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道已经许久未曾出鞘了,至少有二十年,就连殷无虞覆灭八方宗上下之时,也未曾使用过他。
他感受着久违的风里,都夹杂着自由的气息,剑身随之颤抖嗡鸣。
山崖上,二人身影消失。
雾渺峰,亲传弟子屋中,一蓝紫色衣袍的男子感受到自己法器的剑阵启动,收下巴露出一个期待的笑容:“沈玉黎,你能活着自三千芥子中活着出来的话,再来与我算账吧。”
——
悬崖下,沈玉黎在跌落的那一刻,这种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激发了她求生的欲.望,她拔出腰间的剑刃,将其插在峭壁之间。
剑刃换过凹凸不平的石头之间时,擦出一片火星子。
她尝试了好几次,才将剑刃插入其中。
也幸亏这三年被雷劈了两三百次,她才能自慌乱之中拔剑。
她靠着右臂悬挂在悬崖之间,整条手臂几乎麻木。
做完这些,她已满头大汗,甚至不敢低头去看脚下的场景,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只能竭力保持着自己理智,以免太过慌张继续下落。
她只希望沉鱼在看她坠崖时能快写去禀告门中长老,来搭救她。
下一刻,她见了一抹雪青色的身影,她倒抽了一口气,露出个茫然的表情,似呆头鹅一般:“沉鱼……你……这……”
因为太过震惊,她都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
殷无虞脸上的表情丝毫未变,哪怕如此危难之际,他也似闲庭信步一般的御剑来到她身侧——
然后像来的时候一样领住了她后背的衣裳,像拎鹅一样将她提在手中,悠然自在的开口:“御剑。”
沈玉黎被他提着,身子已然恢复轻盈,风刮得她脸蛋生疼,她还是目瞪口呆,手臂一片麻木。
这万丈深渊之中,她的金大.腿半分担忧也无,好似是带她来旅游观光,像随手攀折了一枝花一般将她从阎王爷那里提溜出来了。
但震惊之余,她还是乖乖的御剑,跟在殷无虞身后。
她那勉强菜之又菜的技术,在这悬崖之中,摇摇欲坠。
殷无虞见她煞白的脸色,挑眉。
下一刻,他的剑原地消失,凌空而来,落在她剑刃之后,在她耳畔开口:“别怕。”
重获自由不到一刻的扶道:“……”
沈玉黎:“……!!”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修为强大到超越金丹,明明能可以凌空,来的时候还要踩在她的剑上啊!!
沈玉黎不知道的是,元婴之上,天赋过人之人才能做到不凭借外物凌空而行。
殷无虞就在她身后,看着她御剑,偶尔指点几句方向。
一炷香后,二人看到峭壁之上斜斜的长了一颗旁逸斜出的松柏,顺着松柏,二人找到了一处洞穴,可稍作休整。
脚踏上地面的那一刻,沈玉黎似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一般,双.腿险些跪在地上:“多谢沉鱼道友救我狗命,救命之恩,难以报答,我……”
殷无虞压下微挑的眉梢,并不在意。
他并不需要一个筑基的废物能帮他做什么。
悬崖深不见底,到这个山洞口的时候俨然已经没有多少光照了,峭壁两侧覆满了青苔,山洞之内稍微深入几许就是漆黑一片,唯有洞口边上还有微光。
借着洞口的微光,沈玉黎看见岩壁上开了一些橙黄色的花,散发着淡淡的微光,但再往里面几许,便是伸手不见五指。尘泥常年不见阳光,地上的杂草丛生,爬满了小虫。
外面是橙色灵花摇曳,显示出几分生机,交界之处便是蜘蛛蝎子,再往里,还不知道会有什么。
而明明是这等诡异的场景,她却忍不住的想往里面在走一走。
明明小说里,主角遇到危险是一定会触发小副本的。而主角总是面对挫折从不放弃,甚至总会好奇的去触发。
想到这,沈玉黎看向殷无虞,只见他神色淡淡,丝毫不为所动。
沈玉黎想起自己的任务,帮助天命女主打败魔尊,拯救世界,于是她开口暗示:“沉鱼,我们要往里看看吗?说不定……能找到些什么……”
却不想,殷无虞扫了她一样,似笑非笑说道:“人心不足蛇吞象,必生事端,你自悬崖下跌落还没明白?”
沈玉黎沉思:确实是这样!!要不是她掉以轻心,怎么会落到这里,险些小命都没了!
想到这,她深表同意,开口:“那我们这就想办法出去,离这里远点!”
