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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腊月二?十七, 快递代理点不再发货，只留文佳在店里分拣投递包裹。林芬终于得了空, 开?车带文琳和两个孩子进了趟城，看了电影，逛了街，给全?家人都买了新衣服。


    佳慧和姑姑商量，腊月二?十九在自家吃饭，除夕到姑姑家吃饭。家家户户都在卤菜，猪耳猪舌牛肉焯过?水，和煮熟的鸡蛋一起放进卤料里，大火烧开?, 小火慢煮，再浸泡一夜，才算真正入味。把卤菜拿出来后, 那锅卤水还能煮别?的东西, 比如?鸡爪什么的。


    越到年底，归乡的游子们越多, 石桥南村里经常能看到陌生的面孔。他们很快察觉到了身边的变化，村里有了新桥，有了停车场, 水泥路通到了自家门口。老槐树下的牛粪不见了，屋后臭气熏天的猪圈不见了, 厕所也变成了抽水蹲厕……


    村里出钱买了红纸和墨水，李老师天天在书屋写春联，乡亲们谁都可以?去拿, 也可以?自己编了对?联让李老师现写。佳慧也去拿了几幅，还捉着七宝的小手写了两张门斗。七宝写完了还要端详端详, 大大的“福”字浓墨饱酣，虽不能说好，却也是自家风味。


    腊月二?十九这天，冯小河大清早就?开?着车出去了，等姑姑一家都到齐了，饭菜也做好了，对?联都贴了，他还没回来。佳慧打他电话?也没人接。一家人坐在火炉边聊天等他，奶奶叹气道：“开?个厂子也不容易，一年忙上头?，也不晓得挣了几个钱！”


    姑爹笑道：“妈，可不能这么说！小河现在是我们市里的产业带头?人，那是头?一份呢。”


    “头?一份有什么用？”奶奶罕见地抱怨起来，说：“现在就?忙成这样儿，再过?两年也不晓得还能不能坐下来跟我们吃一顿饭呢。”


    香菇厂里紧赶慢赶，总算在除夕前结束了第二?批香菇的采摘。姑爹清闲下来，冯小河这个厂长?还得开?车到处送年礼。市领导有张庆波跑，镇上领导和村领导却是必须由?他出面。哪怕他不擅长?，也得硬着头?皮上，谁让他是厂长?呢？


    直到十二?点过?了，冯小河才匆忙回来。屋里人听见动静，都跑出来了，文佳说：“哥，怎么这会儿才回来？”


    “等久了吧？”冯小河小跑上坡，说：“给领导们送年礼，家家都要跑到，不能失了礼数让人怪罪。”


    他一到家，大伙儿便忙乱着往桌上端菜。菜早就?备好了，一直放在灶台上温着。等菜上齐、酒斟满，奶奶拈香祭祖，冯小河便带七宝出去放了鞭。铺天盖地的鞭炮声中，大家一起吃起了团年饭。


    饭桌上自然是要相互敬酒，祝老人长?寿、孩子健康，大人们多多挣钱。顺便再总结这一年和展望来年。冯小河的香菇厂今年收入还行，但到年底股东们每人也只能分个十几万块钱，其他钱都要继续投进去买设备、建厂房。上湾基地建成后，镇领导想让他们再扩建几个基地，但是冯小河认为现在还没那个实力，就?没有同意。于是镇领导退而求其次，希望他们明年修一修办公楼，不然市领导来了，大家面子上不好看。三位董事商量后，认为这倒是可以?考虑。毕竟他们现在的办公条件实在太?差了。有了新办公楼，才方便招徕人才。


    领导也需要拿得出手的政绩，对?香菇厂的发展很支持，但支持的同时也带来很大压力。所幸冯小河一直都很清醒，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不盲目扩张，不急于求成，就?不至于把香菇厂带向危险的境地。明年他准备在经营好现有基地和厂子的同时，跟姑爹一起把菌类园艺师证考下来。殷教授还打算在厂里设立对?口的研学基地，以?后他的学生会定期来厂里实习。


    佳慧没跟任何人说过?她?这一年挣了多少钱，怕刺激到他们。但是她?去汉城又买了一套房，这个大家都知道。所以?也能猜测个大概。开?春以?后，她?打算不光卖花草和花肥，还要再办理一个营业执照，另开?一家网店，卖香菇厂的香菇、茶厂的绿茶饼等。对?她?这个计划，冯小河当然是非常支持，他们现在的香菇走的也是大宗批发。既然能批发给别?人，卖给自己老婆岂不是更好？还省了运费。林芬和文佳更是高兴得一起站起来，要给佳慧敬酒。


    下半年他们开?了这个代理点，挣的钱比往年一年都多，两口子当然明白，这其中的大部分收入都要靠佳慧，要不是她?的网店，他们还有得熬呢。明年佳慧的事业扩大了，可以?想象，林芬和文佳也会比今年更忙，收入更高。


    一顿饭吃了两三个小时，大家都信心满满的。刚吃完饭，冯小河就?接了个电话?，站起来又要出去。奶奶说：“怎么又要走？厂里不是都关门了吗？”


    姑姑和冯小河同时笑，说：“奶奶\\妈，腊月间可不能瞎说啊！”


    奶奶忙呸呸几声，说：“你?姑爹不是说香菇都采完了么？怎么还要过?去？”


    冯小河道：“春平哥押着一车货去了外?地，顺便收款，昨晚才回来。他俩马上要到厂里来，我们几个董事年前碰个面，最后盘一盘账。”


    奶奶忙说：“让他俩来家吃晚饭，跟春平说我给他煎韭菜盒子！”


    “不用了，”冯小河已经走出老远了，遥遥地喊：“他们开?完会就?走。”


    除夕这天大家都到姑姑家团年，冯小河抱着七宝进屋时，看到门口贴的春联，惊奇道：“咦，这是谁写的春联？”


    “这一副是琳琳写的，”姑姑笑呵呵地说：“厨房门口的福字是苗苗写的。”


    “哇，都能写春联了？”冯小河夸赞道：“这么能干？家里两个女状元？”


    七宝便在他怀里瞪他，冯小河说：“怎么？我说错了吗？你?幺幺和姐姐不能干吗？为人要虚心……”


    七宝大力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佳慧在后面说：“你?女儿也亲手写了福字，贴在院门上，你?没看见？”


    “哦哦，”冯小河恍然大悟，立刻讨好地对?他女儿说：“昨天太?忙，爸爸真没留心！今天回去我打着手电筒都要认真看！等年过?完了，我还要把那两个字揭下来，裱好了放在书房里每天看！谁让我女儿这么能干呢，才五岁多就?能写毛笔字了，你?爸五岁多的时候，只会玩泥巴！”


    七宝这才原谅了她?爸，还让他吃完饭去看自己打球。她?学球以?后进步很快，已经能打败村里很多孩子了。大家热热闹闹地吃完团年饭，她?又改了主意，和苗苗跑到外?面跟小朋友们玩甩炮去了。甩炮跟小药丸差不多大小，从一板纸上撕下来，使劲扔到地上，便会发出啪的一声响。苗苗不敢扔，只能捂着耳朵看别?人玩，七宝却是一扔一个响，玩得不亦乐乎。


    大人们依旧坐到烤火房里喝茶聊天，彼此说些闲话?。姑爹看人都齐了，便道：“今天有个事，想跟你?们商量一下。文琳毕业了，有了工作，我和她?妈想在那边给孩子买套房。你?们觉得怎么样？”


    文琳见她?爸一脸郑重，不像在开?玩笑，忙说：“买什么房啊，家里又没有多少钱！我们那边房价可贵了，我现在住学校宿舍就?挺好。”


    林芬知道，公爹说是跟大家商量，其实主要是跟他们小俩口商量。她?忙表了态，说：“我们没意见。爸妈前两年已经给我们在市里买房了，今年开?快递公司的时候，也是又出钱又出力。这些年为我们操了这么多的心，现在本来也应该给小妹操心了。”


    姑爹和姑姑听她?这么说，都大感欣慰，姑姑对?文琳说：“傻姑娘，买房不是让你?现在就?去住。那是你?的一个窝。你?离家又远，等以?后结婚了，跟男人争了嘴吵了架，至少还有个回去的地方。”


    “对?啊，”林芬也说：“家里人想你?了，或者你?以?后生孩子坐月子，爸妈和我们过?去看你?，也不能总住旅馆对?吧？”


    文琳便不好意思地笑，抱着姑姑的胳膊撒娇，说：“我才不要结婚！我一个人就?挺好！”


    “那就?更要买房了，”文佳笑道：“哪能一辈子住学校的集体宿舍啊。”


    文琳心疼爸妈，还要推辞，说：“哎呀，想那么远干嘛？家里才办了这么多大事，又没有多少钱。等过?两年再说吧。”


    “也不是立刻就?买，”姑爹忙说：“你?开?春回学校了，就?到处打听打听，各处看房不要时间吗？有合心意的房子，咱就?买一套，也别?买大了，七八十平就?行。只当提前给你?办嫁妆了。”


    “是的，”冯小河也开?了口，“家里拿一点，我和你?大嫂再凑一凑，首付钱总是有的。到时每月还款还是靠你?自己，有信心么？”


    文琳便看看爸妈，又看老人和哥哥嫂嫂们，乖巧道：“嗯，我一定好好工作，每个月还贷款肯定没问题。”


    佳慧在旁边端着茶喝了半天，看他们谈得差不多了，便说：“正事说完了？芬芬，拿盒扑克来，我们打牌！”


    烤火房的气氛瞬间轻松起来，林芬忙起身拿来扑克，几人迅速抢占有利位置，组成牌局。冯小河也想挤进来，遭到大家的驱赶，佳慧说：“自觉点，你?上了我们还怎么赢？”


    “就?是，你?算牌太?厉害了，老是你?赢也太?打击人了。”


    “哥，你?来指导我！快来快来！”


    冯小河便傲然朝外?走，道：“看你?们打牌有啥意思？我去找我姑娘玩甩炮去！”


    几个人便热热闹闹打起了扑克，姑爹姑姑围着看。外?婆和奶奶在旁边磕瓜子聊天。外?婆看他们三言两语就?谈好了买房这样的大事，又羡慕又有点心酸，小声说：“老姐姐，还是你?会教孩子哟。凡事都和和气气、有商有量的，这才是一家子。”


    奶奶听了笑容满面，忙也小声奉承她?，说：“哪是我会教？只是运气好，娶到了两个好媳妇。不是佳慧和芬儿，这个家哪里兴旺得起来！”


    第102章


    年三十晚上, 大家在姑姑家吃了饭才回家。因为基地保安放了假，冯小河和佳慧要?到?那边守夜, 文琳便跟他们一起去了漫水桥，好在大年夜陪陪两?个外婆。


    到?家时天都快黑了。冯小河和佳慧匆忙洗漱完毕，带着床单被褥准备开车出发。七宝见状，也?吵着要?去，佳慧便把她也带上了。半路上七宝说想放烟花，冯小河便开车绕到?镇上，买了大几百元的烟花，搬到?了后?备厢里。


    到?基地时天已经黑得透透的了。村庄里家家户户都亮着灯，河对岸却一片漆黑冷清。冯小河开车过桥后?, 把桥口的闸杆放下来。佳慧从车上搬出被套，到?值班室去铺床。等她铺好了出来，那父女俩已经开始在放烟花了。


    “妈妈你快来！”七宝远远看到?她, 忙大喊：“快来玩这个仙女棒, 好好看！”


    风从山谷间?吹来，带着水汽格外寒冷。黑暗而空旷的河岸边, 七宝拿着一根燃烧的仙女棒朝她挥手，绚烂的花火照亮了小女孩的笑脸。旁边的大高个是冯小河，也?举着一根仙女棒朝她挥舞。佳慧看到?这副场景, 忍不住摸出手机，连着拍了好几张照片。


    然后?她跑过去, 也?加入了放烟花的队伍。在放了几根仙女棒后?，冯小河握着女儿的手，教?她放窜天猴。点燃引线后?, 窜天猴带着尖啸飞上天，在高空上发出啪的一声巨响。七宝又笑又怕, 不时大叫着“爸爸捂住我的耳朵”。


    不远处的村庄里，也?时不时传出零星鞭炮烟花的爆响，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伴随着电视机传出的隐隐歌舞声，是过年才?有的动静。


    三个人在外面还放了“小蜜蜂”，是种?外形像蝴蝶的烟花，点燃后?喷出火花，旋转着升空，非常漂亮。还有“魔术弹”，一根竹竿般粗细的纸筒握在手中，筒口朝天，通通通地朝外喷出炮弹。放到?最后?，车厢里只剩两?个大烟花盒子，准备留到?零点时再放。七宝还意?犹未尽，一再叮嘱她爸，让他放的时候一定记得?把自?己叫醒。


    三个人搓着手进屋时，春晚早就开始了。电视机里锣鼓喧天，正在表演歌舞节目，七宝偎在她爸身边，看了没几分钟就有了睡意?。冯小河赶紧给她脱了外套，佳慧等壶里的水烧热后?，拧毛巾给她擦了手脸，孩子便缩进被窝呼呼大睡。两?个大人则坐在床上，一边玩手机，一边看电视，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家族群里一长溜未读消息。佳慧翻上去看，先是文琳发了好几张照片，茶几上的各色瓜果糕点、沙发上的外婆和奶奶、客厅盛开的水仙花等等。照片里奶奶和外婆用被子搭着腿，正筒着袖子看春晚。姑姑也?跟着发了两?张图，就见烤火房里姑爹抱着苗苗，正和林芬文佳打扑克。从三人的表情来看，牌局到?了关键时刻，大家看牌的神情都很肃穆，配上满脸的白纸条，看着份外滑稽。


    佳慧边看边哈哈大笑，把几个人放烟花的照片也?发过去。姑姑和文琳立刻回复了几个点赞的大拇指，文琳还直接发了条语音，让他们?给她也?留点烟花。佳慧回复完信息，就看见冯小河闲极无聊，正戳七宝的脸玩。小姑娘窝在被子里，睡得?小脸红扑扑的，衬着漆黑的眉毛和长长的睫毛，怎么看怎么可爱。冯小河看会手机，就戳一下女儿的脸，还乐得?嘎嘎笑，“这肉脸蛋子真弹哪！手感真好！睡得?真像头小猪仔！”


    戳到?第三下时，佳慧忍无可忍，把他的爪子拍开，怒道：“有完没完？让孩子好好睡！”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人声，似乎有人在喊冯厂长。冯小河和佳慧诧异地对视一眼?，忙穿了外套去开门。他站在外面不知跟谁说了会儿话，进来时手里就多了个沉甸甸的塑料袋。


    佳慧忙问：“谁啊？”


    “张师傅，”冯小河把塑料袋放到?旁边桌上，里面有个饭盒和些沙糖桔苹果之类的水果，“他家就住在村头，看见我们?过来了，晚上特地来给我们?送霄夜。”


    佳慧想起了门卫张师傅，便问：“今年他们?的收成怎么样？我记得?他家买了厂里的菇棒种?了香菇。”


    “那必须不错，”冯小河顿时有点得?意?，“不看看谁在帮他搞跟踪服务！一天浇几遍水、怎么控制温度促进香菇生长，那都是我手把手教?的……”


    老张租了厂里的简易菇棒，种?了五千筒香菇。今年的头两?批香菇采下来，收入过了万。两?口子还在厂里领份保安的工资，加上香菇种?地的收成，一年也?能?过五万了。可别小看这五万块钱，它能?让一个农村家庭燃起生活的信心?，也?能?让老张这个跛子在村里挺起胸脯做人。


    “难为他有心?，大黑天里还送霄夜来，赶明儿得?好好谢谢人家。”佳慧拿了几个沙糖桔剥了吃，冯小河打开饭盒，见是热腾腾的一盒饺子，本来不饿的，却又忍不住拿起筷子吃了几个。


    “味道还挺好的，你尝尝，”他夹了个饺子喂给佳慧，想了想又乐了，说：“老张很后?悔今年没有多种?点，说明年他高低要?种?一万棒。”


    种?香菇的整个流种?中，体力活儿最烦重的部分在于做菇棒、熏蒸和翻堆。如果买厂里的成品菇棒，相当于前面的这些活儿都被机器替代了。等菇棒进入大棚时，日常养护管理其实相对轻松简单，只需要?适量控温补水即可。到?了采菇时节，虽然要?抢收，但两?个人也?完全干得?过来。因?此老张种?了一季菇棒后?，信心?大增，准备明年增加投入，把春栽棒子再买五千根。


    这边房子靠着河岸，屋里始终冷浸浸的，两?人吃完霄夜，看了几个春晚节目，便早早熄灯睡了。冯小河被那几个饺子吃撑着了，一时睡不着，便在心?里筹划起明年开春的生产来。后?来好容易打了个盹，却被村里密集的鞭炮声吵醒了。看看手机，零点刚过，他忙穿衣起床，去外面放那两?盒大烟花。


    佳慧也?早醒了，看七宝还睡着，便摇着她大声喊：“姑娘，出去看烟花去！”


    七宝醒来后?目光呆滞，听到?“烟花”，这才?勉强揉着眼?睛坐起来，被佳慧裹上毯子，抱到?了外面。屋外冷嗖嗖地黑成一片，但在河对岸，鞭炮的火光这里一团那里一团，此起彼伏，映亮了村庄和树林的轮廓。


    七宝顿时清醒了，哈着白汽说：“妈妈，好多人放鞭啊。”


    “大家都在送年呢。旧年走了，新年就来了。等着，爸爸给你放个更漂亮的！”佳慧说话的功夫，冯小河已经撅着屁股到?不远处的河岸边点燃了两?盒烟花，然后?一溜小跑回到?她们?旁边，从佳慧手里接过女儿，两?人并肩站在屋檐下，看着黑暗的天空。


    “biu~~”，一束火光腾空而起，“嘭”地一声，在半空炸开一个巨大的红色蒲公英。花火的光亮倒映在河水里，黑暗的河水也?闪动着点点光芒。片刻后?红色花朵在空中坠落熄灭，下一朵火花却又紧跟着在空中炸开，映亮了一方天空。


    “哇，好美啊！”七宝仰头看着花火盛开，大声喊：“爸爸，烟花好美啊！”


    朵朵烟花次第盛开，当最后?一朵在空中熄灭，河岸边又是一片漆黑，村庄也?渐渐安静下来。冯小河抱着孩子回到?房间?，七宝还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一会儿问他们?小时候有没有放过这么漂亮的烟花，一会儿又要?她爸明天再去买，她要?带着姐姐幺幺一起放。


    第二天早上，三个人照例被村里迎新年的鞭炮声惊醒，大家在床上赖了好一会儿，想到?今天家里的客人肯定很多，这才?很不情愿地起床洗漱，开着车往家里赶。


    到?漫水桥时，奶奶和外婆已经起床做饭了。七宝跑进厨房，给两?个老人拜了年，得?到?了两?个大红包。她又跑去给幺幺拜年，文琳正在卫生间?梳洗，出来后?也?给了她一个红包。吃早饭时，家里老人和年轻人们?也?相互发红包，刚刚吃完，外面拜年的人就一波波地来了。


    自?古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冯小河的厂子现在在镇上远近有名，所以今年到?家里拜年的客人也?特别多。除了以前经常走动的亲戚们?，又新添了很多远亲和奶奶过去的乡邻。借着过来给老人拜年的当口，大家彼此聊些村里的新鲜，打听冯小河的厂里挣了多少钱。吃饭喝酒的时候，也?相互探听有没有什么发财的机会，好带他们?一个。


    大过年的，来的都是客，家里自?然不会怠慢他们?。奶奶负责接待，佳慧和外婆在厨房忙进忙出，文琳和冯小河端菜递茶。后?来姑姑和林芬也?过来了，都帮着烧饭做菜。走时奶奶还要?给孩子们?打发新年红包，一群人吵吵嚷嚷地在晒谷坪上撕扯半天。一直忙到?下午四点多，家里的客人才?渐渐散了。


    “唉哟天啦，”姑姑坐到?椅子上捶腰，说：“怎么今年人这么多？”


    文琳笑道：“估计是冯厂长的面子大。”


    冯小河作势要?在妹子头上凿个爆栗，文琳笑着抱头跑开。就听她哥说：“会不会说话？明明是奶奶的面子大，没看见来的都是奶奶的老亲戚老伙伴？”


    大家都坐在烤火房里不愿意?动弹。吃腻了大鱼大肉，晚上外婆只煮了点青菜粥，配上腐豆腐，倒是每人都喝了一大碗。


    晚上冯小河只带着闺女去了基地，佳慧昨晚上没睡好，白天又扎扎实实地忙了一天，便没跟着过去，一大早就上楼躺下了。


    整个春节期间?，家里不是忙着接待客人，便是出门拜亲访友。等各处亲戚们?都跑得?差不多了，各家又开始接春客了。今年请他们?的人也?特别多，除了胡春平、张庆波、姚师傅等生意?上的朋友伙伴，石桥南村的张书记和上湾村的李书记也?都分别请了春客，冯小河和佳慧也?不好不去。


    既然去了，便少不得?要?端酒杯，冯小河在外吃得?醉熏熏的，回到?家里便只想喝点青菜粥。外婆煮的粥黏黏的，起锅前洒上切碎的青菜，滚开后?盛进碗里，那种?清新的口感，最能?抚慰春节里辛劳过度的肠胃。


    第103章


    正月初十, 秦孃孃家请春客，也邀了冯小河和佳慧, 两人?便带七宝去了。因为刘子健在学打乒乓球，家里?专门给他买了张球桌，放在?一楼空房里?。到那儿后?，刘文旺忙着招待别的客人?，刘杰便拉冯小河和端端爸，上桌陪孩子们打了几?局。


    秦孃孃则拉着陈娜和佳慧到旁边聊天，问他们准备送孩子去哪儿上学。下半年三个孩子就要读小学了，刘杰主张把儿子送到城区，已经联系好了一家小学。秦孃孃却还在?犹豫不决, 一方面觉得城里教学质量肯定比乡镇强，想把孩子送过去；另一方面却又放心不下家里?。


    “我?肯定要跟到市里照顾子健的呀，我?一走, 家里?两个大老爷们, 连个做饭的都没有！唉，我?想想就发愁！”秦孃孃忧心肿肿地说。


    陈娜忍不住劝她：“您也太喜欢操心了, 他们爷俩那么大两个人?，又不是没长手，您还怕他们没饭吃？饿了自然就会做了。实在?不会, 镇上也有餐馆！您只管进城带孙子，就算帮他们大忙了。”


    “唉, 你不懂！”秦孃孃拉着两人?，低声切切地说：“这也怪我?和他爸，把小杰从京市叫回?来, 让他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散了。七宝爸、端端爸和你们都是亲亲热热的两口儿，偏偏我?们小杰孤零零的一个人?。我?要托人?给他介绍对象, 他却连面都不肯跟人?家见?！哪里?犟得过他！”


    “哎呀刘杰哪里?可怜了？”陈娜打断她幽怨的唠叨，说：“上次他约端端爸出去打球，我?看他很招小姑娘喜欢嘛！等他觉得该进入下一段婚姻了，自?然会想办法，哪里?用得着您来着急？”


    佳慧也跟着宽解她，正说着，就见?刘杰从乒乓球室出来了。他比过去瘦了些?，看着清爽了不少。秦孃孃忙冲儿子嚷嚷：“端端和七宝都在?镇上读小学的，咱们怎么办？子健还是去城里?？”


    刘杰啧了一声，不耐烦道：“不是都跟你说好了吗？学校我?也联系了，还找了校长，到时候子健的班主任是学校最优秀的一个老师。您可想好了，要是真不去，我?就跟别人?退信。您可别又后?悔！”


    秦孃孃又担心自?己?无意?中的一个决定耽搁了孩子，忙让他不要退信，说自?己?还要再想想。聊了几?句，便心事重重地去灶下做饭了。陈娜便朝刘杰感叹：“你看你！你妈以前多爽利的一个人?，现在?怎么被你磨成?这样了？”


    “怪我?咯？”刘杰也觉得自?己?很冤，冲她摆手说：“我?现在?就想赶紧让她去市里?。别天天在?我?耳根边念叨，我?快受不了了，她去了我?好清静点。”


    佳慧和陈娜都忍不住笑，原来这么急切地送儿子进城读书?，竟是为了支开秦孃孃，让自?己?图个清静。看看冯小河也打完球下来了，刘杰便叫上他们到茶室喝茶，说：“我?有个很好的项目，想跟你们谈一谈。”


    冯小河一听就笑，说：“我?们家罗总也有个很好的项目，想跟你谈一谈。”


    大家都笑起来，陈娜说：“我?何其有幸哪，能旁听你们这些?商业大鳄谈生意?。快说快说，让我?和端爸两只土狗也长长见?识。”


    在?茶室喝了两杯茶，刘杰便先说起了他那个项目。原来前段时间有个朋友找到他，想拉他投资一个包装公?司。正好刘杰前段时间在?不断开发新产品，对各种纸盒外包装刻意?了解过，觉得这里?头利润不低。如果自?己?也参与投资，不谈赢利分红，倒是可以利用股东身份，以较低价格买进纸盒包装，把食品厂的成?本降下来。


    他觉得冯小河的香菇厂肯定也有这个需求，便想拉他一起投资。谁知冯小河还没表态，佳慧先动心了。她去年卖花卉草木期间，购买包装的瓦楞纸箱占用了很大一块开支。如果这个费用能降下来，简直再好也没有。


    她便详细询问起包装公?司的情况来，包括目前有多少人?合伙、怎么投资、如何分成?、厂址选在?哪里?等等。听说他朋友准备到市郊征地，佳慧忙说：“你的茶厂、食品厂，冯小河的香菇厂，还有我?们的花草基地都在?茏山镇，不如劝你那个朋友把厂子也建到茏山镇来。”


    刘杰想了想，说：“那我?跟他商量商量。这边无论征地还是人?工，费用都相对便宜一些?。建起来以后?也方便了我?们。”


    几?个聊了会儿，佳慧便说：“行吧，如果你投资，那我?就跟着投点。我?也没有多少钱，到时几?十万还是可以凑一凑的。”


    陈娜一直在?旁边听，见?佳慧做了决定，她也动心了，忙说：“如果你投资，那我?也跟着投点。正好我?们家也有点闲钱……”


    刘杰看看她俩，忍不住对冯小河和端爸说：“不是兄弟们，你们在?家的地位就这么低吗？这样的大事你俩都不出来表个态？”


    端端爸不说话，光是笑，看起来特?别憨厚。冯小河则慢条斯理给自?己?倒了杯茶，说：“实话实说，我?和罗总现在?各做各的生意?，我?这两年挣得还没她多，在?家里?说不起话。”


    出门在?外，当然要相互给面子，佳慧忙说：“哪里?哪里?，我?主要挣些?小钱养家糊口，我?们家冯总是挣大钱的。”


    “你少来啊！”陈娜笑道：“我?可是都听说了，你帮石桥南村引进了一个项目，带动得整村人?都在?给你养花种草！”


    “你不要造谣传谣，”佳慧忙说：“哪有这么夸张？村里?现在?种花草的也只有六七户人?家，而且我?不参与种植，只是帮他们卖货而已。”


    “那个光华基地你没投钱吗？”陈娜有点意?外，说：“自?己?建基地，挣钱不是更多吗？”


    佳慧笑道：“光是网店的运营就很耗精力，你还让我?去考虑生产环节？有的钱还是要让更有经验的人?来赚。我?只负责遴选产品进行组合销售就好了。说到这里?，咱们再谈谈我?的那个项目吧……”


    她把自?己?打算另开一家网店的事情跟大家说了。到时一个店卖花苗和花肥，一个店卖本地香菇和绿茶食品等土特?产。刘杰一听，简直求之不得，忙给她介绍自?家厂里?的情况，说：“产品质量绝对有保障，这你放心。价格方面也好商量，到时我?照出厂价给你都行。回?头请你到我?们厂里?参观，你帮忙在?你那个公?主号上推一推。今年我?们还要上几?款新品，你等下，我?去给你拿产品名细……”


