子?


    虽然招弟被打得狠了一些,但家务事他们也难以插手。


    只不过大队长瞧这次实在是太过分了,便没让招弟回家,这段时间一直都是住在大队长家里。


    后来也是在闲聊的时候听说,招弟要是分家或许就能脱离苦海。


    办法是个办法,但分家真的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先不说其他的吧,光是住方面都是一道难题。


    王桂枝摇了摇头,“她一个小孩子怎么搬出去,又能搬到哪里去?一个小孩子家家一个人住谁放得了心,要是搬去和其他人住,时间短也就算了,时间一长寄住的那一家人也不会乐意。”


    哪怕再好心,短时间收留不会当回事,但真要是长时间待在家里那不管是谁都受不了。


    毕竟这可是一个孩子,就算不用供她吃供她喝,但在生活方面多少都会付出一些。


    又不是自家的子孙,谁家会有那么好心花心思养一个外人?


    “可不是吗。”马婆婆也跟着点了点头,叹气道:“可要是不搬出去住,那分家也就没意义了,待在一个屋檐下崔家人还不是会对她又打又骂。”


    “想脱离崔家,还是得长大后再说,找个好点的人家嫁了一辈子都别来往。”


    “那得好些年吧,总不能这几年就一直被家里人欺负?”


    “那有什么办法,其实长大了也不好说,你觉得崔家和张嫦会这么轻松让招弟出嫁?指不准还会借着她的婚事赚一笔彩礼钱。”


    这可不是她们夸大,而是真有可能发生的事。


    不说其他大队,他们大队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家长,只不过有大队长和罗支书在,到底不敢做的太过。


    不像隔壁大队,甚至有人将自己的亲生闺女卖给一个傻子,就因为傻子家拿出了不少彩礼钱。


    “说来说去,还是早点脱离的好。”方大姐说着,“你们是没看到招弟身上的伤,打得那叫一个厉害,张嫦也是真狠心居然能下那么重的手,万一一个不好……那怎么办?”


    众人纷纷开口,各自帮着想想主意。


    而他们没发现在小棚的后方,正在拉磨的妮萍有些若有所思。


    第63章


    难得停下拉磨的动作,站在棚子背侧听着前面的人在说。


    有那么一瞬间,妮萍很想说自己有屋子。


    虽然是很小的一间,但再多住一个人也不是不行,她可以给招弟分出一个空间,也愿意和她共用一个灶房。


    还想说自家住在大队长家附近,也不会有人来欺负她们,再来她现在也不是小孩了,也能鼓起勇气驱赶那些带着恶意的人。


    但犹豫了好久,她到底没说出来。


    妮萍孤独惯了,都已经不知道孤独了多长时间,年幼时和父母的记忆越来越浅薄,记忆中全都是独自一人的生活。


    无声的夜里、热闹的年节,她都是一个人呆呆坐在屋内,昂着头看着天,除了孤寂就是孤寂。


    她真的太想有一个同伴了。


    小时候还想着长大就好,就跟爸爸妈妈一样,找一个适合的人组建一个家庭,可长大后她才知道,婚姻对于她来说太过遥远。


    身上的成分以及身体里的内伤,注定她一辈子都不可能结婚生子,也不可能儿孙满堂,永远都是一个人。


    同样,也正是成分的缘故,她不能提议让招弟和她住在一起。


    那样只会影响到招弟,给她带来不便。


    想通之后,妮萍便又是一副低垂眼眸的样子,继续拉磨。


    拉磨的活并不累,尤其是习惯之后并不会让她感觉到疲累,每天的工分不高,但再加上大队长给的一些手工活,她也能养活自己。


    “妮萍,你也来把瓜子。”


    马婆婆给她抓了一把瓜子,不等她说话又回到棚子的前方,妮萍心里发暖,并没有推迟,而是将瓜子装进口袋中。


    没有伴也还好,她这辈子虽然遭遇了不少事,但同时也遇到了不少好人。


    不然,她也活不到现在了。


    一个小时的活很快就干完,妮萍将周边收拾了一下便回去。


    她羡慕那些凑在一块闲聊的人,但又没有胆子凑过去,除了来猪圈这边之外,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待在家里做手工活。


    “妮萍妹子!”


    旁边传来一声喊,妮萍瞬时望过去,眉间也忍不住蹙了起来。


    对了,以前因为经常待在家里,除了大队长家之外很少会接触到外人,可自打她接了猪圈的活后,有一个人总会出现在她回家的路上。


    “来来,我这边正好有两个白面馒头,给你尝尝味。”


    马婆婆塞的东西妮萍没有躲,可前面这人塞的馒头她却连连后退,怯怯道:“不、我不能要。”


    “不就是两个馒头吗?有什么不能要。”周红斌想直接塞到她手里,可这丫头瞧着瘦弱却有一股劲,捂着口袋都不愿意松开。


    瞧见她害怕到恐慌的模样,知道不能逼得太急,便后退一步:“我这不是想请你帮帮忙吗?这两个馒头就当好处费行不?”


    妮萍抿着唇,想要绕过他离开。


    周红斌连忙拦住,想堵这丫头不容易,平常都是待在家里,又离着大队长家特别近,根本没法近身。


    好不容易这丫头出了门,也很难找到独自逮到她的机会。


    顾不上其他,他赶紧开口:“妹子,我先前不是跟你说了吗?我有个亲戚以前就是红山大队的人,他在后山埋了不少东西,但他去世的急又没交代清楚,你能不能帮我找找?”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亏待你,只要你帮我找到,我保你一辈子吃喝不愁,怎么样?”


    “我说了,我不知道。”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难不成你爸妈就没说什么?”周红斌有些不耐,这不是第一次问,但每次得到的都是一样的回复。


    在红山大队折腾这么长时间,没一点头绪,让他是越来越烦躁。


    其实他也知道妮萍这边或许没什么消息。


    因为早些年这丫头还小的时候就有人打探过,一个孩子多好骗?要真的知道宝贝的下落,小孩肯定经不住诱骗,早早说了出来。


    可他现在毫无头绪,让他不得不把希望放在妮萍身上。


    都说后山藏着好东西,是让无数人都馋涎的好东西,周红斌不太清楚这些好东西到底指得是什么,但除了价值连城的宝藏之外,也没其他能被这么多人惦记吧?


    宝贝藏在后山,前几十年这片地方谁最富有?


    除了妮萍的祖宗之外,那是找不出第二个人,说不准那些价值连城的宝贝就是妮萍老祖宗留给后人。


    这个逻辑很有道理,他越想越觉得可能,也不是没跟那个人说过,想让组织好好查查,可等来的确实一个不可能的结果。


    甚至还诋毁他一通,说这种事他们怎么可能没猜到?早些年早就悄悄探过妮萍的消息,而且也查过妮萍祖上的资产,确定一大部分都拿出来换了粮食散给周边的农夫,剩下全部被充公。


    不可能还有余下的东西。


    如果真有,妮萍这十几年来不可能过的这么惨,手里要是有钱,就算不会光明正大用,也会偷偷去换粮食。


    但也派人一直盯到现在,一直没发现妮萍手中有钱。


    反正,那个人让他别把注意力放在妮萍身上,而是尽快确定后山有没有藏匿东西的地方。


    最开始周红斌也听吩咐,上面怎么安排他怎么做就是。


    可现在不行,自打上回容晓晓的事一闹,被大队长调到最累的工种,再这么下去他真的会废,只想搞清楚事发大财,去国外过好日子,而不是待在生产大队当苦力。


    后山那么大,东西也不知道埋的有多深,别说一段时间,就是给他几年都不一定能找到。


    这才会将主意打到妮萍身上。


    满心期待着,万一妮萍真能知道什么呢?


    “你仔细想想,你父母死之前难道没交代过什么吗?或者他们有没有给你留下什么东西?”周红斌一步步逼近,本来是想装个好人勾着她说话,可因为心里实在是太急,显得面上有些扭曲的狰狞感,让本来就有些慌乱的妮萍更觉得可怕,连呼吸都急促起来,整张脸变得通红。


    仿佛一个不好就会晕厥过去一般。


    周红斌看出她的状态不对,但现在也顾不上这么多,他要的是宝藏的秘密!!


    “周红斌你干什么呢?!”


    周红斌还没反应过来,突然肩膀被扯的发疼,被拽的后退了好几步,“你有毛病啊!”


    陈树名怒视他,“我还想问问你想干什么,你都把人吓哭了!”


    妮萍早已经泪流满脸,吓得愣在原地直喘息。


    慢一步的高辽皱着眉,“她的情况有些不对劲,赶紧去找大队长。”


    周红斌这才心慌起来,顾不上肩膀的疼痛,连连摆着手:“我什么都没做,我还想给她馒头吃呢。”


    哪知,这一说陈树名两人的脸色都变了,下意识就挡在两人中间,将妮萍护在身后。


    两人非亲非故,周红斌莫名其妙为什么要给妮萍馒头?


    还是白面馒头!除了不缺钱的焦港之外,现在谁舍得主粮吃白面馒头?


    一个男人对一个姑娘家这么好,再想想刚才周红斌离着妮萍那么近,还把人家给吓哭了,这很难不让人多想。


    “不是,你们想什么啊!”周红斌慌了、急了,大喊着:“我就是好心!”


    高辽站在原地没动,“树名,你带着妮萍同志去大队长那边。”


    陈树名连忙应着,他也没直接搀扶,而是缓声说了几句让她跟着自己一块走。


    周红斌还想拦着,高辽挡着不让,冷声道:“事情闹大了对你没好处。”


    “……”周红斌无声咒骂几句,最后只能甩手离开。


    又担心之后的发展,心里又急又后悔,这要是被那个人知道他是真没好果子吃。


    等人一离开,高辽便转身跟上陈树名两人,确定妮萍不再急喘气后才松了一口气,“你呼吸放缓一点,不用太着急也不用害怕,我们在这里,不会有人欺负你。”


    “对对,你别害怕。”陈树名连连点头。


    妮萍双手一直揪着胸口的领子,内心的恐慌已经平息了不少,怯声道:“我真不知道……”


    十五分钟后,罗建林知道了这件事,眉头立马紧蹙起来:“周红斌怎么会知道这件事?这混蛋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消息,什么宝藏不宝藏,也就只有他这种傻蛋会相信。”


    后山有宝藏的事他以前也听闻过。


    妮萍的父母去世后,便一直是他在偷偷照料,有一些人在她面前问三问四他也是知道。


    甚至还有人打听到他这里来,但这么多年过去宝藏的影子都没见过,谁都知道是传闻做不得真。


    周红斌也不知道从哪里知道,居然还缠上了妮萍,真是太过分了!


    “什么藏?”陈树名没听清。


    罗建林没多说,挥了挥手让他们离开:“这件事我会处理,多亏你们护住妮萍,不然这丫头真会被吓出好歹,你们也快回去歇着吧。”


    一看就有些秘密,但也知道问不出什么来。


    最后两人只能听话离开。


    等在回知青屋的路上,陈树名不由道:“他们有小秘密啊,我老早就觉得周红斌不对劲了,好几次看他偷偷不知道在画什么,无意中瞟了一眼他还发脾气。”


    这能怪他?又不是故意偷偷看的。


    正巧他一进门就看到了,他还没怪周红斌不想给人看又不藏严实。


    虽然他刚才没有听清大队长说的话,但‘宝藏’两个字还是听清了,他忍不住道:“你说说周红斌那个样子,难不成这大队真的有什么秘密?”


    高辽摇了摇头,“不管什么秘密咱们还是别探究了,这些事咱们还是不知道的好,不然麻烦就惹上身。”


    陈树名听着就不由点了点头,叹气道:“你说的没错,还是什么都别管的好,以后老老实实待在知青屋,可别烂好心做什么好人。”


    说来就发愁,下乡之前他就对自己说,想要在陌生的地方生活的好,就一定得打入本地人的圈子,这才不会被欺负、被孤立。


    他不像容知青有个当地的亲戚,而且还那么有本事,能给整个大队带来便利和收获。


    同样他也不像焦知青那么讨人喜欢,有一群护着的婆婆婶婶们。


    所以他想进入本地人的圈子真的很费力,但好在红山大队的社员们都并不太排外,多多少少也接触到一些人,和他们的关系也慢慢好了起来。


    这期间有人要是找他帮忙,他也是二话不说的就答应了,甚至还挺高兴对方没将他当做外人。


    可谁能想到,对方不仅仅没当他是外人,还想把他收为自家人……


    陈树名苦恼的抹了一把脸,“你说说,我怎么就惹上这种麻烦了?”


    要不是陈婶子好心私底下告诉他,他是真的没想到季家人会有那种打算。


    他是有打入本地人圈子的这个想法,但也没想过成为红山大队的女婿。


    至少现在是没这个想法,就算有也不想被人算计着来。


    高辽死死抿着唇,以防自己笑出声。


    陈树名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不会以为我没看出你在笑吧?”


    以防好友揍人,高辽赶紧说着:“也没事,平日里躲着就是了,他们一家就算真的有那个想法,总不能直接堵上门吧?”


    陈树名想想也是,自己应该也没那么大的魅力。


    赶紧摇了摇头,实在是不想继续操心这么麻烦的事,便问道:“对了,先前你说打听的事有消息了吗?”


