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第121章


    “还真是瓦特了。”


    盛欢睁开眼, 耳畔空洞且沉寂。高空的风鼓舞,冰雪难融,将他的鼻尖冻的通红, 他却没什么知觉。一种难言的钝感在他的颅脑内无限膨胀,吞噬了他的情绪和思绪,好像须臾回归至宇宙爆炸的伊始,那里什么都没有,空间与世间皆静止。


    大脑像个□□废的CPU,半点无法运转, 他记不起来方才发生了什么,甚至想不起来这里是什么地方, 更毋庸提接下来的行径,直过了很久很久, 他才依稀能听见人工智脑晨钟暮鼓般的声音响起。


    “检测Master精神值79673暴走警告, 暴走警告, 检测Master精神值87523暴走警告!暴走警告!”


    这声音闷闷的, 离得超远, 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防水膜, 盛欢甚至听不清楚中间的一些字眼,他沉重的呼吸着,半点没有注意到自背后寸寸升腾起的黑色阴霾。


    盛欢的表情有些木讷。


    待他回眸, 瞳孔中已经倒映出了那颗传说中撕裂大地喷射岩浆的巨兽的全貌。


    这可怕的异兽通体金红色, 每一片岩石般的鳞甲都在随着他的呼吸而微微开合,流动的岩浆从鳞片的缝隙中狂涌出来, 像是蛋糕的淋面, 他拥有蟒蛇般粗长的身躯, 遮天蔽日, 却没有足,无法想象它究竟是如何破地而出,又盘桓于这摩天的巨楼之上!


    雨雪的力量在地狱岩古龙本尊面前显得羸弱,还未触及便被气化了,岩浆浇在大楼的钢筋混凝土上,将归整的建筑寸寸瓦解,失去了本来的形态,高楼虚颤,盛欢连连后退,眼睁睁看着那电梯化作铁水横流,他的大脑处于当即的状态,无法思考,唯有一个“逃”的念头是本能在运作,但眨眼间他就退到了大楼的边缘,退无可退!


    岩浆蔓延至他足尖前方三四厘米的位置,泛着粘稠的气泡,盛欢的瞳孔骤缩,他复又往后退了半步,落了空。


    与此同时,地狱岩古龙张开血盆大口,携着激燃的烈火朝他吞噬了过来!


    盛欢的双脚猛然间离地!


    他极速升空了!狂风将他的发梢吹乱,他在倒行逆施的风雪冰碴里头几乎睁不开眼,腰间不知何时居然多了一条收紧的安全锁,坚固非常,他被这莫名向上拖曳的力道“拎”着,闪电般的离开了这栋岌岌可危的大楼,狂吼的巨兽正在四处喷火,须臾就将国际饭店的楼顶燎成了一片焦炭!其形态随着距离的拉长而渐渐缩小!


    盛欢呆了两秒,猛地抬头,他的颈子差点儿经受不住这么大的运动幅度,颈骨发出“咔啦啦”的动静,入目是灰色的惨淡的天空,雨雪在不断的落下,明明是空无一物,但他持续的凝视了十多秒之后,一架飞机的形态渐渐显山露水。


    两翼削薄,机身精悍,架构紧凑,在这雨雪的天气中高速飞行,流畅的翻转,精准的闪避障碍物,准确的说,这是一架战斗机。


    滨城上空出现了一架隐形的战斗机,这他妈合理吗?


    盛欢紧紧的攀着绳子,感觉原本就宕机的大脑更加不堪重负,绳索晃动,旁边莫名的悬挂下来一样东西,随着晃动频频跟盛欢的脑袋对撞,盛欢麻了,一把握住那玩意儿,定睛一看,大受震撼。


    居然是他妈一个带线的电话听筒?!


    盛欢木着脸将听筒贴到耳边。


    “是我!”里面传来一个老者充满磁性又沉着有力的嗓音。


    “你谁?”盛欢说。


    “”


    对面沉默了两秒,对他现在的状况表示理解和宽容,答道:“柏德文·道森。”顿了顿,生怕他听不懂似的又补充道:“你尊敬的校长。”


    “校长”盛欢低头琢磨,费解道:“会开战斗机的校长?”


    “会开战斗机是什么稀罕事吗?”柏德文·道森奇怪道:“我们柏德文家族世世代代都是战神,一战二战都参加过,捕敌投弹追踪样样都会,就是没想到到了我这儿还是没机会拥抱和平。”


    盛欢还是没能驱动脑细胞,刚想再搭腔,背后传来异兽震天动地的咆哮与嘶吼,他一回头,看见那可怕的异兽正在半空中无翼飞驰,臃肿庞大的身躯直挺挺的矗立着,横冲直撞,穷追不舍,画面是说不出的滑稽和可怖。


    “老天。”他顺着柏德文的话说道:“校长,你绝对想不到这画面有多反人类”


    “抱一丝,我刚刚已经被创过一回了。”老校长冷静道:“就在他从金融中心上面的LED广告屏里钻出来的时候,好家伙,就跟看4D电影似的。”


    他话音未落,耳机里传出盛欢歇斯底里的叫声:“校长!!开快点啊!!!它追过来了!!啊啊啊啊前面有天桥!!!”


    柏德文道:“别慌,小场面,当年我可是躲避动作的教学模板,最擅长伊麦曼回旋和眼镜蛇机动了!”


    战斗机猝然俯冲,降低了高度,自天桥下方掠过,一道利箭般的岩浆喷射而出,与盛欢擦肩而过,将他肩膀上的衣服也烧着了!宛若地狱岩古龙朝着他狠狠吐了一口痰,盛欢手忙脚乱的拍肩头的火苗,昂首道:“校长!!!你甩不掉它的!!”


    “怎么能甩掉它!当然不能甩掉它!”柏德文冷冷说:“像你这样仇恨值爆表的诱饵上哪里去找呢!”


    盛欢:“什么登西???”


    “我要带它离开滨城的市中心。”柏德文冷冷笑了起来:“去处刑场!”


    盛欢一缩腿,艰难的避开下方一簇火苗,感觉自己就是被柏德文·道森架在火上烤,再望向前方,视野豁然开朗,林立的高楼散去,出现了一片荒废的足球场,盛欢感觉背后的绳索“咔咔咔”的收起,他在迅速升空,战斗机底部的舱门打开,八枚银色的导/弹从机腹里降下,蓄势待发。


    “别炸着我!!!”盛欢怒吼道。


    “对装备部保持信心!”柏德文说。


    “咻”一声尖啸,八枚导弹同时射出!在半空中急掠而过,留下一道晶莹剔透的冰色痕迹!盛欢狠狠的打了个寒战,他发现那八道痕迹如同过山车的轨道般架设在高处,凝结稳妥,竟都不融化,炫目至极!随后八枚导弹齐齐击中了异兽的头颅,巨大的冲击力将异兽的头狠狠的按向地表!而后导弹的外壳分解,特殊的物质与岩浆交融,霎时间白烟蒸腾!如云蒸霞蔚!


    “怎么回事”盛欢喃声道。


    他的声音随即被淹没在更大的轰鸣声中。


    这些弹药发生了二次爆炸,扬起冰冷的冲击波,盛欢不可避免的浸泡在其中,他感觉肺都要被冻住了,眼睫毛上凝了厚厚的一层冰霜,沉重无比!


    过了不知多久,天地寂灭,盛欢低下头,从高处,他看见地表被炸出了巨大的天坑,地狱岩古龙的身躯承载其中,耀目的岩浆不在,全都被冷却成了黑曜石,它被炸成了两段。


    湮灭号缓缓降落,盛欢双脚着地,苏格拉底一直在他的脑子里播报他的精神值,大抵是因为跟柏德文·道森插科打诨转移了一定的注意力,他的精神稍微降低了些许,现在在四五万徘徊不定,精神海稳定后,他的五感也就重新开始向大脑递送信息。


    简而言之就是一个字,冷。


    盛欢剧烈的哆嗦,剧烈的咳嗽,手指从发麻到剧痛的地步,届时柏德文从机舱里出来,他穿着一身抗荷服,左眼被黑布蒙着,右眼如鹰隼般锐利明亮,他卸下护具,大步流星的靠近,将一件军大衣披在盛欢肩头。


    “谢谢”盛欢嗫嚅道。


    “安全锁都收到顶了,不知道自己进舱吗?脑子瓦特啦?”柏德文说。


    盛欢:“啊?”


    柏德文盯着他看了两秒,解封了图腾读心师巫格。


    ——而后读取到了一堆嗡嗡杂乱的雪花片。


    面对如此茫然又空洞的内心世界,柏德文费解的吸了口气,感叹道:“还真是瓦特了。”


    “嘶我头好痛。”盛欢缩成一团蹲下,牙根紧咬。


    这症状就典型了,是精神海崩坏的前哨。


    “你用图腾了?”柏德文皱眉道:“滥用了。”


    盛欢没吭声,只抱着头,军大衣下的身形略显得单薄,瑟瑟发着抖,这反应着实是不对劲,柏德文的神色愈加凝重,举手抵住耳畔的通讯器道:“苏格拉底,用私人电话联络顾沨止。”


    “顾沨止”盛欢重复了一下这三个字,痛苦的□□,他举手握拳,用力锤击了两下太阳穴,“找顾沨止,去救顾沨止”


    他似乎并不知道自己说这些话的意图,只会反复的重申着这几句重要的理念,柏德文的眉头蹙的愈发厉害,届时电话接通,柏德文道:“喂?阿沨?”


    “校长?!”顾沨止的呼吸剧烈起伏着,他的状况似乎谈不上乐观,一时竟没能说出一句开场白。


    “我在滨城东郊,你人在哪儿?”柏德文道。


    “您在滨城!”顾沨止流露出了几分过于明显的诧异,“您是怎么过来的?!”


    “湮灭号。”柏德文说。


    “难怪。”顾沨止道:“我在新城市规划馆。”


    “出什么事了?”柏德文道。


    “没什么大事,就是撞见无限集团了。”顾沨止说:“不过他们的武器装置突然开启了自毁模式,我趁机逃了。”


    “这么巧?”柏德文说:“既然没事的话,尽快来东郊碰头。”


    “校长,恐怕得您来找我。”顾沨止说:“我在这里发现了奇怪的东西,暂时没办法离开。”


    柏德文想了想道:“也行,我顺道把盛欢同学一并捎过来。”


    “开心?!”顾沨止一怔,道:“开心在你那儿?!他怎么样?”