    他起身去旁边房间找来一份产品介绍书?，每人?发了一份。大家各自?翻看着，照片很精美，一看就花了大价钱。冯小河便顺口问他自?己?的网店现在?是什么情况。刘杰叹口气说：“别提了，不能跟你们比。”


    为了把网店做起来，他专门在?城区请了人?运营，还租了办公?室，成?立了电商部。目前虽有起色，但开支也很大，可以说入不敷出。可是厂里?需要开拓电商渠道，所以现在?哪怕亏本，也还是要把这件事做下去。


    佳慧便给他出主意?，“干脆你把电商部也撤到茏山镇来，我?们把仓库都租在?一起，在?茏山镇整合一个电商中心，各开各的店，但统一从这里?发货。冯小河的弟弟和弟媳妇就是干物流的，我?去年跟他们合作过，各方面还挺顺心的。到时你也跟他谈谈价格，合适的话就用他们的物流。人?员都到茏山镇来办公?，各种费用肯定远低于市区。”


    刘杰却有另一重顾虑，他说：“我?去年把电商部设在?市区，一来是因为茏山镇没有成?熟的物流，二来这边人?员素质差，很难招到懂电脑的人?，更别说懂运营的了。市区招的人?都不愿意?过来。”


    “我?们可以搞一波培训，”佳慧道：“村里?和镇上有不少年轻妇女，不要小看她们挣钱的动力，认真学哪有学不会的？开春了我?准备先在?石桥南村免费培训一批人?试试，有时间的话你也可以去讲讲课。”


    “我?哪儿行啊，我?现在?也只是了解一些?皮毛，”刘杰虽是这么说，却也有了兴趣，道：“不过我?倒是可以过去看看，如果真能跟你说的那样，我?就考虑把电商部搬回?来。”


    陈娜又笑了起来，说：“佳慧，你可真是个做生意?的人?才，就这么几?句话，又帮小刘总分了忧，又给你弟的公?司拉了个大单。这回?我?非跟着你投资那个包装厂不可！”


    “投吧投吧，刘总自?己?都往里?投钱了，肯定不会害咱们。”佳慧也笑，“希望咱俩都跟着刘总发财。”


    “说得我?压力好大！”刘杰给每个人?都倒了茶，说：“来来来，我?们以茶代酒，希望今年大家都发财！”


    在?吃吃喝喝和聊天聚会中，春节就这么过完了。元宵节过后?，冯小河一个几?十年没胖过的人?，惊诧地发现自?己?有了肚子。晚上洗澡后?，他穿着秋衣回?到卧室，觉得衣服有点紧，正鼓着气察看自?己?的胸腹，七宝拍着他的肚子问：“爸爸，你是怀宝宝了吗？”


    她去年到舅妈家看小妹妹时，佳慧曾大致讲过孩子诞生的经过，因此七宝知道，小毛毛出生前要在?妈妈的肚子里?呆十个月。看她爹的肚子一鼓一鼓的，她还凑上去亲了亲，开心地说：“太好了，给我?再生个小妹妹吧！弟弟也行！”


    她倒是不挑，可把冯小河给刺激坏了，气急败坏地朝闺女喊：“男人?不能生孩子，我?这是肉！是肉！”


    “可把你自?豪坏了，”佳慧在?旁边看笑话，问：“要我?拿个喇叭给你喊喊么？”


    “就是！”七宝也很嫌弃，“舅妈都能生妹妹，你为什么不能？还喊那么大声，真是的！”


    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冯小河就起床跑步了。他从家门口出发，朝胡爹爹房子的那边方向跑一阵子，再折返到香菇厂门前，最后?跑回?来，半小时下来热汗直流。回?家后?早饭也不好好吃，只肯吃一碗菜稀饭。


    奶奶和外婆都苦口婆心地劝他：“你哪里?胖了？这么高的个子，只吃这么一点点怎么行？再添一碗……添半碗也行！不然出去干活儿哪有力气？”


    冯小河架不住劝，只好又添半碗稀饭，奶奶又强行给他夹了张刚摊的鸡蛋饼。冯小河美美吃完，感觉肚子又鼓了，忍不住叹气道：“烦人?！你俩真是我?减肥路上的两个绊脚石呀！”


    第104章


    过完元宵节, 紧接着就到了?彤宝周岁生日，佳慧提前一天带着外婆回了沙河县一趟。


    今年罗玉华和?罗子逸没过来拜年, 都只打?了?电话。罗子逸是因为孩子感冒了?，霞姐又放假回了?家，小两口过年都不安生，要陪孩子打针吃药；罗玉华则是因为超市生意太忙走?不开。过年前后是他们家超市生意最好的时候，老?吴痛定思痛，认为?请别人打?工不如请自己老?婆，于是给罗玉华开了不菲的工钱。在金钱诱惑下，罗玉华勉为?其难去超市帮了?几天忙。


    外婆听说彤宝病了?，心疼肝也疼, 一直惦记着孩子。到沙河县后，佳慧带着她先去了罗玉华家。罗玉华头天晚上得知她们要来，特意在家准备了?丰盛的饭菜, 老?吴也让别人帮忙看?店, 上来陪她们吃了顿饭。饭桌上聊到小女儿的成绩，夫妻俩很欣慰, 都觉得涵涵比以前懂事了。


    老?吴吃完饭就回店里了?，等他走?后，罗玉华才说：“妈, 你晓得彤宝为什么会感冒？”


    外婆跟佳慧当?然不知道，这?不过是罗玉华的开场白罢了?。据她说, 彤宝这?次生病，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陈萍。提起自己的这?位弟妹，罗玉华便又是厌憎又是愤恨, 把事情经过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原来有了?孩子后，罗子逸和?双玉又要请保姆又要养孩子, 家里开支很大。两人结婚时，亲戚朋友们的礼金当?时都交陈萍收着，罗子逸便想找他妈把这?笔钱要过来。陈萍那性子，别人的钱尚且要弄过来花花，到了?她手上的钱如何能要得?出来？她便有的没的扯了?一堆理由，说自己这?些年赶出去不少人情，罗子逸结婚收的礼金，也不过是别人还回来的人情钱。罗子逸一听就火了?，问她自己和?双玉的同学朋友送的礼金要怎么算。陈萍便哭着骂他没良心，结婚时花了?家里多少钱，她还没算账，现在倒为?了?媳妇跟自己老?妈算起账来了?。


    母子俩吵了?一架。双玉知道这?事后，便让罗子逸不准再上父母的门。她自己硬着一口气，上班之余找了?些兼职来做。她学财务的，便帮好几家公?司做账目，一年上头也能挣点?外快。腊月二十九这?天，霞姐放假回了?家，碰巧她要去兼职的一家公?司对账，双玉便把孩子交给罗子逸，自己出了?门。


    罗子逸在家带孩子，接到了?他妈的电话。原来陈萍见小两口硬气了?，她自己却又软了?。好多次都说自己想孙女了?，让他们抱孩子过来玩。罗子逸想着也不能大过年的跟他妈置气，就着这?个台阶，便把彤宝抱到了?陈萍那儿，自己出门参加同学聚会去了?。


    陈萍几个月没见孙女了?，倒也很想念，在家带孩子玩了?会儿，中午又哄彤宝睡了?午觉。孩子刚睡着，她姐姐打?电话让她出去陪自己买东西，陈萍便想着，孩子少说也要睡个把小时，她去去就回，耽误不了?什么事，便也出了?门。等她回家时，在楼下就听到彤宝的哭声，急急忙忙开门进了?屋，大冷天里就见孩子只穿着秋衣裤，坐在地?上嚎哭不止，把声音都快哭哑了?。


    晚上罗子逸来接孩子，看?彤宝鼻子眼圈红红的，头上还鼓起一个青包，就问他妈是怎么回事。陈萍没敢说自己把孩子独自留在家里，只说她不小心从床上掉下来了?。罗子逸抱孩子下楼时，碰到遇到邻居，闲聊了?几句，邻居说中午听到孩子哭了?半天，才看?见陈萍急匆匆回来。罗子逸气得?返回楼上又跟他妈吵了?一架。


    等双玉看?到孩子时，差点?没跟罗子逸打?起来。当?天晚上彤宝就发起了?高烧，到医院挂了?几天吊针才好。陈萍心里愧疚，想到医院去看?望，被罗子逸死命拦住了?。整个春节假期，双玉都没进过陈萍家的门，也没给罗子逸一个好脸色。


    “那么小一点?孩子，她怎么放心把她留在家里的？妈你说，她是不是脑壳里进了?水？”罗玉华撇嘴道：“初三晚上我抽空去医院看?了?看?，几天了?孩子头上青包都没消。我都心疼，别说是孩子她妈了?！”


    外婆和?佳慧听了?，心里都堵得?慌。正说着，双玉给佳慧打?来电话，问她们到了?没有，晚上来家吃饭。声音听着倒是喜气洋洋的。佳慧答应了?，下午让外婆稍事休息，她自己跑到商场里，给彤宝挑了?两套衣服和?一些玩具，还订了?一个精致的蛋糕。到晚上便开车带外婆和?罗玉华去了?罗子逸家里。


    罗子逸听了?敲门声，系着围裙迎出来，看?到外婆高兴得?抱着亲了?一口。双玉也笑容满面地?给她们倒茶拿水果，霞姐从厨房探出头打?了?声招呼，又炒菜去了?。


    外婆见到小孙女，心都要化了?，笑出了?一脸褶子。彤宝长大了?很多，已经会站了?，却还不会走?路。她眼睛长得?像爹，大眼睛长睫毛，皮肤却遗传了?双玉的白净，十分?玉雪可爱。就只认生得?厉害，见到生面孔，便扑到她妈怀里，谁哄都不下来。


    几个人逗她玩了?半天，彤宝才从双玉怀里探出小脑袋。双玉叹气道：“以前还没有这?么认生的，病了?几天，现在除了?我跟霞姐，谁都不要了?！”


    “那还用说，孩子肯定吓着了?！”罗玉华嘴快，一下子吐噜了?出来，“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让她奶奶带孩子！”


    一句话把双玉的眼泪都招出来了?，说：“我谁都不怪，就怨这?孩子命不好。亲外婆走?得?早，亲奶奶又是那个德性……”


    “瞎说！”佳慧忙说：“彤宝哪里命不好了?？有你这?个妈爱着她，还有她爸和?霞姐，谁不是把她当?宝贝？”


    “别提她爸了?，提了?我就来气！”双玉拉着外婆的手哽咽起来，“奶奶，您评评理，有这?种爹么？为?了?个同学聚会，孩子的死活都不管了?！”


    罗子逸坐在旁边叹气，说：“我哪儿知道我妈那么不靠谱？都跟你说多少好话了?，你还跟奶奶告我状？”


    “该！”外婆狠狠地?说他，“你就该骂！你是第一天认识你妈的？双玉出去是为?工作，你呢？你那些个同学朋友没了?你，他们就不吃饭了?？”


    罗子逸听了?，垂着头不作声，外婆又朝他使眼色，道：“还不给双玉赔个礼道个歉？”


    罗子逸忙就驴下坡，说：“好啦老?婆，我错啦！孩子生病你以为?我不心疼？那不也是我姑娘？下回我再也不让我妈照顾她了?，我亲自带！”


    外婆又拉着双玉的手，劝道：“孩子，听奶奶一句话。年轻男人哪，都是要教?的。只要他心里有你们娘儿俩，肯为?你改，咱就给他个机会！


    彤宝看?妈妈伤心，也爬过来，一脸焦急地?抱着双玉的脸，呜呜哇哇地?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双玉看?看?外婆，又看?看?女儿，神情终于缓和?下来，瞪了?罗子逸一眼。罗子逸忙贱兮兮地?上前抱住她和?女儿，说：“好了?好了?，不要生气了?。以后我都听你的，这?总行了?吧？”


    “谁要你听我的？说得?自己多委屈一样！”双玉甩开他，说：“今天奶奶、姑妈和?姐都在这?里，看?我说得?有没有错。这?个家谁有理就听谁的！我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行行行！”罗子逸说：“我知道你最讲道理了?！”


    双玉还要再说他两句，霞姐端着菜从厨房出来，招呼大家吃饭，她便打?住了?。罗子逸帮着摆好碗筷，双玉邀大家上桌，忙着倒饮料，佳慧也把蛋糕拿出来，点?上了?蜡烛。大家围坐在餐桌前，给彤宝过她的第一个生日。


    热热闹闹地?唱完生日快乐歌，霞姐便教?彤宝吹蜡烛，彤宝张着嘴，“啊啊”地?对着烛光叫，还伸出小手去抓，把一桌人都逗笑了?。大家一起帮她把蜡烛吹熄，这?才坐下来一边聊天一边吃饭。


    吃到中途，罗子逸接了?个电话，是他爸打?来的，说明天给孩子过生日，在餐厅请了?客，让他早点?过去帮忙，还让双玉把孩子抱过去。听说外婆等人都过来了?，罗玉强又顺便跟大家都打?了?声招呼，让所有人明天都去吃午饭等等。


    挂了?电话罗子逸一脸为?难地?看?双玉。双玉忙着招呼外婆等人吃菜，看?都不看?他。


    “明天到底去不去？”罗子逸只好开口问她，“那么多亲戚朋友都到了?场，咱们不去不太好吧？”


    “要去你去，我不去！”卢双玉冷冷道：“说是给孩子过生日，问过我们的意见吗？不还是为?了?自己收人情钱？他们忙他们的，我为?什么要抱着孩子过去凑热闹？”


    外婆还想劝劝，佳慧在桌子下扯了?扯她的衣服，她便没再作声。倒是罗玉华看?外甥尴尬，有些不忍，在中间打?了?个圆场，说：“明天请客，人多嘈杂，那么小一点?的孩子抱出去做什么？你就跟你爸说，孩子生病还没康复，让她在家多歇两天养养身体。”


    罗子逸想了?想，叹气道：“也行。等会儿我再给他们打?电话。奶奶，您尝尝这?个菜……”


    双玉和?霞姐也忙着招呼起客人来。大家吃完饭，又逗彤宝玩了?好一会儿，看?看?天色不早了?，佳慧便带外婆告辞。双玉把孩子让霞姐抱着，她和?罗子逸送佳慧下去，还帮他们订了?旁边酒店才回家。


    外婆等他走?了?，才叹气道：“子逸也可怜哦，夹在中间难做人。”


    佳慧笑道：“这?是他的人生必修课，总要学习处理父母与妻子之间的关系的。婆婆你放心，他们吵架不是什么坏事，总比让双玉一个人受气要强吧。双玉要是气出什么病来，拖累的不也是子逸和?彤宝吗？”


    外婆想了?想，也认为?她说得?对，“之前我还担心，子逸性子太软，双玉也内向。摊上她婆婆这?种人，还不得?天天怄气？哪晓得?双玉生了?孩子，倒变得?刚强起来了?。比前倒没看?出她这?么能干，子逸要是肯听她的话，往后小家庭的日子不会差。”


    这?大半年来，双玉的改变让人刮目相看?。可能是为?母则刚，也可能是她觉得?自己终于不再无依无靠了?。尽管小夫妻的日子过得?磕磕碰碰，佳慧仍觉得?很欣慰，至少这?一世，双玉再也不会因为?糟糕的婚姻而生病了?吧？


    第二天罗子逸却不过情面，还是到他爸妈订的餐厅帮忙去了?，双玉却请了?假，带着孩子和?霞姐，陪佳慧外婆逛了?一天，还给外婆奶奶都买了?衣服，给苗苗七宝买了?一堆玩具。一群人在外面吃了?晚饭，她让霞姐把睡着的彤宝先抱回去，又去酒店陪外婆和?佳慧聊了?好一会儿才走?。


    佳慧又住了?一晚，早上跟双玉和?她妈各打?了?一个电话辞行，便带外婆去了?乡下老?宅。老?宅子闲了?几年，越发破旧了?。两人在后林里在外公?坟前烧了?些纸品出来，迎面碰上了?隔壁张婶子。张婶忙欢天喜地?地?把她们拉住，说：“李大姑，佳慧，你们可回来了?！我正要给你打?电话，跟你们说村里的新闻呢，结果佳慧上回给我留的那号码，我死活寻不着了?。”


    佳慧和?外婆忙问什么事，张婶便神神秘秘地?说：“听说我们县在修一条高速路，要打?这?边过，估计咱们两家的房子都要拆迁！”


    上一世佳慧就知道拆迁的事情，所以听完只是“哦”了?一声，外婆却大为?震惊，说：“拆迁？……怎么个拆法？谁来拆？”


    “就是国家把房子跟地?买过去，修一条路！”张婶大声解释：“这?是好事！拆了?以后要照价赔的！不过我也只模糊听到个消息，还没最后定下来。”


    外婆脸上满是迷茫和?不舍，她扭头打?量着住了?半辈子的老?房，喃喃地?说：“要拆啊……”


    佳慧知道老?人心里一时无法接受，忙说：“刚才张婶不是说了?吗？这?事还没定下来呢，谁知道到底拆不拆！张婶儿，我再给您写个号码，这?边真有什么事，您记得?给我打?电话。”


    她跑到车上拿了?笔，给张婶写了?电话号码。张婶拿着纸，又邀他们到家里坐会儿。佳慧借口还要赶路回家，彼此说了?几句，便开车离开了?。


    路上外婆仍有些心神不定，望着窗外半天不说话。佳慧便安慰她不要多想，没定准的事情，忧虑也是白忧虑。说了?一路，中途到了?一个加油站，她扶外婆下车活动腿脚，外婆忽然就想通了?，叹气道：“拆就拆吧，老?房子搁在这?儿，一直荒着也不是个事儿。卖给国家也好，你外公?要是在，也一定会同意。”


    第105章


    一回家, 佳慧就忙了起来。菜地里要育秧，萝卜白菜要收割, 很多花草也该修剪扦插了。


    绣球枝、月季枝剪下来，插到配比好?的营养土里，定时浇水保持湿润，半个月后就能生根。枝条成活后，佳慧顺着门前的路两边插了两溜。因为小院里实在没有多余的地方种花了。


    虽是初春，天气还冷，小院却处处生机勃勃。石墙边的绣球，老枝冒出新绿，地底又萌发出新枝。院门的小遮檐上, 铁线莲的藤条也绽出新芽。小院的石子路两边，绣球、月季、菊花等植物都急急地长出了新枝条，在春日的阳光下, 所有植物都在迫不及待地生长。


    眼下园里的花虽然?还未绽放, 南坡边却有一树粉红的杏花开得热闹极了。等杏花将凋未凋时，门前又会迎来桃花、李花和梨花的次第盛开。路边草丛里, 白色菜粉蝶翩翩飞来，不知哪里来的蜜蜂也嗡嗡营营，旁边小溪边, 傍晚时常会传来阵阵蛙鸣。


    佳慧在自?家地里忙了五六天后，便?摘了一小筐草莓, 骑车去了石桥南村。在紫薇路的路口，她看?见菇厂前车来车往，一车车原料络绎不绝往里面?运, 显然?厂里已经开始在筹备春栽棒子的生产了。


    姑姑也在花棚里忙碌，今年她依旧打算种绿萝和薄荷。用她的话说?, 这两种绿植虽卖不出来好?价钱，但“闭着眼种都能成活”，不用操太多心，毕竟家里还有那么多活儿也需要她打理。佳慧把草莓拿给姑姑后，跟她聊了几句，转身去村部找张书记，跟他商量起电商培训的事?情来。


    张书记听完又惊又喜，他原以为这是佳慧的商业机密，靠这个来挣钱的，哪会轻易教别人?？没想到现在她竟然?打算免费培训村民?！他忙说?：“小罗总，你就算收钱，村里也有人?愿意学。如今你免费教他们，那便?再好?也没有。培训的场地都由?村里来提供，你还需要什么只管跟我?说?，我?来给你配置齐全。”


    当天下午，张书记便?在大喇叭里喊话，把这事?给村里人?都说?了，让想来学习的人?提前到村部报名?。当天就来了七八个年轻的姑娘媳妇们，燕子姐也夹在其中。


    原来燕子见佳慧的网店挣了钱，暗地里羡慕得很，去年年底便?悄悄把电脑买了，宽带装了，打算自?己在家摸索着，也开个网店。她还生怕佳慧知道?了不高兴，因此没敢告诉一个外人?，就只她老公晓得这事?。


    现在佳慧竟然?打算免费教她们，燕子立刻来报了名?，还说?动自?己家一个堂妹一起学。小姑娘刚读完中专，家里父母准备找门路让她出去打打工，年纪再大些便?好?说?亲事?。眼下有了这个机会，打工的事?便?不急了，先跟着学学技术，到时哪怕想出门找工作也方便?些。


    村里本来装了宽带，张书记又专门请人?在会议室里安装了路由?器。佳慧花几万块钱买了五台笔记本电脑，先用来培训，等培训完了，正?好?用来开网店。筹备了两天，第一期电商培训班便?开始了。


    每天送完孩子，她便?赶往石桥南村，给十几个村民?讲两个小时。来学这个的多是年轻人?，接受度比老年人?强，但基础却是一样的薄弱。好?几个人?起初连开机关机都要人?教。佳慧也不着急，索性从最初浅的电脑操作开始讲起，五六天后，等学员们对电脑不再那么敬畏，才渐渐讲到如何在平台申请网店、如何发布产品、怎样选择商品、怎么打造爆款等等。


    她讲得这么慢，却仍有好?些人?跟不上，半途退了学。会议室里的人?一天比一天少，但也有六七个人?咬牙坚持到了最后。期间刘杰应她的邀请，过来看?了一次，还给大家带了些绿茶饼当课间甜点。既然?来了，佳慧当然?不可能放过他，把刘杰推到主席台上，让他分享了些自?己的经验。无论是成功的经验还是失败的经验，对这些零基础的村民?来说?都很珍贵，因此刘杰的分享也获得了热烈的掌声。


    一期培训班学完，燕子是里面?最出类拨萃的。她家里有电脑，在培训课上听完了，还能回到家里巩固实践一番，别的人?就没这个条件了。不过燕子学到最后，反而彻底放弃了自?己开网店的打算。因为她现在知道?了，在平台上申请网店、拍照上架商品这些，只不过是开店的所有环节中最基础的内容，更重要的是要打造爆款，向网店引流，让更多人?看?到自?家的店铺。她觉得自?己现在还没有这个能力，不如先跟着佳慧干两年再说?。


    在培训学员的同时，佳慧跟刘杰也在到处给电商中心选址。两个人?转悠了好?几天，都觉得这样不行，便?把陈娜这个本地通叫上了。陈娜带他们看?了五六处地方，最终大家都看?上了一个破旧的厂区。这厂子原本是镇里的罐头厂，已经闲置好?几年了。里面?有几排空荡荡的厂房，前面?还有破败的两层小楼。稍微打扫装修一下，电商中心的仓储和办公房都有了。


    厂房现在是茏山社区集体所有，陈娜和端端爸从中牵线搭桥，跟社区签了十年租赁合同，一年五万块钱，社区还高兴得不得了。租下来后，佳慧和刘杰商量了，办公楼和厂房一人?一半。又分别请人?来，各自?装修自?己的地盘。


    在装修电商中心的同时，佳慧和刘杰从培训的第一批学员中各挑选了几个人?，组成自?己的电商团队。刘杰招了两个年轻姑娘，佳慧这边便?挑了包括燕子在内的四个人?，让她们先跟着小路进一步熟悉产品和交易流程。


    媛媛则跟着她跑食品厂，拍摄商品照片，回来后修图，给商品写详情页内容等等。媛媛当然?也愿意跟着她学，哪怕写商品详情很痛苦，也硬着头皮写好?了让佳慧改。头批上架的主要是刘杰的绿茶系列食品和绿茶饮料。佳慧看?了看?，觉得商品还是有些单调，又去找冯小河，让他上架几款干香菇。


    香菇厂眼下却还没打算扩张生产线。因为干香菇零售都是讲等级的。鲜香菇的分级没那么严格，采菇的人?们手?工进行分类，挑选出特级、一级和二级产品就行。但是干香菇根据消费传统和国外市场要求，被严格分为三类十等。这就非要用生产线来代替人?工不可，人?工的话不仅效率低，还不标准。眼下香菇厂还不具备扩张生产线的实力，走?的是大宗交易的路子，也就是他们把烘烤好?的干香菇卖给香菇加工厂，再让他们去进行分类分级、真空包装。


    但是这也难不到冯小河，他招集一批村民?，用厂里的香菇、羊肚菌等干菇，搭配牛肝菌、枸杞红枣等，制成了小份量的菌汤包，里面?有七种山货，所以就叫“七宝牌”山珍菌汤包。如此一来，既支持了老婆的网店，又提升了香菇的附加利润，何乐而不为？


    佳慧用山珍菌汤包炖了一回鸡汤，味道?当真美味，便?先订了五千件货。她天天到处跑，写公主号都只能挤晚上的时间，下午接孩子的事?情便?交给了林芬。开年过后快递点的生意比较闲，每天下午林芬都会做点吃的，先接了七宝送去打球，再接了苗苗送去跳舞。她要是也没时间的话，再打电话给姑姑或冯小河。


    冯小河接了两回女儿，也迷上了打乒乓球。他在实施减肥计划一段时间后，肚子总算比之前平了点。但是在奶奶眼皮子底下减肥实在太难了，他便?不再作无谓的抵抗，早饭在家正?常吃，晚上则尽量少吃或不吃。对奶奶和外婆只说?自?己在外应酬，也就不会有人?在他耳旁念叨了。


    他跟教乒乓球的何教练打了几次，把来接孩子的陈娜也拖下了水。陈娜听说?他打球后瘦下来六七斤，当场就拖着端端爸报了名?，还教育端爸“你看?看?人?家！你看?看?人?家！”，端端爸只好?一边摸着滚圆的肚子憨笑，一边掏出手?机把学费转给了何教练。


    既然?陈娜去了，冯小河便?试图让佳慧也加入他们。佳慧百忙中抽空去了一趟，跟他打了一局，一多半时间都在撅着屁股到处捡球。捡到最后头晕眼花，死活不肯再去第二次了。


    四月底，电商中心装修好?了，佳慧买了些桌椅花草摆进去。刘杰那边也布置好?了，两人?商量后，决定同一天搬家。办公楼进门就是大厅，中间是上二楼的楼梯，以楼梯为界，南侧是佳慧的公司，北侧是刘杰的公司。两位老板带着员工放了一挂鞭，楼前摆几个花篮，便?算正?式开业了。


    入驻之前，佳慧已经把食品店的商品都陆续上架了，没有任何推广的情况下，五天只卖出去两单。燕子没见过这么惨淡的生意，暗自?替佳慧着急，觉得她熬不过半个月就要裁员。哪知道?入驻电商中心后，佳慧还开了个短会，让大家对接下来的忙碌要有心理准备。当天晚上，她撰写了一篇“盘点那些能吃的植物”，挑了绿茶饼作为主打产品，在公主号上作了推广，订单一下子就来了。


    前一天还安静得只有鸟叫的老罐头厂，突然?间就车来车往了。一晚上卖出了八千多单，对佳慧来说?这成绩不算太好?，但是所有的员工心里都吃了颗定心丸。燕子和另一个人?担当客服，媛媛带着其余的员工打包贴单。文佳每天两趟往市区送货。连带着刘杰的食品公司生意都有了起色。刘杰投桃报李，看?他们忙不过来了，便?带着两个员工也过去帮忙。


    “你这个公主号也太有价值了！”他挽着袖子，混杂在一群年轻妇女中帮忙打包，对佳慧的电商布局表示羡慕和佩服，“过段时间我?打算生产绿茶粽卖了试试看?，到时候帮我?好?好?推广一下。”


    绿茶食品卖了一段时间，销量渐渐回落，但菌汤包的销量被带动起来后，一直有很多人?回购，评论良好?，都说?菌汤包里的东西很实在。佳慧便?赶紧又找香菇厂订了一批货。


    第106章


    四月份的?时候, 文琳给家里打来电话，说自己挑好了一套小房子, 八十二?平，很紧凑的?两室一厅一厨一卫。姑爹便朝厂里请了假，带着姑姑过去?了一趟。三人去?看了楼盘，也很满意，