    知青屋这边的人大部分都挺忙,寻找各种途径想多了解一下关于黄土的用途。


    他这边想了一圈,还是想不到一个能有法子的人。


    倒是高辽这边想起了一个人。


    高辽脸上的笑意收敛起来,眉宇间带着担忧:“我这次联系才知道老师的情况不太好,她……怕是被下放了。”


    先前提起黄土,他便记得有一次去老师家中做客,家中摆放了不少陶陶罐罐,好奇问一问,才知道老师的公公曾经是一位烧罐的师傅。


    当时老师见他有兴趣,还赠送他两个小罐子。


    所以一提起黄土,他就想起了这位老师,便给家里以及原先的同学打了电话去了信,想联系到这位老师。


    可谁能想到,那位他人生中的良师居然会落到这种下场。


    陈树名叹了一声气,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想开一点,这个世道啊……”


    “想不开又能怎样?”高辽苦笑一声,跟着说:“我昨天给家里去了电话,他们会替我详细的打听打听情况,等过两天我再去镇上问问。”


    陈树名刚想再继续劝慰几句,可余光一瞟整个人立马呆住。


    那那那、那个站在知青屋外面的人是谁?


    季婷?!真的是季婷!!


    救命啊啊,马春花的女儿怎么真找上门了?!


    第64章


    有那么一瞬间,陈树名恨不得转头就跑。


    他去过季家几次,每次都是马春花说是家里什么坏了,让他去帮帮手。


    那个时候他多高兴啊,大队这么多人,马婶子不找别人只找他,当时他还觉得人家没把他当做外人,欢欢喜喜就跟着去了。


    现在回想起来,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也是他自己傻,完全没注意到每回自己上门,季婷都会在旁边,要么给他端茶、要么给他递工具。


    这要是没什么打算,季家又怎么可能让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家和他接触?


    肯定是当时就有了打算,然后……


    陈树名想哭。


    当初家里没让姐姐下乡,就是想着怕到了大队被什么不怀好意的人给盯上,可谁能想到,被盯上的反而是他……


    “陈树名!”


    陈树名想跑都来不及跑,也没得跑。


    知青屋是他住的地方,他能往哪里跑?


    季婷走了过来,特别不高兴的道:“昨天不是让你来我家吗?为什么你不来?”


    “我有事。”陈树名赶紧撇清他们之间的关系,“大队里这么多人,马婶子要是想找人帮忙,可以找别人。”


    “你什么意思?”季婷很愤怒道:“我家找你那是看得起你,你居然还敢推辞?”


    看着对方脸上躲闪的神色,她是越看越不满意。


    如果不是没得挑选,她还不乐意听父母的话嫁给陈树名呢。


    别得不说,就光样貌陈树名连边上的高辽都比不上。


    不过想想家里人的分析,陈树名也确实比其他人好拿捏一些,连着几次接触,爸妈也将陈家的情况都一一打听清楚,他家条件比不上首都来的焦知青和盛知青,但也不会太差。


    而且性子够软,到时候结了婚生了孩子,借着孩子绑着他不让他回城。


    到时候有城里的公婆能时不时贴补,老公又跟着自己住在娘家不被欺负,日子确实比嫁给生产大队其他人来的强。


    这般想着,季婷的神色不由放缓,她学着其他女人娇滴滴的模样,“陈树…陈大哥,你就帮帮人家嘛,屋檐上那么高我……”


    “我还有事,我先回去了!”陈树名只觉得头皮发麻,赶紧越过她躲进房间内。


    是那种特意从她身边绕了一大圈才跑回知青屋,瞧着就像是生怕挨着她一点似得。


    季婷气得跺脚,胆子就算再大也不敢直接闯进男同志的屋内。


    她刚想生气的离开,余光又撇向还站在原地的高辽。


    高辽比陈树名要来的更高大一点,浑身还有一些书香气,看着极为斯文,完全不像是大队下地干活的糙汉子。


    越打量越满意,要是……


    季婷还没想完,眼前本来闷笑看笑话的高辽瞬间板着脸,连句话都没直接越过她离开,一直走到知青屋内,很严肃的对里面的人道:“我建议你提前跟大队长说说。”


    一开始还想着,不管自己还是好友,如果对方女同志真的不错,在他们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城的情况下,有合适的结婚对象也不是不能在这里安定下来。


    可显然,季婷不管是本人还是家里人,都不是结婚的好选择。


    不管是他想的太多还是阴谋论,不管对方会不会下什么阴手,还是早些防备的好。


    “有必要吗?”陈树名有些迟疑。


    毕竟这种事说出去还是挺不好意思,总不能说觉得自己被季家的人盯上,担心对方做什么吧?


    自己一个大男子汉,总觉得臊得慌。


    高辽道:“总比真被绑去当女婿来的强。”


    这种事确实有些难以启齿。


    真要说出去怕有些人还觉得他们太高估自己,指不准在背后怎么笑话他们。


    但同时他们也不得不防。


    来到红山大队才几个月的时间,哪怕对大部分的社员都很眼熟,但也不能说自己一定了解这些人的过往和性格。


    陈婶子会专门私底下提醒陈树名,那肯定是知道一些季家的事,再看看季家人的行事作风,被看笑话总比以后真吃亏来的强。


    “……你不会真觉得就崔家人离谱吧?我跟你说,咱们这大队比他们家还要离谱的人多的是,就拿容知青边上的季家人来说,那简直没耳听。”


    朱婆子见自己女婿对这些八卦好奇,便说的特别起劲,尤其是这段时间女婿要到容知青那边干活,以防他被骗,所以得先提醒提醒他季家人的真面目。


    “马春花早年的时候是被骗到季家去的,她那个婆婆特别恶心,为了给自己儿子找个媳妇,就在马春花经过河边时将她给推了下去,等她儿子下去救人再嚷嚷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下马春花就算不想嫁那也不得不嫁。”


    那个时候女人的名节看的太重要了。


    大夏天的,那一身薄衫湿淋淋贴在身上,再被一个陌生男人抱在怀里,这还怎么说的清?


    马春花要是不嫁,虽然不至于被拉去浸猪笼,但有了这件事后她也别想再找一个好人家结婚生子。


    最后也只能不甘不愿嫁到季家。


    陶宏一听,立马有些同情:“季家的人怎么能这样,那马婶子也太可怜了吧。”


    “她可怜什么?”朱婆子嗤鼻一声:“你知道她大儿儿媳是怎么来的吗?就和她婆婆使的手段一模一样,逼的人家是不得不嫁。”


    这还不止一次。


    或许是得手过一次觉得这法子好使,在给她二儿子找媳妇时也想再来一次。


    先是和看中的那位姑娘搞好关系,趁着人家一时没防备就偷偷让自己二儿子去接近,然后也是落水、救人、引来一群的人都看到他们两人浑身湿淋淋的抱在一块。


    不过那一次又碰到了不愿屈服的姑娘。


    哪怕丢了名声她也不愿意嫁到季家,甚至家里人也愿意替她出头,找到了季家使手段的证据,嚷嚷着要去报公安,让他们一家都去坐牢。


    季家都是一群欺软怕硬的人。


    这一嚷嚷把他们吓得够呛,最后是哭爹喊娘的求饶,还赔了一大笔钱。


    “具体的数我是不知道,反正那一次是直接把季家的家底都掏了空,她家大儿媳娘家看到,觉得自家吃了亏,隔三差五就来闹一顿,本来像这种外人来大队欺负人的事,大队和其他社员不会不管,但一想到季家做的那些恶心事,谁乐意管?”


    不但不去帮忙,甚至还会去看季家的热闹。


    陶宏听得是震惊到张大嘴,“她她她、她怎么能这样?自己不就受过这个难,怎么还能……”


    “她就能了。”朱婆子撇嘴道:“你瞅着吧,她家因为老二的事闹得家底都没了,偏偏还不知悔改,我瞅着她那劲,这段时间指不准就在打什么坏主意。”


    说完,瞅着女婿一脸惊愕的模样,她多了更多诉说的情绪,恨不得一股脑的将大队里的八卦全说给女婿听。


    正当她要张嘴时,一旁的罗建民打断她的话,“妈,你再不让姐夫过去容知青那边,马上就要天黑了。”


    朱婆子这才想起还有正事,猛地一拍大腿,“瞧瞧,我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哎哟,都怪老婆子多嘴,拉着你聊这些事做什么,快快,你赶紧过去吧。”


    朱婆子后悔说了这么多,陶宏却听得有些上头。


    在去容知青家里的路上他还有些回味,以前是真没觉得听这些八卦有意思,可现在听着听着,就不太想干正事了……


    不行!


    陶宏突然迈着大步,他得赶紧把活给做了,争取早点回去接着听听丈母娘说八卦。


    容晓晓家的活不多。


    破损的墙面和屋檐,该修缮的也都修缮了。


    不过罗冬和陶宏也只能大概的修补一下,不至于在刮风天外墙摇摇欲坠,也不至于在下雨天屋内还滴雨。


    但整体看来整座院子还是有些老旧。


    容晓晓看着外墙上的补丁,她想着如果知青屋那边要是烧砖就好了,到时候低价采购一批砖块,将实在是没法修补的地方重新推掉。


    等哪天可以去问问,看看他们准备的怎么样了。


    “容知青,自留地那边要不要我们给搭个围栏?”罗冬卷着袖子干完活,短短几天就像是清瘦了不少。


    不过这段时间确实累到了。


    本来在厂子里就不是清闲的工种,靠的都是体力活,下班就得和陶宏赶着来大队,吃了饭就开始来容知青这边帮忙,一直忙活到天黑才回。


    回去后躺着就睡,白天天不亮就得起来。


    他们得提前两个小时起床,不然怕在上班之前赶不回去。


    基本上就是睁开眼就得忙,一直忙到上床睡觉为止。


    本来他们两个也不是特别会修补墙面和瓦片的人,还专门请大队的老手教了教,这一忙活起来,他们反而还学了一门修补的活。


    忙归忙,罗冬还挺怕自己没得忙,瞧着墙面和屋檐都弄得差不多了,他又盯上了容知青家的自留地。


    一般自留地都不会被圈起来,一来懒的费功夫,再来谁家都有自留地,家家户户都种了一些蔬菜,除了那些极为爱占小便宜的人之外,没人会不声不响摘别人家自留地的菜。


    偏偏,容知青家附近就有一个爱占小便宜的人。


    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圈起来比较好。


    罗冬道:“正好我和陶宏来的路上可以拣些木头,几天下来也能圈好围栏了。”


    容晓晓点头应了。


    有总比没有的好,有人愿意搭把手她当然不会拒绝,“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不麻烦。”


    “容知青还有什么想弄的尽管说,我们都能搭把手。”


    像这类话听得人大部分都会客套客套,容晓晓不同,她已经当真了,一时半会想不起有什么需要弄。


    但没关系,有鱼饵吊着,她真要开口总会有上门的人。


    在这个时候她突然有些理解了老一辈们的话,这人啊,总得有一技之长,有技术在手不愁找工作,不愁没钱花;同样自身有价值,才能受重视。


    ……


    贾菊这两天也都忙着,‘表妹’拜托她办的事,她是真放在了心上,每天下班后就去找熟人,想问问哪里有类似的工具。


    只是遗憾的是,连着问了好些朋友,就连省城那边的朋友也问了问,结果并不如意,像这类工具外面不是没有得卖,但大多都是寻常的尺寸,有一些朋友听了她描述的样子,第一个反应就是她是不是描述错了,说是市面上没有这类的尺寸。


    一开始贾菊很肯定说没错,但随着两三个朋友都这么说,弄得她都有些迟疑,想着要不要等表妹下回来了再问问,别真是弄错了。


    她手上有不少如同‘表妹’这样关系的路子,但也是真的想帮帮她的忙。


    或许是女人的直觉吧,也或许仅仅只是合眼缘,总觉得她这个‘表妹’以后定会不凡,所以就最现实的想法,她是真的很想帮帮‘表妹’的忙。


    只可惜,她是帮不了咯。


    眼瞅着快要到了饭点,贾菊将纸搁在桌面先去做饭。


    男人不在家,家里就她和公公婆婆,三个人中她算是最闲的,公公是厂子里的技术工还能准时下班,婆婆有时候忙起来连饭都顾不上吃,负责一日三餐的也就只能是她。


    贾菊对此没什么不满,对比大院里其他人家,她是真觉得自己上辈子烧了高香才有了这么好的公公婆婆。


    正在外面的灶房做饭,没多久就看到下班的公公,她喊了一声:“爸,你先进屋歇着,饭菜马上就好。”


    沈胜智应了一声,双手背在身后走进屋。


    刚坐下就看到桌面上的纸,想着饭菜要端上来,便打算替儿媳先收起来,结果伸手一拿起,就久久没放下了……


    第65章


    贾菊将饭菜端进屋,就见公公拿着她搁放在桌面的纸张,便问道:“爸,这种工具你们厂子能不能买到?”


    本来公公就是做这行,就算公公不拿着这张纸看,她都打算问问。


    其实在自己的那些事上,她真的很少找公公婆婆帮忙,不管是公公婆婆还是自己男人,单独一个拎出来都特别厉害。


    这让她自豪的同时又有些自惭,忍不住想做一些什么来证明自己。


    娘家就很纳闷,为什么她现在生活这么好,还要费心思弄什么人脉,在家当一个什么都不用发愁的媳妇不好吗?