    “谈不上好,也谈不上不好。”柏德文转头看了眼盛欢,“见面再说吧。”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提前祝宝贝们六一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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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2第122章


    我不介意让它舞到天荒地老。


    柏德文挂断电话, 走过去拎着盛欢的后脖颈提溜起来。


    盛欢的表情有点儿木,他虽然个子不矮,但还是东亚人的修长身材, 在高大魁梧的英伦老绅士跟前有点儿像个小鸡仔。


    只见他可怜巴巴的攥着军大衣发牢骚:“头疼死了。”


    “知道你头疼。”柏德文轻轻吸气,自言自语,“可这头疼该怎么办呢”


    他似是思忖了片刻,折返回湮灭号,从机舱里取出来一个铝合金的巴掌大的便携壶。


    “喝点儿头就不痛了。”他言简意赅。


    盛欢此刻的脑子不带转的,闻言接过, 仰头就“咕咚咕咚”,柏德文重开机舱坐进去, 湮灭号改造过,底下有个小仓, 盛欢就囫囵钻进去, 后知后觉的觉得刚刚喝的饮料辣舌头, 脑袋也晕乎乎。


    柏德文关闭驾驶舱, 顺手摸回他的壶, 随手一荡, 诧然道:“光了?盛欢,这可是高浓度的朗姆——”


    他半晌没得到回应,回眸, 发现盛欢早已经歪着脑袋睡着, 不省人事。


    柏德文顿感无奈,但也无法, 起飞湮灭号-


    湮灭号驰过滨城上空, 未几便抵达了目的地, 柏德文直接将湮灭号停在了馆顶。


    他下地后就看见了瑟瑟发抖的袁助理, 还有维持着提刀姿势的顾沨止。


    顾沨止的神色冷峻,他的刀锋正插在一座纯黑的雕像胸口,似是在对峙,那雕像的造型十分畸形丑陋,但看起来却是个死物,顾沨止与这么一件死物剑拔弩张,乍一看是有些古怪的。


    柏德文走进了些,道:“小东西长得真别致。”


    “校长。”顾沨止回首道:“您来了,开心呢?”


    “在舱里休息。”柏德文说:“这就是你说的奇怪的东西?”


    “您不要靠太近。”顾沨止说:“他是个活的。”


    “如果是活的,你这一刀插进去就已经了结了。”柏德文挑了挑眉说:“而不是现在这样。”


    “不瞒您说,不是我不想拔,而是我拔不出来。”顾沨止说。


    他松开手,刀直挺挺的固定在雕像的胸前,大有融为一体的阵仗。


    这画面古怪的很,柏德文歪了歪头道:“刀是你图腾的一部分,他在干涉你的图腾。”


    顾沨止默了片刻道:“他能干涉的似乎不止是我的图腾,校长,你敢相信吗?”


    “化不可能为可能的力量,改写客观现实的力量。”柏德文缓步上前,淡淡道:“我相信。”他倏地举手遮住了雕像长在侧方的那只眼睛。


    “来,试试拔刀。”


    顾沨止举手将刀拔出,刀在他的掌心化作绿色的火焰消弭。


    “这。”他诧然。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柏德文说:“精神类图腾被遮住双眼就一无是处。”


    这个结论让顾沨止骤然间瞪大了双眼。


    这么久以来,从维克托·卡拉尔的地下室里邂逅这个古怪的雕像开始到现在,他们经历的一切古怪的事件悉数汇聚到了眼前,扎成了一摞相册。


    莫名其妙走不出去的地下室,凭空出现的梯轨坐标,本该位于赤道却被挪至华盛顿的梯轨,频频突兀转移的位置


    在这一刻,顾沨止顿悟,生出一种醍醐灌顶之感,但同时,他又陷入了更深一层的疑惑和骇然之中。


    “什么样的精神类图腾能改变这么多既定的现实?!”


    柏德文摇了摇头。


    “这大概只有异种研究部能给出答案了。”他沉然道:“这东西似乎很喜欢杀戮和死亡,而且他似乎有些针对盛欢同学。”


    “什么?!”顾沨止道。


    “刚才市中心凭空出现了一颗地狱岩古龙的头,很难想象这种爬行类异种居然有本事在百米高空飞,场面别提多反人类了。”柏德文说。


    “是它,是它改变了地狱岩古龙的空间位置,就像当初挪用梯轨一样。”顾沨止说。


    “我猜也是。”柏德文说:“那颗头一出现就对盛欢同学穷追不舍,目标相当明确,我不明白此举背后的意图。”


    “那开心现在怎么样!”顾沨止面色骤变,急声道。


    “放心,他没事。”柏德文道:“他现在睡得像个宝宝,你最好不要去打搅他,起床气可是很可怕的哟。”说完他在顾沨止肩头拍了一下道:“他暂时无法加入接下来的行动,他能躲懒,你可躲不掉。”


    顾沨止阖了阖眼,道:“知道了,听校长安排。”


    柏德文轻轻挑唇,他转头对着犹自发呆的袁助理道:“这位先生,方便过来搭把手么?”


    “什,什么?”袁助理茫然失措道。


    “我需要你持续帮我捂住这只眼睛。”柏德文说:“待会儿会有人来接收这具雕像,你等到那时候就可以了。”


    “啊?!”袁助理十脸懵逼,“我为,为什么要”


    “你没得选。”老绅士文质彬彬的说:“如果你不听话,我就把你从楼上扔下去,反正你本来也是要死的。”


    袁助理:“????”


    袁助理屁滚尿流的冲上去接手了。


    柏德文满意的收回手,掸了掸掌心。


    顾沨止道:“待会儿会有人来?我以为学校被锁定了。”


    “是被锁定了。”柏德文说:“通讯条款和保密条款失效了一半,别说飞机票,连个牛车都雇不起。”


    “那他们要怎么——”


    “你忘了吗?我们所有条款的执行基础是什么。”柏德文说。


    “是无损伤原则。”顾沨止说。


    “对咯。”柏德文说:“我跟他们说了,如果我二十四小时内没有回斯宾塞,就让他们有战斗机开战斗机,没战斗机就开坦克下山。”


    “去做什么呢?”顾沨止道。


    柏德文抬了抬下颌,神秘道:“跟我走就知道了。”


    他转身走向楼梯,顾沨止道:“湮灭号?”


    “我们要去的地方不需要开战斗机。”柏德文说。


    “我们不是去狩猎吗?”顾沨止不太明白:“地狱岩古龙还没有完全被镇压——”


    “傻孩子,都什么时候了,还埋头做好事。”柏德文冷笑了一声说:“我们现在需要的不是雷锋精神,而是谈判筹码。”


    顾沨止微微凝眸,他不再置喙,而是跟着柏德文一路下楼,离开了新城市规划馆。


    十多分钟后,俩人旁若无人的跨进了滨城市政府的大门,又十分钟后,俩人踹开了市政府会议室的大门。


    滨城市政府被专门的武警部队保护的很好,地裂和岩浆尚未波及此处,因此市长还体面的待在宽阔的办公室内,一切看似太平,但市长本人已经很不淡定了,他正在四处打电话呼叫支援,各部门的部署都需要他签字授意,但滨城目前发生的事情远远超过市长世界观的范畴了,他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四处理不清头绪。


    顾沨止和柏德文的破门而入让市长整个人饱受惊吓,旁边儿陪同的秘书尖叫一声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


    柏德文懒懒的一抬下颌,意思是让顾沨止报家门,顾沨止就像教父手下的头号打手,淡然道:“斯宾塞人。”


    听到“斯宾塞”三个字,市长直接从办公椅上跳了起来。


    或许那些在下部执行的低层人员还不知道“斯宾塞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作为滨城市的市长,作为与上面对接的较高层,有关“斯宾塞人”的会议他近期开了没有一百场也有七八十。


    上面明文告知斯宾塞人是高危群体,他们不满于与人类社会和平共处的现状,正在寻找契机夺回各方各面的统治权,没有超能力的普通人类在他们眼中是低等生物,就像牛羊猪狗,是可以轻易拿捏和奴役的存在,所以在被他们全面控制之前,必须拉响警报,提前对他们采取一系列的措施,包括不仅限于收回曾经对斯宾塞全面开放的各项权限。要知道这群超能力者若是能够轻而易举的进出各个区域,知晓机密的资料和部署,一旦要做些什么,人类想要自我挽救就太迟了!


    因此“斯宾塞人”这个词对于市长而言其恐怖程度不亚于“哥斯拉”,他的第一反应是,这群超能力者在这个时候突兀的上门,怕不是应了上面的担忧——乘火打劫来了!


    “保安!!保安!!”秘书在尖叫,顾沨止上前去一手肘击晕了他。市长吓得钻到了桌子底下,他在桌肚里隐藏了一个紧急救援的按钮,按下这个按钮这片区域会出现自毁式的封闭,是他们前段时间特意安装来专门应对传说中有反心的斯宾塞人的。


    不等他的手碰到那个按钮,他的手腕骨被抬了起来,柏德文不知何时翘起足尖来抵住了他的大鱼际,下一秒整张办公桌被掀了,市长暴露在柏德文·道森的视野之下,老绅士垂着手,微微笑着,眼底却没什么温度。


    “武警都不能在我们跟前怎么样,你凭什么觉得,你能够怎么样。”他说。


    市长盯着他青色的眼珠子,面色僵硬。


    “专员,有话有话好好说。”他挤出一个笑来说:“现在的滨城水深火热,专员们都是救世主,现在应该跟我们齐心协力救民众于水火,怎么能窝里横呢,对不对?”


    柏德文的眼珠子骤然间透明化,随后,他冷冷的哼笑了一声。


    “我的善心偏在这时候不管用了。”他说:“你嘴上说的真是动听,但心里好像完全不是这么想的,你在想,这群斯宾塞人果真是天大的祸害,他们这时候来是要争夺主权,要让我们臣服吗?简直是卑鄙!尤其是这个老东西,长得就是一副心机叵测的样子,偏偏还要伪善的笑,我为什么没能按下那个按钮,让他困死在这里。”


    柏德文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市长心里实时更新的念头,他惊呆了,表情一片麻木,片刻后,他如放弃了一般低声道:“你们不会得逞的。”


    “我们会得逞的。”柏德文轻松道。


    顾沨止咳嗽了一声:“这是打算把人设坐实了是吗校长?”


    “不装了。”柏德文说,他猛地弯下腰一把将瘦小的市长拎起来,狠狠的抵在旁边的书柜上,慢条斯理道:“给你一通电话的时间,我需要滨城对斯宾塞人门户大开。”


    “混蛋,你们果然野心勃勃!”市长咬牙切齿道:“如果我不同意呢!”


    “不同意?”柏德文说:“地底下的那个怪物有九个脑袋,目前为止复苏了五个,我跟我的弟子们斩杀了四个,还剩一个,我不介意让它舞到天荒地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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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3第123章


    他们就是社会的实质。


    盛欢感觉这一觉睡了很久。


    他起初毫无意识, 后来渐渐地,一部分意识苏醒了似的,他开始做梦。


    梦不是新的, 都是一些旧时,他身处其中,非常确信。


    梦里他站在虞城的江边,永远的送走了盛长泽。


    此举意味着他终止了没日没夜的担忧和揣度,但却并没有因此而感觉到轻松。


    江水滔滔向东流逝,昏黄, 泛着白沫,一望无际的像是不得上岸的辛苦人生。


    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家庭, 那么多的父亲,为什么偏偏是盛长泽?