    当场便交了定金。


    房子离学校不算远，房价大概九十万元出头。姑爹回来后，便和姑姑把自己攒的老本全部取了出来。真是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前几年他们给文佳又买房又装修, 多年积蓄本来已经花得差不多了，没想到就是这两年功夫，姑姑这个攒钱能手又攒下了二十多万元。文佳和林芬商量了, 也拿出钱来, 一共给妹子凑了四十万元。佳慧和冯小河各借了十五万，——要是说直接给姑爹姑姑钱, 他们肯定不会要，双方便还是照规矩打了借条。冯小河还反复跟姑爹说不要着急，随便什么时候还钱都可以?。


    一共七十万块钱交给文琳, 文琳付完首付，剩余部分办了贷款, 每月需要还款一千七，要还二?十年房贷。对?她目前的?收入来说，支出这笔钱完全没问题。


    文琳办完手?续后, 自己也非常开心，专门打电话给家里, 郑重谢过了两个哥哥嫂嫂。因为买房，她也感觉到了压力。从过年回去?之后，除了上班，她开始做些小饰品，放到网上卖。她手?巧，摸索了一段时间，看到汉服时兴起来了，又专门做起了绒花簪子和串珠簪子。


    家里大嫂就是做网店的?，不懂的?地方尽可以?问她。渐渐的?网店每月也能?接些单，多的?时候，挣的?钱竟然能?把房贷保住。农村长大的?女?孩又十分俭省，饭在学校食堂吃，住的?是集体宿舍，上班不到两年，就攒了七八万块钱了。


    现在文琳的?目标是攒一笔钱，等交房了自己装修。为了买房，爸爸妈妈已经倾其所有，还欠了哥嫂那么多钱。虽然她爸一再说这些钱不用?她来操心，但文琳还是希望能?靠自己的?努力，让父母的?负担轻松一点。


    姑爹和姑姑给小女?儿买完房，虽然欠了债，心情却?异常畅快。勤扒苦做了大半辈子，不就是为了孩子们能?轻松些么？如今小河两口子事?业红火，文佳和林芬也开了公司，连最小的?文琳也有了工作买了房，做父母的?便自认为人生大事?办得差不多了。


    两人在家里盘算，姑爹去?香菇厂上班，一年能?挣十来万，姑姑在家种地养花草，也能?挣几万块钱，家里没什么大的?开支，再辛苦几年，便能?把小何和佳慧的?钱还清，到那时真正轻松了，他们也要学城里人，到各处风景名胜地去?转一转、看一看。


    转眼便到了五月，漫水桥边，小院的?绣球花和月季花都开了，石墙边大朵大朵的?绣球花密密实实地挤在一起，几乎快看不到绿叶。粉色的?白色的?紫色的?蓝色的?花球相互错落着，各自争奇斗妍、招蜂引蝶。小院里红龙月季的?藤蔓爬满了花拱门，每根藤条上都缀满红色花朵。小路边各色太阳花开得星星点点，半坡上的?映山红也是火红的?一大片。


    而在菜园边，经过几年的?生长，木槿花真正长成了厚实茂密的?绿墙，绿叶间也开满了娇艳的?紫红花朵。小溪旁，去?年扦插的?月季和绣球也都成活了，各种色彩的?花朵一直蔓延到了溪水里。楼房边栽的?那棵粉龙月季，更是开得粉嘟嘟一大片，硕大的?花朵淹没了二?楼的?阳台栏杆。


    尽管在这里住了几年，所有景致都该司空见?惯，佳慧仍时常被五月的?繁花所震撼。这是一年中最美的?季节，当然不能?白白放过。她用?相机拍摄了很多照片和视频素材。朝露中的?、夕照中的?、雨中的?、阳光下的?……，一连好几期，公主号的?推文内容都是小院的?花草，网友们还纷纷留言，让她多多地拍、多多地发，这个小院子他们永远都不会看腻。


    也就是这几期内容，被多家平台转载，吸引来更多的?流量。很多人把这个小院称为自己的?“梦中情院”，佳慧公主号的?粉丝数量也终于?突破了百万。


    “五一”到来前，张书记给佳慧和冯小河都打了电话，说村里正在筹备槐花宴，到时请他俩都来，把老人和孩子也都带过来玩等等。此等大事?，当然要凑个热闹。佳慧公司里的?员工也有好几个是石桥南村人，因此这一天公司只留媛媛和小路值守，其他人都放假回村，参加宴会去?了。


    五月二?号这天，大清早冯小河就开着车，带着佳慧和老人孩子，前往石桥南村。车过新桥，停在停车场上，几个人步行前往宴会举办地点。沿途就见?旁边老槐上，开满了雪白的?槐花，一串串垂下来，清香四溢。树下新做了防腐木的?平台，围着树做成一圈长凳，宽宽绰绰的?，人在树下纳凉，坐着躺下都行。


    村庄里现在很干净，水泥小路扫得通亮，路旁边种着些月月菊和虞美人，开满了红的?紫的?花朵。有的?人家也像佳慧那样，垒了半人高的?石墙，墙根种些花草，墙上也搁几盆花，种着些仙人掌、长寿花或太阳花，在春日?阳光下五彩缤纷。路边墙跟下，间或搭着小棚，棚上铺着整齐的?稻草，棚下摆着磨盘、风车、犁耙等物，旁边还有小牌子写着字，是对?农具的?介绍。


    奶奶和外婆一路看过来，也不由啧啧称奇，都觉得几月没来，石桥南村比以?前更齐整了。看到路边摆的?旧农具，两位老人更是又笑又叹，都回忆起年轻时候干农活的?经历来。


    槐花宴就在村部近旁的?一棵老槐树下，那地方地势平坦，新修了水泥场，竖起两个篮球架，村里人以?后跳广场舞、打篮球都在这里。现在球场上错落摆放着十来张大圆桌。桌子的?成色形状各不相同，一看就是从不同村民家抬来的?。


    张书记正在树下招呼村民，远远看到他们，忙笑容满面地迎过来，大家乱纷纷地相互打招呼。七宝一去?就找到了苗苗姐，两人迅速跟村里其他孩子一起跑没影了。外婆和奶奶也很快被宋三婆拉走，跟村里老人们到树下聊天去?了。冯小河跟张书记、李老师和姚师傅也聊起了天，佳慧便拿着相机四处拍照。


    现场竟还有市电视台的?记者，也扛着摄像机到处拍摄。稍远些的?地方，摆着两个油桶做的?简易灶，一个锅里蒸着东西，一个锅里姑爹正在大烹大炒。灶旁边摆着长条案板，上面搁了几堆叠碗盘，村里的?几个女?人正在切肉摆盘。几个男人用?托盘端着凉菜，来来回回运送到饭桌上，每走到人多的?地方，必会拖长声音，中气十足大喝一声：“招呼烫！”


    佳慧每到一处，都有村民跟她热情地打招呼。她拍了姑爹炒菜、余四叔添火、几个孃孃切菜，又去?了旁边老樟树下。这边也围坐着一圈人，正在边聊天边包饺子，姑姑和燕子都在其中。饺子馅准备了好几种，有槐花鸡蛋的?、槐花肉馅的?，怕有人不爱吃槐花馅，又还准备了韭菜肉馅的?。


    佳慧刚走过去?，一位看着面熟的?嫂子便说：“小罗总，你们那个电脑培训班……电商培训班啥时候再搞？我提前报个名哈！”


    佳慧记得她也在培训班上过几天课，便笑道：“村里现在有人想学吗？上次坚持到最后的?才几个人啊。”


    “这回我肯定好好学！”那嫂子道：“上回没学完，我肠子都悔青了！”


    自从燕子等人到电商中心上班后，石桥村的?男男女?女?没有不羡慕的?。听说一个月五千块钱工资呢，五千哪！还坐在屋里不吹风不淋雨！这种好事?到哪儿找去?？


    年纪大的?婆婆孃孃们晓得那工作是要懂电脑的?，心里羡慕嘴上说说也就罢了，好几个跟她们一起报名培训、后来又退出的?年轻媳妇却?是悔不当初！要是自己也上完了培训课，现在去?拿工资的?岂不是变成她了？因此人人都巴望着电商培训班再办一期，这回肯定不偷懒了，也要跟燕子似的?勤学苦练。


    “好啊，”佳慧拍了两张照片，说：“你们要是愿意学的?话，农忙过后我再开一期，到时让燕子和媛媛来教你们。”


    燕子忙谦虚，说自己不会教，其他人却?纷纷笑道：“小罗总说你行，你肯定行！到时候你可得细细地教，莫要藏着掖着咧。”


    等饺子包完下了锅，菜也都陆续上了桌，村干部们便纷纷招呼大家坐。佳慧等人坐中间那一桌，同桌的?还有姚师傅两口子，李老师两口子。入座之前大家都十分谦让，相互推攘了半天。张书记便声如洪钟地喊道：“都不要推，听我安排！小罗总，李老师，你两个今天是一定要坐首席的?！我们村能?有现在的?模样儿，你俩功不可没！”


    旁边村民也纷纷起哄，佳慧和李老师忙谦逊几句，李老手?摆手?说：“书记，这个首席必须你来坐！我们张张嘴出个主意，有什么难的?？难的?是你这个当家人！能?找上头要来钱，村里才能?把建设搞好！”


    村民们又纷纷叫好拍手?，张书记架着他往首席走，说：“李老师，你听我的?！今天我是服务员！莫推了，快坐，再耽搁下去?菜都要凉了！小罗总，来坐！”


    李老师架不住苦劝，只好拉佳慧坐了首席，张书记又安排其他人的?座次。冯小河、奶奶外婆都坐佳慧旁边，李老师那边则坐了李师母、姚师傅夫妇。张书记和村里的?李会计叨陪末座。还余了两个位置，是留给正在拍摄现场的?记者们的?。


    等大家都坐好了，张书记便讲了几句话，感?谢村民们一年多来对?村庄建设的?支持，重点提名李老师和佳慧，特别点名冯厂长和姚总，希望大家都向他们看齐，齐心协力让村子变得越来越美、越来越富、越来越和谐等等，最后举杯道：“我宣布，第一届槐花宴正式开始！今天话不多说，大家尽情吃好喝好！”


    大家便都鼓掌叫好，各自端起杯，喝起了酒水饮料。桌上的?菜十分丰盛，主菜当然是槐花，蒸槐花、槐花炒鸡蛋、槐花煎饼、槐花饺子等摆了半桌子。其余菜品，也都是本地常吃的?春季时令野菜，比如野笋炒肉、凉拌蕨苔等，当然也少不了熏肠、熏肉和肉糕肉丸，更有一大钵土鸡炖菌子，上面浮着一层金黄的?鸡油，热气腾腾、鲜香四溢。


    大家边吃边聊天，过了一会儿，便有许多村民到他们这一桌来敬酒。桌上的?人也端着杯子四处回敬。期间张书记被两位记者拉去?采访，又要采访佳慧和李老师。佳慧忙摆手?，让李老师过去?了。李老师不愧是老师，从容放下筷子，到不远处对?着镜头讲了许久。记者们又采访了好几位村民，其中还包括姑爹和七宝。结束后张书记把两位记者拉过来，和他们一桌吃起了饭。


    当晚电视上就播出了这条新闻，不仅介绍了槐花宴，还介绍了石桥南村近几年的?发展变化。全家人都围在电视前观看，七宝对?电视上的?自己非常满意，点头说：“他们很有眼光！”


    第二?第三天，便有好几拨市区的?人开车过来，到石桥南村游玩。他们四处闲逛，拍了很多照片，还点名要吃槐花宴。就这样，一场独特的?宴会，让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山村，慢慢走进?了更多人的?视野。


    第107章


    五月中旬, 刘杰送来了一批刚生产出来的绿茶粽，让大家品尝。所谓绿茶粽, 其?实就是常见的糯米粽，只不过煮的时候水里?加上了茶叶。里面也有各种口味，甜口的有豆沙蜜枣等，咸口的有蛋黄鲜肉等，也有什么馅料都不放的清水绿茶粽。


    媛媛拆了真空包装，拿到旁边餐馆里?加热后，当作下午茶。两个公司的人都聚在大厅吃粽子，各挑喜爱的口感尝了尝。佳慧吃了自己喜欢的清水粽，尝了一口便觉得味道出乎意料地好。粽子本来吃的就是糯米的鲜甜和植物的青涩, 绿茶的味道煮进去后，让植物的清香气更?加突出了。


    大家各自发?表自己的看法，大多数人都比较喜欢绿茶的这个味道, 只有燕子提出了反对意见。她爱吃甜粽, 觉得绿茶红豆粽涩味太重，把红豆的清甜味都夺走了。


    但佳慧仍觉得这个产品值得好好推一推。绿茶饼的销量一直起不来, 她自己分析原因，觉得是因为它不是大家常见的食品。部分人购买，只是偶尔尝下鲜, 持续购买力度弱。但粽子就不一样了。这是常见的食物，受众很?广, 现在也不局限在端午节吃。而且茏山镇本地产长粒糯米，品质不错，附近河流多山多, 四季都不缺少新鲜粽叶。现做现卖更好吃。吃粽子，不就是吃这一口新鲜么？


    燕子却认为, 部分人为了尝鲜，可?能?会买绿茶粽，但更?多人还是习惯吃原味粽。网店是做买卖的，创新的同时还是要尊重大部分人的口味和习惯。于是最后商定的结果，是两类粽子同步上架。


    隔了一天，佳慧带媛媛到食品厂里?拍了很?多照片，回来后媛媛带着其?他人修图撰文写介绍，将茶味粽和原味粽两大类十几个品种的产品都上了架。佳慧则写了一篇推文，介绍哪些植物的叶片能?够包粽子，文末才推介了绿茶粽，同时引出话题，讨论大家爱吃什么口味的粽子。


    刘杰对这一批产品也很?有信心，他的网店里?，上架产品后直接花钱烧了一波直通车。双管齐下的后果是，那?一个星期所有人都忙疯了。电商中心里?，每个人走路都带着风，语速像打机关枪。两边网店的订单多到根本来不及打包。佳慧又另外?从镇上请了人手来帮忙，电商中心的几个人只管贴单，一天下来手都贴麻了。


    刘杰第二天就中止了直通车的投放，不然?厂里?也来不及生产了。食品公司的所有人都跑去包粽子、煮粽子了，连刘文旺都把茶厂的活儿交给别人，跑去帮他紧急采购各种原材料，个个都忙得头昏脑涨。


    一连半个月，佳慧都在电商中心呆到半夜，有两晚甚至住在这里?。公司每个员工也都跟着没?白没?夜地干活儿。绿茶粽吸引了受众的眼光，但原味粽销量也非常好。在粽子销量的带动下，绿茶饼和菌汤包也跟着水涨船高，销量大增。佳慧又赶紧跟香菇厂订了一批货。冯小河迅速招集人手，进行山珍菌汤包的分装，也跟着忙碌了起来。


    转眼就到了“六一”，今年“六一”是七宝在幼儿园度过的最后一个节日，作为平时表现突出、最近又才上过电视的大班小朋友，七宝当仁不让地被挑选为六一文艺演出的主持人。全家人都为此?激动了好几天。


    佳慧因为公司太忙，遗憾地缺席了女儿的辅导课程，所以七宝的主持词和台风的训练全靠冯小河和苗老师。冯小河主要纠正她的普通话发?音，苗老师则对七宝的站立和行走姿态提出很?多整改措施，“注意重心，宝儿！我们舞蹈课张老师讲了，重心要放到脚掌上！抬头挺胸！重新来，再?走一遍！”


    儿童节的上午，冯小河和姑姑分头去幼儿园和小学看了演出，而佳慧因为要去食品厂补货，只能?事后看照片。当天晚上，她回家时已经是十点多，七宝早就睡了。冯小河把照片都倒进了家里?的电脑上。佳慧独自坐在书桌边，一张张翻看七宝的文艺演出照。照片上的小女孩身穿白色纱裙，扎着丸子头，笑容甜甜的，站得很?挺拨，一看就知道，苗姐这几天没?少?下功夫。


    佳慧的心里?弥漫起一点惆怅，要是她也在现场该多好啊。七宝的幼儿园毕业演出，上辈子她已经错过了，这辈子她又错过一次。不过幸好，这辈子的七宝除了她还有很?多亲人，大太太、小太太、姐姐、爸爸……，有了他们的陪伴、呵护和鼓励，小女孩一定不会再?像上一世那?么寂寞吧？


    儿童节过后，公司的订单量渐渐回落，大伙儿终于有喘口气的功夫了。佳慧盘完账，给所有人都发?了奖金，人人都喜气洋洋。这天她刚开完晨会，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是张婶打来的。张婶的语气抑制不住的激动，告诉她拆迁的事情已经定准了，他们两家都在被拆之列。这两天肯定会有人打电话给她，让她注意接听。


    佳慧回家后，忙把这事告诉了外?婆，外?婆虽然?早就接受了事实，听完还是有些怅惘。果然?过了一天，就有人打电话来，自我介绍说是拆迁专班的工作人员，问佳慧是不是李巧英老人的家属，请李巧英和家属两天后到村部里?开会等等。


    佳慧便提前一天开着车，带外?婆回去了一趟。老宅所属的村子里?，村部会议室坐了好些人，村支书和负责拆迁的工作人员都给大家讲了话，说明?了这条高速公路对发?展本地经济的重要性，然?后重点讲解了拆迁后的补偿标准。


    底下的人听得非常认真。除了拆迁费，各家宅基地附近的坟墓也都要统一迁入墓园。墓地是免费的。拆迁户的户口可?以保留在原地，也可?以迁出，村里?还能?按照农村养老保险的标准，统一为他们购买养老保险。


    工作组已经到各家丈量过了，佳慧算了算，参照补偿标准，外?婆能?得到五十多万赔偿款。这些条件已经非常诱人了。听完讲话，下面的人都在交头接耳、小声?议论。佳慧也忙把这些信息一一转述给了外?婆。


    外?婆听说老宅能?赔五十多万，简直不能?置信，小声?说：“公家买过去不是吃亏吗？前两年你舅妈才说卖八万都没?人要……”


    “您听她瞎讲！”佳慧忙说：“人家工作专班丈量过面积，不止是房子，还数了房前屋后的树苗，补偿了苗木费，加起来一共是这么多。”


    外?婆点头，好一会儿又问：“那?你外?公的坟是不是也要迁走？”


    “是的，公家统一建了墓园，把这边的坟都迁过去。各家墓地也都是免费的。”佳慧说着开起了玩笑：“外?公迁过去可?好了，左邻右舍多，轻轻松松就可?以凑一桌麻将。”


    外?婆又放了一重心，忍不住一笑，说：“你外?公从不打麻将。他小气，舍不得花钱。那?墓地是免费的，我将来能?不能?也埋那?儿去？”


    “哎呀，您考虑那?么多干嘛？就您这身体，二十年不活吗？”佳慧皱眉说她，又道：“婆婆，人家说可?以给拆迁户买养老保险，咱们也买一个。”


    外?婆忙问：“多少?钱？”


    佳慧不清楚，又挤到前面问拆迁专班的工作人员，回来后告诉她，“问过了，人家说过了七十五岁，只需要缴纳八万块钱，以后每月就可?以领到一千二百块养老金。”


    外?婆听了，在心里?细细算了算，摇头道：“八万块钱！那?得拿多少?年才能?回本！我能?不能?活到那?时候还说不准！算了算了，不买！”


    “您听我的，一定要买！”佳慧替她作了决定，说：“您只要拿六年养老金，八万块钱本金就回来了。六年以后，每多活一年，都是国家在养您。而且这钱以后说不定还会涨！”


    外?婆十分纠结，她虽然?嘴上说不买，其?实也很?心动。这辈子她都没?拿过工资，以前看到外?公有退休金也只有羡慕的份儿。现如?今她都快八十岁了，竟还能?交到这样的好运。如?果国家能?每月给她发?钱，那?该多好啊。


    佳慧带着外?婆在沙河县住了两天，把拆迁补偿合同签了，最后算下来，赔偿款有五十三万元。她又当场给外?婆预定了买保险的事，顺便还给外?婆把户口也迁到茏山镇，这样以后给她买合作医疗就方便了。


    然?后她带着外?婆又回了老宅一趟。两人打开老房子的门，扫了扫里?面的蛛网。外?婆也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走进这里?，她摸着院子里?的柱子，又进厨房看着她用了几十年的灶台，神情止不住地惆怅难过。


    “你外?公为了盖这个房，吃了多少?苦头！那?时候他单位有食堂，发?了粮票，能?打饭买菜。你外?公硬是舍不得花钱，都攒着，每个星期走两小时的路，回家背两罐腌菜去上班。临走前还帮我担猪草，把水缸挑满……，几十年哦，一晃就过去啦……”


    佳慧把相机也带来了，给外?婆拍了很?多照片，屋里?屋外?每个角落都不放过。这幢老房子不仅保留着外?婆的回忆，也有她对少?年时光的美好记忆。年深月久，那?些苦痛的日子都远去了，只有大榆树下的时光，在漫长岁月里?历久弥新，始终都保留着一点温馨的回味。


    这一次，她带外?婆回沙河县后，把她妈和舅舅喊出来吃了顿饭，顺便告诉他们拆迁的事情。罗玉华和罗玉强听完，都是又惊又喜，打听着拆迁补偿标准和各种补偿条件。佳慧原原本本告诉了两人，又让他们找人看个好日子，定下时间后，她再?陪外?婆回来给外?公迁坟。


    第108章


    几个?人各怀心思地吃完一顿饭, 佳慧就带外婆回了茏山镇。在家休息一晚，第二天她早上送完孩子, 就忙忙地去了公?司，在门口正好碰上秦孃孃。秦孃孃连忙对她表示感谢，还说忙完要请她吃饭，说完才匆忙去了隔壁公司，佳慧倒有些莫名其妙。


    等她见到媛媛，才明白怎么回事。原来电商中心这几天又忙疯了，刘杰看到佳慧这边带来的热度稍微平复，赶紧又投放了一波直通车。他店里的茶叶粽热度算是上来了，也带动了其他商品的销量。一连好几天, 刘杰都带着公?司的两?个?员工加班加点地贴单发货，媛媛看他们那么忙，等把自己店的业务处理好了, 也时常组织人手, 去帮他们做点事。


    当天的晨会上，佳慧便夸奖了媛媛, 说她处理得很大气。茶叶粽能一直保持热度，对她们的网店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所以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 对隔壁公?司应该能帮就帮。况且两家公?司在一幢楼里办公?，抬头不?见低头见, 建立良好的合作关系十分重要。会上大家沟通了手头的工作进展，佳慧稍作安排就让大家散了，只让燕子和媛媛留下来, 交代?她俩趁着近期不?太?忙，都准备准备, 分别到石桥南村和镇区开一期培训班。


    媛媛答应得很爽快，她跟着佳慧干了一两?年?，对开网店的整个流程都很熟悉了，觉得培训讲课不?是什么难事。燕子却面有难色，推辞说自己不?行。佳慧劝了她几句，又笑道：“你不要以为我们的公司会一直保持着这个?规模，我?肯定会扩张的。到时新人要靠你们这些老员工来带，就像现?在媛媛带你们一样。不?把?新人带出?来，怎么让你们带团队、当管理者？”


    燕子心里本来揣着小算盘，怕培训出?懂行的人了，到时威胁到自己在公?司的地位。毕竟每月五千块钱的工资呢，谁不?想拿、谁不?想争啊？听佳慧这么一说，她才领悟到，公?司有了新人对她来说不?是坏事，很可能会让她像媛媛一样当个?小领导。她这才心头暗喜，半是惭愧半真诚地说：“那我?回去先好好琢磨一下，先在公?司试讲两?遍，行的话再去开班。”


    佳慧点头，又鼓励她：“不?懂的你问我?或媛媛都行。让你去培训也是一种锻炼，教?别人的同时也能促进自己能力的提升。硬着头皮干一次，就知道下次怎么干了。”


    燕子连连点头，走的时候脚步轻快。佳慧处理好公?司的事情，又去隔壁刘杰那儿看了看，见他们忙碌，聊了几句便出?来了。


    她在家呆了几天，就接到罗玉强的电话，说已经找人看好了日子，定了下周一给外公?迁坟，让他们提前?过?去。晚上吃饭时佳慧便把?这事告诉了奶奶外婆。迁坟是家族的大事，佳慧不?想让七宝过?去，但冯小河却是应该露面的。因此吃完饭冯小河就打电话告诉姑爹，跟他说了自己要出?门的事。


    晚上外婆把?佳慧拉进房，跟她商量拆迁款要怎么分配，她说：“我?是这么想的，你、子逸、涵涵一个?人分五万块钱，剩下的三?十万我?先留着养老。我?年?纪大了，以后难免有病痛，也不?能全赖在你和小河身上。将来等我?走了，若这钱还有多的，那时再看怎么分给大家。你觉得这样可好？”


    佳慧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反正这是外婆的钱，她想怎么分都行。但她还是提醒外婆，“我?这边好说，罗子逸也好说，我?妈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想法。就看舅舅和舅妈怎么说了。”


    外婆也猜到，迁完坟必有一场硬仗，所以她什么都没说，只默默叹了口气。


    佳慧不?忍心，劝道：“婆婆，无论到时谁说些什么闲话，您都不?要动气难过?，保重身体要紧。您就想想，以后每月能领一千二百块钱呢？本来能领到一百岁，被他们气得只领到九十九岁，那不?就亏了一年?？”


    “活一百岁，那不?成?了个?老妖怪！”外婆止不?住笑了起来，说：“我?晓得了。好不?容易国家给我?发工资，我?也要多活几年?才划算。”


    第二天，佳慧把?家里奶奶和孩子都交给姑姑，又给林芬打了电话，叮嘱她多帮忙操心，便和冯小河开着车，带外婆又回了沙河县。


    三?个?人到了以后，先被罗玉华叫到家里吃晚饭。吴蕊涵刚结束高?考，据她说发挥得不?错，因此全家人都跟着喜气洋洋。大家在桌上讨论给孩子报哪个?学校什么专业，分析就业优劣势，聊到九点多钟，才去酒店休息。第二天早上，罗玉强跟大家约在出?城的路口碰面，冯小河便开车带着佳慧和外婆出?发，中?途又绕去接了双玉。涵涵跟同学出?去玩了，老吴便开车带着罗玉华，都去出?城的路口等候。过?了一会儿，罗子逸开车载着陈萍也到了，后面跟着一辆卡车。罗玉强坐在副驾上，车厢里是好几个?请去迁坟的师傅。老吴和冯小河忙下车，把?准备好的香烟给师傅们发了一圈，说了些客气话，大家这才开车往老宅去了。


    几天不?见，宅子的外墙上已经写上了大大的“拆”字，一角墙壁也被挖机戳了个?窟窿。外婆看了自然叹息，大家也没多停留，直接去了屋后树林里。


    迁坟的时辰也是请人看过?的。在师傅指点下，大家上了香、放了鞭、磕了头，按照规矩罗玉强铲了第一锹土，师傅们便甩开膀子干起活来。没过?多久，外公?的棺椁便露了出?来。罗子逸带上手套，把?外公?的骨灰盒从穴里起出?来，罗玉华忙在旁边撑开一柄黑伞，帮他遮挡阳光。罗子逸便抱着那盒骨殖，坐上卡车，罗玉华撑伞陪着，一群人开着车前?往墓园。


    墓园也是新建的，进了大门，一带矮墙围着南面向阳的山坡。坡上排列着一座座新修的水泥墓穴，挤挤挨挨的，看着一模一样。选墓的原则是先到先得，他们迁得早，有很多空墓穴可以挑选，罗玉强挑选的是第六排的第六个?墓穴，取个?六六大顺的意思。


    到地方后，罗子逸把?骨灰盒小心翼翼放进新穴，师傅们封好墓穴，又指点众人放鞭去晦、上香磕头。之后罗玉强和罗玉华给几个?人打发了费用，几个?师傅便开着卡车先走了。


    “这就走了？应该请师傅吃个?饭的！”外婆还要挽留，罗玉华说：“哎呀用不?着，别人都是迁坟公?司的，给钱就行。”


    外婆这才罢了，又蹲在墓前?拿了块抹布，把?水泥墓地擦得通亮，佳慧和双玉也去帮忙。外婆一边擦，一边呢呢喃喃地说话，良久后才被双玉和佳慧搀起来，随着大家朝外走。到出?口处她又停下来问：“这个?地方你们记住了么？下回来上坟，要记得地方！”