    好自然是好,但所有人都那么成功,她也不愿意自己成为唯一失败的那个。


    所以只要她能处理好,一般都不会麻烦婆家人。


    但如果实在是弄不来,也不会觉得丢脸不请求婆家人帮忙。


    ‘表妹’是她愿意深交的人,如果公公这边能走通,她也不是不愿意去请求一下。


    贾菊坐在桌边,主动道:“我问了一些人,他们说市面上并没有类似尺寸的工具钳,除非自己定制根本没得买,而且尺寸和模样和常用的工具钳不同,有人说就算定制了都不一定能使用。”


    “胡说!”沈胜智一脸慎重,视线就没从纸张上挪开过。


    最开始看到这些尺寸时,他第一个反应也是好笑,想着画图稿的人实在是太粗心大意,将上面的一些尺寸都弄错了。


    他倒是没觉得这人是乱画,当了这么多年的钳工,先不说能不能看出对方是不是一个熟手,但看图稿多少还是有些经验,能分辨出一个人到底是新手还是老手。


    明眼就能看出画图稿的人有几分底子。


    但又觉得很粗心,将一些特征和尺寸标错。


    这是沈胜智的第一印象,只不过越看就越觉得不对劲。


    他现在是锻造厂的八级钳工,在外肯定不会承认,其实自己也是知道他这个级别多多少少有些水分,但即使如此也是有些能耐,没多久就看出,这些工具钳并不是被画错了,而是经过了改良。


    工具不在手,他不能确保这个改良一定行。


    但隐隐之中就觉得,如果按画稿的尺寸和模样来,或许要比厂子里花了不少精力和钱财买来的工具钳好。


    沈胜智越看越坐不住了,赶紧问道:“这个画稿你是从哪里来的?”


    贾菊就算不太懂画稿的事,但也能从公公脸上看出慎重的神色,她没说什么人,只是简单道:“一位比我小几岁的女同志,说是找不到同尺寸的工具钳,就给她买几块铝板过去,应该是打算自己弄。”


    “铝板我来给你弄,你问问她,如果弄出来能不能卖我一套,价钱不是问题。”


    一套工具钳价钱不低,沈胜智平日里节俭,对吃穿住行都不是太在意,有就行也不用一定要最好。


    但工具钳对于一个钳工来说。


    那可是比吃穿住行还要重要的东西,如果有更好的选择,自己绝对不想拥有次等品。


    沈胜智忍不住多了一嘴,“这个朋友要是品性不错,就多多来往,年纪轻轻就有大本事,是个很有前途的小辈了。”


    不说其他地方,就说他们这个小镇。


    镇上倒是有不少厂子,但真要说起来并没有规模较大的工厂。


    他这个八级钳工之所以有水分,也是因为在小镇上根本找不出几个厉害的技术工。


    这个年代,人才真的太少太少了。


    也正是因为太少,当遇到一个后他就忍不住惜才,不用儿媳主动开口,就将这件事给应了下来。


    “除了铝板之外,她应该也缺一些制造的工具,如果她要是方便可以请她来锻造厂,我可以给她安排地方。”


    “行,下回见到她我就同她说说。”贾菊立马答应下来。


    心里不由想着,自己的直觉果然没错。


    ……


    容晓晓这几天并没有往镇上跑,突然间变得忙碌起来,她根本抽不出时间跑外面去。


    现在有帮手,家里得修的地方干脆都翻出来修修。


    再来这两天整个红山大队都显得格外振奋。


    “居然这么大了?!”


    “哎哟,你看看它们的胃口真好,一直在吃。”


    “看看它们身上的肉,离着过年还有好几个月,再这么长下去,猪肚皮不得拖地了?”


    没错,整个大队都这么振奋,全是因为猪圈里的四头宝贝疙瘩。


    大队的社员们每日都得干活,一般下了工就直接回去歇着,几乎不会往猪圈这边跑。


    而钟爱八卦的马婆婆她们倒是天天跑,也正是因为天天跑,所以就算能看出四头宝贝疙瘩长得不错,但也没太惊讶。


    不比罗大队长。


    因为先前弄电线的事,不是跑这就是跑那,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太关注猪圈的事。


    这天难得没闲事,他便在队里这看看那看看,一路就游荡到猪圈这边,然后探头一看……


    这一看,彻底是惊呆了!


    往年猪出栏的时候都没这么胖,现在离出栏还有几个月,照这个涨势怎么都能再涨个好几十斤。


    在隔天的早会上,大队长是特别热情的夸奖了容知青和焦知青两人,弄得整个大队的人都知道,咱们队里的宝贝疙瘩长得特别好。


    这不,一波又一波,全是来看热闹的。


    人一多,容晓晓自然得守在这边。


    一来以防出什么意外,看猪可以但不能离得太近,更不能直接上手,还得盯紧这些人,省得破坏掉什么。


    现在的猪圈和以前可不同,好不容易置办的这么舒适,可不能让人破坏了。


    再来,也得装装样子不是。


    平常的时候不在,人多的时候还是露露面吧,而且但凡来一个人就没不夸的,没人不喜欢被夸奖,容晓晓也脱不了俗。


    “容知青,你养猪真有一把手,瞧瞧它们,是一头比一头胖。”


    “这下好了,年底又能多分几两肉。”


    “不止呢,瞧瞧这一头头肥的,到年底前还能再养养,容知青你们可真厉害,要是早点让你们养猪就好了。”


    周边人见着就忍不住夸着。


    容晓晓还能一副谦虚的样,一旁的焦港早就飘起来了,他昂首挺胸一副骄傲的样子,在别人的夸赞下非但不谦虚,还洋洋得意着,“那是,要是没我们辛辛苦苦养着猪,绞尽脑汁操心给它们吃什么,还把这边打理的比家还要干净,就为了给它们一个又舒适又安心的地方养膘。”


    别人夸不止,他还得自己夸自己:“你瞧瞧,养猪才多久?它们倒是长得又肥又胖,我反而瘦了,这要不是尽心尽力我怎么可能把肉长到它们身上去?”


    众人一听,视线不由落在焦知青白白嫩嫩、略显肉嘟嘟的脸上,一时之间有些沉默了。


    马婆婆违心的给他捧场:“小焦说的也没错,你们瞧瞧这一头头猪确实是长了不少肉,要不是他们精心饲养,又哪里能养得这么好。”


    也是这个道理,不管焦知青是不是也跟着一起养胖,反正这四头宝贝疙瘩是真的长肉了。


    在场的一些人不由感慨的。


    当时大队长要将猪圈交给这两个知青,有一部分人是十分不赞同,看在大队长的情面上就算没有当众去挖苦刁难,那也是没好脸色过。


    养猪这个活,在他们看来多少都比下地干重活要来的轻松,而且既然是公认的宝贝疙瘩,那在社员们的心中还是十分宝贵的。


    所以这个活还真不是普通人就能干得了。


    那得各方面都让他们觉得满意,不然心中也不顺服。


    连大队内的人都是这样,更别说新来的两个知青了。


    后面之所以会态度好一点,也是因为容知青的父亲原先也是红山大队的人,更别说她又是弄了减少野草的方法以及借给大队的渔网,那在他们心中的好感度是噌噌往上涨。


    再说焦知青……


    算了,不说他了,谁要是敢说他保准被以马婆子为首的妇人怼的哑口无言,立马举手投降。


    不过即使如此,大队有一些人其实并不相信他们能养好猪。


    都是从城里来的年轻人,一看就知道他们以前没干过这种活,其他事情上比不上,但他们自认比这些知青们更懂得种田养猪。


    更觉得容知青两人最后要么养不肥这些猪、要么就跟大队长打赌的那样,最后自己掏钱填补上。


    私下的时候也有人聊过这件事。


    还想着只要是不养死瘦一点就瘦一点吧,也不用让他们赔钱了。


    可谁能想到不但没养死,甚至也不是瘦骨伶仃,反而胖的出乎他们的意料。


    连着被参观了好几天,别说是容晓晓就连焦港也不乐意了。


    被夸赞是一件很快乐的事,听一辈子都不会厌烦。


    但前提是它不能让自己变得忙碌。


    有人过来,多少都会增加他们的工作量,待在猪圈这边的时间也拉的越来越长。


    再又一次迎来一波观看的群众后,容晓晓一脸深沉的找到了大队长,特别严肃的道:“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养猪需要一个安静的场所,你没看到这几天下来四头猪每天的用食量都在减少,睡眠时间也比原先变得要短,就连精神都萎靡不振,再这么下去它们长不胖不说还会瘦下去。”


    “当真?”罗大队长一脸狐疑。


    他对这个表示很怀疑,到底是猪不能这么下去了,还是这两位养猪的同志找的理由?


    别人或许不了解他们,但他身为红山大队的大队长,要是还看不出他们心中的想法,那这么多年都白干了。


    “当然,我怎么可能骗您。”容晓晓早就做好准备,从挎包中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本子,上面记录着是四头宝贝疙瘩的食用时间、睡眠时间以及白日的一些突发情况,“您看看,像白猪二号,在昨天三个时间段有暴动的迹象,差点将东面的围墙给拱坏了,黑白猪四号夜里不睡白日没精神,用食量都比原先少了三分之一,再看看……”


    本子上记载着满满几页。


    罗建林越看越认真,所有的数据都表明容知青确实有在认真的记录,而且真如她所说的那样,每一头猪的情况都不如原先的好。


    想想也是吃不好睡不好又怎么能长膘?


    这下他着急了,“你说的对,不能让人再打扰它们的生活,我这就去喊喇叭,严令禁止闲人踏入猪圈这边,谁要是敢不听话你就只管来找我。”


    说着,内心中突然有些愧疚。


    容知青一开始说这些时,他还以为她不过就是随意找的借口,没想着人家是认认真真在记录,瞧瞧那一页又一页的数据,记录着从早上到晚上各时间段发生的事,这要不是一直守着猪圈,又哪里能记得这么完整?


    不管是容知青还是焦知青,都是靠得住的人,自己还是看走了眼。


    “倒也不用禁止所有的人来。”容晓晓赶紧补了一句,“照着以前就好。”


    其他人可以不来,焦港的那些八卦友们那还是可以来的。


    要是没有她们一边八卦一边替他们干活,那她守着猪圈的日子不得十分无聊了?


    所以,照常就好。


    该来的人还是得来,不该来的人千万别来。


    “……”罗建林深深看了她一眼。


    一会儿觉得容知青靠得住,不是那种想尽法子想要偷懒的同志、一会儿又觉得这位同志做的每一件事的前提就是为了偷懒。


    他活了这么几十年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复杂,实在是让人无法看透的人。


    算了算了,他还是别多事,以后只听容知青话的表面,绝对不再深究。


    越研究越头疼,为了多活几年他还是少想些事吧。


    “行,你自己看着办,猪圈这边我全权交给你,你想让谁来就让谁来,不想让谁来直接赶走就是,我替你兜着了。”


    容晓晓闻言眼睛立马一亮。


    罗建林没等她开口,跟着又加了一句:“不过有个前提,只要猪不瘦下去,你就能做这个主。”


    “成交!”容晓晓要是不答应那就是傻子了。


    没想到随意编造的几页数据这么好用。


    猪确实适应不了人多的环境,但还不至于从早到晚去记录,这些记录中有一些属实,有一些多少有些夸大的程度。


    当然,真要再继续闹下来,这些夸大或许就属实了。


    容晓晓给自己找了一个很完美的借口,她这是在防患未然。


    罗建林点了点头,不打算多说,转身便要离开。


    “大队长等等。”容晓晓叫住他,“我明天想请假去镇上,能不能给我开个介绍信。”


    罗建林呲了呲牙,“你这丫头,你自己算算,你来大队才多久,我已经给你开了多少次介绍信了?”


    别说是出远门,就算去镇上那也得开具介绍信。


    寻常的社员一年四季出去不了几次,不像容知青,短短两三个月的时间把人家好几年的门都出了。


    不对……除了容知青之外还有白知青。


    这一个个都不是安分的主。


    容晓晓什么都没说,就是憨憨一笑。


    “……行吧行吧,你等会来我这里拿。”罗建林叹气,他除了答应还能怎么办?