    盛长泽臆想, 发疯, 盛欢总觉的他那瘦削的身躯是个容器, 里面储存着无处宣泄又滋生暗长的古怪力量, 最终他是被那力量撑爆了, 才这样糟糕凌乱的死去了。


    当然, 这些也都是来自于盛欢的臆想。


    毕竟他从未见过那所谓力量,也不了解盛长泽的内里和内心,他只有通过这种不停歇的思考的方式, 孩童般的想象, 才能缓解一星半点的焦虑。


    所以他想,如果世界上没有这些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 没有那些无形的力量存在, 盛长泽是不是就不会死。


    盛长泽如果不死, 自己就有人陪, 有人陪的话生活一定不会是这样的。


    为什么那些东西要存在?为什么世界不能单纯的变得宁静?


    如果有一场雨,将杂乱无章的秽物冲洗殆尽,万事万物能回到最初的模样么?


    而后画面一转,他于眼前看到了一座漆黑的雕像。


    雕像的侧面有一只突出来的独眼,胸口是尖锐丑陋的口器,其余部分亦堆满了奇怪的器官部件,扭曲怪诞,胸口有一道贯穿性的刀伤,丝丝缕缕的冒着黑气。


    跟前的地上躺着一个其貌不扬的西装男人,十指抱脸,血痕满面,表情惊恐,瞳孔缩成了针尖般的大小。


    恍惚间,雕像闪近,停住


    袁助理感觉全身的血液此刻都汇聚在两条手臂上,他捂着雕像的一只独眼,维持着这么一个单一的动作已经好几个小时了,天色昏暗,太阳已经落下地平线,他感觉大脑供血不足,头晕眼花,身体的其他地方也倦怠麻木,精疲力竭。


    英国佬口中所谓的支援到现在还没来。


    袁助理开始怀疑那个风骚拽王英国佬是不是在糊弄他,这几个小时下来,雕像一动未动,周围也是太平无恙,袁助理的恐惧心情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的淡化,他甚至感觉自己也没那么怕了。


    会不会一切都是人的胡思乱想?


    这雕像其实就只是一座雕像那些一连串的意外事故都只是巧合毕竟滨城都地震了,还有什么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他仅仅只是今天太倒霉了,对跟雕像哪有什么关系呢?这么长时间雕像也没动弹一下,他的手真的好酸他举不动了他想放下来歇一歇


    袁助理吞了口唾沫,指尖虚颤着后撤,他撤了一点儿,感觉雕像无甚反应,胆子就更大了,他将手臂放下,感觉到强烈的轻松愉悦。


    下一秒,有什么东西在他的余光里急闪,袁助理悚然一惊,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他被巨大的阴影笼罩了,那雕像,那坚硬冰冷的丑陋雕像!居然弯下了腰!!胸前的口器张开,独眼转动——


    “啊啊啊啊!!”袁助理惊恐万状的惨叫,他的十指抠住脸颊,指甲陷进肉里去拼命的挖,划出一道道血痕!然而即便是如此,也无法宣泄体内疯狂滋长的恐惧!


    未几,他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半小时后,一架直升机出现在新城市规划馆的上空,卫殊从机舱内探出头来,扭头道:“我看见湮灭号了!”


    他打了个手势,直升机降落。


    过去的三天于所有斯宾塞人而言都是极为难熬的一天,突然大范围失效的执行条款打乱了他们与自然人之间沟通的诸多桥梁,经年自律的斯宾塞人们秉承着一条“无损伤原则”不得不故步自封,经历了失联,围困,流离,甚至是更加致命而危险的事情,随着柏德文校长驾驶湮灭号出行,很快,斯宾塞上下收到了“武装夺权”优先于“无无损伤原则”的指令。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憋了一肚子火无处宣泄的疯狂斯宾塞人们可以放飞自我了!


    于是乎,所有滞留于斯宾塞本部校园内的专员们全体出动。


    他们指定了一套计划,分别去往各大省会、直辖市,另有人离境去往别国,目的只有一个——


    拿下当地的政治首脑。


    物理意义上的拿下。


    既然自然人领袖单方面违约,那么他们谁也没必要遵守君子条例。


    谁他妈稀罕当君子啊!


    这套计划几乎不需要细化,简单粗暴,也是所有斯宾塞人的心之所向,执行起来效果立竿见影,最明显的一条就是,在柏德文·道森抵达滨城后不到半日,滨城内部各大信息系统的权限对斯宾塞人门户大开,连一些原本需要秘钥的数据库都可以直接访问了。


    而后没过多久,从斯宾塞本部至滨城这一路的关卡层层撤除,卫殊甚至没需要动用战斗机,大摇大摆的开着直升机就抵达了目的地,一路畅通无阻。


    原本他为了护送弗洛里达州小分队而离开顾沨止一行人,心里就极不放心,此刻是主动请缨,降落后他第一眼就看见了那古怪的雕像伫立在湮灭号的机舱边,一只独眼透过半透明的单向玻璃直勾勾的望向机舱内,场面诡异,而他身后不远的地方则躺着一个男人,眼睛瞪得老大,满脸抓痕,肢体姿态僵硬,卫殊疾步上前一检查,发现人已经死透了。


    “被吓死的?”卫殊皱眉道。


    他看了眼那雕像,黑夜中,雕像静静的伫立在那儿,没有任何异样。


    来之前异种研究部的裴央鸣耳提面命的给过他详细嘱托,告知他不同种类的异种大致要如何预处理才能运输,卫殊回想了一下他们当初在维克托·卡拉尔的地下室内的经历,结合这一路的凶险,留了个心眼,他抖开随身携带的黑色防水布,将雕像从头到脚罩了个严严实实,又以特质的禁锢条捆好,这才拖上直升机。


    “卫哥!”从直升机上下来的驾驶员是从前在锡林郭勒出勤过的符玉成,比之当初的青涩茫然,如今他的神态动作已然稳重了不少,他将直升机挺稳,又拿了枪支才下地,疾步走近道:“检测到湮灭号里有生命迹象。”


    “向信息部申请打开湮灭号的临时秘钥。”卫殊说。


    符玉成点头。


    身份验证过后,他们得到了一串密码,卫殊将其输入湮灭号的触控槽,机舱盖缓缓打开。


    卫殊翻身进去,在下面的半密闭小舱内发现了沉睡的盛欢。


    “小盛?!”他诧异道:“喂,醒醒,盛欢!”


    盛欢双目紧闭,毫无反应,卫殊眉心一跳,第一反应去探他生命体征,摸着脉搏气息后他才松了口气,转头对符玉成道:“符师弟!来搭把手!”


    两人将盛欢运进舱内,符玉成显然费解的不行,问卫殊道:“卫哥,现在这是什么情况啊?”


    卫殊的眉头紧锁。


    通讯现在恢复了大半,但并不是完全,顾沨止、熊提、伍琳琅包括校长在内,电话一个也打不通,他收到的任务指令仅仅是运输异种回本部。按照以往的情况,异种需要运输那必然是被狩猎完毕的,他满以为自己来之后会顺理成章的遇见顾沨止一行人,然后把他的拍挡们一同带回去。


    谁曾想来了之后没看到人影也就算了,留下的一个盛欢还人事不省。


    “我们要不先在滨城巡飞一圈,找找他们。”符玉成说:“来都来了,索性把人找齐了带回去。”


    卫殊咬了一下下唇。


    他回眸看了眼机舱内的雕像,又看了眼死在地上的僵冷的男人,心口微跳,复又下地去往湮灭号。


    湮灭号的机舱内有个持续开启的记录仪。这个记录仪装在湮灭号的前端,是个大广角,但不是三百六十度,卫殊调出了过去几小时的历史录像文件,画面边缘处有那伫立着的雕像,同时他能听见一个男人沙哑尖锐的惨叫声,持续了十多秒戛然而止。


    全程雕像一动未动,这偌大的区域内似乎也没有其他的人和事,卫殊心底疑惑,他想一个不动的丑陋雕像足以将一个大活人活活吓死吗?而这个雕像明明在这里已经待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怎么之前那个男人没有感觉到害怕。


    他正思索着,画面顿闪,一片森冷的黑色在屏幕中央无限放大。


    是那雕像的脸!如果那部位可以被称作是“脸”的话。


    卫殊猛的一怔,不可否认这jump scare将他吓到了。


    从这个角度来看,雕像的脸是死死的贴在湮灭号的机舱盖上,弧形的玻璃将其本就丑陋的面容进一步扭曲,怪异可怖,它仿佛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突破这层玻璃,进入到舱内。


    这画面持续了片刻,雕像的脸渐渐恢复了原状,变得清晰了。


    卫殊悚然一惊。


    ——是机舱盖打开了!


    这认知让他背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要知道湮灭号的开启受驾驶者的直接调控,外界想要进入,除非获得临时秘钥,就连他们这群斯宾塞的自己人都必须先申请才有资格开启。


    这东西是怎么开的机舱盖?!


    而且就从刚才的情形来看,这东西不知为什么,好像急切的想要破舱而入!如今机舱盖打开了那岂不是正好正中其下怀?!


    卫殊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他再看画面,看了许久,却没有后续了,机舱盖故障了一般,而后又重新关上,将这雕像隔绝于外,往后这雕像就没有再动过。


    是什么力量阻止了它吗?


    这雕像究竟有什么企图?


    卫殊呼出一口气,感觉心脏怦怦跳。


    他想这雕像无论如何也要尽快送回异种研究部,实在是太危险了-


    不得不说,人在恐慌害怕的时候,脑子里会不受控制的掠过大量的信息流。


    柏德文原本真没想把这位滨城的市长怎么样,他自己也没料到随便读了读心就读出了这么多的意外之喜。


    “你居然还在想为什么上头不派人来支援,开玩笑,我们斯宾塞就是你们最大最根本的后援力量,你们自断手足,还指望别人来支援。”


    “我不是在PUA你,是上面有不长脑子的在给你洗脑,懂?”


    “别想身后事了,十六个银行账户每个户头的人名都不一样,短时间内是没法儿办完财产公证的!”


    “喔!原来你还搞婚外情啊!跟秘书!电梯里,桌子上,壁橱后头,哇你老婆在前厅你也敢,玩的真花唉!枉我还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


    “咳咳咳咳。”顾沨止在一旁听不下去了,拼了命的咳嗽,示意柏德文看见就看见了,实在不用搞现场直播,那位市长的脸都已经是猪肝一样的颜色,他尖叫道:“你你这是侵犯人的隐私!!你怎么敢!!!有超能力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在你们单方面违约之前,我们是不敢,毕竟‘保障自然人隐私’是写进条例里的。”柏德文懒洋洋的说:“但现在不一样了,对不对?”