    “记得记得！”罗子逸忙说：“好记得很，从那口子进来，第六行第六个?就是！”


    外婆略略放心，说：“记得就好！这边小房子都是一模一样的，可别下回来拜错了地方！”


    回县城后，大家都到餐馆吃饭。陈萍前?所未有地热情，里里外外地在包厢帮着张罗，一会儿催服务员上茶，一会儿让人拿菜单，又抽空对外婆笑道：“妈，您在佳慧那儿住了那么长时间，什么时候回来啊？”


    双玉暗自扭脸，默默翻了个?白眼，其他人也都沉默而?客套地笑着不?作声。外婆说：“我?在佳慧那儿住惯了，就不?回来了。”


    “那怎么行？”陈萍给她端了杯热茶，又说：“叶落归根，您长年?住在外地也不?是个?事儿啊。”


    “不?是个?事儿，不?也住了好几年?吗？”罗玉华忍不?住呛了她一句，又说：“妈，你看看还想吃什么？小河双玉，想吃什么自己点！”


    陈萍也暗地里翻了个?白眼，不?再说话了。大家轮流点好了菜，闲坐着聊天，外婆便说：“都坐下，玉强你也坐，我?有话要说。”


    包厢里很快安静下来，外婆便把?头一天晚上跟佳慧商量的话又讲了一遍：“我?给你们交个?底，老房子一共赔了五十三?万，我?买养老保险花了八万，还剩下四十五万。这笔钱我?是这么打算的，今天正好跟你们核计核计。我?想着，玉强和玉华都大了，也成?家立业了，这笔赔偿款我?就不?分给你们了，只给三?个?孙子。佳慧、子逸、涵涵每个?人五万块。剩下的钱我?留着养老。等我?走的时候，要是还有剩的再给你们分。你们觉得这样行么？”


    包间里寂静了一瞬，大家都不?说话。罗子逸看看佳慧，又看罗玉华，正在等她们开口，就见双玉碰了碰他，罗子逸这才醒悟过?来，忙先开口：“我?没意见，奶奶，这本来就是您的养老钱，给多给少都随您的心意。”


    这话一出?来，陈萍便气急败坏地瞪他。罗玉华紧跟着说：“妈，我?们也没意见。”


    佳慧也说：“婆婆，怎么分都行。我?没意见。”


    陈萍看罗玉强坐着没动，忍不?住冷笑一声，说：“你们当然没意见！正经孙子只得了五万，外孙女倒分走了十万！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刚才的其乐融融荡然无存，包厢里一片冷寂，罗玉华也冷笑起来，说：“怎么？外孙女不?配做人么？我?妈现?在还靠外孙女和外孙女婿养活呢。”


    陈萍立刻道：“我?就说呢，这么殷勤！把?人接过?去的时候就等着这天吧？”


    一直在旁边沉默的冯小河也变了脸色，正要开口，忽听外婆喝斥道：“你胡说什么！”


    屋里所有的人都惊诧地看向外婆，没想到这懦弱了大半辈子的小老太?太?也会发脾气。就见外婆眼眶含泪，颤抖着声音说：“老二，老二媳妇，说话要凭良心！佳慧和小河接我?过?去的时候，哪个?知道会有这笔赔偿钱？两?个?孩子心善，看我?一个?人住在老屋里，硬把?我?接过?去，替我?看病，帮我?装牙齿，一天三?顿好茶好饭地伺候着我?，怎么还伺候出?错来了？你们两?口子倒好，几年?了也没见你去看看我?，现?在倒空口白牙诬陷孩子！你们也是有孙子的人了，昧良心的话怎么说得出?口……”


    她说着说着就泣不?成?声，佳慧和双玉忙红着眼眶劝慰老人。这时，一旁的冯小河说话了。


    “照理说，这是老人家自己的养老钱，怎么花我?们插不?上嘴，”他用风轻云谈的语气说着，又瞟一眼罗玉强夫妇，“我?就想说一句，婆婆，您哪怕一分钱没有，我?也照样给您养老。不?为别的，就为您把?佳慧辛苦抚养大，又供她读书。我?老婆跟着我?这么些年?，为我?老冯家伺候老的、照顾小的，我?也应该替她养老人。再说了，我?们现?在也能挣点小钱，没有这笔赔偿款，也照样养得起您！”


    第109章


    冯小河一个脏字没说, 就把“忘恩负义”这四个字骂出了口，罗玉强脸上便有些挂不住。屋里寂静了好一会儿, 罗玉华才火上浇油道：“我妈可不止拉扯大了佳慧一个人！她还一把屎一把尿地带大了一双儿女呢和一个孙子?呢！罗玉强，你也出来说句实话，你们到底想让妈怎么分这笔钱？说出来我们听听看！”


    大家都静静坐着，等?罗玉强开口，好一会儿他才说：“我们也不是想争这笔钱，就是心里不舒坦。拆迁这么大的事，怎么从来没有一个人跟我们商量过？都把我们当外人防着呢？等?赔偿款下来了，才想起来通知我们一声。你们自?己说说，这么办事, 搁谁谁心里能舒服？”


    佳慧看着对?面的中年男人，心里止不住升腾起一阵厌恶。看吧，这就是她的舅舅！看到自己在道理上站不住脚, 就开始挑别人的错处了, 装得跟个好人似的，其?实还真不如陈萍这种小人来得痛快。


    她正要说话, 就听外婆道：“老二，那是你爸留给我的房子啊。你爸在的时候，该给你们的都给你们了, 最后给我留了这套老房子落脚。这房子要拆要卖，难道我自?己作不了主么？就非得跟你商量？”


    罗玉强也红了脸, 显然?没想到过?去连句硬话都不会说的老娘会亲口反驳自?己。陈萍却是直白得多，说：“您要是眼?里没有儿子?孙子?，也都由您。问题是赔偿金不能放在您手?里, 被别人哄走了，到时不能动了, 却来找我们养老，这谁受得住？”


    好几个人都要开口，被佳慧制止了。她说：“都别吵，我来听听，这钱放到谁手?上你们比较放心？”


    “我还是那句老话，钱应该放到子?逸手?里，大家都放心。”陈萍理由气壮道：“老太太亲手?带大的孙子?，难道还会对?她有外心？”


    所有人都看罗子?逸，罗子?逸惊诧地?瞪大双眼?，低喝道：“妈！”


    佳慧看外婆，外婆看罗子?逸，罗子?逸瞪陈萍，这时双玉却笑了，又碰碰罗子?逸，使个眼?色说：“这主意?好！让你拿你就拿着呗，你嫌烫手?，你不会转手?再?还给奶奶？”


    罗玉华和?佳慧忍不住笑出了声。罗子?逸转念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便说：“那也行。奶奶，钱您也不用?转给我，我授权给您自?己来保管。”


    陈萍万没想到儿子?儿媳不跟自?己一条心，眼?看到手?的三十万飞了，顿时肺都气炸了，骂道：“不成器的狗东西！我辛辛苦苦是为哪个争的？还不都是为了你们！”


    双玉在旁边冷笑道：“我们有手?有脚，自?己能挣钱，用?不着花奶奶的养老钱！”


    陈萍立刻把矛头转向双玉，阴阳怪气地?说：“哦哟，您是哪一家教出来的好姑娘？你见过?哪一家的儿媳妇这么对?婆婆讲话？有娘生无娘养的东西！”


    双玉见她辱及自?己亡母，也勃然?大怒，站起来指着陈萍道：“我现跟你学的，你看不出来么？你怎么对?你婆婆的，我以后也怎么对?你！想我尊重你？你不看看你配么？”


    陈萍便哭骂起来：“狼心狗肺！都是狼心狗肺啊，我当初瞎了眼?睛才让我儿子?娶你……”


    双玉迅速还击：“现在叫你儿子?跟我离婚也还来得及！你看他听不听你的！”


    屋里顿时喧闹起来，大家都假惺惺地?拉着劝着，后来罗玉强一拍桌子?，吼道：“都别吵了！吵来吵去的像什么话！”


    “姑妈姑爹没吵，姐姐姐夫也没吵，吵来吵去的不都是我们一家子?么？”罗子?逸也觉得丢脸，叹气道：“妈，算了！奶奶这样分?配我觉得很好了，何必还要争来争去？”


    陈萍正自?气馁，还没说话，罗玉华便挖苦道：“你爸你妈什么好处都要得大头，这回没捞着好，怎么肯善罢甘休？”


    屋里立刻燃起了新的战火，罗玉强一腔怒气无处发泄，可算找着机会了，“姐，你说这话啥意?思？对?，当年是我顶了爸的工作，就这么件破事叫你说了一辈子?嘴，到现在还没说腻吗？我爸是没给你找工作还是怎么的？他不照样给你安排去当老师了？是你不想干，你怪谁……”


    罗玉华被他一通吼，也当场翻了旧账，“罗玉强，我说你得了好还不知道好！民办老师能跟你那正式工相?比吗？既然?一样好那你咋不去呢？好，当年的事姑且先放一边，我爸生病的时候，是谁在外面嚼舌头，说我没出钱？不错，我钱是出得比你少，可我也出了钱！我还没日?没夜在医院服侍爸，你眼?瞎了看不见么……”


    两人跟斗鸡似的，你一言我一语，吵得脸红脖子?粗。大家又转头去劝这一对?冤家姐弟。旁边的老吴却因为这些话，想起当年的事情来。


    家里的钱一向是他管着，罗玉华因为父亲生病，找他要过?钱，他没舍得给。那年碰巧超市刚装修完，他也确实手?头紧张，但主要还是觉得这钱不该自?己出。本是陈年旧事，这时被他们吵吵着提起来，老吴才意?识到，为着自?己不肯出钱，罗玉华在兄弟和?弟媳面前有多难。怕是从那时起，她就寒了心吧。


    想到这里，他也有些心疼，便把罗玉华往外拉，说：“走走走，还吃个屁的饭啊！吃一肚子?气！回家回家，小河佳慧，把老人扶着，到我家去吃饭！”


    大家不欢而散，都出了餐馆大门。陈萍气哄哄地?让罗子?逸送他们回家，临上车还扬言要跟这些亲戚断绝往来。老吴惦记着店里和?孩子?，跟外婆说了一声也先走了。菜已经点了，双玉便跑去结了账，让店家把饭菜打包，要佳慧等?人都去她家吃饭。外婆却嫌这是迁坟饭，不便进家门的，大家便把饭盒都放车上，带到酒店吃了顿饭。


    经过?这一闹，外婆自?然?是食不下咽，端着半碗米饭长叹道：“小河，双玉，叫你们看笑话了。这都是我们当父母的不会教孩子?，才闹得家反宅乱的。什么时候这家里能跟别人家似的和?和?气气，我死了都安心。”


    大家忙都安慰她，双玉说：“奶奶，您可别这么想。有人就是心眼?坏，跟您可没关系！”


    “对?啊，”罗玉华也劝道：“凭他们怎么说怎么闹，您孙子?孙媳、外孙女和?外孙女婿不都向着您么？妈，这就可以啦，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


    几个人吃完了饭，佳慧便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双玉临走前又拉着外婆的手?说：“奶奶，您的养老钱您就拿着吧，别多想了。罗子?逸要是敢伸手?，我立马跟他离婚！好赖都不分?了么？……改天我带孩子?去看您和?大奶奶，路上多保重！”


    嘱咐了一大通话，这才跟罗玉华离开。冯小河便开车带她们回家，路上外婆沉默了一路。佳慧知道她不好受，但这个心结也不是安慰几句就能解开的，她也只能跟着沉默。


    按她的心愿，外婆跟舅舅舅妈最好是老死不相?往来，见一次就伤一次，谁受得了啊？但重活一世，佳慧也明白，血脉亲情并不是想斩就斩得断的。在外人眼?里，舅舅是个虚伪自?私的中老年男人，但在外婆心里，他不止是现在的模样，也是那个冬天睡觉会把母亲的脚抱在怀里捂暖的小小孩童，那个骑车十几里带母亲上街卖菜的稚嫩少年……，是从哪一天开始，他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外婆也不知道，没有人知道。


    半路上外婆就又晕得一塌糊涂，贴了晕车贴都没用?。好容易到了家，冯小河把老人背到房里，佳慧给她用?热巾敷脸、按摩太阳穴，外婆却还是睡了一天一夜才缓过?来。奶奶等?她休息好了，悄悄到她房里，两个老太太说了很久的话，外婆才又渐渐有了笑脸。


    佳慧一到家便忙了起来，石桥南村很多花棚的花草都能上架了，她天天带着员工往那边跑，查看苗情、洽谈价格之外，还要拍照修图、上架商品。媛媛和?燕子?比她更忙，因为她俩除了公司的事情，还要晚上备课、白天上课。两人都把孩子?托给了婆婆，这样忙起来的时候孩子?有个人看顾。


    这天正是周末，七宝和?苗苗在漫水桥吃了午饭，听说佳慧要去石桥南村，便坐她的车一起过?去了。到了村里，佳慧把孩子?丢给姑姑，自?去宋三婆的花棚里拍照片，完了又到姚师傅的花棚里跟他说了点事，便回公司去了。等?她修完一组图片，忽然?接到姑姑的电话，姑姑在那边带着哭腔说：“佳慧，七宝在不在你那儿？”


    佳慧一怔，忙说没带孩子?过?来，又问姑姑怎么回事，那边说话的人却又换成了张书记，张书记说：“你先别着急，孩子?不见了，我们正在让大家找。你先过?来一下。”


    佳慧的心便突突地?狂跳起来，赶紧跑出公司，骑上电瓶车火急火燎往村里赶。到了村口，就见河边大池塘那里聚着好几个人，正用?竹竿扒开芦苇丛寻觅。她顿时腿都软了。


    姑姑跑过?来接她，脸上满是惶急神色。原来佳慧走后，她看看天色将晚，便出门准备喊孩子?回来吃点东西。先在书屋那边找到了苗苗，苗苗正在看书。两人又去找七宝，谁知找来找去，竟是谁都没看到她。她这才着了急，满村子?问起人来。大家听说孩子?不见了，也都帮忙寻找，最后连张书记都惊动了。


    张书记忙让姑姑打电话给佳慧和?冯小河，看看孩子?有没有回家或到镇上去，又问村民有没有外头的人来过?。姚师母便说，她和?李四孃一直坐在村口的树下聊天，并没有看到外人出入，似乎也没看到七宝往村外走。


    张书记便安排人手?，到后山上、树林里和?池塘边去看看，怕七宝独自?跑到山里，或不小心掉进水里了。去池塘的人走了不久，就嚷嚷起来，说是从水里捞起一只小孩子?穿的鞋子?。姑姑差点吓瘫了，连滚带爬跑过?去，看到那鞋子?尺码不对?，这才松了口气。


    佳慧去了之后，听张书记和?姑姑把事情说完，心里虽也惊惶，却知道七宝在林子?里迷过?路，不会随处乱跑。只要没被外人拐走，便还在村里。她问苗苗：“你最后看到妹妹是什么时候？”


    苗苗为着自?己没看住妹妹，正在抹眼?泪，想了好一会儿，才说：“她在书屋打了一会儿球，就跟小威他们跑了。”


    立刻就有人把小威喊过?来，问他最后看到七宝是在哪里、什么时候。就这么挼了挼，发现小姑娘下午在书屋打了球、跟小伙伴们玩了跳房子?、在树下扮了家家酒，然?后去玩了捉迷藏，在这之后，就没人再?见过?她了。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佳慧真想感叹一句交游广阔。没想到啊七姐，您老在村里混得这么开！看来是时候给你安排个补习班了！


    她想了想，便问和?七宝一起玩捉迷藏的小姑娘们：“你们在哪儿玩的？”


    有个叫蝉蝉的女孩立刻把她带到自?己家，其?他人浩浩荡荡地?跟了过?去。大家不等?吩咐，便在屋里屋外四处找了起来。佳慧随蝉蝉进了屋，在门背后、床角落里、厨房柴禾堆后到处查看，都不见人影。后来走到杂物房里，忽然?看见里头有个旧木柜，她心里一动，轻轻拉开柜门，就见一个小小身影倚靠在柜壁上，正睡得香香甜甜。


    她心里一块巨石落了地?，看着女儿的小脸，又好气又好笑，又想把她拉出来打一顿，又想把她抱住亲一亲。


    跟在她后面进屋的姚师母忙朝外喊：“找到了找到了！”


    姑姑跌跌撞撞从外面跑进来，正看到佳慧把七宝从柜子?里抱出来，她顿时没忍住，哭出了声，“小混蛋呜呜呜，把你姑婆的魂都吓掉了呜呜呜，要是真有个好歹，我也不想活了呜呜呜……”


    第110章


    “找到了找到了！”


    “在哪儿找到的？”


    “孩子玩辛苦了, 跑在杂物房的柜子里睡着了！”


    “哎哟，老天爷, 谁能想到钻那儿去了！要不是这会儿寻着了，爹妈得急死呀！”


    “可不是！这群不省心的小崽哟……”


    佳慧抱着孩子出来?，郑重感谢了帮忙的乡亲们。大家见孩子找到了，便都神情松快地谈笑起来?，三三两两往家走。还有人大声喊：“书记，池塘那边的栏杆也要修了，倘若有孩子失了脚掉下去?，不是玩的！”


    张书记便笑呵呵地答：“没钱呀，等过两天我搞点资金回来?, 再把各处都修一修。”


    便有村民热心建议：“后山竹筒子又不要钱！先砍些回来?，把池子围住再说。马上要放暑假了，孩子多, 可马虎不得……”


    大家纷纷散去?后, 佳慧几?人也往姑姑家走，还没回去?, 冯小河也慌慌张张赶过来?了。迎面?看到姑姑脸上犹带泪痕，把他吓得脸色都变了。幸好佳慧和苗苗就跟着后面?，七宝睡眼?惺忪地趴在她妈肩膀上, 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冯小河忙问怎么回事，苗苗和佳慧便你一言我一语地告诉了他。冯小河听了, 也是又气又想笑，忙进厨房去?看姑姑，就见姑姑正撩起衣襟擦眼?泪。他忙说：“姑, 别气了，回去?我就打死丫头一顿, 替你出口气！”


    姑姑也不想哭，奈何刚才吓得太狠了，眼?泪一时收不住。见冯小河涎着脸在旁边笑，她便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说：“就你话多！”


    冯小河便笑，见姑姑切西瓜，先拿一瓣吃了，又用盆端出去?让佳慧和孩子们吃。七宝这时才醒过神来?，正站着揉眼?睛。冯小河一看，女儿小辫都散了，脸上鼻黑嘴乌，衣服上能掸下来?二斤土，便叹气说：“姑娘，您真?忙真?辛苦啊，这是才到工地上搬了砖的？”


    佳慧端来?一盆水，拧着毛巾给孩子洗脸洗手，也说：“太淘了！姑婆都被你吓哭了，等会儿去?哄哄她！”


    “宝，你真?的把我们都吓死了！”苗苗也心有余悸，“你怎么就躲到柜子里睡着了呢？”


    七宝觉得自己太冤了，她不过就是捉迷藏的时候打了个盹，怎么大家就担心成那样?了？但是听说姑婆都哭了，她只好先跑去?厨房，把在苗苗姐和太太们身上练就的撒娇大法，用到姑婆身上。


    她抱住姑姑的手摇了摇，软糯糯地喊：“姑~婆~，别生气了嘛，我下回不吓你了啦！”


    姑姑能怎么办呢？当然只能乖乖投降，还忙解释：“姑婆没生气。别听你爸妈瞎说。”


    “真?的？”七宝仰头看她，说：“那你怎么还哭了呢？”


    “我这是高兴的！”姑姑朝她呲牙笑了笑，说：“把我七宝找着了，姑婆不晓得多高兴！”


    “哎呀你们急什么嘛，”七宝撅嘴嘀咕道：“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到处乱跑？”


    姑姑便真?忍不住笑了，说：“你怎么不是小孩子？你还没满六岁呢！”


    等佳慧带孩子回家，媛媛也打电话来?了，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接了个电话就慌慌张张地走了。佳慧便把下午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媛媛听完笑了半天，最后说：“你明天先休息一下吧，多陪陪孩子，公司里有我们呢。”


    孩子虽然找到了，但是当天晚上佳慧还是做了个噩梦。梦里七宝又不见了，她便在一个陌生的村庄挨家挨户地寻找。数不尽的幽深小院，一个套着一个，院子里还有些男人，看着全都形迹可疑。佳慧一边找，一边大喊着七宝七宝，最后被生生吓醒了。


    睁开眼?的那一刻，看到七宝还好好地躺在身边，狂跳的心脏才渐渐安定下来?。她在朦胧夜色亲了亲女儿熟睡的小脸，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再也睡不着了。


    其实到现在她都隐隐地后怕，平时总觉得石桥南村是熟悉的村庄，乡亲们也都是熟悉的人，又有姑姑一家在村里住着。但此刻回想起来?，奶奶村里那个猥亵女童的老头，对?乡邻来?说何尝不是熟人？如果因为她的疏忽，七宝受到这样?的伤害，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她又进而想到，这段时间自己陪孩子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她一直以为，女儿是她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人，但事实上，生活中?有很多东西都排列在孩子的前面?。上辈子是房子、是工作；这辈子是公司、是愿景。她嘴上说着爱女儿，女儿却从来?都不是她的第一选项。


    带着这点隐秘的愧疚，第二天佳慧没去?公司，而是在家陪七宝和苗苗。早上她们一起吃早饭，一起去?小院里剪了花，插到房间的瓶子里。然后两个孩子到樟树下写起了作业，佳慧坐在旁边看书。


    大班生七宝也有作业了，是写数字5到10，每个数字写两排。她三下五除二就写好了，然后拿出彩笔，一边哼歌一边准备画画。


    佳慧抬眼?道：“写得这么快吗？拿来?给我看一看。”


    七宝便把作业本递给她，佳慧看了看，……呃，就，不是，这真?的写得太敷衍了吧？数字写得都飞起来?了！这可不行！


    她看了看挺胸凸肚站在一旁的女儿，拿起铅笔圈了几?个数字，表扬道：“这几?个数字写得特别好！”


    七宝喜滋滋地朝她笑，但下一刻，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佳慧说：“其他的都要擦掉重写，要写得像这几?个一样?好哦。”


    七宝立刻撅起了小嘴巴，“妈~妈~，人家都写完了！老师说的，写完了就可以！”


    “写得太丑了，不是你的真?实水平，”佳慧不为所动，无情地说：“我觉得你能把它们都写好！真?的！”


    七宝哼唧了一会儿，见撒娇也不管用了，只好拿起作业本回来?坐下，一边擦数字一边掉眼?泪，说：“人家本来?写好了的，还非要重写！凭什么？哼！臭妈妈……”


    三妹看到她哭，立刻小跑着凑到旁边，苦着狗脸望她，又哀怨地看佳慧。苗苗也凑过去?哄她，小声说：“宝，别哭啦，好好写完，姐带你去?跳房子。”


    七宝哭了一会儿，看佳慧沉默着看书，只好含泪在本子上重新写了起来?。佳慧这才抬起眼?皮偷偷看她，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七宝委委屈屈写了一会儿，抬头看看佳慧，问：“妈妈，你怎么还不去?上班？”


    “我今天休息，”佳慧忍着笑问：“怎么？不想妈妈在家陪你吗？”


    “不是，”七宝吭哧吭哧埋头苦写，过了一会儿才说：“我爱你呀，但你下次能不能不要这么挑剔？”


    “我没有挑剔，只是觉得你可以做得更?好。”佳慧认真?给她解释：“小树不修不直，做什么事都要认真?。就像你学打球那样?，很认真?地练习，才能打得越来?越好。写字也一样?，你要是随随便便应付一下，那还不如不写呢。”


    “真?的？”七宝惊喜抬头：“那我真?的可以不写吗？”


    佳慧无语抚额，决定把这个难题推给老师，“那要你们张老师许可才行哦。”


    七宝只好打消自己的妄念，认命地埋头写数字，好不容易全写完，她长?舒一口气，就听佳慧笑道：“拿来?妈妈看。”


    她只好不情不愿地拿过来?，站在旁边忐忑地等待。佳慧看了一下，大大的数字力?透纸背，不能说好，但总算还比较整齐。她便合上作业本说：“看，认真?写不就写得很好了？我就说七宝非常棒嘛！”


    七宝开心地跳了起来?，拿过作业本跑到苗苗旁边，问：“姐姐，你什么时候写完呀？我想跟你玩！”


    “姐还有数学，你先去?画画吧。”苗苗头也不抬地说。


    佳慧便合上书建议：“我们一块儿去?地里摘西瓜吧？”


    两个人带着狗边走边聊天，到隔壁菜地里挑了个圆溜溜的西瓜，摘了放到菜篮里，又掰了几?个玉米棒子。路上佳慧教七宝辩认野花野草，大部分?花草七宝都认识，但有些野草同时也是中?草药，比如夏枯草、车前草、益母草、苍耳等，佳慧便挑自己记得的治疗功效告诉她，七宝倒也听得津津有味。回来?时路过菜地，两人又摘下几?条黄瓜和一大捧圣女果，然后连篮子一起放到小渠的水里凉着。


    苗苗已经写好了作业，佳慧检查了一遍，给她指出两处错误，更?正后两个孩子便在树下画画、玩翻绳。佳慧又进屋和奶奶外婆做好了午饭，冯小河中?午有应酬回不来?，她便把饭菜端到树下，一家人坐着边吃边聊天。


    午饭后，外婆在樟树下铺了两张席，又拿出几?个枕头。孩子大人在凉悠悠的风里睡了个午觉。及至睡醒，苗苗和七宝吃了两瓣西瓜，就跟野马似的呆不住了。


    “妈妈，让我们去?姑婆那里玩吧，”七宝信誓旦旦地说：“我肯定不乱跑！我又不是小孩子！”


    苗苗也说：“大妈，我会跟七宝在一起的，不让她一个人到别处去?。”


    石桥南村孩子多，玩起游戏当然更?有趣。佳慧无奈，只得答应她们，同时把奶奶、外婆和狗也带上了。老人们也是需要社交的，尤其奶奶爱热闹，能去?石桥南村跟大家聊聊天，她们也很乐意。


    把人送到地方后，佳慧又去?了公司，暑假即将到来?，一路她都在考虑孩子们暑期怎么安排。不光是七宝和苗苗，还有公司员工的孩子们。因为除了她，其他六个人也全都是妈妈，孩子基本都在读小学，只有玉莲的儿子在市里读初中?。


    平时孩子们上学，只需要大人接送一下，公司忙的时候，孩子们也能自己走过来?，在办公室写会儿作业，等母亲一起回家。现在放假了，却不能把孩子放在家里不管。哪怕媛媛和燕子有婆婆，农村老人带孩子也很糙，只能说让他们吃饱穿暖，安全都谈不上，更?别提教育了。


    只有想办法把孩子们安置好，才能稳定军心。佳慧于是楼上楼下地看了两天，在晨会上跟几?个人提出了一个想法，她打算在公司里开辟一个学习室、一个活动室。暑期大家都可以把孩子们带过来?上班。公司请个老师，上午辅导他们做作业，下午到活动室里教他们打球。有的孩子要去?培训班的，尽可以送去?，中?午晚上都到公司来?吃饭就是了。


    等她说完，包括媛媛在内的所有人都又惊又喜。没想到佳慧竟然连这些都帮她们考虑到了。当下所有人都挽着袖子清扫起卫生来?。公司里人不多，楼上的办公室全都空着。二楼有间会议室，里面?桌椅都是齐全的，可以给孩子们写作业，又在旁边收拾出一个房间，到时可以当图书室和休息室。再收拾出一间空着的大仓库当活动室就可以了。


    接下来?就是买买买，佳慧出钱，让其他人跑腿，买了各种棋类游戏和图书，买了书架，买了地垫，买了两张乒乓球桌、一副羽毛球拍和几?根跳绳。佳慧又把投影仪也带过来?，准备偶尔给孩子们看看纪录片或动画片。