    这容知青最少有一点比其他人好。


    她不会惹大麻烦。


    不过叮嘱还是得叮嘱,“现在外面有些动荡,你去镇上买买东西转悠转悠都行,可千万别做些胆大包天的事。”


    容晓晓收敛脸上的笑意,很认真的点了点头,“我先前在朋友那边定了一套工具钳,想问问有没有买到。”


    “工具钳?”罗建林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问,对着她挥了挥手便离开了。


    自己小儿子在容家干活,他是一清二楚,甚至见小儿子的动作慢了,还会催促几声。


    但也仅仅如此,其他的他都不会过多参与。


    几天下来,容婆子院子外的自留地已经圈了围栏。


    圈好之后,罗冬带着并不太会农活的陶宏将地给耙了耙,这样以后容家种地更方便。


    这还是陶宏头一回干农活。


    他身上有一把力气,但干农活还是头一回。


    这劲道一下子没使对,不小心把腰给扭到了。


    容婆子见状还专门给他拿了一瓶药油,对着他道:“比不上卫生院的药,但这些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老方子,多少还是有些效果,你拿回去试试,实在不行再去卫生院看看。”


    “婆婆,谢谢了。”陶宏接了过来。


    容婆子笑了笑,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转了转,她轻缓道:“不用谢,我还没谢你们呢,以前家里降了温,时不时会有一股冷风吹进来,我一个老婆子还能扛得住,丑牛还小却受不了,有时候一个晚上得冻醒好几回。”


    不过现在都好了。


    她虽然看不见,但能感觉的到。


    夜里刮着风,风都吹不进屋,不用担心丑牛冷到,也不用担心‘呜呜’的狂风声吓到晓晓。


    第66章


    或许一辈子经历过太多磨难,但容婆子是一个很知足常乐的人,都活了这么大把年纪,经历了那么多事情,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她只要记得现在的日子越来越好就行。


    每天都能吃饱、住的暖穿的暖,自家孙子也马上就要开学,会和其他孩子一样背着书包上学堂。


    失散的弟弟也找到了,侄女更是在边上一直照顾着,每天都有人陪着自己说说话聊聊天。


    这样的日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婆婆,您满意就好,等这两天我和罗冬把外面的自留地耙好,再给你们把屋里的炕也给修补一下,这样你们过冬也不会冷着了。”


    罗东跟着说:“还可以在厨房那边再搭建一个灶台,这样一边做饭一边烧着水,过冬的时候用热水也方便。”


    “对对,我还可以去镇上给你们找找看那里有没有铁锅,要实在是没有也能看看有没有稍微好点的陶罐卖。”


    “行,那锅和罐子的事就交给你,我去隔壁大队拉一点砖块回来,常用的话还是用砖块搭灶比较实用。”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硬是把容家的事安排的妥妥当当。


    容婆子听着,不由道:“会不会太麻烦了?”


    这可不比修补围墙来的简单,真要算起来也是个大工程了,短时间内肯定是弄不好。


    不管是陶宏还是罗东,他们都有正经的班要上,每天镇上大队来回跑,铁打的身子都不一定受得了。


    “不麻烦,您就把事交给我们,保准给您办好。”


    “婆婆你先歇着,外面的活还差一点,我们先去忙活了。”陶宏将药油装在身上,跟着罗东走出了院子。


    容婆子张了张嘴,到底什么都没说,也……不好说。


    不是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来,但这件事还得晓晓自己拿主意,她肯定不会插手。


    不过其实稍微想想就明白,晓晓并没有拒绝他们的帮助,这里面或许是有考验的意思,但从根子上来说晓晓并没有拒绝将她那身技术活传出去的意思。


    她甚至能想到,只要罗东两人一直坚持下去,或许就能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二姑,明天我要去镇上一趟,你有没有什么东西要让我带的?”容晓晓从后院走了过来,她像是没发现刚才的事,什么都没提,而是轻声道:“我打算拿一些鱼干去换东西,你有什么想要的吗?我给你一道换回来。”


    “不用不用,我哪里还缺东西。”容婆子咧嘴笑着。


    她是真的什么都不差。


    新衣服有了、粮食也足够吃,就连床板上的被套都换成崭新的,陈妹子还跟她交过底,说是晓晓准备了不少棉花,这个冬天保准冷不到她。


    容晓晓点了点头:“那行,不过我明天打算带丑牛一块去,先前就答应过他,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明天我就带他去周边逛逛,怕是得晚点再回来。”


    “挺好,等陈妹子下了工我就找她陪着我,你们俩就尽管玩别担心我。”容婆子本来就不是一个喜欢麻烦人的性格,可为了让晓晓和孙子放心,她主动说着会找人陪着自己。


    丑牛知道这件事后,别提有多高兴。


    被叮嘱着早早睡免得隔天早上起不来,一开始是拍着胸脯保证,说自己绝对早早的睡。


    结果也不知道是太兴奋还是怎么,躺上床后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等他迷迷糊糊刚睡着时天就已经亮了。


    出门的时候容晓晓看着他脸上的黑眼圈,不由有些闷笑:“要不下回再去?”


    “不不不,我精神可好了,姑姑你就带我去吧。”丑牛一手紧紧握着表姑姑的衣袖,生怕自己被丢下。


    虽然没睡多久,但他确实还挺有精神的。


    出门走路时都忍不住蹦蹦跳跳,一直坐着牛车到了镇上还能感受他脸上的兴奋,完全看不出一丁点的疲惫感。


    难得带丑牛出门,早上就稍微吃了一点东西填填肚子,到了镇上容晓晓就带着他去了国营饭店。


    国营饭店有早饭提供。


    卖的都是一些包子馒头稀饭,还有水饺和肉汤圆以及各种浇头的面条。


    容晓晓问道:“想吃什么?”


    这一下倒是把丑牛给难住了,选择实在是太多也是个难题,都不知道选什么,纠结了一会最后还是抬着头求助着,“表姑姑,我也不知道吃什么。”


    好多东西都没吃过,都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不过……


    丑牛忍不住又深深吸了一口气,扑鼻而来的香味馋得他都快要流口水了。


    “那就都尝尝吧。”容晓晓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分量不用太多,种类可以多一点。


    实在吃不完他们也不会浪费,早在出门之前她就特意在背篓里面放了两个盒饭,想着要是遇到什么好吃又或者吃不完的食物就能打包带回去。


    丑牛这个时候已经不会被表姑姑的大手笔给吓到。


    毕竟已经不是一两次了。


    不过这时他悄悄用手捂着口袋,本来是打算到了镇上之后拿着他捡柴换来的钱请表姑姑吃早饭。


    但现在他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


    表姑姑点的那些东西他实在是付不起钱。


    还是等等去供销社的时候给表姑姑买点糖果或者糕点吧。


    快快乐乐吃了一顿早饭,还打包了不少带回去接着吃,等吃完擦干净嘴巴之后两人又手牵手离开国营饭店。


    也没什么地方好玩好逛。


    容晓晓牵着侄子也没有固定的目的地,就想往哪走就往哪走,这边转转那边逛逛。


    即便是像这种散步的闲逛方式,丑牛还是表现的极为兴奋,嘴巴叽里咕噜,一直没停下来过。


    转悠了一个小时左右,容晓晓才道:“我们先去供销社把干鱼换了,等中午吃完午饭咱们再去看电影。”


    “看电影?!”丑牛顿时一脸渴望。


    自打上回在罗庄大队看了电影之后,他是一直都忘不了,听大队里的叔叔伯伯们说,现在大队迁的电线以后也能请人来放电影。


    他和小伙伴们一直等着呢。


    甚至还想着到时候又去找焦叔叔,他们可以一边看电影一边合作买卖花生瓜子。


    丑牛期待的同时又有些遗憾,“我要是能从大队背一点花生瓜子来就好了。”


    容晓晓好笑的揉了揉他的脑袋,也没再说什么牵着他就往供销社走。


    刚过去,贾菊就从柜台中冲了出来,“你怎么才来,我等你好几天了。”


    不但她着急,她公公那是比她还要着急。


    这几天每天下班回来都会问一次,催着她都急的嘴角起泡了。


    “这不是有事耽误了吗。”容晓晓笑着回应,跟着给她介绍了身边的丑牛。


    这还是头一次把亲人介绍给她,贾菊看得特别慎重,要知道在这之前两人都是以表姐表妹来称呼对方,可是连对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不是不知道她这位‘表妹’心有顾忌,所以她也从来没主动问‘表妹’的名字,又是哪个地方的人。


    唯独知道了一点,就是‘表妹’不是本地人而是下乡来的知青。


    而这一点也仅仅只是她的猜测。


    可现在‘表妹’带着自己的家人来找她,何尝不是对她的一种表态,几乎是瞬间贾菊就能感觉到他们之间少了很多的生疏感,“等等!”


    说完又立马跑回柜台,从零食柜台中拿了不少东西,对着同事道:“替我先记个账,我明天就把钱还上。”


    “行。”同事二话不说就答应,小声说着:“你上回不是说马上会到一批干鱼吗?记得给我留一点。”


    贾菊对着她做了一个手势,捧着一堆零嘴来到容晓晓俩人面前,直接塞到小朋友的怀里,“第一次见面,姨姨给你的见面礼一定要收下。”


    “……”丑牛都有些懵,这还是头一次被人塞这么多东西,都快抱不过来了。


    这么多东西他哪里敢收,抬着头求助的望着表姑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拿着吧,等会儿把竹筐里的东西清一清再装进去。”容晓晓跟着道:“表姐,我这里带了不少干鱼,你看看能不能收下。”


    “这些都不急。”贾菊当然是惦记这些干鱼,但她更惦记面前这个人,“你先前不是让我给你找一批工具钳?我问了好些人都说没见过这种尺寸和模样的工具钳。”


    容晓晓倒是没失望,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找不到也没事,有足够的材料我自己做就行。”


    “我跟你说的就是这个。”贾菊看着她,眼眸中隐隐还有一些钦佩的神色,“先前我把你的图稿拿回家,被我公公给看到了,你是没看到他当时的样子,拿着图稿看了好久连饭都吃不下……”


    这之后贾菊说了老大一堆,铺垫着他公公当时是有多震惊、多在意,拿着图稿就不想放下来,仔细琢磨了老长时间。


    说完这些之后,这才说到了重点:“我公公说了如果你想自己制作这套工具钳,他可以给你提供制作的工具以及地方。”


    容晓晓扬了扬眉头,还真没想到会是这种发展。


    不过转头想想也并不觉得意外。


    她所画出来的工具钳都是上辈子用习惯的一些款式和尺寸,但毕竟两个时代距离了这么多年,她用到的工具钳肯定是经过了换代和改良。


    “对了,我还没说过吧?”贾菊跟着介绍起来,“我公公是锻造厂的八级钳工,有他的承诺你想进厂制造东西不难,而且……”


    说着,她诚恳的建议:“咱们两姐妹之间也不需要拐弯抹角,有些话我就直说了你也别太见怪,我见我公公的态度他应该挺在意这件事,咱们小镇的技术人才不多,你要是有什么想法,可以和我公公多交流交流。”


    正是因为技术人才不多,所以锻造厂才格外重视她公公,再加上婆婆是副厂长的身份,公公在厂子里一定的发言权。


    如果‘表妹’能抓住这个机会,也是多了一条很重要的人脉了。


    都是成年人,有些事贾菊不会说得太直白,但容晓晓也是能明白她的意思,便道:“我能不能多带两个人一起去?”


    ……


    “哎哟哎哟,疼、媳妇你轻点。”陶宏疼得龇牙咧嘴,想朝前躲躲,后背就被媳妇拍了一巴掌,“别躲着,得把扭到的地方揉开,不然不能好。”


    “那你轻点,再轻点。”


    罗三姝既好笑又心疼:“瞧瞧你,耙个地都能把腰扭到,下回要是搞不懂就多问问罗冬。”


    “我这不是没想到吗?”陶宏苦笑一声,“我是真没想到下地会这么累,就算到厂房当搬运都没这么辛苦。”


    “都辛苦,只是你没习惯罢了。”罗三姝瞧着男人身上的新伤外加旧伤,是真的很心疼,手上的动作不由放轻了些。


    陶宏回转头,“媳妇,我现在才知道你以前的日子也不轻松。”


    罗三姝一愣,随即轻笑起来,“那还真没你想得辛苦,我妈心疼我和姐姐,都不会让我们干太重的农活。”


    其他人家恨不得女儿直接拿满工分,能多挣就多挣。


    可她妈不一样,直接将她们两姐妹塞进一群年迈或者还没成年的人当中,每天就拿个四五工分。


    这还不止,每天是想尽办法教她们姐妹偷懒,能躲闲就躲闲。


    她妈在大队的名声或许不好听,而她也不是看不懂妈心里的那些观念,但不管怎么说,她从出生到出嫁,这接近二十年的日子是真的没怎么吃苦。


    对比以前在大队的玩伴们,她的日子实在是好太多太多了。


    光凭这些,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她愿意当一个又孝顺又听话的好女儿来回报。


    替陶宏揉好了药酒,小两口便出了房。


    陶大嫂一看到他们,就立马垮了脸:“也不知道你费这个劲做什么,有那个功夫还不如把家里给修修。”


    “就是,去外面辛苦做白工,还不如待在家里歇歇。”陶大哥也跟着道,自认自己看得远,“一个小姑娘家,人家爸有本事又不代表她有本事,你费这个劲最后肯定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不是么,瞧瞧都多久了什么都没学到,我看对方就是在诳你做白工。”


    两夫妻你一句我一句,直接冷嘲热讽起来。


    陶宏微微板着脸,“我去帮忙不是人家要求,而是我自己上赶着去,就算她不愿意教,我也不会有怨言。”


    在去之前,他本来就做好努力但没有收获的准备。


    并没有他付出,对方就必须得回报的道理。


    “瞧瞧你,说几句就板脸,难不成我和你大哥说错了?管你有没有回报,但你天天往外跑,家里的事你就不顾了?凭什么啊。”陶大嫂越说越来气,觉得老二一家占了大便宜。


    “大嫂你说这话就没道理了,陶宏确实不在家,但家里归我们的活,哪一件我没干完?”罗三姝不客气的回应,“你只要指出一点,我就立马给你赔礼道歉。”


    “你……”陶大嫂说不出来。


    哪怕她觉得陶宏去外面帮外人干活,就亏了家里,但真要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但她是讲理的人就不会说这些话了,“反正你帮外人还不如给自己家里干干活,你也是心太大了,本本分分做一个临时工有什么不好?居然还去奢望技术工,真的是……”


    “够了!”