    窗外骤然暴起巨影,映的天色血红,炙热的风喷涌进窗户,将空气都吹成了流动扭曲的形状。可怜的市长第一次得幸见到地狱岩古龙的真面目,吓得两眼翻白晕倒在地。


    “阿沨。”柏德文说。


    顾沨止颔首,持刀而出。


    刀奴是猎刀神的祭祀品,可以让猎刀神及时获得三刀绝杀的力量,而只要是活物,猎刀神就都可以取其性命,所以柏德文丝毫不担心顾沨止与地狱岩古龙之间的战斗。


    可非活物呢?


    譬如那雕像究竟算什么?


    柏德文低下头,他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好几个电话同时打进来,都来自学校基地,看来通讯恢复的不错,柏德文莞尔,率先接通了财政部的电话。


    “报告校长大人,境内扫荡完毕,事实证明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这句话有大智慧,抓省长比抓市长好使唉!”


    “大部分人都很听话,境内条款修复的差不多了,但有些不听话的号称宁死不屈,外勤部已经派人看住了,咱就是说当黑/恶势力有点子带劲!”


    “抓紧时间出使境外吧。”柏德文淡然道:“北美那边可都是些难啃的硬骨头,他们呼吁一些薛定谔的民主,我们的人员数量不多,切忌让一些顽固不化的老东西放出风声去,煽动群众对抗可就麻烦了。”柏德文说。


    “哦,还有一件事校长大人,就在刚刚,瑞士银行以及其旗下的八家投行机构与我们解除了协议,说因为我们所行非人道主义,结果您猜怎么着,前脚解约后脚就跟无限集团签约了,没错就是那阴沟里的无限集团!三天内他们上市了二十几个公司,有一半都有当地政府的背书。”


    “意料之中。”柏德文说。


    “我们的资金链受阻,这消息也被人放出去了,装备部那儿的几处零件供应商也都叫停了合作,这就很难受了啊校长。”


    “可见,自然人的力量是强大的。”柏德文感慨道:“继承者虽然拥有无上的力量,但还是得依附于自然人组建的社会而运作生存,他们产生金钱,物质,他们就是社会的实质,自然人若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继承者们也活不了几日。”


    “是啊,我们跟自然人之间的纽带是那么脆弱,又是那么必不可少。”对方叹息说:“俗话说兼听则明,偏听则暗,无限集团到底是散播了哪门子的迷魂汤,能掀起这么大的风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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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4第124章


    改变客观现实的话就会遭遇反噬。


    老校长随身带的酒果真不是凡品。


    盛欢喝一壶睡得不知天地为何物, 再醒来时,人已经在精神治疗中心了。


    他的手腕上打着点滴,房间里有个蓝牙音箱在放着一些舒缓的民谣似的音乐, 天花板上有个星空灯打出柔和的光斑,一圈圈的旋转着,让盛欢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没过一会儿他就又困了,再次睡去,睡睡醒醒不知过了多久, 有人推着仪器进来,与他脖子上的精神匣对接, 片刻后评估道:“精神值一万六千五,下降百分之九十三, 恢复良好, 疗程终止。”


    至此, 房间里那些催眠的安详的音画装置停了, 盛欢手腕上拔了针, 被人扶着下床缓慢行走, 在精神治疗中心里溜达。


    复健的过程中盛欢遇见了前来查房的风间亚美,风间亚美作为异能研究实验室的副主任,当初在图腾唤醒仪式当中帮了盛欢不小的忙, 两人也算是有渊源, 便聊了起来,盛欢这才知道自打他被卫殊带回来之后已经过去了五天。


    “像你这样的人不占少数。”风间亚美一边查看着每个病房的护理记录一边说:“最近一段日子精神治疗中心接纳了大量的病人, 基本都是外勤部的专员, 过度使用图腾力量而导致异能濒临暴走。”


    “都是因为出任务的过程当中出现意外。”盛欢喃喃道。


    “嗯。”风间亚美不置可否:“异能暴走之前最常见的症状就是大脑迟钝不受控制, 有的人会出现逆向失忆, 有的人甚至会直接丧失意志,这时候图腾力量会彻底主宰躯体,大脑会像一台超负荷的机器以自毁的形式无上限的燃烧运作,产生的后果不可计量,所以精神中心要做的就是两个字‘安抚’。”


    “柔和效用的镇静剂以及带有催眠诱导作用的音画文件综合起来通常能起到良好的治疗效果。”风间亚美安慰他说:“能自主思考和活动了,就可以出院了。”


    盛欢却没怎么感受到振奋的情绪。


    他捂了捂额头道:“逆向失忆治好了之后,记忆还会再回来么?”


    风间亚美道:“看是什么类型的了,你的精神海就像磁盘,损坏的磁盘修复之后可以读取永久文件,但一些临时文件却是找不回来的。”


    盛欢吞了口唾沫。


    所以他才始终想不起来那天在滨城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一想就觉得疲倦。


    “想不起来也好。”风间亚美说:“淡忘某些经历反而是对人体的一种保护。”


    “熊哥和伍姐他们怎么样了?”盛欢低声道。


    “你说熊提和伍琳琅?”风间亚美想了想道:“伍琳琅同学的情况与你差不多,维持常规治疗,出院只是迟早的事,熊提同学的情况要复杂一些,因为他身上有烧伤,所以正住在无菌病房里,还需要观察生命体征。”捕捉到盛欢骤然间焦灼的眼神,风间亚美怜爱道:“没事,我查房,正好带你去看他。”


    盛欢跟着风间亚美去往无菌病房,隔着窗玻璃,他看见了全身上下被绷带裹得像个木乃伊似的熊提,床边连着各式各样的监护仪,都在适时监测着熊提的各项指证,目前看起来都还算平稳,熊提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与盛欢对视的一瞬间,他挤眉弄眼,竟是意外的神采奕奕,但奈何他全身被捆,没法儿动弹,也只能苦巴巴的用眼神传递心情。


    盛欢的脸在玻璃上贴到变形,恨不能冲进去握熊提的手,风间亚美有被他们俩这苦命鸳鸯似的阵仗逗笑,轻声道:“他和伍琳琅同学都是校长亲自带回来的,听说熊提同学是在滨城协助发电的过程中发生了人体自燃,原本是九死一生,但好就好在苏格拉底内置有一套极限保护程序,能在智脑可控的范围内对Master执行保护措施,所以苏格拉底在关键时刻开启了小范围的天水墙,天水墙是大范围的阻隔装置,开启时的能量供给往往需要一个外勤组的人员的精神匣来集体负荷,所以这个措施本质属于违规,作用空间很有限,但好在当时滨城的邓曙中队长就在周围,他及时迎上去扑灭了火势,将熊提救了出来。”


    “原来是邓曙啊”盛欢怔了怔,感慨道。


    “相信我们的医疗水平,且熊提同学的身体也很强健,好好治疗,不会毁容的。”风间亚美说。


    “嗯。”


    风间亚美是个外柔内刚的大和女性,她说话不急不缓,但颇有逻辑,精神状况十分稳健,她跟盛欢又说了许多,盛欢才知道最近的斯宾塞属实是风起云涌,比之国内,斯宾塞人轻易拿下了各地权限,在境外,那些被洗脑和调动起来联合反抗的人们成了极难啃的硬骨头,甚至不惜挑起战争以对抗,柏德文·道森不得不亲自出马,连轴的手头的得力干将派出去,而顾沨止就是其中之一。


    这种心里干着急但帮不上忙的感受属实不算好,盛欢也越发的待不住,他每天加紧遛弯,复健完毕就从精神治疗中心出去了。


    出去之后他才发现,伍琳琅和熊提还在治疗中,顾沨止和卫殊都在出任务,他好像一下子就变得很孤单。


    盛欢思来想去,突发奇想,跑去了异种研究部的大楼。


    异种研究部的大楼此刻亮一层暗一层,想也知道那些亮灯的地方都是裴央鸣的工作区域,盛欢绕过外面盛放的小夜昙花,直捣黄龙,“叮”一声电梯门开,盛欢疾步迈出去,跟一个人正好撞了个面对面。


    对方用细细的嗓音叫了一声,这嗓音腻呼呼盛欢不用听也想起来是谁了,皱眉道:“佘宝华?”


    佘宝华捂着额头,冷冷的用眼神剜着他,却意外的没有叫骂,而是恶狠狠的一把推开盛欢,埋头进了电梯,经过上次的事,这家伙倒是肯收敛了,还是挺叫盛欢意外的,他“啧”了一声,没有多想,往实验室深处走去。


    裴央鸣正在最里面的资料室里做功课,不仅仅是他,那十几只松鼠也一只都没闲着,上蹿下跳,盛欢进去之后恰好碰上一只松鼠过劳似的从房梁上摔了下来,被盛欢双手一捧接住,松鼠“唧唧唧唧”的两眼发白,盛欢瞄了眼旁边有个装松子的零食罐子,便走过去抓了一把递给松鼠,那松鼠如狼似虎的一连磕了七八粒,遂小爪一碰又窜出去了。


    “裴博你也太拼了。”盛欢由衷的说:“连图腾都快熬出低血糖了,这样下去怎么吃得消啊?”


    “没办法,我心理素质差。”裴央鸣的声音从数排书架的后方传出来,闷闷的,有些沙哑。


    “你心理素质差,那别人都算什么了?”盛欢略无语道:“你可是学霸。”


    “我没开玩笑。”裴央鸣说:“托无限集团的福,我们在金融市场上的资源份额被吃了快二分之一,资金链受阻导致稀有金属供应商毁约,装备部本来今年要赶制一批精神匣的计划现在迟迟没有办法落实。”


    “没有精神匣?!”盛欢微有错愕。


    精神匣是继承者们的根基,精神匣的短缺不啻于是一种釜底抽薪。


    “那些事我是帮不上忙的,只能尽做自己手头的事,什么都不做的话我完全睡不着觉。”裴央鸣暴躁道:“妈的,这些该死的词条为什么都是打乱的!平时让他们整理一个个偷懒不知道做什么去了!现在怎么看!靠!——”


    书本落地的声音稀里哗啦,盛欢体会到了裴央鸣一触即发的崩溃,“你别急,我来帮你。”他说。


    他绕过诸多书架,才看见了面色惨淡一头鸡毛的裴央鸣,眼睛里都是红血丝。


    “你最近在研究什么呢?”盛欢将散落在一地的书册一一捡起来,掸了掸灰。


    “之前的还没结题。”裴央鸣用掌心搓了搓发胀的眼睛说:“不过这个雕像,倒是很有意思。”


    听到“雕像”两个字,盛欢整个人在原地悚然一震。


    “你发现什么了?”他迫不及待的回头道。


    “虽然我不知道这个雕像是个什么东西。”裴央鸣捂着脸,冷不丁发笑,声音里隐隐透着一股面临挑战的兴奋,“但是我拿它做了几个实验。”