    全部布置完了后，她到处看了看，觉得很满意。孩子们写作业有了地方，打球有了地方。中?午吃完饭，图书室的地垫上还可以睡午觉。办公楼前有个广场，旁边好几?棵枝繁叶茂的法国梧桐，打羽毛球和玩耍都有了地方。电商中?心四周又有围墙，到时把门?口的大铁门?一锁，孩子们的安全也有了保障。


    第111章


    转眼就到了七月, 石桥南村的花草陆续在网店上架，公司人人都忙得昏头涨脑。不是在外采选商品、组织发货, 就是在公司整理订单、回复信息。就在这紧要关头，孩子们却陆续放假了。


    先是幼儿园的七宝和?同?学们洒泪而别，再?是小学生?和初中生都放了假。然后镇上突然多了些年?轻人，经?常三三两两地在网吧、桌球室和新开的奶茶店附近晃悠，那?是放假归来的职高生和大学生。只有高中生没空，他们要留在学校补课。


    电商中心也热闹起来了。孩子们被带过来上班，请来辅导他们做作业的文琳却还没回家。尽管在来之前，各人的母亲们都吩咐过孩子，到公司里要轻手轻脚, 不准大声喧哗，但是楼下的人在工作时，仍能时常听到急促的脚步声, 从过道的一边响到另一边, 还伴随着孩子们咯咯的大笑声。


    幸好佳慧还委托何教练请来一位王老师，给孩子们上体育课。王老师的爷爷就住茏山镇, 以?前跟何教练学过球，现在是省里一所大学的大四学生?，已经?保送了研究生?。他来爷爷家?休假, 顺便接受了何教练的委托，还能赚点?外快。


    孩子们午睡之?后, 便来到活动室里，由精力?充沛的王老师带领着，先练体能、再?练基础动作, 最后再?到球桌上对练。一整个?下午，孩子们都在不停跑动跳动, 课程结束后，再?皮的孩子都累得蔫蔫的。饶是活动室里开着空调，小崽子仍然个?个?汗流浃背，需要熟睡一夜才能充分回血。


    过了两天，文琳也到家?了，丢下行?李就来看望奶奶外婆。第二天早上，新到的班主任走马上任，一来就整顿纪律，笼共不到十个?孩子，还选举产生?了班长、纪律委员、卫生?委员、体育委员、学习委员等，个?个?都身居要职，被李老师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孩子们早上来了之?后，第一件事不是写作业，而是打扫卫生?。尤其图书?室里放了泡沫地垫，孩子们中午要在里面睡午觉，按照李老师的要求，这里的地垫必须每天都用抹布擦两遍才行?。班上还安排了孩子轮流值日，每天到食堂吃完了饭，值日生?们要打扫卫生?，擦桌子，帮做饭的蔡孃孃洗碗等等。


    楼上不再?发出咚咚的响声了，媛媛燕子等人悄悄去上面打探一番，回来后都朝佳慧笑：“阿弥托佛！终于有降伏那?帮猴崽子的人了！琳琳真不愧是当老师的，怎么她一来就能管得住他们呢？”


    孩子们帮做饭的蔡孃孃洗碗时，蔡孃孃也表扬他们，说：“一个?个?都是好孩子，好懂事！”


    公司不包早餐，但中午晚上都能在食堂吃。食堂就在小楼后面，原本这里是两间配电房，当初装修时，佳慧把其中一间改装成了厨房，提前安装了烟机和?灶台，另一间便成了餐厅。但前一阵子公司人少，她们平时都是回家?吃饭，忙起来才在旁边餐馆里订饭。暑假里大人孩子一大帮，就必须要请个?人来做饭了。


    这事佳慧也交给了媛媛，媛媛一番打听，最后是餐馆老板娘听到消息，把蔡孃孃推荐过来。她虽没正经?学过艺，但跟着老公帮厨好些年?，红案白案都能做。在食堂做饭，有这些手艺尽够了。


    媛媛便提前请她过来试菜，跟她交代要做得清淡家?常些。蔡孃孃便精心做了一桌菜，干煸四季豆、肉沫炖蛋、红烧排骨等家?常菜味道很好。听说公司有孩子吃饭，她还特意?做了炸鸡块、干煸土豆丝。双方?很快谈妥了工资，蔡孃孃便过来了。


    每顿饭蔡孃孃要做两桌菜，孩子一桌，大人一桌。饭菜都是一样的，但小崽子们一来觉得新鲜，二来人多抢食，每顿八个?菜能吃得精光。燕子媛媛挺不过意?的，几人商量了，跟佳慧说每月要给孩子交饭钱。佳慧笑道：“大头我都出了，还在乎这点?饭钱？你们要是不过意?，每天从家?里带点?蔬菜过来就行?了，省得去菜场买。”


    那?还不容易么？七八月间，谁家?菜地里没有成堆的茄子辣椒、豆角黄瓜？吃不完也只有送人或者喂猪。因此每天晚上都有人摘了菜，拍图发到群里，免得另外的人带重了样。如此一来，食堂里蔬菜基本不用买，只需要去菜场买几斤肉、杀两条鱼，或者宰两只鸡、砍几根排骨，有了这些，蔡孃孃就能换着花样做出两大桌菜来。


    孩子们也都愿意?跟着妈妈到公司里来。有了小伙伴，哪怕写作业这样的苦差事都不再?孤单，不懂的题目还可以?问李老师。李老师又好看又温柔，虽然会板起脸批评人，大家?还是都喜欢她；下午的体育课就更?不用说了，王老师那?么厉害，能疯能闹能跑能跳，哪怕累，也累得人心甘情愿。


    更?何况饭菜也比家?里丰盛，秦孃孃看他们爱吃炸鸡块，连做了好几顿，孩子们吃得心满意?足。在夸夸小能手七宝的带动下，经?常把秦孃孃夸得心花怒放。到了下午，还有西瓜李子桃子梨子等时鲜瓜果供应，孩子们打球打得热汗淋漓，吃瓜的时候都觉得格外香甜。


    没过几天，隔壁公司的秋艳便委托刘杰来说情，想把自家?的孩子也送过来搭伙，情愿每月缴纳伙食费和?补课费，也好过让孩子在家?里四处撒野。刘杰听说后，专门从食品公司跑过来参观，看完惊叹道：“罗总，贵公司福利搞得也太好了吧？”


    佳慧谦虚道：“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你这是不是世界第三我不清楚，但笼山镇是独一份。”刘杰佩服地说：“我能想象，从今往后，没有任何一家?公司能从你这里挖到人了。”


    佳慧抿着嘴笑，刘杰都能看出来，她当然不可能不知道。随着发展，茏山镇一定会冒出很多电商公司。也一定会有人过来挖人。将来人员的流失不可避免，但她能尽力?把它降到最低。开办这么一个?暑期班，对她来说，不过是多花两三万块钱的事，却换来一批资深员工的忠诚。这对公司的成长壮大有百益无一害。


    刘杰打算让刘子健和?秋艳的儿子都在暑期班入伙，佳慧给了他一个?友情成本价，于是班上的孩子从八个?增加到了十个?。过了两天，端端知道七宝每天到电商中心玩儿，央求她妈把她也送过来。幼儿园铁三角很快又齐聚电商中心，每天玩得一身臭汗才被各人父母带回家?。


    媛媛等人没有了孩子拖累，自然心生?感激，每天在公司里东奔西走，有使不完的劲儿。有天晨会上，佳慧又提出来，要设置选品经?理的职位。选品经?理负责收集新品信息和?竞品信息，确定能够上架后，还需要与厂家?洽谈价格进行?采购、保障产品质量以?及核算产品利润等等。


    放在几个?月前，这群乡村妇女可能连“竞品”是什么都听不懂，但经?过这段时间的培训和?实践，她们不仅能听懂，还很快就听明白了。人人都可以?当选品经?理，但当上选品经?理后肩上的责任也很重。但如果所选产品能够成为爆款，收入也会水涨船高?。因为佳慧紧接着就说了，会每月从该款产品所得利润中，划拨一定比率奖励给选出这款产品的人。


    公司顿时群情激奋，人人都摩拳擦掌。巴不得立刻发掘出一款产品，打造成公司爆款。公司挣钱，自己也能分成。佳慧又强调，产品线虽然由选品经?理来负责，但人人都有协助她完成任务的责任。因为打造出了爆款，每位员工都能吃到红利。公司业绩好了，她们的奖金自然就高?了。所以?她们之?间不是竞争者，而是合作者。


    大家?频频点?头，都表示会好好配合。散会后，几个?人立刻讨论起来，这一个?想到娘家?有人养蜂，决定隔天去看看蜂蜜品质怎么样；那?一个?想在村里收些熏肉，真空包装后挂到网店卖也不错。佳慧并不随意?评判，只让她们调查清楚了再?说。


    七月中旬，吴蕊涵的高?考成绩也出来了，比平时模拟考的成绩略高?些，罗玉华十分满意?，频频打电话过来，跟佳慧和?冯小河讨教报考哪所大学。大家?相互参谋着，给她报了本省一所211学校。录取通知书?下来后，罗玉华打电话来报喜，说到最后，语气?都哽咽了。


    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是自己没考上大学，没想到两个?女儿都聪明，考的学校也都好。尤其涵涵的成绩出来以?后，她那?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好长时间都不露面了。罗玉华心里不知道有多爽，偏还要假惺惺地问老吴：“怎么你们家?萌萌这几天不过来了？敢是看她妹妹考得比她好，心里不舒服了？”


    佳慧得知吴蕊涵在家?闲着没事干，便问要不要到她这里来玩。过了两天，罗玉华便开车带吴蕊涵到了茏山镇。


    她刚拿驾照没多久，战战兢兢地开过来，花了快六个?小时，两人屁股都坐麻了。到漫水桥后，外婆自然欢喜不尽，奶奶也把孩子夸了又夸。吴蕊涵结束了苦大仇深的高?中生?活，比过去变得活泼了，晚上大家?一桌吃饭，她见佳慧头发上插了根簪子，便问在哪里买的。得知是文琳做的，吴蕊涵眼都亮了，央求文琳教自己。两个?年?轻女孩晚上便动起了手，七宝和?苗苗则趴在旁边看，对幺幺和?小姨都崇拜得要命。


    “我小姨考了211分，超厉害！”第二天早上，七宝便向端端等人自豪地炫耀。


    “哇，这么多分呀？”端端和?刘子健都发出了没有见识的惊叹。


    “我幺……我们李老师还教她做簪子，她一学就会了！”七宝又说。


    “哇！李老师还会做簪子吗？好厉害呀！”好几个?大女孩也发出了没有见识的惊叹。


    罗玉华在漫水桥过了一夜，第二天又不辞劳苦地开车回去了。吴蕊涵却主动要求留下来多住几天。她听文琳说，她姐在镇上开了家?电商公司，便跟着过去玩。来都来了，当然要被当成免费苦力?，使唤着各处跑腿。因为太过新鲜，吴蕊涵暂时还没察觉到自己被剥削了，反而乐此不疲。等有空时，她就去跟文琳一起制作发簪，偶尔两人也会去活动室打会儿球，陪孩子们玩一玩，生?活也变得丰富多彩起来了。


    第112章


    暑假期间, 因为大?人孩子经常在公司里，佳慧偶尔也会把奶奶和外婆带到镇上来。两位老人喜欢和秦孃孃坐在院子的梧桐树下?, 一边聊天一边择菜。偶尔她们也会步行到林芬的公司，去看看小俩口，顺便帮他们分拣货物、干点杂活儿。


    林芬也知道外婆家老宅被拆了?，得?了?一笔赔偿款，时常开玩笑道：“都把东西给我放下?！怎么能让我们家的富婆们来干活？”


    外婆便嗔怪：“又瞎说！什么富婆不富婆的，叫人听到了?笑话！”


    “怎么不是？”林芬笑，“小外婆是大?富婆，大?外婆是小富婆！”


    老宅的拆迁款已?经打到了?外婆的账户里。佳慧陪她去了?一趟银行，分别转了?五万块钱给罗玉华和双玉, 又按外婆的要求，给自己也划拨了?五万块。另外外婆还让她给了?罗玉强小一万块钱，算是上次迁坟的费用。剩下?的近三十万块钱, 佳慧帮外婆存了?个三年定?期。


    小富婆奶奶也有了?六七万块钱的存款。当初冯小河借她的五万块钱, 香菇厂挣到钱的头一年就还给老人了?，还另外加上了?几千块钱利息。文佳和林芬回家时, 也时常给奶奶塞点零花钱。奶奶起初死活不肯要，后来见孩子们的经济状况渐渐都好转了?，才把手头的钱攒在一起, 让佳慧帮忙存了?个定?期。反正这钱她也不会花，只当替他们存着了?。


    如今外婆的户口也迁过来了?, 佳慧托陈娜帮忙，落户到了?茏山镇。她的养老保险办好后，当月就到账一千二百元。佳慧把银行卡交给外婆时, 外婆的表情很镇定?，但拿卡的手却微微发?抖。这可?是年轻时做梦都想?不到的事, 有一天她竟然也变成了?商品粮户口，也拿上了?退休工资！


    她把银行卡放在柜子里，日子过得?似乎跟以前没什么不同。但是很快，佳慧就察觉到，外婆身上有了?些细微的变化。比如她有时也会跟佳慧争执两句，也不再那么执着地吃剩菜了?。因为佳慧说了?，剩菜里有那什么亚硝酸盐，对身体不好。反正家里新鲜蔬菜多?得?很，该倒的就倒掉吧，她还想?多?活几年呢。


    很显然，这张银行卡带给她的安全感，甚至超过了?子女和孙辈的爱护。因为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会变，但卡上的钱不会变，……哦对，卡上的钱也会变，但只会越变越多?。她终于?不再那么担心，在自己年迈体衰之日，这世上没有一个地方能接纳她，就像宋三婆那样。即使真有那么一天，她遭到了?孩子们的厌弃，至少她手里还有一张卡，卡里还有钱，她还可?以去养老院。


    佳慧很乐意看到外婆的改变。她知道，外婆手上一辈子都没拿过这么多?钱。她性子柔顺，年轻时都是公婆管钱，中?年时丈夫管钱，后来丈夫去世，她只能靠孩子们偶尔周济一点钱。穷了?一辈子的人，突然有了?几十万存款，当然也会对自己的晚年生活有了?信心。虽然她依旧非常节俭，昂贵的东西舍不得?买，也没必要买，但偶尔她也会为自己和家人买点小东西，并从?购物?中?体会到了?快乐。


    外婆去了?两回镇里，便让佳慧帮她从?卡里取出来两百块钱，她跟奶奶一起逛街时，会从?超市里给七宝和苗苗挑些零食和玩具。在菜场旁边的集市里，有很多?老人卖些针头线脑，她也会给自己和奶奶买些小零碎，比如箍头发?的老式围梳、各种颜色的棉线和毛线等。闲来无事，她就坐在树下?，一边和蔡孃孃等人聊天，一边织护膝和手套。棉线织的护膝是给她和奶奶的，手套是织给两个孩子的。


    佳慧也不去管她们。老人们在镇上有自己的交际圈，尤其有奶奶这位乡村社交女王，没过多?久，她们就认识了?开餐馆的老板娘、住在附近的周大?娘以及林芬公司附近的好多?老人。有次佳慧跟她们一起出门，走在路上，沿途都听到招呼声，连陈娜这个茏山镇土著都没有这个待遇。


    就这么过了?一段时间，有天外婆和奶奶从?外面回来，突然问她借钱，说想?买两台净水器，佳慧才发?现，事情走向了?她不曾预料到的方向。


    原来奶奶和外婆闲来无事，经常跟周大?娘到镇里一处小广场去纳凉聊天。那边老人多?，还有人吹拉弹唱，很是热闹。这天老人们过去后，听说镇上某处在搞促销，东西卖得?便宜，还免费送到场的人送鸡蛋。附近老太太们一听，谁不心动？便都相?约着去了?。本来都对这消息半信半疑的，谁知到了?那里，主办方真给每个人发?了?三颗洋鸡蛋，顿时人人兴奋。外婆和奶奶一共领了?六颗蛋，也都喜滋滋的，都说商家大?气?，这都够炒一餐了?呢。


    领完鸡蛋后，老人们就被工作人员领进一个彩纹布大?棚，坐在塑料凳上听别人讲课。前面站着一个中?年男人，正给观众们讲课。大?家都叫他导师，听说还是位大?学教授，这让奶奶和外婆肃然起敬，也跟着伸长?脖子看热闹。谁知听完导师一番展示，两人都心惊肉跳起来。


    据导师说，人们现在喝的自来水，因为净化不够彻底、水管老化等原因，极其不卫生，里头含有多?种致癌病菌。导师还当场做了?试验，把一根铁棍子通了?电，放到一桶自来水里，没过多?久，那桶水就变得?浑浊不堪，黑里透着黄，看着就让人恶心。但是从?他们的净水器里接的水，把铁棍放进去通了?电后，还是清亮亮的。导师说，这是因为净水器把99%的病菌都净化杀灭了?。


    老人们看了?实验，人人震惊，导师又介绍说，目前国家组织电器下?乡，是给乡镇百姓的福利。他们厂家生产的净水器也在下?乡之列，目前优惠力度极大?，一台机子城里人买要九千多?，现在打完折只要3599元，买净水器还送小电饭煲等等。有的老头老太嫌贵，导师便用玻璃杯端着黑水，痛心疾首地问大?家：“喝了?这样的水会不会得?病？得?了?病要不要治？是治病贵，还是净水器贵？……”


    很多?老人当场便去购买，有卡的刷卡，现金不够的便先交个定?金，还有人转身回家拿存折取钱去了?。别看这些老人平时节俭，有钱都舍不得?吃舍不得?喝，这会儿为了?自己和子女的健康，别说三千六，就是六千三都舍得?。


    外婆和奶奶当然也极为心动，当时两人就商量着要买两台，一台给自家用，一台给姑姑家用。虽然两台净水器要花七千多?块，但是为了?孩子们的健康，这钱花得?值得?。只是外婆银行卡上的钱不够，两人的钱又都存了?定?期，思来想?去，她们决定?先找佳慧支点钱出来，等存款到了?期再还给她。


    两人还生怕买货的人多?，等她们回去拿了?钱，就没有这么优惠的力度了?。外婆也想?学别人，把兜里剩下?的四百块钱都掏出来交个定?金。幸好奶奶还残存着一丝理智，担心定?金交了?以后，反被店家拿捏，到时找他们退钱又要扯皮拉筋，便把她拦住了?。两个人急急忙忙地回了?电商中?心，找到佳慧就你一言我一语，把想?借钱的事情告诉了?她。


    佳慧听完大?吃一惊，忙说：“那都是骗你们钱的！”


    奶奶还很不以为然，说：“人家是公家组织的，说什么电器下?乡！未必公家还骗咱们老百姓的钱？”


    “他说公家组织的，你们就信啦？卖的都是些伪劣产品！”佳慧道：“他们是不是还说自来水致癌？是不是还做实验给你们看了?？”


    奶奶和外婆忙辩解道：“人家的东西真正是货真价实的！我们亲眼看到的还有什么错？听说那个净水器还得?了?什么国际大?奖咧！”


    “他们在哪儿搞推销？您把地方告诉我！”佳慧摸出手机准备报警，“故意弄些把戏来忽悠人，骗的就是你们这帮老头老太太！”


    奶奶急了?，忙说：“人家还给每个人发?鸡蛋，咱们不买就算了?，怎么还坏别人生意？”


    佳慧哭笑不得?，说：“奶奶，一个鸡蛋多?少钱？一台净水器多?少钱？他要是不挣钱，会给那么多?人都发?鸡蛋？”


    双方正在掰扯，陈娜和文琳听了?前因后果，也都说：“这都是骗子！电视报纸上都登过的！昨天电视上还说这事呢，没想?到这些人竟然来咱们镇上了?？这必须报警，不然镇上不定?有多?少人上当呢！”


    奶奶和外婆对电视报纸上登载的东西有种天然的敬畏，听了?这话，才半信半疑起来，都有些后怕，说：“真是卖假货的？幸好咱俩手头没那么多?钱，不然，岂不是白白往水里丢了?几千块？”


    陈娜便给她的警察朋友打了?电话，让他们有空去看看，又给市场监管所的熟人打电话，让他们也去管管。俩老太太又去找一起看热闹的朋友，半晌后才回来，都跟佳慧叹息：“你周大?妈也买了?一台，她儿子回来晓得?后跟她大?吵了?一架。周大?妈想?去退货，到那边去了?才发?现大?棚都拆了?，那拨人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坏良心！骗我们老年人的钱！”奶奶气?愤地说：“挣这些黑心钱就不怕挨雷劈么？”


    “天雷要是真的只劈坏人，这世上还没人做坏事了?呢。”外婆也叹气?，又说：“那个卡可?不敢再放到我手上了?，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把钱骗走了?。明儿还是交给佳慧，让她替我保管着。”


    晚上冯小河到电商中?心来蹭饭，听说了?这件事后，也跟两个老人说：“奶奶，外婆，你俩把存折也放到佳慧那儿。要买大?件物?品就跟我们说，我来帮你们买。以后到镇上来，一人手里带一百块就够了?，别带多?的钱。就算被人骗，最多?也就骗走两百块，也不用太心疼。”


    “怎么不心疼？”奶奶立刻说：“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两百块钱不是钱？能割十几斤猪肉呢！”


    后来两位茏山镇富婆再去逛街时，每人都只肯带二十块钱，还用花手绢包得?左一层右一层，再妥帖放到裤袋荷包里。仿佛这样包裹严实了?，她们的这笔巨款就不会再遭人觊觎。


    第113章


    八月份, 天气?最热的时候，香菇厂开始在老厂区动工生产秋栽棒子, 与此同时，新办公大楼也破土动工了。


    按照他们的规划，至少?要等?到明年才会盖办公楼。连续扩张得太厉害，大家都担心现金流会?不够，导致资金链断裂。但他们现在名声在外，镇里和市里的相关领导都希望他们做大做强，做成茏山镇乃至平安市的样板。镇领导亲自出面，和上湾村李书记等?人洽淡，把紧挨着老厂区的另外一块地卖给了他们。这样一来, 新办公楼就可以在这块地上建设，不用对原来的厂房进行拆除了。


    既然都到这份上了，三位董事也就决定提前基建, ——反正新办公楼迟早要盖。奠基之前, 照例是请各级领导来举行奠基仪式。厂房那边有姑爹带着人忙碌，冯小河和胡春平张庆波都在工地这边张罗, 领导讲了话，大家拿着绑了红绸的锹挖了一下土，记者们围着拍照, 完了就去镇上吃饭。仪式结束后，大楼就开始动工了。


    这边香菇厂里热火朝天, 那边的电商公司也生意红火。大家原本以为，端午节过后绿茶粽的销量就会大幅回落，没想到现在都过去一两?个月了, 粽子依然卖得很好，尤其?是绿茶清水粽和红豆糯米粽, 当之无愧地成了食品店的爆款产品。


    自从?佳慧让大家留意选品，燕子便回了娘家一趟，带回来两?罐蜂蜜请大家品尝。分别是本地常见的槐花蜜和荆条蜜。她娘家是茏山镇山里面的一个村子，前两?年成立了一个养蜂合作社?，出产的蜂蜜在附近也是小有名气?。包括燕子娘家都养了几箱蜂，数量不多，一年上头也能割几十斤蜜，除了自家吃或送人外，还?能卖些。


    当天的短会?上，燕子给大家讲了如何分辩蜂蜜好坏，公司里每人都冲泡了一杯蜂蜜水，各自品尝，然后说说自己的口感和对产品的想法。佳慧吃不出槐花蜜和荆条蜜的区别，但那种清甜的口感还?是挺吸引人的。喝蜂蜜水时，燕子又讲了合作社?每年的大致产量及能给到他们的价格，很有赚头。大家听她说完，都同意上架这款产品。


    燕子便带着佳慧和媛媛又去了合作社?一趟。合作社?的理?事长?就是燕子的二叔，见到佳慧后非常客气?，一口一个罗总地喊着，带她们参观了自家和村里另外几个养蜂大户的蜂场，还?看了合作社?那个小小的灌装车间，其?实就是他家的。


    茏山镇山多田野多，一年有三个季节都蜜源丰富，春天是油菜花、槐花和桃杏盛开的季节，夏秋季节又有荆条花、桂花，所以本地农户学得了养蜂的技术后，也不必跟随季节四处迁徒寻找蜜源，只?在本地几个花多的地方打转，到了冬天大家都不割蜜，只?喂蜜蜂白糖便罢。也因如此，他们的蜂蜜价格不贵，品质却一直不错。


    当天中午徐二叔让老伴烧了一桌菜，几个人边吃边聊。徐二叔也算当地有本事的能干人，他年轻时也走南闯北到过不少?地方，学得了养蜂技术，最先开始在村里养蜂，后来才带动大家成立了一个合作社?。他家割了蜂蜜，都在灌装车间包装。也有高中低档几种产品。产品多是放在市里的农贸市场档口里卖，在茏山镇也有个专卖店。其?他农户们则大多买了塑料瓶来自己灌装，包装简陋，合作社?也没钱投广告，完全靠价格和口碑，才有了一点小小的名气?。


    上回燕子到他家来，口气?大得很，说一年能给他卖多少?多少?斤，徐二叔只?不肯信。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有几斤能耐他还?不知道么？因此当时他便说，如果真能帮忙把合作社?的蜂蜜包销出去，便照最低批发?价给她。原本对这事没报多大指望，谁晓得燕子这次回来竟还?带了两?个同事，屋里厂里到处看，商量完了还?说要签合同。徐二叔这才欢喜无限，差点没按捺住激动的表情。


    饭后佳慧跟他又聊了半天，在价格上倒没跟他一味还?价，但是对品质提出了要求。蜂蜜包装原本是塑料大瓶，都要改成玻璃瓶，每瓶半斤装，别再像以前那样五斤十斤地装，买回去喝不完都浪费了。现在的玻璃瓶上贴的LOGO和产品说明看着太糙，她让徐二叔再找厂家印制一批质量好的。产品的高中低档在包装上就要有所区别等?等?。最后又要求在合同上加上一条内容，哪怕以后蜂蜜销路打开了，也要优先供应她们。


    徐二叔自然没有二话。过了两?天，他把新灌装好的产品拿到电商中心给佳慧等?人看，就在那边签了合同，按了手印，双方便开始了合作。


    蜂蜜上架后，几个人先在微信粉丝群里作了一波推广。是的，现在佳慧有五六个粉丝群了，并且还?在进一步的扩大中。粉丝群的日?常管理?维护交由?小路和另一个女孩负责。除了每天发?发?小红包，就是推销公司的各种产品。蜂蜜是正在做活动的促销款，发?到群里，当晚就卖出去了一千多单。燕子激动不已，给徐二叔打电话时，声音大得整层楼都听得见。


    第二天徐二叔便开着自家小货车，亲自去电商中心补货。看到燕子佳慧等?人，也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连连问：“一天就卖了这么多？一天就卖了这么多？”


    燕子便得意洋洋地说：“这算啥呀，我们公司还?没正经做推广呢，怕你那边灌装车间太小，根本忙不过来，订单多了要影响产品质量！二叔，你放心生产，我们罗总说了，这个蜂蜜肯定卖得好。不过越是卖得多，你质量越要有保障啊，可不能以次充好！”


    徐二叔便喜气?洋洋地答：“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们可是正规合作社?、正规厂家！每年都有人去检查的，我敢以次充好么？生意不要做啦？老脸不要啦？”


    中午燕子留徐二叔在食堂吃饭，晓得他爱吃熏肉，特地提前从?家里带了块肥中带瘦的熏五花肉，让蔡孃孃蒸了，切成薄块端上桌。佳慧笑道：“二叔，咱们这里都吃工作餐，不兴喝酒，改天我再专门?请您好好喝两?顿。”


    徐二叔乐呵呵地道：“到时我请你们吃饭，就到我家吃！我那边后山有个寨子，你们把孩子也都带去玩，我带他们爬山去！”


    走的时候，徐二叔还?专门?把燕子喊到旁边，悄悄地说：“燕儿，你们罗总是个大气?人儿，你跟着她好好干！争取把咱们家蜂蜜的名气?卖出来！”