    嘲讽的话还没说话,就被一个中年男人打断,他铁青着脸对着大儿子道:“本本分分当一个临时工,那才叫没出息,前几年你说要学木工,家里难道没支持你?是你自己没本事学不来,现在你二弟有条路子能走,我不管他能不能做到,但必须尝试后才知道。”


    陶大哥悻悻然,“我也没说什么、就是为了二弟好,省得他浪费时间。”


    “对嘛,一个小姑娘家家,能有什么本……”


    “请问是陶宏家里吗?”


    正说着,有一个穿着锻造厂工服的人走进大杂院的院门:“玩具厂的陶宏在吗?”


    “我、我是!”陶宏站了出来,不明所以的看着眼前人,“你是?”


    来人客气的和他握了握手,“陶同志你好,我是锻造厂的员工,容晓晓同志请你前去锻造厂协助她完成一件任务,不知道你现在方不方便过去?”


    “锻造厂?”


    “容晓晓同志?这不就是那个知青吗?她怎么去锻造厂了?”


    陶大哥两夫妻瞪大眼,不是说一个特年轻的女人吗?她怎么有这么大的本事?难不成二弟真能拜师成功?


    这么一想,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技术工种呢,这要是考级上去,一个月拿到手的工资能比他们多好几倍。


    两夫妻又是吃味又是嫉妒,罗三姝却一把推了推自己男人,催促着:“还愣着干什么,容知青都让人来请你了,你赶紧跟过去啊!”


    陶宏还有些恍惚,就感觉跟做梦似的,同手同脚的跟着锻造厂的同志离开了……


    第67章


    陶宏一走,陶大哥比他还要有些茫然,“这怎么就成了?容知青那么好说话的吗?”


    茫然的同时又有些后悔。


    早知道容知青那么好说话,当初他就是厚着脸皮也得跟着二弟一块去。


    嘴上说技术不是那么好学的,还一副瞧不上二弟白费功夫的样子,可真的有学到技术活的机会,他绝对二话不说就冲过去。


    不然早两年也不会求着家里出钱出力送他去学木工。


    可木工的活实在是太难了,稍有不慎手上就满是划痕血印,好几天夜里做梦,都梦到自己一不小心就把手腕给割断了。


    钱也花了力气也出了,最后还是灰溜溜的回到了家。


    听到二弟丈母娘那边给他找了一条路,面上表示不屑其实换做他,他也会去做。


    可放在二弟身上,就忍不住想着他一定什么都得不到,不过就是一个丫头片子,哪怕父亲是厂子里的七级锻工,又能有什么本事?


    每次想起这个,他就笃定二弟绝对白费功夫,肯定不会有什么回报。


    嘴上也毫不留情,恨不得二弟赶紧放弃这个念头,继续老老实实当一个普通工人。


    “这真的是打算给他传技术了?”陶大嫂也十分不愿意相信,心中已经开始盘算着二弟真要成了技术工能拿多少工资。


    他们家不比其他人家,其他人家子女拿到手的工资必须全部交给父母。


    他们家也得交,但是每个月只交很少一部分,剩余的钱全部给小两口自己拿着。


    现在兄弟三人的工资都差不多,落到每个人手中的钱也差不多。


    可要是二弟成了技术工,工资肯定能比他们翻好几倍,那到时候二弟二弟妹手中的私房钱岂不会比他们多的多?


    一想着就难以接受,赶紧推着自己男人,“你也赶紧跟上去,容知青愿意教一个那自然也不会吝啬再多一个,你让二弟给你说说好话,让容知青也教教你。”


    陶大哥眼睛一亮,觉得媳妇说的有点道理,下意识就迈出腿想要跟上去。


    不过,还没走几步就被自家老爷子给拦住,“胡闹!人家愿意教你二弟,那是因为你二弟经过她的考验,你要是这么没有自知之明的跟上去,人家看不上你不说,还会觉得你二弟厚颜无耻!”


    来了一个还带一个,别人只会觉得吃相很难看。


    到时候反而拖累了陶宏。


    陶老爷子直接挡在大门口,他严厉的道:“谁都不准踏出家里的门槛,要是谁坏了陶宏的事,我就把他赶出这个家门!”


    等了好几年才盼来的一次机会,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人破坏掉。


    ……


    锻造厂算得上是镇上最大的几个工厂之一,同时也是技术工种人数最多的一家厂子。


    生产大队的人羡慕镇上人,哪怕是一份临时工都会让他们觉得格外的珍惜。


    可在镇上,普通工人同样也羡慕着技术工,既羡慕又钦佩,接待时都会表现的极为客气。


    容晓晓就已经感受到这点。


    她本以为自己一个外人来到锻造厂,多少都会遇到一些表示反对意见的人。


    甚至她在去的时候都脑补了一出有人有意见,嘲讽她一个年轻女同志不该进入厂房内,觉得她什么本事都没有,一定会奚落一番。


    紧跟着她凭借出色的一手惊呆所有人,迅速打脸成功。


    然而现实和她脑补的场景并不相同。


    或许是沈胜智早就叮嘱好,不仅接待她的人态度十分客气之外,厂房内部的技术工就算没有表现的十分热情,但也没有显露出看不上的神色。


    这样已经做好准备怼过去的容晓晓有些意外,还多了那么一点点的遗憾。


    沈胜智早在几天前就做好了准备,需要的器材以及工具还有各种材料都已经准备妥当,容晓晓一来就能直接上手制作出她想要的工具钳。


    在普通人看来,工具钳的样式和剪刀大同小异,好像没什么区别。


    可其实真要划分的话,可以划分出多种不同款式的钳子。


    圆嘴钳、尖嘴钳、平口钳、六段钳等等……


    每一种款式的钳子也有多种尺寸。


    容晓晓先画出来的便是各种尺寸的圆嘴钳。


    原先她是打算先做一个简单的模型,再高温化开铝板灌溉,在有限的条件下做出一个较为粗糙的工具。


    但来到锻造厂之后,她就立马放弃了这个想法。


    既然有人替她提供各种需求,那她当然也得把质量给提上来。


    陶宏和罗冬赶来的时候,容晓晓已经做好了事前的准备,没等他们开口就直接招手,吩咐道:“在制作钳子之前,需要将模具打磨出来,你们按照我给出的尺寸以一比十的比例把图稿画出来……”


    不管是陶宏还是罗冬,两人在这之前是从来都没有受过这方面的培训,拿着笔的时候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当他们求助的望着容知青时,对方并没有给他们一个眼神,这让他们不由有些无措。


    “该怎么办?”陶宏小声的问着身边人,“这要怎么画,我以前可从来没画过画。”


    罗冬苦笑一声。


    陶宏没画过,他何尝不也没画过?


    在以前读书的时候,不管是本子还是笔都极为珍贵,能省就省,绝对不会拿着笔在本子上乱画。


    他一时拿不准到底该硬着头皮去画,还是直接开口去请教,可这个时候容知青已经开始忙活其他的事,一旦开口请教必定会打扰她,万一让对方不喜……


    好不容易等来了这次机会,他真的不想错过。


    也正是因为来之不易,在作出决定的时候多少都会有些犹豫不决。


    拿着纸笔一直僵硬了好几分钟,最后罗冬和陶宏才决定壮着胆子开口询问。


    “容知青,我们从来都没有接触过这个东西,实在不知道图稿该如何绘制,能不能请您教教我们?”


    容晓晓此时正在挑选一些小配件。


    钳子最关键的地方就在头部,在某些地方会安装一些很小的弹簧,弹簧的大小和直径也是有要求。


    好在的是,锻造厂并不缺少这些小配件,稍稍挑选也能挑选出一些较为合适的小弹簧。


    听到两人开口,容晓晓并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而是问道:“为什么要问我?”


    “……”罗冬被问的哑口无言。


    陶宏略显茫然,“因为、因为我们不懂……”


    容晓晓轻笑出声,“没错,就是因为你们不懂所以要开口询问。”


    为什么要提问?会提问当然就是因为不懂。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


    但偏偏总会有一些不懂装懂、强不知以为知的人。


    她从不奢望自己会找到一个聪明绝顶的徒弟,哪怕天资很平庸都没关系。


    她会细心教,对方只用认真学就行。


    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她既然已经决定做他们的师傅,就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包括随时解答他们的提问。


    当然,现在不过是一个开头。


    她还没有正式决定收他们为徒,在这次合作制造钳子的过程也算是一个考量。


    就像现在,如果两人真的拿着笔就开始绘制,他们真的能按照比例还原图稿也算过关,但要是一通乱画最后又不得不开口求助,那她在心里给他们的分数绝对不会太高。


    容晓晓并没有解释这些,而是教导他们该如何制作。


    制作钳子肯定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弄好,需要的步骤挺烦琐,要是加班加点也不是不能很快的完成。


    但没有这个必要。


    在罗冬两人来之前,容晓晓就跟沈胜智说过,借用车间五天的时间,她会带着两名同伴制作出一批钳子,可以将其中一些作为租赁车间以及借用器材的费用赠给他们厂子。


    所以不需要太着急,一边做着一边教着,大概在三四点的时候容晓晓就打算溜了,“沈工已经和玩具厂的人打好招呼,会借用你们五天的时间,这五天你们就按照正常上班的时间来到这边帮忙。”


    这就是技术工的能耐之处。


    她这边刚提出找两个帮手,对方就把一切事宜都安排好。


    跟着说道:“你们把今天学到的东西都汇总一下,下班之前再将这边收拾一下就行。”


    再然后,容晓晓就能愉快的翘班了。


    也算不上翘班吧,毕竟她也不是拿工资的人。


    她来锻造厂的时候,是将丑牛托给贾菊照看。


    这期间两人一直待在供销社。


    丑牛很小的时候来过供销社,但这还是头一回坐在柜台内侧,忙的时候他还会帮着给贾菊姨递东西。


    别的不说手脚是真勤快,就是算数算的不是太准。


    不过相处了这几个小时,贾菊还是蛮喜欢这个孩子,听闻他马上就要去上学,又给他塞了不少本子。


    表姑姑没在,丑牛是怎么都不敢收,弄的小脸包通红,让贾菊以及其他售货员都笑个不停。


    最后也没强塞,贾菊想着等容晓晓来了再送。


    这些本子大多都是一些瑕疵品,边边角角也有些损坏,但不影响使用。


    这类瑕疵品的价钱不贵,她们两表姐妹也没必要在意这点钱,不用客套的推来推去。


    贾菊看了看时间,道:“镇上来了一个杂技团,咱们俩一块去看吧,原先我就想找个伴,正好你陪着我一块去。”


    丑牛听着,就忍不住转头望向了门口。


    贾菊看到,便说:“你表姑姑怕是还回不来……”


    “我不急。”丑牛连连摆手。


    虽然表姑姑说过会带他去看电影,但他也知道表姑姑做的是很重要的事,实在不愿意因为自己而耽误了表姑姑。


    所以心中就算有期待,他也不会说出来。


    “不急就好,那就陪我一块去看杂技团。”贾菊邀请着,孩子没说她也能看出他脸上的失落,便打算带他去玩玩。


    丑牛连连摆手,“不用了姨姨,我就在……姑姑?!”


    正说着话,就见供销社的大门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丑牛想都不想直接朝着前方冲了过去,冲到对方的怀里,紧紧抱着她腰间,“姑姑!”


    容晓晓揉了揉他的脑袋,轻笑着道:“姑姑带你去看电影。”


    第68章


    丑牛埋头在表姑姑的腰间,也不知道为什么眼眶一热眼泪就跟着出来了,高兴见到表姑姑的同时又有些不好意思,都不敢抬起头。


    容晓晓就这么搂着他走到供销社的一侧,什么也没说就这么安静的等着。


    其实电影什么时候都能看,这次不行还有下次,没必要放下手中的正经事专门赶过来。


    可这是她承诺过的事,既然已经承诺那就必须履行,她太明白自己被人食言的感觉了。


    内心中无比的期待,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期待感消失,满腔都被失望弥漫,整个人都无法再快乐起来。


    一次两次之后……她对大人的承诺再也不会相信,在大人说出来之后她不会反驳,但心中再也不会有那种期待。


    那种感觉真的太不好受了。


    容晓晓自己体验过,所以不愿意让自己成为食言的人,做不到那就别承诺,既然承诺了那就必须履行,即便再难也得去做。


    在别人来看,或许在锻造厂展现能力更为重要,这会让周边的技术工对她另眼相看,也会让她在某些领导面前留下印象,对她以后的发展多少都会有利一些。


    但仅仅抽出几个小时的时间就会让这一切都落空吗?