    “第一,我勘测了他的脑电波动态,并在他的避光眼罩内进行了小范围的投影,画面内容为猫咪捕食活鼠,死神来了和德州电锯杀人狂等R级片的血腥片段,我发现这个雕像虽然看着是个死物,但是在直面死伤画面时会出现一过性的很强烈的脑细胞活动。”


    “他是活的。”盛欢说。


    “不仅如此,他还很喜欢死亡和杀戮,伽马波的频次明显升高意味着那时它极度兴奋。”裴央鸣说:“后来我又在他身上的各个部件上进行了取材,它身上真的长有很多不该有的丑东西,这些东西看起来是石料,但其实经过研磨提纯后,其微观结构是细胞,活的细胞。”


    盛欢的唇线抿紧,悚然。


    “更有意思的是,这些活细胞的分化进度截然不同,有的还很原始,像体细胞,有的却已经在衰老,不再分裂了,这些细胞分处于雕像身上不同的器官部位里面,这就说明这些部件不是原本就在的,而是一个一个先后陆续长出来的,但他们长得这么不统一,甚至可以说是畸形,根本就是基因变异的结果。”裴央鸣轻轻地吸气,他放下了捂脸的手,神色安详,“这个东西在不停的变异,不停的长出新的东西来,听起来实在恶心。”


    “那他为什么会变异?”盛欢说:“而且他他好像能改变很多事。”


    “我听说了,它好像有能改变客观存在的力量,绝对奇迹啊!”裴央鸣说:“那么问题来了,现已知它能擅自改写世界上物质的进展,同时它的基因会不停的变异,让它变得越来越丑陋,我们是不是可以假设这二者之间有因果关系,盛欢,你有没有听说过亚当和夏娃的故事,蛇诱惑夏娃偷食了上帝的禁果,上帝就惩罚蛇失去双腿,一辈子只能以腹贴地而活,窃取上帝的力量滥用,逆天而行,最终是会遭受反噬的,这种反噬日积月累,终将使人面目全非,没准这些雕像本来也都是人呢。”


    裴央鸣的声音幽而平淡,在灯光下娓娓道来,看似没有逻辑,却足以引人入胜,叫盛欢在原地狠狠的打了个寒战。


    “改变客观现实的话就会遭遇反噬。”他喃喃道。


    “我想是的,不过还没有依据。”裴央鸣伸了个懒腰,显然,跟人聊天一阵子,他的心门打开,情绪得到了宣泄,不再那么压抑,“我正带着这个假设查资料,想来效率会高一些。”


    盛欢有些走神,心脏扑通扑通乱跳着,莫名的发慌,就在这时,旁边的电脑上“叮咚”一声跳出广告弹窗来,盛欢瞄了一眼,看见上面写着一行大字。


    “无限集团设立百亿发展基金,社长野田辉史现场亲自命名‘赫尔墨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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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5第125章


    “黑市。”柏德文说:“谢赫扎伊德总部。”


    盛欢离开异种研究部, 夜月高悬。


    他住院时睡得足够多了,现在毫无睡意,便在夜深人静的校园内漫无目的的走。


    校园还是那个校园, 开阔,恢弘,新奇特别,但盛欢就是觉得比之刚来的时候少了些什么,大概是因为有许多楼都是全黑的状态,尤其是那栋供高年级居住的宿舍楼, 几乎淹没在郁郁夜色中。


    盛欢默然前行,不知不觉间, 他走到了小瓦尔登湖畔。


    银白的月色铺陈如霜,一望无垠, 是静谧至极的氛围, 盛欢定了定神, 竟在湖畔看见了一个人影。


    那经久不见的熟悉的背影魁梧挺拔, 像一座古老的丰碑, 银发与月色几乎交融, 是柏德文·道森。


    盛欢怔了怔。


    老校长这段日子奔波在外,挥斥方遒力挽狂澜,似乎都活在他人的交谈之中, 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盛欢莫名的品出了一丝鬼祟感, 他犹豫了一下道:“校长。”


    柏德文没动,盛欢又喊了一声, 他才后知后觉的回神, 扭头。


    他的一只眼睛藏在黑色的眼罩后, 另一只青绿色的眼睛在月色的盈润下冰冷, 承载着一抹淡淡的悲伤的雾气。


    似乎也正是这抹雾气迟缓了他的反应,令他看起来不再那么生龙活虎敏锐犀利,露出了一点儿苍老的人该有的疲态。


    盛欢心中顿生出几分同情。


    他走近了些道:“小瓦尔登湖的风景挺好的,我之前认识一个人开了个酒吧,名字就叫瓦尔登蓝。”


    “嗯。”柏德文应了一声,将脸转回去,没有说很多话,心不在焉的样子。


    这和平时满嘴跑火车的他又很不一样了,是憋了很多情绪在心里头的表现,盛欢太懂这种感受了,从前他就是这样什么都不说,什么都自我消化,渐渐把性格禁锢成了一个怪人的模样。


    “您这是从哪儿回来的?”盛欢问。


    “秘鲁的金融峰会。”柏德文说。


    “那是什么?”


    “会有很多即将上市的公司和成立的基金组织交流。”柏德文说:“有机会带你去。”


    “哦,那您是遇到什么糟心事了么?”盛欢决定单刀直入:“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说说。”顿了顿他补充道:“我这个人嘴很严的。”


    柏德文默了片刻,哼笑了一声。


    “没什么,就是老了,容易怀旧。”他说。


    “是想念老朋友了么?”盛欢想了想,换了个问法。


    “算是吧。”柏德文说。


    他低头,将高定衬衫的袖口卷到手肘的位置,露出了肌肉紧实的修长小臂,原地屈膝坐下,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随和了许多,接地气了许多,也增添了许多沧桑感。


    盛欢也跟着在略湿润的草坪上坐下,听柏德文道:“你犯过错么?”


    “犯错?”盛欢一愣,没料到他会这么问,如实回答道:“肯定有啊,还超多的,感觉我长这么大就没做过几个正确的决定。”顿了顿他道:“但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啊!”


    “可不是所有的错事都有机会挽回的。”柏德文说:“往往就是那些一念之差,造成的后果不仅波及他人,还足以让人追悔莫及,永失所爱。”


    他说着,合上眼,耳畔依稀响起了那日惊天的呼号


    “赫尔墨斯!!!老天!!!赫尔墨斯你怎么了——!!!”


    “还愣在那里做什么!!!快救人哪!!!”


    “道森先生!!!道森先生!!赫尔墨斯他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吞枪自尽了!!”


    “为什么调查赫尔墨斯?柏德文·道森,你告诉我!!为什么调查赫尔墨斯!!”


    “你跟我们想兄弟两个相识多年,你会不知道赫尔墨斯的性格吗!!他内敛,敏感,有自尊心又要强!!!你带着这么多人调查他跟把他扒光了扔在大街上有什么区别?!这是对他的羞辱!!!你在逼死他!!”


    “为了你要除掉我?柏德文·道森,你的自我感觉会不会太良好了?不是所有人都那么狭隘,爱你爱到无法自拔!!”


    “我知道你读心厉害!不用你反复强调!但就算赫尔墨斯曾经有过那样的念头,那也只是念头而已,你敢说你的脑子里难道就从未闪过半点恶念吗?”


    “他想过,不代表他就会去做!你有什么资格提前审判他!况且他是我的哥哥,我了解他,我比你了解它。”


    “柏德文·道森,他是我唯一的亲人啊他是我唯一的亲人啊!!!”


    “我怎么会爱上你这样自负的家伙?我不想再见到你,永远也不想。”


    老校长宽阔的肩膀细微的颤抖起来,那个名字像是带刺的皮鞭,一下下没命的抽打他的脊梁,抽到鲜血淋漓的地步,盛欢忍不住去轻拍他的肩膀安慰,拍了两下又感觉有些僭越,遂改握起拳头。


    “那什么您忙了一天了我给您锤锤,或者捏肩服务要不要的?”他小声替自己找补:“您不出声就是同意了。”


    说完他索性站起来,绕到柏德文身后开始捯饬,谁料到老绅士常年健身练了一身的肌肉,平时藏在西装里看不出来,盛欢气沉丹田“邦邦”砸了两下,手疼就算了,人差点儿没弹飞出去。


    他“哎哟”了一声,龇牙咧嘴的甩着手腕,听柏德文低低的笑了一声,回过头来。


    “看不出来你小子这么会耍宝。”


    “我没耍宝。”盛欢说:“我在认真的孝敬师长。”


    柏德文轻轻挑唇,老绅士虽然上了年纪,但那折叠度极高的面庞英俊依旧,他现在精神没有白日旺盛,看起来人懒懒的,多了几分风情万种的味道,这么笑让盛欢确定,自己的安慰起效果了。


    他又坐回了柏德文身边,抱膝道:“您刚才问我,有没有做过什么错误的决定,以至于懊悔终生,永失所爱,我其实,也有过。”


    “嗯?”柏德文略有诧异。


    “有时候我也很希望时光能倒流。”盛欢望着粼粼的湖面,轻声说:“想着能不能换一种相处方式,能不能让一些人多留在生命里一刻,能不能改变一些结局,但是人生好像就是这样,坑坑洼洼的一条路,你一去不回,也只能一去不回。”


    他说完,侧目瞪着柏德文,双手交叉比了个“达咩”的动作,“这时候读心多少有些不合适啊校长,不可以。”


    柏德文扬眉。


    “我还不至于那么缺德。”他说:“这点边界感我还是有的,盛欢同学。”他绵长的吐息,后道:“明天有空么?”


    “啊?”盛欢说:“您这话题转的会不会太快了?”


    “快吗?不觉得。”柏德文说:“你就回答有没有就行了。”


    “有吧。”盛欢说。


    “那行,跟我出趟差。”柏德文说。


    “出差?”盛欢说:“是出外勤吧?这么草率?”


    “就是因为草率,才不能称之为出外勤。”柏德文毫无预兆的站起身,掸了掸衣服上的泥土,“心血来潮,没有定制计划,随处抓壮丁,你就说去不去,不去的话,我去抓别人。”


    “去啊,干嘛不去。”盛欢一骨碌站起来说:“跟着校长出外勤,这是多好的学习机会啊!而且超有安全感的。”


    “怎么?跟阿沨出外勤没有安全感?”柏德文似笑非笑。


    “那肯定没有啊。”盛欢翻了个白眼儿,想也没想就说,“我发现了,跟男朋友在一个外勤组,就会不停的不受控制的担心对方的安危——啊校长!我不是说不顾你死活的意思啊!我是觉得你的死活没必要让我顾啊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是在夸你很厉害的意思!”