    燕子便笑吟吟地道：“我晓得，二叔，这边我会?操心，生产和管理?那边可全靠您啦。您也知道的，我们罗总最看重质量，要想长?长?远远地卖，可不能做砸自己招牌的事情。”


    天气?热起来后，每天除了换班值守的店小二，其?他员工吃完饭，都可以在折叠床上休息一两?个小时。整个电商中心阒无人声，只?有梧桐树上的知了在烈日?下嘶鸣。到了下午，王老师过来上课，孩子们也午睡完毕，活动室里便又开始喧闹起来。


    佳慧每天不是在石桥南村，就是跟人出去选品拍照，因此吴蕊涵住在这里时，多半时间都是跟媛媛和文琳厮混。下午有空时，她便跟文琳学做珠钗，文琳有整套小工具和各色珠子，吴蕊涵用她的材料成功地做出了一枝珠钗，喜滋滋地打算送给她妈。罗玉华光是看见她拍的照片，就开心得到处跟人吹嘘了一通。


    有天早上，两?个年轻女孩跟佳慧去电商中心时，各自穿了汉服，盘着发?髻，头上戴一根步摇发?簪。从?房里走出来时，大家都说好看。奶奶和外婆更是赞不绝口，说：“活像电视里头的仙女！”


    虽是汉服，但是改良之后款式比较简约，就是平常也能穿。这两?套衣服文琳买了几个月了，一直没好意思穿出来。现在有吴蕊涵陪着她，她便借了她一套。两?个人都化?了点淡淡的妆，一个穿粉红衫儿，一个穿淡绿衫儿，下头配着同色系的长?裙。到了电商中心，孩子们也都看呆了，围着李老师和小吴老师，哇哇地叫着，送上一大堆热烈并且夸张的溢美之辞，把文琳的脸都夸红了。


    吴蕊涵却是不怕人看，还?很大方地提着裙摆转圈圈，问：“小吴老师像不像大侠？”


    “像！”孩子们七嘴八舌地答，“还?像公主！像电视里的格格！”


    吴蕊涵不知从?哪里找到一根鸡毛掸子，挥舞着道：“这是我的宝剑，专杀不做作业之人！还?不快去教室！”


    孩子们便一哄而散，到会?议室里坐好，七宝不忿道：“怎么当了仙女还?要管人做作业，哼！”


    文琳差点没笑起来，强板着脸说：“王母娘娘还?要管人种桃子呢，仙女怎么就不能教学生了？”


    到了傍晚，外面不那么热的时候，王老师便让孩子们从?活动室出来，到门?前小广场上自由?玩耍。吴蕊涵也被七宝拉出去，要她陪着一起玩丢手绢。一帮孩子兴致勃勃地疯赶打闹，玩得滋哇乱叫。文琳和小王老师自恃身份，不肯参与到这种幼稚的游戏里去，矜持地站在旁边观看。


    王老师瞅见周围没人注意，小声说：“晚上有时间吗？我请你喝奶茶。”


    文琳抿嘴一笑，眼睛亮晶晶地扫他一眼，说：“好啊，等?会?儿我到食堂吃了晚饭再联系。”


    第114章


    晚上冯小河骑着电动车, 从香菇基地回?家时，刚从公路上转进了紫薇路, 迎面?就见有个人骑着车出来。婆娑树影中，依稀正是小王老师。


    “咦，王老师，”冯小河忙停下车打招呼：“你怎么?过来了？”


    小王老师呲着嘴朝他?笑，显见得心情?非常愉快，答话时却有些支吾，说：“我……我过来转转……我刚送李老师回来。”


    “啊？”冯小河反应了一秒，才想起李老师就是文琳，忙说：“怎么?到家门口了也不进去坐坐？”


    “不了不了, ”小王老师忙摆手?，说：“天不早了，冯厂长您也快回?去吧。”


    冯小河便约他?下次一起打球, 骑着车继续朝前走。到家里?时, 就见文琳也刚进门，正在?院子的小径边低头看花。夜色中的小妹看起来很温柔, 却让冯小河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


    “哥，你回?来啦？”文琳听到开门声?，扬脸朝他?招呼。冯小河看看她, 又看看外面?，嗯了一声?问：“蹲这儿?干嘛呢？蚊子不多吗？”


    文琳说：“你先上去, 我摘一朵花了就上来。”


    家里?人都吃过了，老人和孩子都在?树下纳凉。吴蕊涵和七宝苗苗坐在?蚊帐里?打牌，此时为?一张牌产生争执, 双方吵吵嚷嚷。奶奶和外婆则躺在?另一个帐子里?小声?聊天。见冯小河回?来了，奶奶道：“怎么?这么?晚才回?？给你留了饭, 快去吃。”


    冯小河便进厨房吃饭，桌上用防蚊罩盖着饭菜，旁边还?有半个西瓜。他?心里?想着小妹的事，草草扒完一碗饭，就端着西瓜上楼去找佳慧。


    佳慧正在?电脑前编辑公主号内容，冯小河站到她身后，一边吃瓜一边问：“琳琳晚上没跟你们一起回?家？”


    “嗯，”佳慧头也不回?地打字，顿了顿又说：“她说要去镇上找一个同学。我们就先回?来了。”


    冯小河便道：“小王不会在?追琳琳吧？”


    “小王？王若麟？”佳慧顿时来了兴趣，转身说：“你怎么?发现的？展开说说！”


    冯小河瞪她一眼?道：“我看今天晚上是小王送琳琳回?来的。不行，得找琳琳谈谈，让她别再跟那?小子走那?么?近。再相?处一段时间，我怕她被人哄了去！”


    佳慧不以为?然道：“王若麟怎么?了？就算他?俩谈恋爱，男未婚女未嫁，不是很正常吗？”


    小王老师虽然只是到电商中心打一份暑期工，却很负责，每次走时都会把活动室的地拖干净。还?能被保研，说明小伙子有上进心，模样长得也周正，若真和文琳成了，倒也是一对佳人。


    但冯小河不那?么?想，他?说：“小王比琳琳小，还?在?读书，两人又不在?一个城市。等他?毕业还?得两三年。就算毕了业，他?就一定会去琳琳的那?个城市吗？也许人家到时又有什么?更好的前程呢？中间要是有个什么?变数，岂不是把琳琳给耽误了？”


    冯小河分析得也不无道理。若是姑姑在?这里?，肯定也会这么?想。自家姑娘好容易找到份好工作，又刚买了房，谁不希望她就在?那?边找个年貌相?当?的好男孩，安安稳稳过完下半生？异地恋听起来就不靠谱，小王又没工作，等他?安定下来，少说也有三四年，到那?时琳琳二十七八了，女孩子的青春说短不短，说长也就是一转眼?的事儿?。只需要一两段不成功的恋情?，最美的年华便都虚掷在?里?面?了。


    问题是文琳跟别人谈恋爱，难道就一定会顺利吗？一味把她小心翼翼地保护起来，也不见得就是对她好。倒不如听听她的想法再说。她便笑道：“我说你也太多虑了。说不定两人只不过是普通朋友，咱们倒在?这里?大惊小怪。等会儿?我来问问她。”


    冯小河便抱着西瓜下楼了。佳慧起身去了阳台，喊琳琳上来，说有事要问她。琳琳便丢下孩子们上了楼。两人闲聊几句，佳慧便问：“今天晚上谁送你回?来的？”


    文琳有点害羞地抿着嘴笑，过了一会儿?才说：“我同学啊。”


    “鬼扯！”佳慧笑道：“你哥都碰到小王了。”


    文琳低着头笑，佳慧看到那?娇羞的神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原来文琳上半年去学校后，因为?忙着上班看房，倒是很快就从上一段恋情?中解脱出来了。后来也陆续见过两个相?亲对象，男生条件都很不错，但就是彼此都没什么?感觉。放假后她一直在?电商中心当?暑期老师。公司里?其他?人都忙，也只有王若麟跟她年纪相?仿，彼此说得上话，这段时间两人便经常在?一起打球聊天。


    时间长了，文琳便对他?心生好感。看他?的眼?神，也知道对自己是有情?意的。今天晚上两人是第一次单独约会，镇上也没什么?娱乐项目，只不过是沿着小河散步聊天，之后王若麟便送她回?了家。谁知道这么?不巧，竟然被她大哥撞破了。


    佳慧问：“学校马上要开学了，你俩又不在?一处，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他?读他?的书，我上我的班呗。”文琳摆弄着桌上的小装饰，说：“谈恋爱而已，又不是马上就结婚，想那?么?多干嘛？”


    “实话告诉你，你哥现在?很焦虑，”佳慧瞥她道：“你爸妈应该也很快就会知道，八成会跟你哥一样持反对意见。”


    “哎呀大嫂，你叫大哥别告诉我爸妈！”文琳抓狂道：“我俩还?没开始呢，根本没到见家长的程度！”


    “你哥说了，就怕你们谈几年恋爱了，又不在?一起，白耽搁了你的时间。”佳慧把冯小河的顾虑告诉文琳，又说：“这事你是怎么?认为?的？”


    文琳皱眉，说：“要是不合适，我凭什么?要跟他?在?一起？就因为?年龄大了？我有工作、有住房，一个人是不能过吗？”


    佳慧扑哧一笑，刚才的顾虑竟都烟消云散。她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不管恋爱还?是婚姻，都只能算作锦上添花，最重?要的是过好你自己的生活。不过说归说，要做到却很难。你既然这么?有主意，那?就自己去说服他?们。”


    “哎呀嫂子，”文琳开始撒娇，“你帮我跟大哥说。我难为?情?。”


    “那?你俩还?沿河边散步呢，”佳慧取笑道：“小镇就巴掌大点地方，到明天谁不知道你在?谈恋爱啊？”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吴蕊涵也上楼来了，两人忙打住话头。吴蕊涵探头进来，看看佳慧，又看文琳，不屑道：“搞得神神秘秘的，干嘛呀！我知道你们在?说什么?，谁还?看不出来啊？不就是王若麟喜欢琳姐嘛！”


    佳慧哈哈大笑起来，文琳打了她一下，说：“讨厌，就你嘴快！”


    吴蕊涵一本正经道：“小王不错哟，我看好他?！不过琳姐，你值得一个这样的好男人！”


    佳慧笑道：“那?要是他?辜负了你的信任怎么?办？”


    “那?就赶紧踹了他?！”吴蕊涵理直气壮道：“我琳姐这么?优秀的人，怎么?可能找不到更好的男朋友？”


    佳慧和文琳又笑起来，吴蕊涵这才说：“姐，我妈明天来接我，让我跟你说一声?。”


    “要回?去了吗？”文琳忙说：“好舍不得你呀！”


    “我也舍不得你！”两人说着，亲亲热热地下楼去了。


    第二天下午，罗玉华果然开车过来了。她车技有所长进，这次来只花了五个小时。吴蕊涵上午还?去了公司，听说她妈来了，文琳才骑电动车送她回?漫水桥。奶奶和外婆正陪罗玉华吃午饭，中午稍事休息，两人便要出发。文琳和吴蕊涵依依惜别，临行前外婆又交给吴蕊涵一个大红包，是佳慧提前封的，算是给她妹的升学礼。


    文琳送完吴蕊涵，又回?到电商中心。本来准备去活动室里?看看小王老师在?干什么?，没想到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冯小河在?里?面?，文琳忙一矮身，蹲在?窗户下悄悄往里?看。


    原来冯小河是从百忙之中抽了点空，专门来找小王老师打球的。王若麟让孩子们先休息片刻，自己上场跟他?打了几局。本来平时冯小河根本不是他?对手?，今天不知怎么?的，发球接连失误，竟让冯小河赢了两局。文琳在?外面?看了，心里?暗暗觉得她大哥胜之不武。


    里?头的两人已经停了，各自擦汗休息，冯小河笑道：“王老师今天没发挥好。”


    王若麟也笑，说：“是冯厂长技术越练越好了。”


    七宝从中端水，说：“我王老师最厉害了，爸爸也厉害！”


    王老师让孩子们接着练习，他?跟冯小河走到旁边聊天。冯小河也没跟他?客气，话里?话外地打听他?家是哪儿?的，父母在?干什么?，毕业以后有什么?打算等等。王若麟也不知是热还?是怎么?的，脸上汗直淌，倒是很实在?地把家庭情?况都跟他?说了。原来他?老家就是茏山镇的，父母以前在?镇上卖摩托车，生意做大了才去市里?开了个车行。至于毕业以后的打算，“要看情?况，C市各方面?也还?蛮好的，我这个专业在?那?边找份工作不难，就看……就看到时候别人是不是欢迎我过去了……”


    文琳就在?C市，冯小河听了便点头，闲聊几句就出来了。到了佳慧办公室，正好文琳也在?这儿?告状，一见面?就瞪了他?一眼?，小声?道：“哥，你在?干嘛呀！”


    “就是，八字还?没一撇呢，你急个什么?劲儿?！”佳慧也忍不住说他?。


    “我不得先打听打听吗？”冯小河赢了球，心情?很爽，说出来的话也好听，“小伙不错，都是茏山镇的人，知根知底，一打听就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家。我就怕他?是头脑一热，谈谈恋爱就算了。聊了几句，他?对前途也不是没有打算。……算了我也懒得管你了，爱咋的咋的吧。”


    第115章


    转眼到了八月底, 文琳要返校，小王老师也要回家准备上学了。临走时孩子们都很舍不得, 女孩们围着文琳，央求她经常回来看望她们；男孩子则更喜欢小王老师，纷纷和?他拉勾上吊，说：“王老师，说好了的，你下次一放假就过来，再教我们打球！”


    因为两人都很勤快，除了应付的工资，佳慧又额外给他们都封了红包。文琳转身?就把钱交给了父母, 让他们攒起来，尽快把借大哥大嫂的账还了。小王老师起初还不好意思要，后来便改了口, 说：“姐, 寒假需要老师的话，你提前跟我说, 我再来带课。”


    两个年轻人也即将分别，自然更是难舍难离。离开的前一天?，王若麟和?文琳沿着河边散步, 第一次牵了手。文佳送琳琳去火车站时，小王也去送她, 给琳琳带了一大包零食水果。两人在候车室里坐着，说了半天?话，直到琳琳上车, 王若麟这才和?她挥手告别。


    孩子们也先后上了学。九月一号这天?，佳慧开车送苗苗和?七宝到镇上, 差点依照惯性把车开到幼儿园去。小学门口的人特别多，她远远就把车停下，再一次吩咐七宝，上课要遵守纪律，不能讲小话，下课要记得喝水上厕所等等。小学可不像幼儿园，课堂上纪律严明，她总担心活泼的七宝没办法适应。


    苗苗看出了她的忧虑，忙说：“大妈，不要紧啦，我会照顾妹妹的。”


    “对，记住你在三班哦，找不到教室的话可以让姐姐带你去。”佳慧忙补充了一句。


    “我知道?啦。”七宝有点闷闷不乐。因为她的好朋友端端分在了一班，而刘子健去了城里上学。幼儿园铁三角各奔东西，在电商中心分别那天?，刘子健这个小男子汉甚至还掉了泪，让端端和?七宝也跟着哭了起来。大人们好笑之?余，不得不劝了这个劝那个。秦孃孃也抱怨着说不想?去，然而刘杰已经给儿子在市里学校报了名，还在那边买房装修，样样都准备齐全了，当然不可能因为孩子掉几滴眼泪就更改决定。


    佳慧又给孩子们鼓了鼓劲儿，看着她们下了车，目送两人手牵手进?了校门，才开车去电商中心。一进?公司，燕子就朝她笑，说：“罗总，快去会议室看好东西！”


    就见一楼小会议室的桌子上，塑料袋里放着两只宰杀褪毛的鸡。那鸡跟市场上的鸡不一样，外皮乌漆麻黑，连嘴和?爪子也都是乌黑色。旁边还摆着一筐蛋，也都是青幽幽的。


    佳慧忙问：“这是谁带来的？”


    小路在旁边拍照，笑道?：“媛媛姐带来的，哦也！今天?中午又能打牙祭了。”


    等大家都到会议室参观了生鸡生蛋，玉莲便拿去厨房，把鸡交给蔡孃孃，让她中午清炖了吃。又拿锅煮了几个白水蛋，带进?小会议室，给每个人都发了一颗。大家品尝鸡蛋的时候，媛媛打开投影，开始播放自己做的PPT，介绍乌鸡场的相关情况。


    原来媛媛这段时间逢人就打听本?地物产，便有熟人给她介绍了一位孙老板。孙老板开着一座养鸡场，也在茏山镇附近。一千多亩山上养了几千只乌鸡。这鸡是从外地引进?来的，据说营养价值特别高，平时都在山上刨虫子吃，只喂些苞谷南瓜之?类的粗粮。


    媛媛过去参观时，就见鸡们晚上都栖在树上，清早喂食时，孙老板端着苞谷一敲盆，满山的鸡都跟鸟似的，从树枝上扑着翅膀飞下来，把媛媛看得目瞪口呆。她把拍的照片放出来时，大家看到满屏飞翔的乌鸡，也都笑了起来。


    媛媛去了一趟，把数据都调查得一清二楚。养鸡场每年能产出多少只鸡，每月产蛋量多少，零售多少批发价多少等等。孙老板的乌鸡和?鸡蛋都卖得不便宜，但也不愁销。鸡是包销给几家高档餐馆，蛋也卖得很不错。大家尝了尝白水蛋，都觉得口感确实香醇，一点腥味也没有。


    吃了鸡蛋、听完介绍，每个人都发表了自己的看法。鸡肉的话，目前公司还不具备冷链物流，只能暂时放弃。是否上架鸡蛋几个人意见也不一致。有人觉得可以卖了试试，虽然价格高，但产品品质确实好，肯定也会有受众；也有人认为采购价格太?高，即使有人买，公司也赚不到什么钱。就连媛媛这个选品人都对此没有多少信心。说到最后，大家都将目光看向了佳慧。


    佳慧却沉吟未定，好一会儿才问：“你们平时会买这种蛋吗？”


    玉莲和?小路都摇头，说：“啥家庭啊还敢买这种蛋？市场上的土鸡蛋又不是不能吃！”


    佳慧又问：“那你们想?想?，谁会买这种鸡蛋？”


    “家里特别有钱的呗！”玉莲说：“有些城里人特别注意养生，吃食都挑贵的买。要是他们，肯定舍得买这种原生态的乌鸡蛋。”


    “除了这些人，还有哪些人会买？”佳慧又问。


    “我刚才还在想?，要不要买一筐拿给娘家妹妹吃，她正在坐月子。”燕子忙说：“死?丫头从小就嘴刁，不爱吃肉，专喜欢吃鸡蛋。听说这鸡蛋营养特别高，正好给她补补。”


    “对啊，”佳慧肯定了她的思路，说：“你们看，也不是家里特别有钱的才会买。总有人会有特别需求啊。”


    媛媛受到启发，立刻道?：“我们家珂珂要是爱吃，我肯定也会买！孩子正在长?身?体，多贵的蛋我都舍得。”


    “还有老人、病人什么的，”小路沉吟道?：“咱们这边看望病人也不兴送花，不都送些鸡蛋和?营养品么？”


    “所以不怕贵，就怕贵得没道?理。”佳慧说：“媛媛你根据大家的这些提议写个销售方案。注意咱家的蛋不是卖给大众吃的，是针对部分小众群体。家里的孩子、老人、病人、孕妇什么的，我们的销售群体是这些人。你在销售方案上要体现这一点。我们卖鸡蛋，不光是卖一种食材，更是通过这种食材来解决受众的某类诉求。”


    “好！”媛媛忙在本?子上记下，又说：“从包装上也要体现这个‘贵’字，拿出去送礼也好看！要让人一看就知道?，这几颗蛋肯定很值钱！”


    大家又七嘴八舌出了好多主意，不知不觉中，一个晨会竟然开了近两个小时。当天?中午，蔡孃孃用乌鸡炖了山药，大家尝了鸡肉，又各自痛喝了一大碗鸡汤。鸡肉倒也罢了，那个汤真真是味道?鲜美，连蔡孃孃都问她们从哪里买的，也想?买一只带给家里人尝尝。后来听说这样一只鸡要百来块钱，立刻啧啧道?：“太?贵了！给鸡吃的啥呀卖这么贵？”


    “这是跑山乌鸡，营养价值特别高，”媛媛笑道?：“好多城里人买去给孩子补身?体，吃它长?得高！”


    “哎哟，那是应该贵！”蔡孃孃忙说：“这么好的东西就该给孩子吃，大人吃了也是浪费！”


    媛媛听了越发有了信心。当天?就坐在电脑前，字斟句酌地写了个产品详情介绍，又改了好几稿才交给佳慧看。佳慧略作修改便通过了。媛媛又叫上燕子，兴冲冲地跑去跟孙老板谈判，打算让他把鸡蛋包销给自己，同时争取让他在价格上也略作让步。


    现在公司两个店的生意都逐渐步入正轨，人手已经明显不够了。媛媛和?燕子从第二批培训学员中又挑了三个人，让她们先到公司实习。目前除了佳慧，公司已经有了九个人。佳慧便考虑着，想?让两个网店分开运营。燕子是这一拨人中最出挑的，现在又干劲十足，可以把食品店交由她来负责；小路跟着她和?媛媛干了这么久，各项流程也都十分熟悉了，可以带几个人负责绿植花肥店。媛媛则对两个店的工作居中协调，同时兼管后勤，算是她的副手。


    佳慧琢磨好了，便把几个人先后找来谈话。燕子和?小路听说要她们带团队，都是又兴奋又忐忑。媛媛也没想?到，自己起初只是打零工，竟然打成了经理助理，兴奋之?余，对佳慧狠狠表达了一番感激之?情。第二天?的晨会上，佳慧便宣布了这一决定。


    媛媛是公司元老，燕子脑瓜子活、干什么事情都上手很快，小路做事也很踏实，因此对于?这种安排大家都很服气?。两个网店的运营虽然略有区分，但客服是同一拨人，而且人人都可参与选品，所以日?常合作仍很密切。佳慧又说了些鼓励的话，把大家都鼓动?得干劲满满，对公司未来充满信心。


    公司事务安排完毕，没过几天?，佳慧便接到电话，说江城的房子要验房交房了。这是她买的第二套房，第一套房在今年年初就把钥匙拿到手了。佳慧便搭了文佳的车去火车站，抽空往江城跑了一趟。新?房都是毛坯，也没什么好看的，她在里面各处敲一敲听一听，感觉房屋工程质量没什么问题便签了验收。之?后她又到第一套房子里看了看，给防盗门换了锁，交了今年的物业费。


    从这一年五月开始，江城的房价就跟疯了似的涨了起来，一天?一个价，短短几个月时间，这两套房子每平米就涨了近三千，已经变成了一万多一平。越是涨价，各楼盘里买房的人就越是爆满。佳慧已经先后接到了好几个中介的电话，都在问她要不要卖房。被回绝后也毫不气?馁，纷纷留下联系方式，希望她打算卖房时第一时间联系自己。


    佳慧看了房子，转头就去书城买了些书，又去买了整套的摄影器材。单反设备每年都在更新?，家里的那台相机早就该淘汰了，现在只能留在公司里，给新?来的员工们练练手。接下来她要着手拍摄短视频，当然从摄影到剪辑都要重?新?购置设备。


    买完设备，她又去车市逛了逛。胡春平有辆车扔在香菇厂，冯小河现在都开那辆车出门，家里的旧车就归了佳慧。那车还是他们当年在海市买的二手货，兢兢业业为全家服务了这么久，现在经常会闹点小故障。佳慧偶尔开着往乡下跑，总担心车子会抛锚，所以这次索性买了一辆越野车。越野底盘高，又是四?驱的，路上有个小沟小坎也不用担心过不去。


    然后她开着新?车、带着新?设备回了家。把器材放到漫水桥后，她开车去接七宝和?苗苗，两个孩子从培训班出来，看到新?车都很惊奇，纷纷问：“这车是从哪儿来的呀？”


    “刚买的，”佳慧发出邀请：“要不要上来坐坐？”


    “要！”孩子们争先恐后爬上车后座，在里面东张西望。七宝说：“妈妈，这车高一些！爸爸的车太?矮了！”


    佳慧哈哈大笑，心想?可不能被冯小河听到，不然又要受刺激了。她想?了想?便说：“矮的车才是好车。你看那些跑车都很矮，坐进?去跟坐在地上似的。那样的车贼贵，跑得也贼快。”


    七宝根本?不受影响，说：“我不喜欢跑车，我就喜欢高的车。等我长?大了，也要买那种高高的车。”


    佳慧笑道?：“行啊，等你长?大了要不要去开挖掘机？”


    “要！”七宝连忙点头，骄傲道?：“挖掘机最高了，我就去开挖掘机！”


    苗苗嘲笑妹妹：“挖掘机又不是最高的！想?要坐得高就去开飞机呀，可以飞到天?上去！”


    七宝立刻改变了志向，嚷嚷道?：“那我长?大开飞机！姐姐，你想?坐飞机吗？你肯定想?的对不对？我带你去！我们到云上面去！”


    第116章


    佳慧说过, 他?们?卖的不光是产品，更是解决用户需求的方案, 媛媛把这话牢牢记住了。因此在卖乌鸡蛋时，她设计出了不同套装。比如月子装是一个礼盒里装三十颗乌鸡蛋，外加一瓶枸杞甜酒酿。买回去就能直接做酒酿蛋花汤。


    还有针对白领的养生早茶装，礼盒里除了十六颗鸡蛋，还有?一套精致的玻璃杯和汤匙，再搭配十六个包小袋装的枸杞冰糖。忙碌的早晨，磕一颗乌鸡蛋，搅拌后用开水一冲，再加上冰糖枸杞, 就成了养生早茶。


    除此之外，当然也有?普通套装，盒子里只有三十个鸡蛋的那种。


    然后她跑到纸盒厂, 磨了无数嘴皮, 订制了不同风格的一堆包装盒，拿回来?后大家确定?了其中的几款。燕子和小路也都帮着采购其他?配品。到货之后, 乌鸡场的鸡蛋用大筐运到仓库，电商中心全员上阵，坐在小马扎上, 拿毛巾擦干净每枚鸡蛋壳上的污渍，再分装到各色礼盒里。盒子里还要放上检疫报告和手写后复印的食谱, 表明这是原生态养殖、可生食无菌乌鸡蛋。


    秦孃孃偶尔也会去帮忙，看她们?流水线作业，把平平无奇的乌鸡蛋封装成一看就很贵的礼盒, 不由啧啧称奇：“这到底是卖鸡蛋还是卖盒子呀。”


    “都卖！”佳慧笑道：“人家卖咖啡的店子还卖杯子呢。好多人不喝咖啡，却一点也不影响他?们?跑去买杯子。”


    “对！以前?我?也不信这一套, 这不是买椟还珠么？直到去年我?为?了一个杯子买了一包豆浆，才觉得这里头好多套路！”媛媛也笑着说：“现在轮到咱们?去套路别?人了。”


    “媛姐真厉害！”小路夸她，“咱们?就开了一次会，你就想出了这么多花招！不过我?有?一个疑问，咱们?搞了这么多种花样?，为?什么还要做普通套装？普通装一看就比较便宜，要是我?，我?就会自己买杯子，然后只在店里买鸡蛋。”


    “小路问得好！”媛媛笑嘻嘻地道：“这里又涉及到另一种套路，叫作锚点定?价策略。普通装的鸡蛋贵不贵？单看的话当然也算贵，可是跟月子装、早茶装比起来?算贵吗？一点也不贵！这就叫锚点定?价，懂了没？”


    小路和燕子琢磨了一会儿，都惊诧道：“还真是！原来?咱们?根本不是存心要卖月子套装，只是拿来?当比较的？”


    “也不对，月子套装是我?们?用来?吸引潜在目标用户的，”佳慧补充，“大家看了这个套装，哪怕不买，也会理所当然地认为?这鸡蛋一定?品质很好、营养很高。然后回头一看，店里还有?普通套装，这个便宜，可以尝试着买一下！我?们?要的是这个效果。”


    “太厉害了吧！”玉莲等人都啧舌不已，又问媛媛，“你咋也知道这么多啊？”