书里头机缘都是主角的,与她这种在疏离一笔带过的角色毫无关系,既然女主都不想一探究竟,她何必咸吃萝卜淡操心呢?跟着一起摆烂,抱紧金大.腿就好了。
她深知要安分守己,所以想欠一下摘花的手都安分了下来。
她探头去看外面,却见悬崖之下不知何时起了大雾,三寸之外,皆是茫茫一片,而因为此刻已接近傍晚,外面的天色也已昏沉,视线不明,大风愈起,不利御剑。
想到这,她甚至在猜,这是不是老天爷为了留住女主,让她发现天材地宝的设定。
转头之时,殷无虞已然寻了个地方打座,调养生息。
然而洞内的光线越来越少,她只得捡起洞口的枯枝,生了个火。今天一整天的惊心动魄,她筋疲力竭,没过多久,便抱着膝盖睡着了。
火光在她眼底摇晃,她睡得香甜,就连那些小蝎子在她三寸之外盘旋也不顾。脸侧细碎的发丝粘在她脸上,发间隐约还有枯草落叶。
殷无虞从没见过这种随便一个地方抱着膝盖就能入睡的人,倒是多打量了几分,打量之下,发现她是真的睡得很沉。
他闭上眼,揉捏前额,若是八方宗派这么一个人作为底牌来杀了他……那真是活该八方宗灭门。她好像真的对自己并无加害之心,甚至连世间罕见的婆娑果都给了他。
他一时竟分不清,此人是太会伪装,还是真的愚蠢。
沈玉黎倚靠的墙壁乃是一片蚀骨妖藤,见她熟睡,此刻已经缓缓攀上了她的脚踝,想将其缠绕。而那些鲜亮的黄花都是蚀骨妖藤的伪装,币是为了引人观看。
一旦被蚀骨妖藤缠绕上一个时辰,便会化作血水,其名由此而来。
但殷无虞的视线落下,只是冷冷扫了一眼,那些蚀骨藤蔓像是被火燎了一般,迅速收回,连三寸之外的蝎子,都狼狈匆忙的往洞穴深处跑去。
连他自己也没察觉到,便是这么一息,他对沈玉黎的防备之心已然消去几分。
这满洞穴内的不寻常之处,殷无虞都看在眼中,只是他并不想干预——这些事情,与他何干?
沈玉黎依旧在熟睡,只是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次日,天亮了,沈玉黎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摸了摸自己身侧仍在的灵剑和完好的四肢,探头问对面的殷无虞:“沉鱼,我们回去吗?”
殷无虞微微颔首。
外头天光大亮,已是白昼,视线清晰,可以御剑归去。
沈玉黎连忙起来,将火堆熄灭,准备御剑。
但一阵罡风猛地打来,将那堆篝火吹的乱七八糟,灰烬也纷纷扬扬。洞穴内的花叶被打的七零八落,视线中,殷无虞雪青色的衣袖也被吹的猎猎作响,她下意识的想往殷无虞身边跑,但罡风之剧烈,将她裹挟其中,直直的刮入洞内!
眼前人猝然消失,殷无虞眯眼,提剑:“敢动我的人?”
旋即准备往洞内追。
但在触及昨日蝎子所在的地方,像是隔了一层屏障,如何也穿不透,越不过去。
殷无虞汇聚灵力,欲撕裂结界。
——
沈玉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弄进来的,但她感觉自己像是被绑架了!
她脑子里只有一句:绑她做什么,天命女主在边上啊!!
洞内什么也看不清,伸手不见五指,但依稀听得见水滴下来的声音,在什么也看不见的地方,任何一点我微小的声音都会无限放大人心中的恐惧。
想到这,沈玉黎自储物囊中取出了一个火折子,又取出一个火把,将其打开。
这是她自穿书以来,第一天就囤在储物囊中的,她觉得她总有一日会用的到。
火把点燃的时候,洞内亮了不少,她看见潮湿的洞穴内,洞顶的钟乳石都已经长的很长,显然,这个洞有年头了。
再往前走了几步,她心中的防备不知不觉竟然卸下不少,好似她对这里,有莫名的熟悉。而此事她也看清了,洞口最深处,好像有一个模糊的人影。
此等诡异的现象,如果换做之前,她肯定已经能吓哭了,出现在这里的人,肯定已经……
那个身影看不清男女性别,男女老少,都看不清,只是呈现打座的姿势在原地。
她猜到了,于是,极为恭敬的原地跪下磕了个头:“晚辈沈玉黎,被罡风裹挟来此,无意叨扰,前辈莫怪。”
下一刻,她自储物囊中取出一个碗,接着……还有一沓纸钱,像在原身亡母坟前一般,恭敬的烧纸。
死者为大,唯物主义的沈玉黎在穿书之前并不信这些,而现在,穿书之后,她秉持敬畏之心。
她一抬头,却正好看见,那位作古的前辈……缓缓抬起了头。
沈玉黎:“……”
她的手控制不住的抖了抖,又多加了一沓纸钱。
纸钱被火舌舔舐,发出燃烧的味道,沈玉黎背后已是大汗淋漓,随即握紧了剑,准备随时出鞘,这叫——先礼后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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