    老绅士:“哦。”


    老绅士:“呵呵。”


    盛欢:“你呵啥你呵的我好害怕。”


    老绅士:“随便呵一下,不要太在意。”


    盛欢:“”


    柏德文:“明天中午十二点,停机坪见面。”


    老绅士长腿一迈,步伐飞快,盛欢在后面简直追不上了,“中午十二点,您这是打算睡懒觉吗?”他不解道。


    “上午学校还有些事。”柏德文默了片刻说:“早些睡吧,晚安,今天谢谢你。”-


    盛欢后来才知道柏德文·道森说的“学校有事”指的是什么。


    早晨,一座石碑被安置在了十里长香大道旁的绿荫当中,碑上刻了许多名字,长的短的,各色语言。


    那片绿荫很快就被人围住了,人们静默的伫立着,悼念着逝去的灵魂,白色的花束整整齐齐的摆放在碑前,堆砌成了小山,又像是在为这冰冷的纪念物添一份暖色。


    白弥撒教堂里响起了钟声,这钟声古朴、庄重,响彻云霄,带着回声飘荡在斯宾塞校园的上空。


    这是一场宣告,让所有人知道逝去者并非默默无闻,而生者需得负重前行。


    盛欢站在阳台上,远远的看着十里长香道,他想,那上面应该有何瑾的名字,还有许多他不知晓却真实存在的继承者们的名字。


    斯宾塞似乎并不是如阿提密斯所说的那样,对个体的牺牲毫无动容,相反,他们有着过于浪潮汹涌的爱恨,只是他们拥有坚硬的外壳,看起来深沉内敛。


    一个上午过去了,十里长香道那里仍旧还有许多人,盛欢按照约定去往停机坪,看见柏德文·道森已经到了。


    老家伙穿着一袭纯黑的西装,面色虽然有些苍白,眼神却是炯炯的,他拉开直升机的舱门道:“走吧。”


    “您要不要至少告诉我一声去哪儿。”盛欢有些无奈道。


    “先去缅甸。”老家伙说:“到那儿换身份,转机去迪拜。”


    盛欢:“所以最终目的地是——?”


    “黑市。”柏德文说:“谢赫扎伊德总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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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6第126章


    会不会闹得很尴尬呢?亲爱的阿提密斯。


    野田辉史穿着白色的浴袍, 缓缓淌进温泉池底。


    他的七八个小弟紧跟着如同下饺子一般往水里钻,嬉笑打骂,浮盘上放着价值上千的酒, 他们开瓶豪饮,有的甚至还叫了小姐作陪,乐不思蜀。


    这是本地一家极负盛名的温泉会馆,办会员之前需要验资,是各路上流人士的聚集地,这群土鳖从前是无论如何也没机会跨进门槛一步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自打他们无限集团的公司上市了之后,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仅是野田辉史, 旗下众人也都变成了拥有雄厚财力的存在, 吃香喝辣, 好不快活。


    “社长!社长你要不要也来一口!”


    “社长!真得劲啊!”


    “社长”


    温热的水汽蒙蒙, 笼在四周, 让人全身松弛舒缓, 野田辉史垫了块毛巾在头顶,将鼻子以下的部位皆埋进去,他闭上眼, 对这些欢呼雀跃充耳不闻。


    滨城的事情已经成为过去式, 由柏德文·道森带领的力挽狂澜之下,地狱岩古龙重新归于沉眠, 而发达如滨城很快就投入到了重建的过程中, 虽然一切没有按照他预料的发展, 但也算有意外之喜。


    那就是柏德文道森彻底跟当地的领导人撕破了脸, 斯宾塞人露出了常年隐藏伪装的嗜血的一面。


    虽然滨城市的市长碍于武力压迫不得不暂时对斯宾塞言听计从,但这也变相的佐证了他从前的谗言,若说他从前是捕风捉影的带节奏,那现在斯宾塞就是不打自招,境外许多国家联盟都极有反抗精神,联合起来对斯宾塞采取措施,斯宾塞雄厚的资金产业链受阻,大块油水就顺理成章的流向了他们无限集团,故而他们效仿斯宾塞上市多家金融公司,利滚利生财,他作为新锐企业家今天还受邀参加了秘鲁的金融峰会,他在那里见到了柏德文·道森。


    今天白天经历的事情犹在眼前闪回,柏德文·道森的失态令他心情颇好,唇角止不住的上扬。


    赫尔墨斯。


    这个名字原来还能带给柏德文·道森这么大的冲击的吗?


    他的赫尔墨斯,他完美的可怜的赫尔墨斯即便是死了,也是让人难以忘怀的存在啊!


    “社长。”有人喝了酒,打着酒嗝发问,“你说你开赚钱的公司也就算了,成立这不赚钱的基金会做什么啊”


    “就是说,有这个钱,再开一家能源公司不好么?赚大钱,添设备,我们去跟斯宾塞正面刚啊!让那群人瞧瞧我们的厉害!”


    “我懂,社长是要树立积极向上的公众形象,好拉来更多的投资,要我说,可以偷偷的挪用基金会的钱嘛,等过两年没人记得了就给基金会改个名儿,假装没有存在过——”


    话未说完,坚硬的酒瓶子迎头砸来,那家伙当即被砸了个头破血流,倚在温泉壁上瑟瑟发抖。


    野田辉史的暴怒来的突然。


    “我的钱我想怎么支配就怎么支配,轮不到你们指手画脚!再敢打基金会的主意,把你们都杀了!”


    鲜红的血液在水上丝丝缕缕漂开,野田辉史的咆哮震耳欲聋,那家伙狼狈的捂着头和衣袍上岸逃走,脚下直打滑,旁边众人看见野田辉史这般反常,当即不敢作声了。


    “你们一个个是不是以为自己很厉害?”野田辉史冷笑道:“是不是觉得自己就欠缺一个和斯宾塞人面对面对决的机会不能大展身手?我告诉你们,恰恰是因为你们不配!你们这群冒牌货在正儿八经的继承者面前,站不住一分钟就会被撂倒!他们是天生的半神之子,你们呢!你们生来就只能大概卑劣的偷窃者!像你们这样的人,想要扬眉吐气,唯一的途径就是动脑子!”


    他说着说着,喘了口气。


    殚精竭虑的筹谋,利用手段和舆论将他们手中的东西都夺过来,无论是金钱,还是地位!


    从前,他是那么的向往斯宾塞人拥有的金钱和地位,想到夜不能寐的地步。


    但当他真正获得了这些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并没有预想的那么满足,他,还是很空虚。


    只因为没有人来认同他了。


    赫尔墨斯已经不在了。


    这种空缺感像是宇宙里的黑洞,无限制的膨胀,膨胀到足以将他的一颗心都吞噬掉,他很难受,难受的想要哀嚎,但他没有办法。


    赫尔墨斯死了,死在那年的秋季。


    超能力有那么多,却没有哪一种能让人死而复生。


    他成立了赫尔墨斯基金会,还花重金定制了一个赫尔墨斯的雕像。


    他想往后余生,看着这雕像,就能想象着,死去的人透过这双眼睛凝视自己,看着自己成就如日中天。


    要知道柏德文·道森有的东西他都有,柏德文·道森终有一日会被他彻底的踩在脚下!


    那赫尔墨斯是不是就不会像以前那样,眼中只有柏德文·道森却没有他。


    他想着想着,上扬的唇角却如坠了千斤巨石般落下,滑稽的战栗。


    他在温泉里泡的头发昏,还有些想吐,遂铁青着脸色起来。


    踩着鹅卵石徒步走到露天的院子里,野田辉史迎着月光发了会儿呆,忽然听见手机震动了起来。


    他心不在焉的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瞳孔微凝。


    来电显示是佘宝华。


    野田辉史倏地觉得好笑。


    距离上次他联系这个名字已经过去有一段时间了,他都快忘记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一个人聪不聪明,有多大能耐和用处,其实早就能看出来,佘宝华这色厉内荏的草包立场摇摆不定,在他这里已经被贴上了废子的标签。


    他本以为以佘宝华的胆子是联系也不敢跟他联系的,今天却让他开了眼界,虽然不知道对方无缘无故的致电来有什么目的,但野田辉史觉得他眼下没什么可害怕的,还是接通了电话。


    “喂?这里是野田。”他说。


    “我有线报要透露给你,你要不要听?”佘宝华的声音压的很低,周遭也是一片寂静。


    野田辉史没有立刻说话。


    两边都整齐的沉寂了良久,野田辉史感觉对面的心理建设已经坍塌的差不多了,这才不急不缓道:“听啊,我们是老搭档不是吗?”


    佘宝华似乎是长长的松了口气。


    “我没有反水,一直都是你这边的。”他细声细气的强调。


    “我懂。”野田辉史也不拆穿他:“你说就是了。”


    “今天中午柏德文校长和盛欢搭乘直升机出发,最终目的地似乎是阿布扎比。”佘宝华说。


    “阿布扎比?”野田辉史轻轻吸气,喃声自语道:“阿布扎比会有什么呢”


    “最近斯宾塞的金属资源短缺,我不确定他们此行是不是为了挖掘新的资源商。”佘宝华说。


    野田辉史眯了眯眼,脑海里倏忽闪过一缕猜想。


    他正愁找不到新的契机进一步拉柏德文·道森下马。


    “我想我知道他们是去哪儿了。”他微微笑了起来,眼神冷冽,“你带来的消息很有价值。”


    “那你记得帮我的忙!”佘宝华突兀的拔高了音调,急声道。


    “你想让我帮什么忙?”野田辉史悠悠道。


    “让盛欢一去不返。”佘宝华犹豫了一下,鼓足了勇气般的说道:“伪装成意外的样子,然后永远别在斯宾塞出现。”


    “你在斯宾塞过得不好么?”野田辉史明知故问,十分刻意。


    “当然不好!”佘宝华叫出声来。


    自从盛欢出现,自从他跟盛欢爆发了正面冲突之后,顾沨止就从他的生命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叫符征的家伙在每天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动辄将他按住,不给他发脾气的机会,对他的态度也十分冷酷粗鲁,公事公办的模样。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周围的环境也跟着出现了潜移默化的改变,他本自诩为烈士后代,是宠儿,没人敢惹他,但后来越来越多的人不把他放在眼里,尤其是那个裴央鸣,似乎连冲突都懒得跟他起了,看见他时眼中就仿佛没有他这个人一样。


    佘宝华不得不变得疑神疑鬼起来,他总怀疑是不是盛欢的出现揭开了当年的一些尘封着的秘密,他的伪装被撕破了,所以众人才变得如此蔑视他,那符征更是简直将他当犯人看待他越这么想就越是惶恐,越是有被害妄想的感受,他担心有一天东窗事发,他会面临前所未有的严厉审判。


    野田辉史曾经递给他的橄榄枝,在这时就似乎成为了他的一条出路。


    起初符征盯他盯的很紧,生怕他作妖,但最近他假装收敛乖觉,也不怎么跟人起冲突,符征大抵是被他迷惑住了,所以给了他这个机会。


    他斗胆给野田辉史打来了电话。


    “我记得你的嘱托了。”野田辉史也没有再追问,懒声道:“你回去等消息吧,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电话挂断,野田辉史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如获新生。


    他垂眸,翻开通讯录,找到一个电话拨出去。


    “喂?老朋友。”他微微笑道:“我这里有一条很重要的线报,与你有关,要不要听?”