    肯定不会。


    能不能抽出时间全靠她想不想。


    而她现在愿意让丑牛的期待成为现实。


    过了好一会,她似做无意间伸手抹了一下他的脸,抹掉他脸上的泪水,“走吧,我们买点花生米条带去电影院吃。”


    牵着丑牛的手走进供销社。


    什么都还没说,贾菊就递过来几个小油包,“都给你们准备好了,赶紧去看电影吧,再晚下去晚上就没车回去了。”


    容晓晓没客气,直接上手拎东西。


    贾菊跟着又道:“你明天还会来镇上吧?把丑牛也带上,正好我明天休假,让他陪着我去看杂技。”


    也就相处了几个小时的时间,但她还真的蛮喜欢这个孩子,结婚有几年她到现在一直没怀上过,主要男人经常不在家她就是想怀也怀不上,不过要是以后能有个孩子像丑牛这么听话懂事那就好了。


    容晓晓偏偏头,询问丑牛的意思。


    丑牛稍稍点了点头,他还没看过杂技团,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心里也挺好奇这个地方是干什么的。


    而且他也挺喜欢和贾菊姨待在一块,他家基本上没什么亲戚来往,贾菊姨就像是自家的远房亲戚,给他的感觉很亲切。


    容晓晓见状,便道:“那我明天早上带他过来。”


    这几天她肯定得往镇上跑,正好借焦港的车,带着丑牛来回也不算麻烦。


    镇上的电影院附近挺热闹,但好在现在不是下班时间,容晓晓去售票处问的时候刚好还剩下一些票。


    “三毛钱一张。”


    容晓晓正要掏钱,丑牛就踮起脚跟把钱放在柜台上,“叔叔,我们要两张。”


    说着,他侧头看了表姑姑一眼,像是很怕她会拒绝,恨不得售票员叔叔赶紧收钱。


    容晓晓轻笑,“你要请我呀?”


    “嗯!”丑牛重重点头,每次都是表姑姑给他花钱,他现在也想给表姑姑花钱。


    “哎哟,丑牛这么小就孝敬我了?”


    丑牛脸上瞬间通红,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小孩子是挺孝顺,我家那孩子向来只会让我花钱来看电影,从没想过花钱请我看。”售票员将票据递过去,“两张票,拿好了。”


    丑牛接了过来,羞红脸说了一声谢谢。


    然后拉着表姑姑就往电影院跑。


    容晓晓瞧得好笑,这种有人愿意替自己花钱的感觉还真不错。


    这里和露天电影还是有些区别,对于丑牛来说算是一种挺新奇的体验,眼珠子落在屏幕上就不舍得动,以往特别喜欢的零嘴都来不及吃,全副心思都落在剧情上。


    容晓晓倒是吃得欢。


    贾菊姐一共给了五个油包,里面装得是什么她都不知道,吃得同时还有一种拆盲盒的快感,整个人都十分轻松。


    电影放完已经是一个半小时后,走出来时已经接近六点了。


    这个时候怕是没牛车回去,只能靠他们两人的双腿步行。


    丑牛倒没觉得吃力,他每天捡柴走得路比这个多得多,一路上还有劲蹦蹦跳跳,不住说着刚才的剧情。


    “容知青!”


    “这边这边。”


    刚走了两步,就见前方有两人在喊着人。


    容晓晓闻着声音望过去,看到的是等在大树下的罗冬和陶宏。


    他们一人一辆自行车,走过来后就道:“我想着你们回去的晚应该没车,就多借了一辆自行车,正好一块回大队。”


    自行车不好借,陶宏下工回家后被老爷子问了几句,知道容知青回去的晚,便厚着脸皮去找朋友借自行车,让二儿子和朋友一同送容知青回去。


    有自行车当然比走路好。


    容晓晓接了过来,载着丑牛朝着大队的方向骑去。


    一行人进了大队,容晓晓先将丑牛送回家,紧跟着再跟二姑报个平安,就去了大队长家。


    去干嘛?


    当然是批假条啦。


    罗建林听到她又要批假,第一个反应就是一口气一下子没喘过来,呛得他连连咳嗽,没好气道:“你个丫头,我身为一个大队的大队长都没你忙,你到底忙什么呢?!”


    说着,手就不由自主的抓了抓头。


    再这么愁下去,头发都得白了。


    “行行行,你说说吧,这次又要开几天?”


    容晓晓有些闷笑。


    “你这丫头还笑。”罗建林瞪着她,“你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吧?不然我在介绍信上怎么写?”


    “哦,就是一点点小事,我这几天得去锻造厂忙活一批货。”容晓晓似做没事地道,“对了,还借了你家罗冬和朱婆子的女婿一块去帮忙,这帮忙的几天可没工资,要是你们有意见一定得提。”


    罗建林眼睛瞪得更大了。


    锻造厂?容知青在锻造厂能有什么活?还有罗冬去帮忙,难不成……


    “容知青真的说笑了,哪能有什么意见?”罗建林还没反应过来,他媳妇就赶紧站出来说着,“还得多谢容知青看得起我家小子,有什么脏活累活你只管使唤,他肯定尽心尽力。”


    罗建林猛地转头,看向自家小儿子。


    就见罗冬缩在一角笑着,他气得抬脚就要踹,“你这小子,回来也不说!”


    罗冬咧嘴笑着,“这不是知道容知青会来嘛。”


    这么大好的消息,当然得容知青亲自来说。


    别说几天不拿工资,就是几个月不拿工资他也不会心生任何埋怨的情绪,这次在锻造厂才待了小半日,他就感觉自己学到了很多很多,比起毫无技术的普通工种,他已经彻底爱上了靠着双手做出物件的技术活。


    容知青又请假的消息第二天就传的满大队都知晓。


    当弄清请假的原因后,红山大队又一次彻底热闹起来。


    “说是去锻造厂当师傅去了,人家八级钳工请她去打造一批工具钳呢。”


    “这么厉害啊?”


    “容知青本来就厉害,你看看咱们大队的猪,能养那么好真的全靠她和焦知青了。”


    “还是大队长家和朱婆子精明,两个小辈跟着去,肯定能学到不少东西,说不准锻造厂见他们有天赋,还会直接将人给留下来。”


    一旁的人拍着大腿,特后悔喊着:“哎哟,你说说我怎么就不早点想到,要是催着儿子跟着去学多好?”


    还有些觉得错过机会,自己安慰自己,“哪有那么容易,就跟着学几天能学什么?真以为技术工那么好学?”


    说是这么说,但心里是嫉妒的不行。


    真要说全大队谁最开心,那肯定就是朱婆子了。


    朱婆子觉得自己简直聪明的没法形容,要不是她抓住机会,自家女婿能跟着容知青去锻造厂?


    现在大队里谁不是眼带羡慕的看着她?就算有一些人会说一些有的没的的话,那说白了还不是心里吃味?


    反正不管别人怎么说,她就特别高兴,活也不干了,也不管小队长会不会扣她工分,直接跑到猪圈找人显摆。


    “你们是不知道,三姝的婆家有多客气,来借住之前就送了一根猪蹄,昨天又割了一块肥肉,两斤挂面带来,说是什么谢礼。”朱婆子似做不乐意的道:“你们说说,都是亲家干嘛还这么客气?有什么好谢不谢,陶宏是我女婿,那也是我半个儿子,我心里当然是向着他。”


    不向着,哪来这么多东西?


    以前三闺女带回家的东西,大部分都是他们小两口自己掏钱。


    这会可是公婆点明要送过来,城里亲家主动给他们送礼,何尝不是看重的意思?这要是不拿出来显摆显摆,那就不是她朱婆子了。


    “陶宏还说了,让我们老两口有空去镇上串串门,说是家里父母想请我们吃饭,哎哟,我当然不去啊,去了亲家不得又是买猪肉又是蒸大米饭招待,那多费钱啊。”


    马婆子听得牙酸,“得了吧,我看你明天就跑着去串门了。”


    不愧是多年的老姐妹,朱婆子还真是这么计划的,不但自己要去串门还得把儿子儿媳孙子都给带上。


    现在正是亲家最感谢他们的时候,现在不赶紧凑上去吃吃喝喝,难不成等这件事过了再去?


    屁话,感谢这么玄乎的东西,要是不紧紧抓住,随着时间流逝一定消失的很快。


    朱婆子说是那么说,但去肯定会去,被老姐妹戳穿也不急,反而乐呵呵的道:“人家盛情邀请,那我总不能驳了他的颜面。”


    所以该去还是得去,而且这餐饭她也不是白吃。


    如果不是她下手的快,早早就跟女婿打好招呼,又去容知青那边探探情况,这么好的事哪里能落到女婿头上?


    马婆子何尝不知道这个?


    所以她是真的后悔,早知道会这么顺利,她当时就是逼都得逼儿子去,现在好了,看着人家欢欢喜喜,自己只能眼巴巴看着。


    至于以后……


    马婆子能猜测到这件事一传出去,不但大队的人会有心思,就连周边大队的人说不准都会来试试。


    到时候不管容知青会不会继续收徒弟,肯定都没前面那么容易,一旦选择的人多了,肯定会在人选中设定一些要求,她那几个孩子都极为平庸,肯定没法脱颖而出。


    就是再想奢望,也知道这件事没她家什么事了。


    方大姐好奇的问道:“那这么说,他们真的很有可能留在锻造厂了?”


    “那我就不知道了。”朱婆子摇了摇头。


    能不能留下,这就不是她能决定的事,反正机会她已经提供,如果陶宏真的没法留下来,那也是他自己没这个能耐。


    “就算不能留下,他回到玩具厂也能得到重用。”一旁的焦港叼着一根狗尾巴草,随意说着,“反正怎么都比以前强。”


    “为什么?”


    “小焦你怎么知道?”


    焦港懒懒说着:“我老爹说的呗,他曾经说过这类人属于出去深造,不管在外面学了多久又学了多少知识,怎么着都会比以前来的强,在他原先同事的圈子中也算得上一个优点,如果真的有晋级的机会,上面的领导肯定会优先选择他。”


    朱婆子没听懂这话的意思,不过她悄悄的记了下来,她不懂没关系总有人听得懂。


    等她明天去镇上的时候原复原的学给亲家听,亲家一听肯定更高兴,到时候能在他们家大吃一顿不说,说不准回来的时候还能带一堆好东西回。


    越想越高兴,又咧着嘴呵呵笑了起来。


    有人瞧见,顿时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专挑她不喜欢的话说:“你说说你,这么好的事让给女婿,女婿怎么说都还是个外人,你要是把这个机会给自己儿子不就更好了?到时候儿子去镇上吃商品粮,还会少你这个老娘一口?”


    朱婆子一听,白眼跟着就是一番:“你呀,就是没点自知之明,真以为什么人凑到容知青面前她都能接受?我那两个儿子干啥啥不行,哪有女婿来的勤快?你们真当容知青什么都不挑?”


    这话倒是事实。


    当然还有一些话她没说出来。


    自己儿子和女婿相比,那就是她这个当亲妈的都没法违心的夸赞自己儿子来的强。


    她都瞧不上,更别说容知青。


    再来她家也掏不出东西去送礼,虽然容知青不是那样的人,但寻常拜师收徒,多多少少都会送一些拜师礼。


    她家还真拿不出一份像样的礼。


    不像女婿家,他那个老爹向来有远见,女婿真要是拜师成功,别说容知青能收到一份丰厚的拜师礼,就连她这个搭线的人也少不了好处。


    以后女婿要是真能当上技术工,那送给她家的年礼绝对一年比一年丰盛。


    瞧瞧,她想的够多吧?


    不花一分一毫,就能得到这么多。


    妈呀!她真的太聪明了!


    ……


    比起大队的热闹,容晓晓的日子就来的比较忙碌了。


    在别人来说,技术工种是一个让人无比羡慕又钦佩的活,甚至有人觉得这个活比干体力活来的轻松。


    可以这么想,确实不用太费体力。


    但是厂房中会烧不少炉子,大热天待在厂房里,就跟待在火炉中一样,没一会就烧的浑身是汗,热得满身灶热。


    这让她不由想起上辈子的一些经历,那个时候自己曾想过,一定要更加努力,不要把一辈子大部分的时间花在厂房内。


    上辈子的她确实做到了,但没想到这辈子自己还是离不开这里。


    不过两个时期,感受多少有些不同。


    一个是生活所逼,再不喜欢也得忍着继续,一个却是给她未来悠闲的日子增加筹码,不用想就能大概猜测到大队的反应。


    她这位‘容知青’在大队社员的心里怕是会更加高大了。


    现在还有一个好处,很多事不用她亲自下手,以教学为由直接使唤徒弟,人家非但不觉得事多,甚至还会觉得她不藏私,什么都愿意教。


    又一次将工作分下去,容晓晓正打算倒杯温开水,却见一个急匆匆的赶来,“容工,贾菊姐让我给你带个消息,说是丑牛在杂技团遇到一个人,后来哭得特厉害,他们现在就在大门外,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容晓晓当然要去,当下转身就往厂门外去。


    和昨天一样,丑牛飞扑过来抱着她,但不一样的是昨天丑牛是激动也是开心,今天却哭的特别厉害。


    容晓晓这还是头一回看他哭得这般伤心,赶紧打量他身上,确定他身上没有伤后才松了一口气,“不哭了,姑姑在这。”


    “姑、姑姑,我嗝、我看到她了……”


    第69章


    能让丑牛一说看见就哭成这样,容晓晓心中立马有一个猜测,她没有马上去问,而是半蹲下来替他擦着眼泪,“不哭不哭,姑姑在这。”


    丑牛还在抽泣着。


    一旁的贾菊瞧见,也是急的不行,小声说着:“可把我吓坏了,本来在杂技团看的好好的,也不知道他到底看到了谁,突然好大的反应一下子就冲了出去。”


    像是看到了一个很久没看到的人,但是看到之后第一个反应不是冲过去相遇,而是在对方没有看到之前赶紧躲着。


    虽然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但看着这样的丑牛时多少会有一些可怜。


    这孩子的日子应该不是那么好过。


    容晓晓没过多做解释,直接一把将丑牛抱了起来,对着她说道:“表姐,今天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贾菊连连摆手,她跟着道:“我听公公说过,厂子里有个休息室,你带着丑牛过去休息休息,那边正好有热水,正好着给他补补水。”


    没过多说什么,便挥着手告辞离开。


    而这边容晓晓抱着丑牛去了休息室。


    这还是头一次将丑牛抱了起来,本来还在抽泣的搂着她的脖子慢慢变得安静。


    丑牛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被抱着。


    爸爸还在世的时候,他经常待在他的肩膀上撒着娇不愿意下地,那个人会站在旁边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说他是个娇气包……


    “姑姑,我好想爸爸。”


    容晓晓摸了摸他的脑袋,轻轻说着:“那就多想想,等想的多了他或许就会来梦里找你相遇。”


    “真的吗?”