    “罗总教?的。”媛媛说：“写方案之前?，她给我?一本书，还翻到定?价那?一章让我?看，里面写的太有?意思了，我?回家看了半夜。”


    “罗总就是对你好！”燕子嗔怪道：“这么好的书怎么不让我?们?也看看？”


    佳慧笑起来?，说：“怪我?咯？那?几本书摆在小会议室里都落了灰，我?每次让你们?看看上面的案例，一个个都说看不进去。这会儿觉得好了？”


    “天哪，谁知道书里也会讲这么有?趣的东西？”小路和燕子也都笑，“回去了我?可要好好看看的！”


    鸡蛋封装了一部分后，佳慧在公主号发?了一条推文，几个微信群也同步推送了产品信息。媛媛提心吊胆地守在电脑前?，就见推文发?出后，下面留言很多，却是很多人都在说太贵，群里也应者寥寥。


    然而没过多久，后台就提示有?人下单了。第一天晚上，普通装就卖了两千多盒，让媛媛感到惊喜的是，月子装也卖出好几百盒，倒是早茶装只卖了几十盒。她这才把心装回了肚子里，又兴冲冲带着人去装鸡蛋去了。


    鸡蛋上架之后，公司里佳慧现在只去半天了，有?时上午去，有?时下午去。在家时她开始摆弄起了新?器材。新?相机拍起照片来?更清晰、更漂亮，拿在手里也更轻便。这个季节，小院里也有?很多花草可以拍。门前?的无尽夏绣球正?在爆第二波花，团团簇簇的花球堆叠得比人还高，粉色紫色蓝色交织在一起，无论在朝雾中还是在夕阳中，看起来?都有?种令人目眩的美；小院的月季也很茂盛，深深浅浅的红色花朵爬满了花架和篱笆；木槿花虽已开到了尾声，但那?堵枝繁叶茂的花墙本身?就很漂亮。还有?铁线莲、牵牛花、长寿花、紫薇花等，全都花期长又皮实好养，在秋天到来?时照样?开得灿烂。


    走出家门，田野里却已是满目秋色。稻谷都结了穗，满地黄澄澄的稻子看着特别?喜人。为?了拍摄不同光线下的田野，佳慧往往天没亮就起床，背着器材出门。清晨的空气清凉又湿润，山谷间弥漫着湿哒哒的雾气。她在家门前?的路上，拍青山和小溪流，拍沾满露水的花草，拍晨雾中的稻田，拍沾满露水的蛛网和朝阳中的花朵，拍完自己都心满意足。


    等太阳升起来?了，她才背上包往家里走。晨雾中的小院落已经人欢狗叫，孩子们?在催促声中吃完早饭，匆忙跟她打?声招呼就往院外跑，冯小河紧随在后，送她们?去上学。狗子也跟在车后面狂奔，把两个姐姐一直送到路口才会回来?。


    奶奶和外婆还在慢慢吃早饭，佳慧洗漱完了，去厨房里陪她们?吃。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慢悠悠的了，连外婆和奶奶都觉得奇怪，问她最近为?什么这么闲。佳慧笑道：“就是觉得这样?慢一点也挺好。”


    奶奶却认为?是她前?段时间累着了，“天天在公司忙一天，回家又熬到深更半夜，是个铁人也磨损了！钱是挣不完的，还是要当心身?体。吃完饭你去补一觉！”


    佳慧乖乖答应了。但等吃完了饭，她却要上楼抓紧时间更新?公主号。每天的时间就那?么多，要更新?账号内容，要整理拍摄的照片和视频素材，下午还要到公司里看看去，不抓紧时间可不行。


    她也觉得，现在是时候招个人了。光自己一个人，目前?运营这个账号都很耗精力，还得管理公司，还得拍摄和剪辑视频号，确实分身?乏术。但是身?处茏山镇，想要招到专业人才却几乎不可能?，谁会愿意到乡下小地方来?？


    佳慧暂时没有?什么好想法。没人的情况下，就只能?自己先干着。好在媛媛这两年进步神速，燕子现在也能?独挡一面了，公司里大可以放手让她们?去干。而且她也并不着急，乡村生活改变了她急燥的性格，既然对以后没有?更好的规划，不如先做好手上的事情。一味贪大求全并不是她的风格。视频能?拍就拍，不能?拍就再往后等一等，到了那?个山头再唱那?首歌也完全来?得及。


    她把素材都传到新?买的电脑里，同时发?了几张照片给叶子君。这几年两人联系虽不算紧密，却时常会相互寄些?东西，叶子君会给她买香水，寄吃食和书本玩具。佳慧也会礼尚往来?，给她邮些?茏山镇物产。双方虽未再见面，感情却比过往更熟络。


    果然叶子君看了照片，又是一阵绝望的羡慕。她从去年就说要过来?玩，转眼一年过去了，还没抽出空来?。佳慧便问她这个十一假期要不要来?，叶子君在那?边沉吟片刻，发?了个凶狠的表情，说：“来?！老娘这次无论如何都要来?！”


    到了假期前?一天，她果然定?了票，截图发?给佳慧。佳慧到点便开车去火车站接人，看到母子俩从站台出来?，依稀想到上一次接人的场景。只是跟上次比，可乐已经长高了好多。


    “七宝妈妈！”小男孩一见她就很有?礼貌地打?招呼，佳慧惊奇道：“哇！这么长时间，你竟然还记得我?！”


    “怎么可能?不记得？”叶子君凑近她小声道：“我?的天哪，在你家抓了一次螃蟹，回去足足炫耀了半年！”


    佳慧哈哈大笑，说：“走，到我?家去！这次带你去采菌子、摘板栗怎么样?？”


    叶子君忙道：“带上我?！我?也要去！”


    三个人上了车，边往家走边聊天。叶子君一路都在骂骂咧咧地抱怨工作，作为?外贸服装的苦逼设计师，她每天的工作就是吵架，跟原料采购的人吵，跟厂家打?版的人吵，跟客户吵……，吵得每天上班如上坟。本来?这次假期经理又让她加班，她直接回了两个字：有?事，然后就订票逃到乡下来?了。


    佳慧也不说话，就笑着听她倾诉。叶子君骂了一路，到茏山镇才气性稍平。等车子拐进紫薇路，她顿时就忘了烦恼，伸长脖子朝窗外看，问：“是不是快到你家了？路边什么时候栽了树？这是紫薇吗？开得好漂亮啊。”


    “苗子还小，今年是头一次开花，”佳慧漫不经心答：“到明年树长高点，会开得更茂盛。”


    叶子君已经迫不及待拿出了手机。跟上次的情况差不多，车停在院墙边，她刚看到繁茂的绣球花，就开始犯花痴，双眼冒星星、完全挪不动腿。佳慧帮她把行李往屋里提，笑道：“怎么还是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明天我?带你去花棚里看看，让你长长见识。”


    叶子君惊喜道：“就是你网店里卖的那?些?花吗？”


    “对，村里好多花棚，让你看个够。”


    叶子君作为?账号最忠实的粉丝，不仅知道佳慧有?两个网店，还经常在上面补货。各种花草买了死死了买。各种吃食也陆续都尝过，甚至连她参加槐花宴的事都略知一二。只恨海市离茏山镇太远，不然她一年非得跑过来?三四趟不可。


    在石墙边、小院里，她走一路拍一路，还摆了各种姿势自拍，背后就是怒放的鲜花。拍完还从相册里挑选若干张，连滤镜都不用加，连发?好几波九宫格，然后才心满意足地上了坡。


    可乐已经被佳慧带到树下，和七宝苗苗见面了。距离上次已经过去太久，三个孩子起初都有?些?客套，但是在七宝和苗苗邀请可乐画画后，气氛很快就融洽了起来?。三妹蹲在前?面充当模特，孩子们?趴在小木桌上，拿着画笔给狗子画肖像。大家一边画，一边看别?人的作品，嘻嘻哈哈点评几句，狗子也跟着笑得合不拢嘴。


    可乐画着狗，还想顺便撸一撸猫，可是刚伸出手来?，在他?旁边假寐的牡丹却伸个懒腰，远远地走开了。七宝忙说：“三妹可以随便摸，牡丹和腊梅不行。”


    “为?什么呀？”可乐好奇地问。


    “猫猫不喜欢别?人摸它，”苗苗说：“它们?夜里要捉老鼠，很忙的，所以白天都在睡觉，没时间陪我?们?玩。”


    可乐眼都瞪圆了，说：“捉老鼠？你们?家的猫还会捉老鼠吗？”


    “当然啦，我?亲眼看到的！”七宝道：“有?天晚上看到腊梅叼了这~么~大~一只老鼠！”


    奶奶笑呵呵地给孩子们?端来?刚切的西瓜，说：“这有?什么？我?们?农村养的猫，都会捉老鼠。”


    “可是我?家的猫咪就不会！”可乐遗憾地盯着廊下睡觉的黄猫道：“这里的猫咪好厉害啊！”


    “你们?城里房子多，老鼠少，猫也没地方捉呀，”外婆解释说：“乡下地方大，猫不仅捉老鼠，还捉蚂蚱呢，……快去洗个手，再来?吃西瓜。”


    三个孩子忙丢下笔去洗手。叶子君拍完照上来?，也跟外婆奶奶打?招呼，奶奶便说：“来?吃西瓜，吃两口咱们?就开饭。是到屋里吃，还是坐到树下吃？”


    “就在树下吃，”叶子君道：“我?早就想坐到这棵树下吃饭了。”


    她进屋洗了把脸，出来?吃着西瓜时，佳慧和外婆就开始往外端菜，七宝和苗苗也进厨房拿碗筷。晚饭是清清爽爽的六个菜一个汤，蒜末炒苋菜、清蒸鸡蛋羹、河虾炒韭菜等摆在木桌上，红是红绿是绿黄是黄，看着就爽心悦目。叶子君忙又摸出手机道：“等等，我?来?先开个光。”


    大家围坐在树下木台上，等她拍完照就开始吃饭。奶奶还很不过意，说：“你大老远来?，我?想着要蒸个肉，佳慧不让，说你也不是外人，就炒几个大家爱吃的菜就行。”


    “这样?最好了奶奶！”叶子君忙说：“千万别?把我?当客人，不然我?会不好意思的。”


    外婆也说：“那?你就随意些?。我?记得上次你说爱吃这个河虾，今天早上特意叫佳慧买了些?。来?，你多吃点。”


    第117章


    叶子君休息一夜, 第二天神清气爽。早上起床时，她发现佳慧竟然已经?买菜回来了。外婆在做早饭, 奶奶则在屋外处理佳慧带回来的?河虾和小?鱼。


    半透明的河虾看起来非常新鲜，小?鱼只有?一指长，被奶奶用一块薄薄的?竹片刮鳞挖腮、挤出内脏。两只猫闻到鱼腥气，都在附近逡巡，连狗也凑过来看热闹。奶奶不时挥手赶开它们，喝斥道：“脏！别过来！”


    叶子君和奶奶一起把小鱼小虾清洗干净，鱼放点盐腌着?，摊在太阳下晾晒。河虾却?要赶紧放进冰箱冷藏。等处理完鱼虾，外婆已经?煮好了现包的小馄饨。孩子们也都陆续起了床, 各自洗漱好，坐到厨房里吃早饭。


    佳慧早上要去一趟公司，便问叶子君是愿意跟着?自己去镇上, 还是就呆在家里。正好叶子君也想看看她的?电商公司, 两人?便带着?三个孩子和一条狗，一起去了茏山镇。车停到公司院子里后, 苗苗呼朋唤狗地到楼上去了，佳慧便领着叶子君去了一楼办公室。


    虽然是假期，公司里却?有?人?来得比她们还早。媛媛正打印订单, 燕子在核对数据。人?人?都专注着?手上的?事情，看到她们进来, 也只笑着?打了声招呼，闲话?几句，便又低头忙活自己的?去了。


    叶子君便对佳慧说：“你去忙你的?, 我自己先到处逛逛。”


    佳慧便自去办公室轧账，叶子君先在一楼转了一圈, 又上了二楼。就见会议室里除了七宝等人?，还坐了另外几个孩子，显然都是楼下的?妈妈们带来的?。孩子们都比较自觉，有?的?埋头写作业，有?的?脱了鞋子坐在图书室的?地垫上看书。鞋子摆在过道上，一双双并排放得整整齐齐。狗子则在会议室和图书室之间无所事事地来回游荡。


    到了这里，竟连可乐都显得乖巧了。他坐在七宝旁边，也掏出带过来的?作业本，埋头写了起来。此举顿时让叶子君大为满意，悄悄盯着?儿子的?身影看了好一会儿。


    楼上除了孩子们，并没有?其他人?。叶子君又去厂区里转悠了一圈。仓库那边有?几个人?在流水线作业，贴单的?贴单，点货的?点货，看起来有?条不紊。旁边有?间球室，里面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叶子君看完后，在广场旁边的?梧桐树下站了好一会儿，望着?那栋朴素的?小?楼若有?所思。


    后来她索性出了电商中心，沿着?小?镇的?街道逛了逛。电商中心门前?的?路不宽，但两边有?许多高大的?法国梧桐。繁茂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浓密的?荫凉。树叶的?缝隙却?闪烁着?明亮的?阳光。路边的?行?人?都慢悠悠的?，不时有?人?停下来，跟对面的?熟人?打招呼。茏山话?不难听懂，叶子君大略听得出来，他们正谈论着?好天气、这个季节的?新鲜蔬菜，以及等会儿要带孙子去哪里玩等等。


    顺着?电商中心门前?的?缓坡走下去，就到了镇子的?主街。一条路的?两边，一边是密集的?居民楼和商铺，另一边是道缓坡，坡下有?河流。河边平坦些的?地方建了小?平台，栽着?柳树和榆树，树下有?老人?打牌拉二胡，也有?孩子在河边嬉戏。


    叶子君已经?很久没有?写生的?欲望了，但是看到明亮的?河流、闲适的?老人?和奔跑的?孩子，以及周遭的?绿色垂柳、蓝天白云，她竟又有?了拿起画笔的?冲动。


    顺着?河走了一会儿，她看到一家?菜场，也走进去逛了逛。一排排摊位上摆着?红辣椒、紫茄子和淡绿的?秋黄瓜，还有?粉黄的?老南瓜和粉绿的?冬瓜、黄中带青的?桔子……，蔬菜的?色彩在这里也仿佛变得格外明快起来了。旁边还有?老人?提着?竹篮，卖山里摘来的?柿子和板栗，看到她蹲下挑选，老人?忙热情地告诉她，柿子拿回去要在袋子里捂几天，最好再?在里面放个苹果，搁几天熟透了，甜柿子便会染上苹果香。


    叶子君便把柿子和板栗各买了一袋，提着?继续往前?走。小?镇不大，看看路边民居和商铺渐渐稀少了，她便顺着?河沿往回走。这边视野更开阔，能看到路对面鳞次栉比的?房屋和簇簇绿树，以及连绵在小?镇周围的?山峰。一大团浓密的?白云在镇子里投下阴影，随着?白云的?浮动，阴影也很快飞走了。


    手上的?东西有?点沉，路上又没有?出租车，叶子君走一段路就歇一会儿，顺便看看树下的?老人?们打牌下棋，大半个小?时后，才步行?回到了电商中心。


    佳慧一见她就说：“这么小?点镇子，竟然逛了这么久？我还担心你迷路了，正准备出去找找呢。”


    叶子君把手里的?柿子和板栗提起来，说：“我在路边买了这个！”


    佳慧接过来看了看，说：“我放到车上去，回家?给你们做栗子蛋糕吃，我也好久没做了。”


    “刚才买的?时候就想做这个！”叶子君欣欣然道：“你那本书我也买了，照片拍得真馋人?！我早就想尝尝了，回去帮你剥板栗！”


    孩子们已经?做完了作业，有?的?去活动室打球，有?的?在小?广场上跑来跑去地逗狗玩。佳慧喊三个孩子上车时，他们都有?些恋恋不舍，直到听说回家?要做栗子蛋糕，才兴奋地跑过来。七宝还对小?珂说：“珂珂，下次我带栗子蛋糕给你吃！”


    到家?后奶奶和外婆正准备炒菜。佳慧把生板栗切一刀，放到水里煮了煮，然后端到树下让叶子君和孩子们剥壳。栗子很多，除了做蛋糕，还烤了一部分。她在每颗栗子上砍上十字刀花，铺在烤盘里，刷上食用油，放到烧热的?面包窑里，十几分钟后又让叶子君端出来刷了一层蜂蜜。


    半坡上弥漫着?烤栗子特有?的?香甜，冯小?河回来后，一上坡就吸鼻子，说：“烤板栗呢？这么香！”


    “妈妈还要做栗子蛋糕！”七宝自豪地告诉她爹。


    冯小?河笑呵呵地道：“哇，那咱们不是又有?口福了？”


    佳慧把调好的?蛋糕糊放进烤箱时，外婆已经?炒好了菜。大家?围坐在树下吃午饭。香香酥酥的?煎小?鱼、肉质饱满的?炒河虾让人?胃口大开。饭桌上大家?随口闲聊，冯小?河便向?叶子君打听服装外贸的?流程，问她是否了解香菇外贸出口需要办理的?资质和手续。叶子君虽然并不清楚，却?正好有?这方面的?朋友，于?是吃完饭，两人?就去屋里打了半天电话?。


    冯小?河这几天特别忙，香菇厂正在生产秋栽棒子，工人?们都没有?假期，更别说他这个老板了。打完电话?，他就提着?一袋烤板栗，边吃边开车回厂里去了。


    等孩子们睡了午觉，戚风蛋糕早就烤好了，佳慧开始做板栗蛋糕的?最后一道工序。剥好的?大半盆熟栗子，被分次倒进破壁机里，加入少许蜂蜜和水，搅打成栗子糊，闻着?格外香甜。再?把淡奶油打发后和栗子糊混合，便成了奶油板栗酱。蛋糕胚脱模后从中切开，把奶油板栗酱夹进蛋糕中间，再?在上面平铺一层，就成了香香甜甜的?栗子蛋糕。


    大人?孩子坐在树下，把一块大蛋糕吃得干干净净。七宝遗憾道：“珂珂和爸爸都没吃到，妈妈，你明天再?做吧，做个大些的?。”


    “没问题，”佳慧说：“明天我多做一个蛋糕，到时大家?都有?份。”


    “栗子蛋糕真好吃，”七宝又打量着?小?手，说：“就是板栗皮太难剥了！”


    她的?手上还残留着?板栗的?黑汁，苗苗和可乐也忙把手伸出来。三双小?黑手，谁也别嫌弃谁。叶子君哈哈大笑，说：“反正手已经?黑了，赶紧趁着?这个机会多剥点才划算嘛。”


    吃完蛋糕，佳慧带他们去了石村南村。孩子们在停车场下了车，苗苗带着?两个小?的?往村里跑，佳慧嘱咐两句，扭头对叶子君道：“让他们玩去，我们到花棚里转转。”


    她们顺着?水泥路走到一户人?家?旁边的?花棚里，三五个村民正在给球菊打包，小?路也在其中。一盆盆球菊长得枝繁叶茂，修剪成球形，球面上密密簇簇都是花苞，看起来非常Q弹。叶子君在棚里赏花，佳慧便跟小?路聊了几句。两人?出来后，又朝姚师傅的?大棚里走。


    姚师傅正在给花草浇水，见到她们忙喊老伴，姚师母迎出来请她们坐，又端来茶水和桔子。过了一会儿，姚师傅浇完水，也出来和佳慧说些生意上的?事情。叶子君便起身，自己到花棚里逛了起来。


    好几座花棚里密密簇簇都是花盆，按片种着?不同品种的?月季和绣球，还有?桂花树，株型小?小?的?一棵，却?已经?有?两颗挂满了花蕊。大棚里弥漫着?浓郁的?桂花香。


    叶子君把每座花棚都看了一遍，还在绣球花棚的?外边看到了很多剪下来的?花朵。她从竹筐里挑了几朵比较新鲜的?花球，穿过石桥，又走进村庄。路边有?高耸的?老槐树，树旁有?整洁的?木台。两个老人?坐在树下，一边择菜一边聊天。


    在她前?面，也有?三五个游客模样的?人?在村里闲逛。沿着?小?路指点石墙和花草。路旁隔几米就摆着?一架老旧的?农具，游客们在一架木制风车边停下来，男主人?念着?牌子上的?说明给同行?的?孩子听。有?村民在树下摆摊，他们还在摊子上买了一袋茶叶和一包葛粉。


    往外走的?时候，女?游客感叹着?村庄的?变化很大，叶子君听到后也不由自豪起来，这座村子建得这么漂亮，也曾有?她的?一份微不足道的?小?小?参与?呢。


    晚上回漫水桥吃完饭，孩子们坐在木台上打牌，佳慧和叶子君在旁边纳凉聊天。闲聊中叶子君问：“佳慧，创业是什么感觉？”


    “就是……”佳慧想了想说：“就是燃烧的?感觉吧。生活忽然变得很热烈、很有?激情了，但光线太强，偶尔也觉得刺眼，遇到挫折也会很疼……，怎么，你也想自己创业吗？”


    叶子君并不想瞒着?她，点头道：“我一直想辞职了干点别的?，现在的?工作太消磨我对生活的?热情了。但是呢我又没想好具体的?方向?，所以很迷茫。”


    她说着?叹了口气，“所以看到你现在干劲满满的?，每天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我真羡慕死了好吗？”


    佳慧看着?她，心里忽然泛起一个大胆的?想法，她问：“如果你放弃了海市的?工作，那你会愿意到茏山镇来生活和工作吗？”


    “当然愿意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喜欢这种缓慢的?、安静的?田园生活！”叶子君向?往了一会儿，转而?看向?可乐：“可是孩子要怎么办啊？”


    男人?都可以舍弃，但对自由的?向?往最终妥协在孩子的?未来上。佳慧笑了起来，说：“实话?告诉你，我想拍视频，需要有?人?跟我一起干。你好好想想吧，如果愿意的?话?，我特别希望你到茏山镇来！”


    第118章


    叶子君在漫水桥边住了五天?, 每天?都很放松。佳慧有?空时，两人就一起给花剪枝、给菜浇水, 或带着孩子们到溪里抓螃蟹捉鱼、到后山采菌子。碰上佳慧没空，她就跟孩子们玩一玩，在樟树下放空大脑发?呆，有?时也和老人们聊聊天。早晨和傍晚的时候，她会顺着门前的路走一走，看看周围的山水，感受植物的气息。


    独自散步时，她经常会问自己，如果在这里住上三五天?, 日子当然舒适惬意，可如果是在这里住三年五年甚至更久呢？如果要在这里工作呢？她会不会立刻就觉得腻味和厌烦？


    答案是什么，或许只有?走到那一步才会知道。只是一想到回海市后, 立刻就要投身繁忙又无趣的工作, 她就陪感压力?，从生理到心?理都感到疲倦和厌恶。两相对比, 留下来、来到茏山镇就变得格外富有吸引力了。


    后来她索性跳过了“到底来不来”这个议题，直接和佳慧讨论起“来之后做什么”。她对一起拍视频这件事并没有信心?。她不会摄像，也不懂那些视频剪辑软件,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PS软件用得很熟练。这样怎么能行？


    但?佳慧不觉得这是什么难题。她认为，相比掌握某个?软件, 审美能力?更重要。学会一个?剪辑软件，花三五个?月就可以?，但?是人的审美能力?却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得到提升。恰好叶子君就是学美术的, 那么多年的专业训练不是白给的，她对光线、色彩和构图有?着近乎直觉的敏感, 这一点看看她随手拍摄的照片就知道了。而摄影器材和PR等剪辑软件只要花点时间上手练一练，佳慧相信她很快就会熟练掌握。


    更何况，最最重要的是，叶子君和她一样，对乡村生活的喜爱是发?自内心?的。她痴迷种花种菜，享受各种美食，喜欢缓慢的、沉静的乡村节奏。哪怕只是无所?事事地坐在樟树下眺望天?空，都能让她的内心?获得片刻宁静。佳慧或许能通过提高?薪酬招聘到一些拍视频的专业人士，他们在技术和审美上也能超过叶子君，但?她却很难找到这么一个?和她有?共同热爱的人了。


    虽然很希望叶子君到茏山镇来，但?佳慧并没有?催促她作出这个?决定。当年她离开海市，是因为背负巨额债务，失去落脚的房屋，从而不得不作出回乡的决定。叶子君可不一样，她在海市住得好好的，有?一份收入丰厚的工作，有?丈夫和孩子。她的家在那里，亲人也在那里。让她来茏山镇，相当于为了某个?并不确定的生活状态而抛弃掉现在的一切。


    第六天?早上，叶子君和可乐要返回海市了。佳慧送他们去火车站，临上车前，叶子君说?：“给我?点时间，我?还要再?考虑考虑。”


    “别着急，慢慢想，”佳慧安慰她：“即使你不能来，也没有?关系。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我?这里随时欢迎你来度假。”


    叶子君朝她笑了笑，牵着可乐的手，和她挥手告别。


    佳慧独自开车回去，路过石桥南村时，停车到姚师傅的花棚里看了看。盆栽的桂花树已经上架了，卖得很不错。小路和姑姑带着三四个?村民?，正在这里打包。佳慧跟大家说?了几句话便准备回家，临走前又被姚师母拉住。姚师母悄悄朝她车上塞了一大袋果冻橙，说?是前段时间女儿?送来的，老两口吃不完，让她带回去吃。


    佳慧把橙子带回去，切了一盘端到树下。孩子们正在拼叶子君带来的乐高?，奶奶和外婆先尝了橙子，都说?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果子，又剥了皮喂给忙碌的孩子们。果冻橙果如其?名，甘甜细腻、汁水丰富，佳慧也吃了好几瓣。洗完手坐在树下，就闻到菜园里飘来阵阵桂花香。


    家里的两棵桂树都开花了，枝干上缀满金色花朵。佳慧吃完橙子，便拿着小竹匾，站到树下摘了很多。她把桂花清洗干净，摊在阳光下晾晒，又找出中秋节没用完的脱皮绿豆，洗净加水后，放到锅里蒸得烂熟。起锅后在绿豆里加点糖，搅拌成?糊状，再?放进平底锅里，用黄油慢慢炒干水汽，直到炒成?了细腻的沙状，才起锅摊开放凉。


    然后她把晒得半干的桂花拌进绿豆沙里，团成?了一个?个?小球。正好七宝和苗苗拼完乐高?，闻到厨房飘出来的香味，都跑进来问做什么好吃的。佳慧找出做月饼的模具，让孩子们帮忙做糕。小姑娘们商量了一会儿?，决定分工合作，七宝把绿豆团放到模具里，由苗苗来压出一块块带花纹的绿豆桂花糕。


    “哇，好漂亮啊！”七宝大加赞赏：“姐姐你压的糕真好看！”


    “你也可以?呀宝儿?，”苗苗压了几块，把模具递给她，“你来试一试。”


    七宝小心?翼翼地压出一块完整的绿豆糕，凑近闻了闻，问：“妈妈，什么时候才能吃？”


    “现在就可以?，”佳慧用盘子装了几块，说?：“端出去跟太太们一块儿?吃吧。”


    做好的绿豆桂花糕被分装成?几大盒，留一盒自家吃，给姚师母和姑姑各拿去一盒，第二天?佳慧又带了一盒去公司，让大家当早茶吃。


    “好香啊，这个?也可以?拿去卖！”几个?人聚在公司里吃糕点时，燕子忍不住建议道：“这个?肯定好卖，市面上卖的绿豆糕油太重了，根本没有?这种好吃！”


    她现在无论吃到什么好东西，都会第一时间想到拿去卖，还会迅速估算一下成?本和利润。那几本营销书籍对她启发?不小，燕子熬夜看完后，又迅速看了第二遍，还写了小半本笔记和心?得体会，日常也能把里面的知识活学活用到工作中。这让其?他人大为佩服，连她自己都半是自嘲半自豪地说?：“要是读高?中有?这么刻苦，清华北大我?都去得！”


    十一假期大家都没怎么休息，电商人是没有?节假日的，除了春节会休息几天?，平时越是放假他们越忙。十一过后，公司里又要提前为筹备双十一作准备了。一连好几天?的晨会上，佳慧都在和大家讨论营销策略，以?便从这场全民?狂欢的大型营销活动中分一杯羹。