    电话那头,男人的声音清冷。


    “有话就说,有屁快放,我跟你还没熟到那个份上。”


    “真是冷酷,如果赫尔墨斯还在,看见你变成了这么一个刁钻怪癖的性子,该有多难过呢。”野田辉史叹了口气说。


    “别提他的名字。”对方说:“你不配。”


    “好,我不配,我知道在你们兄弟两个心里,只有柏德文·道森才是理想情人。”野田辉史也不生气,阴阳怪气的说道:“你跟他很久没见了吧?”


    “”


    “听说他去了阿布扎比,阿布扎比有什么乐子可找呢?最近国际形势又那么乱,后来我想了下,他该不会是去黑市的谢赫扎伊德总部了吧?毕竟我听说斯宾塞最近损失了很多交易”


    “你说他会去谢赫扎伊德总部?”对面的男人嗓音发紧,接着下沉,“他怎么敢的”


    “是啊,你不是偶尔会参与黑市的活路么?”野田辉史茶里茶气的说:“我也不是故意要挑拨你们的关系,就是担心你和柏德文万一凑巧见面,彼此毫无心里预设,会不会闹得很尴尬呢?亲爱的阿提密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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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7第127章


    “好大儿,我们赚了两个亿。”


    谢赫扎伊德清真寺是阿布扎比斥巨资打造的旅游胜地, 不论晴雨天都是人满为患。那些拍照打卡的热闹旅客们从未注意到过,穿过庞大恢弘的寺庙长廊,会有一些人莫名的消失, 不知去向。


    旅客当中有一老一少,穿着同款的昂贵的深色西装,乍一看像是父子,老的一头银发,身材高阔,生的俊朗不羁, 一边眼睛虽然被黑色的眼罩遮住,露出的另一边眼睛是璀璨的青碧色, 叫人过目难忘;小的那个黑短发,腿长腰细, 五官秀气精致, 乍一看像个女孩儿, 但鼻梁高而英挺, 肤色白皙, 站在一群白种人当中也是当仁不让。


    俩人下车一路走来目不斜视, 却是赚足了周围人的眼球,一些观念Open的女孩儿和少妇们大着胆子跟随,伺机上前搭讪, 然而这“父子俩”在长廊拐角处一闪, 人影就不翼而飞了,令众人大失所望。


    然而那处, 盛欢和柏德文·道森已经搭乘着华丽的扶梯一路向下, 四周一块块浮夸堆垒的宝石镶嵌密集, 宛若动物的鳞甲, 倒映着来来往往的黑市顾客们的脸庞,很快,各式各样奇形怪状的店面就映入眼帘,军火、稀兽、禁?药,应有尽有,巨大的动态价目表倒映在天花板上,实时滚动着,乍一看与路面上的步行街并无不同。


    没人知道谢赫扎伊德清真寺的一处不起眼的塔庙就是黑市谢赫扎伊德总部的入口,只要翻转那处塔庙的墙壁就能进入下潜的扶梯,通往一处寻常人不可知晓的秘密世界。盛欢好奇的东张西望,心中感慨,不得不说,就算是黑市,总部跟分部的画风也完全不一样,想阿提密斯的那处虞城分部,表面还是正经经营的酒吧,只敢在深夜时分才启动营业,根本不敢有这么铺张的陈设和牌面。


    说起阿提密斯他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阿提密斯了,也不知道阿提密斯现在怎么样了。


    其实盛欢并不担心阿提密斯,在他看来阿提密斯是个稳重的成年人,自打那日一拍两散,他心知自己跟阿提密斯就不再是一路人了,他其实不想跟阿提密斯彻底断了联系,只是不知道自己的主动联络是不是会给阿提密斯带来麻烦,而且他不再能给阿提密斯带来利益,阿提密斯会不会嫌他烦


    所以这些念头时而在脑海里冒出,又被硬生生压下去,叫他踯躅纠结。


    “怎么?看着好像有心事。”柏德文·道森注意到了他心事重重的神色,挑眉道。


    “啊?没有。”盛欢回过神来,摇头说。


    “第一次来黑市吧,忐忑也是正常。”柏德文莞尔道:“不过你现在只管昂首挺胸,摆出‘西锡麦国’王子的派头。”


    黑市我倒不是第一次来也当然不是为了这个事儿伤身,但好汉不提当年勇,且这事儿在老校长看来大概也算不得什么丰功伟绩,盛欢张了张嘴,决定装一波死。


    “什么‘西锡麦国的国王和王子’,我听都没听过这国家,也不知道你们从哪本字典上翻来的。”盛欢直翻白眼,对柏德文·道森的骚操作深感无语,“况且你这老洋人怎么生出的我这黄种人啊!基因变异啊!”


    “豪门秘辛,重要吗?不重要,重要的是有钱,也有进黑市的入场券。”柏德文老神在在说。


    “说起来你到现在还没告诉我,来黑市到底是为了什么?”盛欢说:“你不说我老有一种你要把我卖了的错觉。”


    “为了弄点儿稀有金属回去。”柏德文说。


    “稀有金属哦!我想起来了。”盛欢一拍脑袋回神,想起那天裴央鸣跟他说的话,因为无限集团的干预,斯宾塞的资金链受阻,好几家矿产供应商单方面终止了他们的合约,而金属是锻造精神匣的必备品,没有金属供应就没有精神匣的产出,那往后将面临着一连串的更大的问题。


    “不对啊。”盛欢越想越觉得怪,“咱们现在连普通的矿产单子都负担不起,黑市东西的价位只会翻更高,咱们难道就买得起了吗?”


    他说完这话,就被柏德文·道森深看了一眼。


    老校长的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明光,不紧不慢道:“当然也买不起了。”


    盛欢大吃一惊:“那你还——!”


    “不给钱,就不算买。”柏德文又接了一句。


    盛欢:“?”


    盛欢:“不给钱???”


    “自然人社会买卖讲究货币交易,不给钱是抢,是偷,是违约违法的事。”柏德文懒懒道:“但黑市不一样,黑市本来就是个违法的地儿,不可能去申请法律援助,对不对?”


    “你这是打算黑吃黑啊??”盛欢听明白了,大受震撼,“校长,你说这种事的时候用这么理直气壮的口气真的合适吗?”


    “怎么能算是黑吃黑呢,瞧你这孩子,不会说话。”柏德文嗔怪道:“总之苏格拉底在我们的虚拟账户上准备了一笔两千万的虚拟资产,有二十四小时的时效性,我们只需要在这二十四小时内买到东西,拿到手,离开阿布扎比就可以了,离了境,雇佣兵想追也鞭长莫及。”


    “听起来不是很安全是怎么回事”盛欢忧愁道。


    “这是方案一,我是个周全的人,当然还会准备方案B。”柏德文自信道。


    “说真的我对你的方案B不怎么抱有期待呢。”盛欢说:“我现在知道为什么我学长平时那么狂了,跟你简直是一个路子。”


    俩人走下扶梯,黑市吵闹的动静将他们的说话声淹没,他们必须将音调拔高些才能彼此听见。黑市到底不比正常的步行街,半点没有文明法治可言,周遭时不时有人话不投机就动起手来,甚至掏出加特林来对轰,铺子和铺子之间的墙壁瞬息间灰飞烟灭,围观者有人在大笑有人在叫骂,盛欢不得不时时规避着防止被误伤,他的眉头皱的更厉害了,身边的老绅士却是满脸淡定,还能腾出手来搬一搬盛欢的走位,防止他被一些揽客的舞娘们舞动着的手给抓进盘丝洞里去。


    “真是受不了。”盛欢捏着鼻子瓮声瓮气道,感觉自己快被劣质的香薰给熏晕过去了。


    “你得学会习惯。”柏德文推着他说:“竖起耳朵细细的听,黑市可是个消息流通的大转盘。”


    “八百只鸭子在你耳边呱呱呱,能听见个鬼啊!”盛欢说。


    俩人边说边走,前方豁然开朗,竟是一片赌场,光怪陆离的老虎机、牌桌、翻飞的扑克还有性感的荷官让盛欢大跌眼镜。


    “我去玩儿两把,你趁发牌的时候找周围的人多唠唠嗑。”柏德文说。


    盛欢:“???”


    盛欢:“校长你这是公权私用——”


    柏德文:“这就是我的方案B啊,我们的虚拟资产如果能通过赌桌变虚为实,那才叫空手套白狼,血赚!安全系数大大的增加。”


    盛欢:“”


    柏德文:“只要你敢,黑市遍地是黄金。”


    盛欢:“比如?”


    柏德文:“看见九点钟方向的那个巧克力色皮肤的富婆没有,她脖子上和耳朵上那一套钻加起来就是天价,交给你个任务,用三句话让她为你花钱。”


    盛欢:“?????”


    盛欢:“不我不可以!!”


    柏德文:“不,你可以。”


    盛欢:“你是什么社交悍匪!!!”


    柏德文:“上帝给你这张脸,就没打算让你当社恐。”


    盛欢:“”


    柏德文直接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然后人就上了赌桌。


    片刻后,盛欢回来了,怀里捧着一串闪瞎人眼的钻石项链。


    “战绩很辉煌嘛。”柏德文微微笑道,眼睛不离牌桌。


    “我摔了一跤,扯断了她价值八百万的项链。”盛欢的表情有点儿恍惚,低声道。


    “然后呢?”


    “然后我就跟她道歉,她就说没关系,说她很喜欢我触摸她背部肌肤的感觉我说姐姐你想不想二次体验,她说想,我说我可以给你我的联系方式省得你找不到我,她说把这条项链留给我当做信物,反正她家类似的款还有一保险箱。”


    “你小子有天赋啊!”柏德文说。


    “不,我很惶恐。”盛欢说:“尤其是给手机号的时候,她要现场拨号验证我给的不是假号码。”


    “那你是怎么处理的?”柏德文目不斜视道。


    “我”盛欢从兜里摸出了两个手机,面无表情道:“我顺走了你的手机,把你的号码给她了。”


    柏德文:“?”


    他猛地扭头,半边身体一颤,居然把手边所有的筹码全推出去了。


    “Wow!!!Show hand!!”人群中响起一阵浪潮般的欢呼:“有魄力!!!”


    柏德文还沉浸在被盛欢摆了一道的震惊当中:“你是什么时候——”


    “校长你可别看我了。”盛欢捂着脸说:“你对家也Show hand了!一局定生死啊这是!!咱账户上可没有真金白银赔啊!!”