    容晓晓不太确定。


    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句话多少还是有些道理,“你可以试试,不过别太伤心难过,不然你爸爸要是知道了他也会心疼的。”


    “我平时不难过。”丑牛靠着姑姑的肩膀上。


    他真的不难过,尤其是有了姑姑后他觉得自己特别特别的高兴,就像是爸爸回到身边一样。


    只是丑牛有些小别扭,他哼哼唧唧了半响,才说道:“我看到那个人了,她带着一个小孩去杂技团,他们笑得老开心了。”


    一个和他年龄差不多的孩子,然而本该是他妈妈的人,却拿着各种零食去哄着那个孩子开心。


    就算孩子有些不耐烦,她也会拿着耐心地给他擦着嘴。


    可明明他才是她的孩子。


    明明爸爸还在的时候她也会这么的温柔。


    可为什么爸爸一离开她就彻底变了?在他印象中最深的形象是她带着一群人和奶奶吵架,像是发疯了一样冲进房间抢走了所有钱。


    哪怕奶奶没说过,但是他知道自己和奶奶会饿肚子是因为她的缘故。


    丑牛实在想不明白,爸爸不在了所以他失去了爸爸,可为什么妈妈还在他也彻底的失去了妈妈?


    “没关系,姑姑也可以带着你一起笑,奶奶也行。”容晓晓缓声安慰着,“还有你的二姑姑、伯伯们,丑牛你知道吗,你身边还是有很多人的。”


    其实不是不知道这些话有些空。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任何一个人都很难替代母亲的角色。


    她也不认为自己能像一个母亲那样对待丑牛,但她能做到的是尽可能的对他再好一点。


    不仅仅是因为身上血脉的关系,而是相处这么长时间丑牛真的是一个很讨人喜欢的孩子。


    在她没来红山大队之前,丑牛和二姑会一直坚持到现在,除了大队偶尔的救济之外,有很大部分的原因是丑牛在支撑这个家。


    二姑年纪大,眼睛也瞎着。


    很多事她都没法做,里里外外都是由丑牛奔波着。


    这时候他才多大?


    根本没法想象他是怎么咬着牙撑过来的,每回想起都觉得他懂事的让人心疼。


    “嗯,我有你们呢!”搂着姑姑脖子的手缓缓收紧,丑牛难得稚气的道:“不是她不要我,是我不要她。”


    容晓晓轻声应着。


    她原先听过关于一些丑牛母亲的事。


    在还没有和二姑相认之前就听陈婶子说过一些。


    在最开始的时候二姑家的日子并不难过,她那个从未相见的表哥去部队当兵,每个月都会寄来一些津贴。


    这些钱足够一家三口生活,甚至每个月都还有剩余。


    陈婶子大概说过,二姑在这之前也确实是攒下一笔钱,后来表哥去世部队也寄来了一笔补偿款。


    这些钱加在一块是一笔不小的数额。


    完全能够支撑丑牛长大成人。


    但她住到家里之后就知道二姑家里的日子有多难,灶房里面的粮食罐中都见了底,没有粮食饱肚,丑牛更是瞒着二姑冒着危险下河捞鱼。


    可以说家里是一分钱都没有了。


    再加上一个老一个小,连挣工分的能耐都没有,容晓晓并不知道上辈子二姑和丑牛的结局。


    原文中或许有提但她是一点记忆都没有。


    唯独知道了一些还是陈婶子跟他说过,丑牛的母亲将这些钱全都拿走,当时大队也不是没想过替他们祖孙撑腰,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二姑突然放弃讨回钱的念头。


    在陈婶子的猜测,便是丑牛的母亲以他威胁二姑,让二姑不得不放弃那一笔钱。


    因为丑牛的缘故,容晓晓并没有在镇上待的太久。


    跟还只属于半个徒弟的两人交待几句,让他们将今天学到的东西稳固一下,跟着就带着丑牛骑自行车回去了。


    焦港这辆自行车,打从买回来到现在骑最多的人就是她。


    对于其他人是个稀奇玩意,对于焦港来说还真不是,稀罕两天后就没当一回事,谁来借都一口答应。


    后来马婆婆见有人故意占他便宜,便自认为是车辆管理人,谁要借车必须经过她的同意,有正经理由的可,要想借出去显摆那绝对不行。


    这些人中,包括大队长,就算是大队长也得给一个理由。


    不过容晓晓不在其中,听闻要借几天车,刚提出来就应了,至于要不要询问焦港,焦港对自行车的在意都没花生来得强。


    对比容晓晓经常往外跑,焦港就真的很宅。


    身边有那么一群八卦友,他就算提出想去哪里走走,就会有不少人反复凑到大队长面前给他说情。


    就算想回一趟首都看看家人,都不一定不能做到。


    但除了最开始那段日子之外,他是一点都不想家了。


    猪圈附近多好,想吃就吃、想睡就睡,等家里寄来收音机的票,再买一台收音机听听。


    容晓晓将自行车还回去的时候,这家伙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本书,正翘着腿靠在躺椅上看着。


    “哟,你们这么早就回来了。”焦港正想凑过去让她在镇上找找,看有什么好看的书籍,结果刚凑过去就看到丑牛双眼通红的模样,吓得他脖子一缩,“这是谁欺负了他?”


    丑牛有些不好意思,埋头就往家跑。


    焦港瞧见,立马松了一口气:“我最怕孩子哭了。”


    容晓晓扬了扬眉头,“孩子哭有什么好怕的?我还看到大人满地打滚哭闹呢。”


    焦港下意识想开口问是谁,这也太丢脸了吧?


    可刚张开嘴巴就莫名觉得熟悉,这不是自己惯用的耍赖方式?


    总觉得容知青是在嘲讽他!


    哼哼两声很不满,最后也只能忍了,要是换做其他人,婶婶婆婆们还能替他撑撑腰,可要是碰到这位,那绝对打哈哈敷衍过去。


    再一想,万一惹怒她,直接把自己踢出猪圈怎么办?


    那他的好日子怕是彻底到了头。


    一想到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吓得他都不敢回嘴,还将自行车给推出去,“你用你用,你事情忙就先用着,不用还回来。”


    容晓晓懒得管他脑补了什么,推着自行车就去工地那边找人。


    刚刚过去,就吸引来了不少目光,下意识干活干的更勤快了。


    李泗瞅着,没好气的白了他们一眼,“老子嘴巴说干了你们都不好好干活,容知青一来你们就老实了。”


    一人笑嘻嘻的反驳着:“那你能和容知青比?要是被她看中,选去锻造厂帮忙,那就是能改门换庭的大好事了。”


    李泗一想想,确实有几分道理。


    顿时自己干活也更起劲了。


    只可惜的是,容晓晓的注意力只放在陈婶子身上,找到人后便挥手打着招呼,“婶子!”


    ……


    而在这头,杂技团的表演结束,人群散开。


    其中一个小孩顿时发了脾气,“我不,我还要继续看,你赶紧去给我买票,我要看小猴子。”


    董春心有不耐,却又不得不好声劝着,“今天没得看,你要是喜欢阿姨明天再带你来好不好?”


    “你真没用,连个杂技表演都不能让我看,我才不要你当我后妈!”


    “能看,当然能看。”董春赶紧说着,“瑞瑞,明天阿姨一定带你来,上午就来,一天还能看两场。”


    瑞瑞双手叉腰,对着她重重哼了一声,转头就跑。


    董春能怎么办?当然是跟着追上去,这要是把小祖宗给弄丢了,她别想进廖家的门。


    两人一个追一个跑,瑞瑞年龄不大但跑的快,董春追上之前就已经跑了回家,一下子冲进一个老婆子怀里,撒着气:“奶奶,我不要她当我后妈,她人好小气,都不给我买水果罐头吃,你让爸爸别理她。”


    追上前的董春气得倒仰。


    她哪里小气了?一块多的罐头确实不舍得,但冰棍没买?汽水没买?从杂技开始到结束,这臭小子的嘴巴就没停下来过。


    吃也吃了、喝也喝了,现在居然还骂她小气。


    可再气,董春都得憋着,谁不知道瑞瑞是廖家最宠爱的孙子,家里人都宠着惯着,他要是不乐意,她真的很难进门。


    也顾不上肉疼,赶紧承诺着:“明天,明天阿姨带你去看杂技,再给你买水果罐头好不好?”


    瑞瑞哼哼两声,转过头没搭理她,不过也没继续打小报告了。


    而抱着他的老婆子一副瞧不上她的样子,“董春啊,我们让你接触瑞瑞,是想让你们先培养培养感情,你要想嫁进廖家,那必须把瑞瑞当做亲生的儿子疼,现在没进门就小家子气,真要进门了还了得?”


    她高高抬起头颅,用鼻孔瞧着人:“我们家廖波是什么人?那可是在厂子里当管事的领导,就算有个孩子,他就算要找一个头婚的女人也再容易不过,何必找你这种丧过夫的乡下人?”


    这一番话让人很难堪,有气性的说不准直接怼过去,但董春却在伏低做小,卑微的弓着腰身连连点头。


    如此被低看,她不觉得难受吗?


    自然是难受,但只要想想能嫁到镇上,那一切都值了。


    正如死老太婆说得,廖波想娶什么人娶不到?有那么好的条件,他就算想娶一个黄花大闺女都成,对方能瞧得上她,她自然得把握住这个机会。


    “行了,你赶紧走了吧,明天再来带瑞瑞出去玩。”廖婆子不客气的赶着人,完全没想过将她留下来吃饭。


    也不管人有没有走远,直接低头对孙子说着:“瑞瑞,你这个后妈手里有钱,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尽管对她开口,她要是不给你就告诉奶奶,奶奶替你教训她。”


    要不是儿子说这个克夫的女人手里有不少钱,她是真不愿意让这个乡下人进自家门。


    尽管董春每次过来都不会空手,但她还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这不,就算惦记董春手里的钱,她也不会遮遮掩掩,而是摆在明面上,她想让董春知道,就算他们一家花她的钱,那也是看得起她才花,她要是舍不得,那就别进廖家的大门。


    董春会不知道吗?


    她结过一次婚,也生过一个孩子,要是不懂老太婆的想法那这么多年都是白活了。


    可她还是忍了。


    因为她实在是太想嫁到廖家,不然以她的情况就算手中有些钱,来提亲的也大多都是生产大队的泥腿子,她做梦都想当城里人。


    现在只要忍忍,等死老太婆去世,等她再生一个儿子,廖家还不是由她做主了?


    说到儿子。


    董春迈着的步伐微微一愣。


    今天在杂技团的时候她好像就看到一个和丑牛很像的孩子。


    不过没等她仔细去瞧人就不见了,再加上瑞瑞吵着要吃东西,也没心思去找,现在才有空想一想。


    “不可能,他怎么可能来镇上。”董春自言自语。


    这几年她没怎么关注红山大队的事,只知道丑牛奶奶瞎了眼,两祖孙在这个世上一个亲戚都没,当时她就担心对方会不会再找上门,恨不得直接撇清关系,省得他们又来找自己要钱,又怎么可能去关注。


    一个瞎一个还小,丑牛又怎么可能来镇上看杂技团?


    要知道,杂技团的门票都得五毛钱一张,比电影票还要贵,他哪里舍得。


    “肯定不是他。”董春这样告诉自己,哪怕想起这个儿子,她也没有想去见面的心思,她可不能让廖家以为自己心里记挂先前的儿子,还以为她进门还得带一个拖油瓶。


    要是廖家真这么想,那她更难嫁进廖家的大门了。


    不但不能和红山大队联系,还得防止那家人找上来,马上就能迎来她的新人生,可不能被毁掉。


    这般想着,董春回到娘家,刚到家就见自己房间被翻得稀巴烂,她气得大吼:“董大铁,你凭什么又翻我屋!”