    燕子的食品组制定了几种满减规则，小路带领的花店组因为本身利润空间不大，优惠幅度也很小，但?还是准备给会员们发?红包来冲冲销量。之后所?有?人开始点货备货，绿茶粽、绿茶饼、蜂蜜和菌汤包这些平时就卖得比较好的产品，更是要提前和厂家沟通好。


    花肥店那边，也上架了一款新品：香菇厂的发?酵肥。菇厂去年的棒子发?酵后，卖了少部分给附近的几家茶厂和蔬菜种植合作社，大部分都由佳慧包了，准备当作十一月份冲销量的爆款产品。


    整个?电商公司都在忙忙碌碌，在这个?紧要关头，佳慧竟然又作出了一个?决定，她让燕子和小路到另一家电商平台上注册两家店铺，四家店同步运营。


    这家名为拼团网的电商平台今年才刚刚上线，买家可以?在上面邀请朋友亲人一起拼团购物，人数越多越优惠。上辈子佳慧没少在上面买东西，虽然商品经常被诟病为质量差、山寨多，但?是站在电商卖家的角度，多一个?销售平台当然只有?好处没坏处。


    之前的传统电商模式中，要想获取流量，只有?不停付费，开直通车、寻找推广甚至请人刷单等等。正是考虑到这一点，佳慧才会不辞劳苦地运营公主号，然后持续推文朝网店里引入流量。包括她们建粉丝群和会员群也是这个?道理，把精准用户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做好相关服务，是网店非常重要的工作之一。


    当然电商平台也会免费给入驻商家引入流量，在什么情况下引流呢？当然是平台刚刚上线急需扩张的时候啊。只有?首批入驻商家吃到红利、充分感受到钱景，后期才会有?源源不断的商家和用户进入，电商平台才能抢占更多市场份额。


    对于佳慧的决定，媛媛等人并没有?质疑。她们现在对她有?种近乎盲从般的信任，认为她做出任何决策都一定有?她的道理。在为双十一备货的紧张间隙里，电商公司的员工们加班加点地搭建店铺、上架商品，到十月底时，两家店铺都在另一家平台上线。针对不同平台的销售策略，她们在选品和定价方面也作了部分调整。比如拼团网的店铺暂时没上鸡蛋，其?他产品的价格也相对便宜一些。


    上架不久，在他们没有?作出任何推广的情况下，竟然就有?人在店铺里下单了。媛媛和燕子等人欢呼雀跃，都觉得钱景不是一片大好，而是好上加好。


    自从把媛媛等人扶上了马，佳慧现在到公司只作决策，具体操作都由媛媛等人来执行?，她最后检查结果就可以?了。这样就把她的时间节省出来半天?。这半天?她用来干什么呢？她也很忙呀，要写公主号，还要割谷。


    割稻谷的时候，她第一次使用新相机拍摄劳动场景。把相机放到三角架上，对着稻田调好光圈取好景，按下录制后，她就忙忙地跑去割稻子。割一会儿?，再?跑回去停下录制、回放视频。如果满意，就换个?机位景别继续拍，如果不满意，还得调整之后再?来第二遍。


    来回折腾了几次，割谷子的效率慢得不是一点半点，平时两小时就能割好的一块地，现在足足割了半天?。佳慧忍不住心?浮气燥，如果有?人能帮着拍，自己只管埋头割，岂不是爽利得紧？


    稻谷割完后，姑姑和冯小河抽空赶回来，把几块地里的谷子都脱了粒，搬到晒谷坪上晾晒。接下来又要刨红薯、砍玉米杆。这些活儿?不用一天?干完，佳慧也不着急了，在家为公主号内容而头秃的时候，她就跑到地里去干农活。正好劳逸结合，休息一下脑子。每每出一身大汗后，连思路都变得通畅些。


    偶尔孩子们放了学，也会提着篮子来帮忙捡红薯。她在前面挖，两个?孩子跟在后面，从碎土里把红薯扒拉出来。外婆和奶奶则把割好的红薯藤抱到田埂上，大部分留给姑姑喂猪，小部分带回家，切碎了可以?喂鸡。


    姑姑过来拖红薯藤，看到佳慧汗透衣衫，忍不住取笑道：“哎哟，这不是我?们罗总吗？怎么回家了还要刨红薯？”


    奶奶立刻反唇相讥道：“怎么？你们家冯厂长和李经理回家了，不要耕田犁地的吗？”


    姑姑和外婆都哈哈大笑起来，姑姑道：“冯厂长怎么成?我?家的了？明?明?是你家的！”


    佳慧也擦着汗笑，说?：“那你们家苗儿?还是学校中队长呢，胳膊上挂二道杠，人家回家不也在捡红薯吗？”


    姑姑便大声问：“苗儿?，你都是中队长了，和妹妹捡红薯怕别人笑话吗？”


    苗苗抬起头道：“不怕！热爱劳动又不是什么可耻的事！”


    “就是！”七宝也大声道：“我?们才不怕人家笑话！谁要笑我?，我?就说?他！”


    奶奶笑呵呵地道：“看到没有?？在外面当了再?大的官，回到家都得干农活！”


    收完庄稼后，田地晒了几天?，冯小河便抽出一天?空，把姑爹的拖拉机开过来翻田打耖。稻谷晒干了收起来后，晒谷坪上照例又摊了很多晒箕。趁着天?气好，奶奶和外婆赶紧把红薯蒸了一部分做红薯干，又磨碎一部分做了红薯粉，都摊在外面晾晒着。老玉米把外皮编在一起，成?了累垂的长条，挂到了厨房的廊沿下，旁边还挂着一串串红辣椒，红彤彤黄灿灿，看着份外喜人。


    第119章


    双十一的头一天晚上, 大家在食堂吃了晚饭，孩子?们照例上楼写作业, 媛媛燕子?等人则去仓库里理货。八点多钟，冯小车和林芬开车过来，把孩子?们接走。女孩们全都住在漫水桥，让奶奶和外婆代为看管；男孩子?们则被?交给燕子?的婆母。


    对?于这样的集体?住宿生活，孩子?们非常兴奋。漫水桥的家里，女孩们轮流洗完澡，三个住在一楼，两个住在二楼，都躺在床上聊了好一会儿才各自入睡。


    电商中心灯火通明。九点多钟把货物大致清理?一遍后, 佳慧让员工们轮流去休息室睡一会儿，或者去沙发上躺一躺，因?为过了凌晨零点, 基本就别想再睡觉了。媛媛和小路都各找地方休息, 燕子?却睡不着，在沙发上躺了十几分钟又起来, 坐到电脑前回复顾客的咨询去了……


    十二点刚过，双十一大战就拉开帷幕。大家都紧张起来，燕子?每隔两分钟就要看看订单数据, 又赶着去上了趟厕所。媛媛小路则要沉稳得多，小路甚至又抓紧时间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眯了一会儿, 还劝燕子?：“燕姐，注意保存体?力！等会儿有你忙的！”


    最新下?单的提示音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从零点开始, 就一直没停过。打印机开始没完没了地工作。办公室留两名客服，燕子?和小路带着一批人去仓库理?货、包装、贴单扫描, 佳慧要随时把花肥店的情况和杨乐乐那边沟通反馈。媛媛则在办公室和仓库之间来回奔走。所有人都忙了起来。


    隔壁刘杰的公司里，情况也差不多。秋艳等人在办公室应对?顾客的咨询，刘杰则从厂里带了员工来，在仓库理?货发货。就连刘文旺也在仓库里帮忙。凌晨四点多钟，订单量渐渐少?了，佳慧安排大家抓紧时间休息，因?为等到早上八九点钟，她们将会迎来新一波的繁忙。


    大家有的在休息室挤一挤，有的和衣躺到沙发上。媛媛的家离得近，也喊了两个人随她回去小睡片刻。出电商中?心的大门?时，外面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梧桐树的叶子?落在地上，被?风吹得哗啦啦在地上飞。


    几个女人也不害怕，在寂静的街道上边走边叽叽喳喳地说笑。到了媛媛家，都只简单洗漱一下?就上床了。也只睡了不到三小时，便都起来了，其他人先?去公司，媛媛则到早点摊上买了几大袋油条豆浆，赶过去时，留宿电商中?心的几个人早就开始干活了。


    “怎么样怎么样？”她把油条豆浆分发到每个人的桌上，忙忙地问。


    “形势一片大好！”虽然只睡了两三个小时，玉莲的脸上却丝毫不见倦色，依然神采奕奕。


    媛媛招呼大家吃早点，又拿了油条豆浆跑到旁边仓库。这时文佳那边揽货的车也开过来了。佳慧和刘杰正在清点快递数目，媛媛忙也丢下?早点，先?帮着大家把包裹朝车上搬运。


    为了应对?双十一，文佳把林芬的弟弟弟妹都叫过来帮忙，又临时招了两个人。一车货运走后，第二辆车紧接着又开了进来。等发完两车货，仓库这边的几个人才有空去吃早饭。油条早就凉了，也没人嫌弃，都狼吞虎咽地吃完了，擦擦手又去理?货。


    中?午蔡孃孃做好了饭，喊了两三遍，办公室和仓库的人才急急忙忙跑去食堂。小路带着两个人在石桥南村打包，中?午干脆就没回来。大家性子?都急，吃饭也像打仗，十来分钟就都吃好干活儿去了。只有佳慧留下?来吩咐了蔡孃孃几句，让她晚上除了准备晚餐，还要买点宵夜的材料放到厨房里。


    蔡孃孃知道她们晚上又要加班，晚饭便汤汤水水准备了一大桌。孩子?们也不用去接，都是自己从学校回来的，照例是大人一桌，孩子?一桌。大人那一桌早早吃完饭就各自走了，孩子?们却是一边说笑一边吃饭喝汤。吃完饭便有几个孩子?帮蔡孃孃收拾餐桌，然后中?队长苗苗把大家都喊去楼上写作业去了。


    到九点钟，冯小河和姑爹开车过来，把孩子?们分别接走，依旧是像昨天那样，一拨孩子?住石桥南村，一拨孩子?住漫水桥。只要孩子?有人照顾，电商中?心的妈妈们便没有后顾之忧，才能毫无牵绊地扑到工作上。


    晚上十一点多钟，佳慧从仓库出来，到食堂去看了看。橱柜里放着蔡孃孃准备的米酒和鸡蛋，她便打开火，做了一大锅酒酿鸡蛋。一碗碗盛好后放在木托盘里，端去了办公室，还给刘杰那边也端了好几碗。燕子?等人熬了一天一夜，个个都很困倦，吃了宵夜，这才又打起精神，继续整理?订单、理?货打包贴单等等。


    汹涌的订单一直持续到双十一的夜里。十二点过后才渐渐少?了。凌晨两点后，佳慧让大家都回家睡觉去。接连熬了一天两晚，谁受得了？只有休息好了才能更好地工作嘛。


    但是小路和燕子?两个工作狂却不想睡，也睡不着。积压的订单要赶紧理?货发货，仓库的货物要和厂家沟通、及时补货……，要干的活儿还有一大堆呢，于是她俩说：“你先?去睡，我们等会儿再说。”


    “太晚了头脑不清醒，容易出错，”佳慧说：“赶紧睡一会儿再去忙，你俩不去睡，别人也睡不成！”


    听她这么说，几个人才分头去睡觉了。燕子?就在休息室的床上和衣而卧，小路依旧住到媛媛家去。佳慧开车送玉莲等人回石桥南村，等赶回漫水桥时，都已经凌晨三点多了。


    她草草洗了个澡爬上床，就听睡在里面的冯小河似乎嘀咕了一声。佳慧也没理?会，往被?子?里一缩，就跟昏迷了似的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她被?楼下?开车的动静惊醒了，原来孩子?们已经都吃好早饭，被?冯小河送去学校了。佳慧慢慢起了床，洗漱后去了厨房。奶奶和外婆正给她盛早饭，是她最爱吃的青菜粥和煎豇豆饼。佳慧慢慢吃完一碗粥，用饭盒装了很多饼，又开车去了电商中?心。


    她是公司里到得最迟的一个。除了办公室的两个客服，公司里的人分成了两拨，燕子?带几个人在仓库理?货贴单，小路带另几个人到石桥南村包装发货。


    双十一累积的订单，都在当天或第二天紧赶慢赶地发了货。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大家也都忙着处理?新增订单，及时补充货物。人人都很忙，也都很兴奋。等双十一的热浪和后续影响渐渐消退后，佳慧让大家轮流休息了两天。也没人出去玩，都在家里补觉。


    到十一月底发工资时，不仅人人都有奖金，佳慧还从蜂蜜的利润中?拨出几千块钱发给了燕子?，又从鸡蛋的利润中?拨了几千块钱发给媛媛。这两人开心得不得了，当天就买回了一大堆水果零食，拿到办公室请大家一起吃。


    双十一过去了上十天，文佳和林芬的快递点仍然忙得一塌糊涂。每天都在揽货和投递，刚把双十一的热度忙过去了，紧接着又迎来一波退货潮。等快递点逐渐恢复了正常营业秩序，佳慧才听姑姑说，林芬差点把刚怀的孩子?都给忙没了。


    原来前段时间林芬就觉得身体?有些不适，食欲减退，不时犯困。本想去医院看看的，忙起来了谁还顾不上？直到有天早上她开始呕吐，这才急急地去卫生院看了看，结果一查才发现是怀孕了。


    姑姑和姑爹喜得不知怎么才好，都叫她在家休息，安心养胎。怀着身子?的人还熬了几个夜，需要养一养补回来才好。林芬却闲不住，还说：“妈，哪里就那么娇气了？店里那么忙，我在家睡着也不安心。”


    她不听劝，凡事都要亲力亲为，又到店里去登记快递、分拣包裹，谁知两天后就发现下?腹有些坠涨，晚上还落了红。林芬这才慌了，忙忙地又去了卫生院。医生把她说了一顿，让她再观察观察，她这才不敢逞强，在家足足地躺了几天。


    姑姑也不出去打包干活了，每天在家不是炖排骨就是煮鱼汤，想方设法让林芬多吃点。林芬连睡了好几晚好觉，这才觉得元气恢复了些。


    奶奶和外婆听说了这件事，也都惦记得不得了。姑爹便把老?人和孩子?都接了过去。傍晚佳慧从电商中?心回来，也开车去了石桥南村。到姑姑家后，就见姑姑和外婆正在烧汤做饭，奶奶和两个孩子?在林芬房里，林芬坐在床上，气色看着倒是不错。


    佳慧便把提来的营养品和药品放到床头柜上，说：“这是买的叶酸，孕期每天吃一点。每天再喝两杯奶粉，好好补补钙。现在身体?感觉好些了么？吃饭怎么样？能吃得进去么？”


    林芬忙道了谢，她连着休息了几天，身体?已经好多了。就只食欲还是不佳，幸好外婆和奶奶带来两罐泡萝卜，酸酸辣辣很开胃，配那个她倒能吃下?去一碗饭。


    佳慧便笑，说：“你也是个要钱不要命的，自己有了身孕都不知道？还敢跟文佳一起熬夜！”


    林芬也笑，说：“妈和外婆也都骂我不懂事。我是看店里事情多，文佳一人忙不过来，我弟和弟妹又才上手，不放心他们。我想着左右不过十来天，等忙过了这阵子?我再歇歇也来得及。”


    苗苗偎在旁边问：“妈妈，你肚子?里的是个弟弟还是妹妹？”


    “那谁知道？要等生出来才会知道呢，”林芬问两个孩子?：“你们俩喜欢弟弟还是喜欢妹妹？”


    “我都喜欢！”苗苗答完又问七宝：“宝儿，你呢？”


    “我也是！”七宝赶紧说，又问：“二孃，小宝宝什么时候才能生出来？”


    “那还要等八九个月呢，”林芬笑着看看佳慧，说：“这么喜欢，赶明儿叫你爸妈也给你生一个呗！”


    “爸爸说了，他不能生，”七宝叹气道：“他的肚子?只能长肥肉！”


    屋里人都哈哈大笑起来，苗苗忙悄悄告诉七宝，只有妈妈才能生宝宝，爸爸不能生。七宝恍然大悟，对?佳慧说：“那妈妈你也生一个吧，你和孃孃两人，一个生弟弟，一个生妹妹，多好呀！”


    奶奶忙也在旁边帮腔，说：“以前你们住在城里，只准生一个，也就算了。现在都回到乡里来了，国家允许生二胎，你和小河再要一个多好！”


    “哎呀，忙都忙不过来，哪有时间生孩子?？”佳慧说完转身就走，到灶下?看姑姑做饭去了。


    晚上回到漫水桥，她洗澡后窝在床上看书，没多久冯小河也上楼了。他去卫生间洗漱后，回来朝佳慧挑眉，说：“老?婆，要不我们也来造小人吧？”


    “造个屁！”佳慧眼也不抬地道：“有一个七宝就够烦人的了，生啥呀生！”


    冯小河立刻瞪她，道：“我姑娘怎么烦人了？天底下?最可爱的小孩就数她了！”


    “那是她还没到青春期！”佳慧道：“到时候你就看吧，再听话的孩子?都磨人！反正我不生，想生你自己生去！”


    冯小河愤愤地上了床，说：“我要是一个人能生，我还用求你！”


    佳慧想了想，合上书说：“对?了，我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哼！”冯小河翻过身背对?着她，说：“你也有求我的时候？不帮！”


    第120章


    叶子君从茏山镇回去后, 虽然一直没有下定决定和佳慧合作，但最近两人聊天?特别?频繁, 时常会说到视频的拍摄内容。当佳慧说，视频就是拍摄山村人家的生活日常，包括种地、养花、做饭、吃饭等等。叶子君一边十分相往，一边却又产生怀疑，问：“这些拍出来会有人看吗？”


    “你会喜欢看吗？”佳慧反问她。


    “我当然喜欢啊，可我又不能代表普罗大众！”


    “你和我都喜欢就好了，”佳慧劝她不要想那么多，“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人，要相信一定有人跟我们有同样的爱好。只要发自热爱地去做一件事, 总会有所收获的。”


    每次跟叶子君聊完，佳慧就在?考虑，如果真?开始拍摄视频, 工作室要放在?哪里。她们需要策划、拍摄和剪辑的场所。漫水桥边现在?花木扶苏, 拍出来很美，所以到时她们会在?这里取一些景, 但工作室一定不能放到自己?家，对家人的打扰太严重?了。可是也不能离自家太远，不然每天?的来往很不方便。


    她比较了茏山镇和石桥南村等好几个地方, 最终觉得胡爹爹的那所房子比较理想。那个四合院跟自家房子有点距离，却又离得很近。胡爹爹老两口到城里以后, 就一直没再?回来过，老房屋日渐衰朽。如果他愿意把房子转让给自己?，岂不是正好？


    佳慧越想越觉得这个方法可行。隔壁的几间房屋改装过后, 叶子君甚至可以就住在?那边。除了搭建工作室和拍摄场地，有多余的房间也可以都装修出来, 这样?她们有什么亲朋好友过来了，也都可以住到那边，相当于是她们俩的一个小小的客栈。


    但她和胡爹爹这家人不熟，除了那一年送胡爹爹去医院，就没再?跟他们一家人打过交道，贸贸然开口，倘若被人拒绝了，那时倒难以回转。反而是冯小河这几年频繁进城卖香菇或办事，偶尔也会奉奶奶之命，去看望胡爹爹老两口，顺便送点土特产之类的。不如让他帮忙打听一下，就说自己?有亲戚想买房，探一探胡家人的意思。实?在?不行，自己?也好另找他处。


    冯小河听佳慧说明事情缘由?，嘴上横叽叽地说坚决不帮这个忙，还告诉她：“人家祖宅怎么可能卖给你？老胡家也不是差那几个钱的人家！”但是第?二?天?早上他出门跑步时，还是特意转到隔壁四合院那儿，围着走了好几圈。


    房屋和地里的庄稼都是一样?的，非得有人精心打扫修缮，才会越住越齐整。胡家祖宅因为好几年没人住了，处处一片荒废。晒谷坪上的泥地早就开裂了，门前的草长得有一尺多深，这还是佳慧和奶奶她们每年都帮忙除一次草，才有现在?的样?子，不然杂草早就让人无处下脚了。冯小河顺着院门的门缝朝里往，就见院子的地砖缝里也长满杂草，仔细观察，厨房的屋顶也塌了一块。他掏出手机，把这些场景都拍了下来，发给了胡爹爹的孙子胡弘扬。


    胡弘扬因为跟他吃过一回饭，彼此还算熟悉。很快就回了条短信：我靠，怎么看着跟鬼宅似的！


    老一辈人对祖宅往往感?情深厚、难舍难离，但胡弘扬自小在?城里长大，对乡间老屋的感?情十分淡薄。如果想买房，就只能从他下手，让他来帮忙做做工作。


    于是冯小河说：“我老婆那边有家亲戚，想搬过来挨着我们住。帮忙问问老宅转不转？转的话我让老婆把门前杂草割一割，拍几张照片发给别?人看看。”


    不出他所料，胡弘扬回道：“这事儿我当不了家，得回去给老爷子商量。”


    没有一口回绝，便不是完全没希望。冯小河便托他从中说和，又聊了几句闲话，约了有空一起吃饭，这才回家去了。过了好几天?，他才又跟胡弘扬联系，问胡弘扬商量得怎么样?了。


    胡弘扬便发牢骚，说两个老人不肯卖。他爷爷人都半瘫了，还惦记着想回乡下去。冯小河便说：“这边厨房一塌一漏，里面旧家什和灶肯定要不成了。要不我找两个人帮你把屋顶修修？”


    胡弘扬又不耐烦修，况且修房这种大事，哪有委托邻居的？他老爸那么忙，到时还不是要他亲自回去一趟？他城里呆着不舒服么？非得回去风吹日晒地当监工？


    他便说：“算了算了，这房子修一趟都不值得！我爷都那个样?儿了，还真?能回去住？我再?跟我姑妈说说，让她来做工作。我爷奶都肯听她的，等我消息啊！”


    然后过了几天?，胡弘扬便告诉他，连房子带地，30万块钱看你亲戚要不要。


    这价钱别?说买村里的房，就算到茏山镇买房都可以。冯小河暗自觉得价格高，但也不好直接表态，而是告诉了佳慧。谁知佳慧大喜过望，一口就答应了，还说：“我把钱转你，你好人做到底，给我把手续都帮忙办了吧！”


    “我发现你现在?跟个暴发户似的，哪有答应得这么急的？”冯小河瞪她，“你多少也跟人还还价啊，不然胡弘扬肯定觉得自己?卖亏了。他要是反悔我可不管啊！”


    佳慧哈哈大笑，说：“好好好，冯厂长你帮忙当家就行，30万以内我都能接受。”


    于是冯小河第?二?天?早上出去跑步，顺便带着镰刀，把隔壁房子前头的杂草都割了，冯小河拍了张照片给胡弘扬看。没有了杂草，从外面看老房子便没那么荒芜了。胡弘扬很满意，连忙对他表示感?谢。冯小河表示要把照片发给亲戚看，后来又跟他讲价，说别?人最多只肯出25万，不能再?高了。他们买过来还要花大气?力装修，手头没那么多钱。


    几番讨价还价后，最终以26万元成交。佳慧开心得朝冯小河脸上撮了一口，冯小河翻个白眼说：“就用?嘴谢我？”


    佳慧想了想，说：“要不然，我给冯厂长买台车吧？贵的买不起，二?三十万的您看得上眼吗？”


    冯小河这回是真?吃了一惊，说：“出手这么大方，罗总，看来今年真?赚了不少啊。”


    “倒也不是，”佳慧笑眯眯地道：“主?要是对您的感?激之情无以言表。”


    冯小河呵呵笑了起来，说：“你我二?人结为异姓兄弟十几年，倒也不必如此客气?！”


    第?二?天?佳慧便去隔壁，又围着房前屋后看了一圈。房屋前院后场都很宽敞，主?屋是一栋大平房，有楼梯通往屋顶阳台。平房的左边是厨房，右边是两间宽敞的杂物房。一道院墙把厨房和杂物房连了起来。


    房屋的前面有宽敞的晒谷坪，旁边是菜园和一块田。屋后有一大片竹林，厨房后边还有一口大水塘，里面长满了杂草，春夏季节，冯小河偶尔会带七宝和苗苗过来钓虾。


    她一边看，一边拍了很多照片，然后发给叶子君，问：“把这个地方改建成工作室，怎么样?？”


    叶子君估计正在?忙工作，并没有立刻回复。约摸过了一个多小时，佳慧才收到了她的狂轰乱炸。她打开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什么？！！！这么快就把工作室的地方都找好了？！！”


    “这不就是你家隔壁的那幢房子吗？”


    “天?啊，好古朴的房屋！好清幽的竹林！啊啊啊啊这个房屋长在?了我的审美点上！”


    “前面还有那么宽的地方，得种多少花草植物啊啊啊啊！”


    ……


    佳慧淡定答：“这房子现在?是我的了。快帮我想想，要怎么改建！”


    如果说叶子君之前一直在?纠结、在?挣扎，还无法真?正下定决定，那么在?看到照片的那一刻，她的纠结和犹豫终于烟消云散。晚上回家她就把辞职的想法告诉了丈夫。让她没想到的是，她老公刘黎山并没有强烈反对，反而说：“你想辞就辞吧，我看你上个班跟上刑似的，天?天?痛苦得要死。你不高兴，全家人都轻松不起来。如果辞职能让你开心点，那就换份工作吧。”


    叶子君这才意识到，工作带给她的负能量已经影响到了家人。可这一次，她不光是想辞职，还想住到遥远的乡下去啊，她便试探着问：“如果我的新工作离这里很远，收入还不稳定，你也能接受吗？”


    “你是不是都找好工作了？”刘黎山叹着气?说：“我要是说不接受，你能接受吗？”


    叶子君便把到茏山镇拍视频的打算告诉了他。刘黎山说：“你想好了就去干吧，我让爸妈过来帮忙带带孩子。这一两年就当你给自己?放了个长假。”


    既然她老公都对她辞职没什么意见，叶子君便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自己?的父母，不料却遭到了母亲的剧烈反对。她妈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年轻时上山下乡当知青，费尽千辛万苦才脱离农村回了城，到了女儿这一代，竟然好好的工作不干了，又要往乡下跑。乡下又脏又穷又累，到底有什么好的？


    再?说了，她往乡下一走了之，孩子呢？丈夫呢？好好的一个家难道也不要了么？


    她妈气?得血压都高了，发狠说要是她敢辞职跑那么远，就断绝母女关系，权当自己?没生这个女儿。叶子君跟她妈抗争了大半个月，吵了好几次架，吵到后来还翻起了旧账，叶子君说大学挑专业和毕业找工作全都是她父母的主?意，丝毫没听自己?的意见；她妈则说叶子君从小就娇气?，想一出是一出，去了乡下不出两月就得灰溜溜回来。后来两都气?得不想理对方，还是她爸说：“她想去就让她去吧，那地方要是真?的又脏又穷，你女儿也不是傻子，自然呆一段时间就回来了。”


    于是叶子君决定年底就提交辞呈。虽然还需要再?在?公司呆一段时间，但现在?工作之余，她会在?电脑上查资料、找案例，想象着她们要把工作室装修成什么样?子，一腔激情之下，连曾经讨厌的同事和让人厌烦的工作也不是那么让人难以忍受了。


    她甚至提前打听了一个视频剪辑班，开始学习拍摄和视频剪辑。这年头视频剪辑还没有普及开来，所以她只找到了一个价格死贵的培训班，为期两周，教人拍广告。既然抱着辞职的打算，她也就不用?再?理会主?管的冷脸，连休几天?假，天?天?去培训班上课，初步熟悉了基本的拍摄技巧，还下载PR剪辑软件练习了几次。


    余下的时候里，她每天?都和佳慧沟通旧房改造计划，两人晚上打电话时，能连说两三个小时，都聊得眉飞色舞。这跟她以前打电话时苦大仇深的表情截然不同，连刘黎山都有点吃醋，问她怎么会和佳慧有这么多话题可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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