    气得她深吸了好几口气,仍旧觉得无比愤怒。


    又是这样,这群没心肝的娘家人,又在到处翻她藏起来的钱。


    必须赶紧离开,再不离开她继续待在这里只有吃亏的份。


    第70章


    正气得跺脚时,几人走了过来。


    董大铁一点都不心虚,完全不觉得自己翻她东西有什么不对,特别理直气壮道:“你搞清楚,你现在住的可是我家?我翻翻自己有什么问题?你要不是不乐意,就滚出去!”


    他媳妇在边上插嘴,“人可以走,东西必须留下!”


    “凭什么!”董春怒吼,“这里什么东西不是我自己花钱买的?我就算是走,也必须带着这些东西走。”


    “你想得美。”董大嫂直接冲进来,一把薅着她的头发将人拖出去,“你个没良心的东西,自己手上那么多钱一分都不给娘家花,这屋子你也被住了,想住就去住鸡棚,什么时候拿钱什么时候才能住回来。”


    “你放开!你个臭婆娘赶紧给我松开!”董春大声尖叫着,她的叫喊声倒是迎来了不少家人,可没一个人帮她,反而开始搜她的身,直接将她兜里的几块钱给搜了出来。


    “怎么才这么点?”


    “她肯定是把钱藏哪里了。”


    “这贱蹄子怎么这么会藏,那么多钱呢,总不能让她全都带去嫁人吧?”


    董大铁跟着就是一脚踢了过去,恶狠狠道:“老子花了那么大力气把你送到容家享福,你个没良心的狗东西,过上好日子就不管我们了。”


    董春被踹得扑倒在地,回过阴狠的望着他们。


    要是搁在其他人家,知道自己丧夫的女儿能嫁到镇上,嫁的还是厂子里管人的大官,那全家都会高高兴兴,睡着了都会笑醒。


    可董家不同。


    他们并不觉得高兴,反而觉得自己吃了大亏。


    当年董春从容家回来,都知道她身上带着一笔不小的钱票,在他们想来人都回了娘家,那钱也自然得归娘家。


    前面两年,看在这个份上,他们一家人对董春那是客客气气,特别的热情,可时间一长,董春也只是偶尔掏一点钱出来,无论好声好气、还是直接逼迫,她都不愿意多花钱。


    这一下,谁都不乐意了。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董春在娘家的日子变得特别不好过。


    也正是这个原因,董春是恨不得自己马上嫁到廖家去,拿着钱从容家离开的时候,她是真庆幸自己还有娘家人替她撑腰,可一旦他们露出真面孔,董春才知道自己以前在容家过的日子有多好。


    好的她都已经忘记结婚之前,她就相当于家里的佣人,不管是爷爷奶奶还是父母都极为的重男轻女,出嫁之前她就没过个好日子。


    知道她嫁给丑牛的爸爸。


    在那个时候她才知道人能活得那么轻松那么有期盼。


    可惜的是她男人走的太早了,不然她也不会落到这般处境。


    ……


    “你说的是董春吧?!”陈婶子两人走到一旁的树荫下,听到容晓晓说的那些,立马就是啐了一声:“那毒妇居然还敢出现在丑牛面前?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容晓晓摇了摇头,“是无意之间撞见,这个城市就这么点大,以后或多或少都会有碰到的时候,我想着先了解了解情况,免得以后措手不及。”


    “你想的有道理。”陈婶子拉着人在一旁坐下,跟着开口:“董春那人我也不知道该说她精明还是该说她傻,当个娘家人坏的很,刚刚嫁过来的时候身上穿的都是一身破衣,背着的也是一床干巴巴的棉絮,一点儿都不保暖,在看她黄皮寡瘦的样子,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从哪里流浪过来的难民……”


    这话说的是有点难听,但事实也真的是这般。


    陈婶子看着容晓晓脸上的差异,她便问道:“你是不是挺奇怪为什么你二姑要给自己儿子找这么一门亲事?”


    容晓晓点了点头,那个时候二姑家的条件确实不太好,但也不至于找这么一门亲事。


    董春的脾性她还不是太了解,但想想她后来会做出的那些事,这人就不是一个好人。


    再加上能让自家女儿这般出嫁的娘家人,想来也不是好相处的人家。


    光看这一点就感觉二姑在调查对方家庭情况后,就应该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那是因为你二姑被骗了。”陈婶子摇头叹气,“你二姑本来替丑牛爹相看的是另一个姑娘,那姑娘家里的条件也挺不好,但人是公认的能干活又老实,当时你二姑还邀着我一块去他们大队看看,我冷眼瞧着确实不错……”


    是真的不错。


    模样或许算不上好看,但也挺周正的。


    干活更是有一把力气,她们待在一旁的草垛子边观察了好几个小时,就没见那姑娘偷过懒,干起活来是又认真又勤快。


    再去周边打听打听,也能知道这个姑娘性子挺好,是个好相处的人。


    “到底关乎自己儿子的终身大事,你二姑并没有马上把这件事定下来,而是找了几次机会去大队了解情况,最后样样都满意之后这才给你表哥去信,把情况都说明清楚,如果他没意见就请假回来上门提亲。”


    那时候婚假都是这样。


    尤其是容祥还在当兵,婚事都是由家中长辈来安排,看过照片了解下详细情况,如果没什么意见就回来相看,要是觉得不错就能立马把婚事给办了。


    本来嘛,这就是一件高高兴兴的大喜事。


    可谁能想到也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结婚那日出现的不是他们先前看好的那位姑娘,而是董春。


    闹出这么一件事,婚事儿就不该继续往下办,陈婶子是一边咬着牙一边说着:“董春就在那日寻死觅活,董家人更是闹着说你二姑答应了亲事又要毁约,最后闹着闹着这件婚事也就定下来了。”


    “另外那个姑娘呢?”


    “嗐,至始至终都是董家。”陈婶子说着,“当时闹起来后,你二姑也找了那位姑娘,毕竟先前说了亲事现在又不娶,万一耽误那位姑娘的名声也不好,可谁能想到去了一问,人家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


    容晓晓听得皱眉,她是真没想到会这样,“二姑和表哥为什么会同意?”


    “为什么不同意?”陈婶子反问着,“这种事不能大闹,咱们知道是董家人设计外人不知道,闹来闹去,你表哥还想不想去当兵?”


    或许最后能说清,但那会容祥是请假回来,这事拖下去容祥可没法回部队,对他的上升多少有影响。


    “最主要的是董春那个时候还会装,任谁看着都像是一个被娘家人欺负的小可怜,谁看着多少都会有些同情。至于你表哥,不管是另外姑娘还是董春,对于他来说都没见过,娶谁都一样。”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老姐妹是不乐意的,董春那时候看着还行,但是董家却有着混账。


    可后来容祥好像是大清早看到董春顶着一头雪花,帮着收拾着院子的外圈,冷的瑟瑟发抖,都在坚持。


    这一瞧,就有了其他心思,倒不是一眼就瞧上人家,而是想着就算没感情,但董春也是一个能在家照顾老娘的人,不然老娘一个人待在家里他也不放心。


    再来他是个当兵的,身上有股其他人没有的悍气,也能镇压住董家人。


    容祥为了他妈想早早定下来,老姐妹见儿子都开了口,也就没再拒绝。


    这件婚事也就成了,婚后也确实和容祥想的那样,再入队之前为了先前骗婚的事将董家好好收拾一通,镇压的前几年董家安分的不敢有小心思,董春装模作样也挺安顺。


    可谁能想到容祥走的那么早。


    她便跟着说,“其实最开始你二姑的日子过的也不错,董春那几年也算安分,有生了丑牛这娃娃,本来家里就你二姑一人,多了一个孩子就热闹很多,可谁能想到……容祥一不在就彻底变了。”


    最开始的董春是真不错,有时候她都觉得比自家儿媳要来得强。


    谁也想不到害得容婆子最深的也是她。


    “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也不用担心董春会来找丑牛,先前大队长都叮嘱了,钱的事丑牛奶奶不计较,那以后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来找丑牛,董春自个都写了证明,大队长也是证明人之一。”


    陈婶子还在说,容晓晓却有些分神。


    钱的事二姑不计较?


    所以董春就能理所当然的全收下,根本不管两祖孙的死活?


    她在容家待了几年,难道不知道容家的家底?这些钱全都拿走,二姑和丑牛靠什么生活?


    可二姑为什么不要?她难道不明白没了钱自己和丑牛或许活不下去吗?


    陈婶子也不明白这个,“这件事我也不清楚,最开始你二姑找了大队长撑腰,这些钱无论如何都能要回来一点,可不知道为何你二姑突然放弃,问她也不说……”


    容晓晓笑着,二姑既然瞒着,肯定是有不愿意告诉其他人的内情了,她道:“婶子,这件事就别告诉二姑,省得她担心。”


    “行行,我明白。”陈婶子叹气,“你说说这都算什么事,要是老死不相往来多好,没必要时不时出来膈应人。”


    可不是,特膈应。


    容晓晓没提起,丑牛也没想着说,都没让容婆子知晓。


    不过第二天后丑牛不愿意再往镇上跑了,哪怕有杂技团和电影他也不想去,早早和奶奶、表姑姑告别,背着竹筐去后山割猪草。


    丑牛不去,容晓晓肯定得去。


    在厂房待了一上午,紧跟着又带着两人去厂子的食堂吃饭。


    贾菊的公公可是把一切都安排好,也不知道和厂子怎么说,尤其是这两天厂房的人看到容晓晓的手法,就能看出她是熟手,真的有几把刷子。


    最开始跟在容晓晓身边的就两人,后面人是越来越多,全是打算跟着一块学技术的。


    厂房里带着的都是技术工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拿手绝活,但他们观察了一下就发现这位容知青的技术和他们多少有一些差别。


    瞧着是那么回事,就忍不住多瞧了几下。


    这一瞧多多少少给他们一些很懵懂的感觉,便想着上门来请教一下。


    一开始上前的没两人,毕竟这是人家的法子,不一定愿意教给外人。


    谁都没想到容知青特别的好说话,谁来请教都会很认真的回答,根本不会藏私。


    这样一来,上前请教的人也就更多了。


    同时她在厂子里的待遇也更好了,虽然没有一分钱的工资,但是厂子会替她准备好一日三餐外加时令水果,甚至还会装一些让她打包带回去。


    很显然,锻造厂很看重技术人才。


    如果不是知青的身份,或许真有将她留在厂子里的想法。


    还真是如此,这不,侯厂长直接将沈胜智堵在门口,又一次的问道:“真没法子把容知青留下来?我跟你交个底,车间那边已经有不下五个老师傅跟我说了,这容知青知识储备很强,不管问她哪一方面的知识她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有这么厉害的技术工咱们就真的把她放走?”


    “不放着怎么办?”沈胜智苦笑着,“我能看不出她的厉害?可人家是下乡的知青,把知青调到厂子里当工人这种事咱们镇上没有一例,这种事不是不能办,但是太难太难了。”


    他甚至可以预想的,一旦把容知青招到厂子,那附近的知青们肯定会闹得沸沸扬扬,到时候还真不好收场。


    想必知青办那边也会预料到这种事,一般情况下应该不会受理这件事。


    沈胜智直接摊手:“反正你是厂长,你要觉得能办得下来那就去办,我手边要是能多这么一位技术工,那绝对是天大的喜事。”


    侯厂长直接白了他一眼。


    他能不知道这件事难办?知道归知道,但心里就特痒痒,总是会忍不住的想起,却又没有任何办法,这心里是真不好受。


    沈胜智笑了笑,替他出着主意:“虽然不能直招,但时不时的请教总没问题吧?你在厂子里找几个不错的学徒跟着她,也不是不能学一点东西。”


    侯厂长一听,觉得有些道理,“是得安排,人选也得好好挑,可不能让容知青不满意。”


    说着,他想起了容知青身边跟着的两个年轻人,“对了,最好和玩具厂打声招呼,看能不能直接将容知青的徒弟给要回来。”


    “先别想得太多,还得问问容知青。”沈胜智提醒着。


    他能看不出厂长特别看重容知青?


    厂子里给容知青的那些待遇可都不是他来吩咐的,大部分都是由厂长直接安排。


    他还挺乐意看到这种事,这不正好证明他有眼光?毕竟容知青可是他找来的人。


    不过说实在,他其实也看走了眼。


    连厂长都能看出容知青的不凡,他天天待在厂房怎么可能不知道?


    一开始以为容知青只会钳工方面的工种,结果发现她会的真不少,虽然没有手上接受过各种机械设备,但是她的理论知识实在是太令人惊讶了。


    有一些问题连他都不一定给出答案,可容知青却能解释的清清楚楚。


    厂长着急将人留下来,他何尝不是?


    他卡在八级钳工已经太久太久,有时候遇到难题想和人交流交流,在周边都找不到一个人。


    难得遇到一个知识渊博的人才,他自然也想将人留下来,一块交流交流。


    不过他不会表现的像厂长那么着急,还会帮着容知青争取各种福利,毕竟以后容知青很有可能就是他的忘年交。


    这般想着,沈胜智接着说道:“但你想从容知青手里学的技术,可不能光凭嘴上说说,还得拿出些实际的东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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