    “什么?!”柏德文·道森被创得不轻,再把头扭回去,“我还没看牌——”


    荷官已经掀牌了。


    盛欢已经捂着底裤想走了。


    “这可真是——”柏德文喃喃道。


    “你这辈子上过的最烂的赌局对不对?”盛欢痛苦道:“什么叫出师未捷身先死,我早说就不应该有什么Plan B!”


    “天降横财啊。”柏德文一手肘怼在盛欢后背上,“好大儿,我们赚了两个亿。”


    盛欢:“?”


    盛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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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8第128章


    “他们两个可是旧情人呢!”


    五分钟之前, 他们还是一双空有一堆虚拟数据的假大款父子。


    五分钟之后,他们俩要钱有钱,要珠宝有珠宝, 脊梁骨挺直。


    柏德文·道森乘胜追击,他转战麻将桌,盛欢亲眼看见他手指一抹,幺鸡变白板,这老东西居然还懂千术,不得不说, 这份大额资产简直就是老绅士通向暴富之路的敲门砖。


    没一会儿,他们的资产一翻再翻, 从两亿便四亿,四亿变八亿。


    电影都不敢这么拍, 盛欢深感幻灭, 他转头在雕像喷泉旁边儿坐下, 寻思着老校长可能短时间之内不会下来了, 他们别在这儿转了一圈变成阿布扎比的首富回去。


    但没过一会儿, 柏德文·道森就下来了, 手里端着两杯红酒。


    “喏,来一杯。”他递了一杯给盛欢。


    “你居然舍得下来?”盛欢撇撇嘴道。


    “时势造英雄,但也要懂得见好就收。”柏德文说。


    “什么才算好?”盛欢说。


    “够本买东西才算好。”柏德文说。


    语毕, 他抬手指了指天花板。


    盛欢顺势抬头。


    头顶巨幕上滚动的价目表不知何时变了, 项目一栏出现了许多罕见的金属元素,后面标有价位, 都是千万起步, 最高能抄到近一个亿。


    盛欢数零数的有点儿眼花。


    “这个时间段是矿资上架的时间段, 矿产是至关重要的战略物资, 无论是军火还是现在流行的通讯电子设备都离不开矿资原料,所以价格不会便宜。”柏德文说。


    “没点身价都不敢看这价目表啊。”盛欢喃喃道,而后有些庆幸,“好在这些我们现在都买得起了。”


    “我想要的,还没出现。”柏德文说:“走,找个地方坐着等一会儿。”


    盛欢跟着柏德文入座了角落里的水吧。


    “校长你想要什么呢?”盛欢说。


    “一种带有辐射的黄金,名叫璃黄金。”柏德文的声音压低了些:“这东西因为辐射作用很难融入正常的工业,除了制造精神匣,大概不会有人买,理论上来说价格就不会被炒的虚高,而且黄金本身强惰性,够稳定。”


    盛欢:“”


    柏德文:“装备部也是最近才发现的,如果早发现的话,精神匣的制造无论是效率还有成本都会得到很大的优化,不过这金属麻烦在过于稀少,我来之前打探过,也就只有阿布扎比这里的黑市市面上有,统共好像也就二十斤不到。”


    盛欢没吭声,柏德文回头道:“怎么了?”


    “没怎么。”盛欢艰难道:“这很难评。”


    早知道你要璃黄金去我家啊!我也屯了十多斤呢!哪还需要这么大费周章!


    盛欢在内心哀嚎,他正寻思着自己现在是不是应该跟柏德文讲明这一点,但又觉得现在挑明这事儿,他们就更像冤大头了。


    正纠结着,水吧里的服务生跟人唠嗑的内容传进了他的耳朵。


    自从上次出勤之前跟着熊提一块儿恶补过好几门常用的他国语言之后,盛欢现在在外不说精通,简单交流没什么问题。


    “生意火爆?哎哟喂,这生意跟从前比真不算什么了。”


    “之前东亚据点都还在的时候,那才叫日入斗金呢!”


    盛欢正叼着吸管喝薄荷水,闻言一怔。


    “什么叫‘东亚据点都还在的时候’?”他疑惑的插嘴道:“东亚现在没据点了吗?”


    “没啦,早没啦!”服务生说:“怎么没的你不知道?那么大的事儿!”


    “我我不知道啊!”盛欢茫然道:“你展开说说”


    “被人一股脑端了呀,从日韩到华国大省,十几处一处不落,听说直接炸平了,死了不知道多少人呢,买家卖家还有路过的倒霉鬼,咱就是说心狠啊!”


    “华国大省”盛欢心里没来由的“咯噔”一声,“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就半年前的事儿。”服务生说:“是一个叫无限集团的组织,为了向联合国公共安全署递交投名状,证明他们很厉害,我听说现在这个组织风生水起,前阵子上市了好多公司呢!主打一个鸡犬升天,就是因为有联合国在背后撑腰,说出来也都是踩着别人的性命上位啊!”


    盛欢的手没来由的一抖,打翻了手头的玻璃杯。


    “怎么了?”柏德文道。


    “没,没事。”盛欢说:“我去找地方洗洗。”


    说完,他不等柏德文同意就疾步起身离开。


    他边走边摸出了手机,现在他的手机和手机卡都是崭新的,里面什么也没有,但他记得阿提密斯的电话,记得虞城那座“瓦尔登蓝”的固定机号。


    这么久以来,他从未联络过阿提密斯,也是因为阿提密斯从未联络过自己,他自觉他的主动联络会让对方心生厌烦,却从未想过断联后还会有这样的事情发展


    也许阿提密斯曾经想过要联络自己呢?


    “嘟——嘟——”


    一连串的英文过后,他听见了:“您拨打的号码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盛欢的面色一分分苍白下去,随后他将手机捏紧,骨节发出细微的爆裂声。


    无限集团


    就在这时,有人从后方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盛欢一怔,感觉浑身的毛都炸开了,他猛地回头,看见一个穿着和服的男人站在他背后。


    “你好,我叫野田辉史。”对方笑眯眯道。


    野田辉史无限集团。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怎么敢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盛欢的拳头骤然间握紧,他差点儿就按捺不住的冲上去要跟这万恶之源拼命!


    然而他尚留存了几分理智,硬生生忍住了,只缓缓的做了一个深呼吸。


    “盛欢。”野田辉史轻轻的叫出了他的名字,微笑道:“别忘了这里是黑市,你用着假身份,若是暴露了被赶出去或者被追杀可就得不偿失了。”


    “你说我?”盛欢冷笑一声道:“你就不怕吗?”


    “我有什么好怕的?”野田辉史懒懒道:“我又不像你,会用假身份。”


    “你端掉了那么多的黑市据点,居然还敢自己来黑市的总部。”盛欢说。


    “端掉据点的事无限集团,跟我野田辉史有什么关系?”野田辉史耸了耸肩说:“况且黑市又不是无产阶级工农联盟,彼此存着荣辱感,这里的人多是利欲熏心的商人,别处据点的死活跟他们没什么关系,只要不影响他们挣钱。”


    盛欢隐约觉得他不怀好意,不欲与他多谈,转身打算回去找柏德文·道森,野田辉史却从他背后叫住了他。


    “别走啊,我想跟你聊聊。”


    “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聊的。”盛欢说:“我们是敌人。”


    “不不不,话不是这么说。”野田辉史摇头道:“孩子,你还年轻,是非黑白不要分的那么清楚,斯宾塞和无限集团是敌人,你跟我之前却不一定是。”


    “不,我们是。”盛欢说:“道不同不相为谋。”


    “好吧。”野田辉史故作为难道:“那关于阿提密斯的事情——”


    听到这个名字,盛欢暴跳起来,他像一只年轻的豹子般扑过去,一把揪住了野田辉史的衣领子,将他一路拖到墙角,野田辉史也不还手,任凭他拖着,重重的撞在墙上。


    “是你害死了阿提密斯!你怎么敢——”盛欢怒吼道。


    “我承认,我是炸平了虞城的黑市据点。”野田辉史说:“但阿提密斯没有死。”


    盛欢微微一怔。


    他隐隐吞了口唾沫,哑声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相信或不相信,我都没有损失。”野田辉史微微一笑说:“但你就不一样了。”


    盛欢没吭声。


    “你看,我就一个人。”野田辉史摊开手说:“你揍我我都没有还手的力量,跟我聊聊,没什么可怕的,走吧。”


    “这里不能说话?”盛欢没有挪动脚步,却松开了手。


    “这里吵。”野田辉史掏了掏耳朵。


    盛欢跟着他往前走,走到扶梯处人口密度明显减少,盛欢停住了,野田辉史也没有说什么,而是转身道:“我知道,阿提密斯跟你关系很好。”


    盛欢没搭理他。


    “我跟阿提密斯的关系也很好,所以我炸虞城的黑市据点虽然误伤了他的资产,但他也没有跟我生气,不久之前我们还在通电话,他后来有在华盛顿特区重新开了一家酒吧。”野田辉史说。


    “华盛顿特区?”盛欢一愣。


    “哦对,就是那次,你们被维克托·卡拉尔抓住的那次,你的那位胖朋友当时毫发无损的抽身而出,全靠阿提密斯伸出援手。”野田辉史说。


    盛欢微微瞪大了双眼。


    是了,那次,他们身陷囹圄,自顾不暇,而后却在滨城与熊提完满的会和,他当时就觉得这其中像是有什么其他的力量在暗中助他们一臂之力一般,但熊提只字未提,他也就没有追问。


    原来是因为阿提密斯?!


    “信了吧?我没有在骗你,他确实没事。”野田辉史说:“你是不是在奇怪,为什么你的那位胖朋友对阿提密斯的存在只字不提?”


    “我不奇怪,阿提密斯的身份敏感,从前跟黑市接触,他不自爆也很正常。”盛欢说。


    “不,不不。”野田辉史摇头道:“他隐瞒自己的存在跟这个没关系,他纯粹只是——不想见柏德文·道森罢了。”


    盛欢猛地一怔,侧目。


    “什么意思?他们以前认识?”


    “何止是认识。”野田辉史自顾自的回忆道:“他们两个可是旧情人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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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9第129章


    我自愿全部捐给斯宾塞!!!


    “旧, 旧情人?!”


    这个名词太炸裂了,炸裂到盛欢差点儿失去表情管理,“你说阿提密斯和校长?!谈, 谈过恋爱!?”


    “谈恋爱算什么,床都上过了,就差找个同性合法的地儿领证去。”野田辉史懒懒道:“如果柏德文·道森不造孽的话,阿提密斯现在应该稳稳坐着斯宾塞副校长的位置吧?”


    “不,我还是不相信。”盛欢停顿了片刻,用力甩头:“阿提密斯他那么讨厌斯宾塞, 他怎么可能是斯宾塞人——”


    说到这里,他自己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想起了那时他提及自己要跟着顾沨止去斯宾塞时,阿提密斯那过激的反应


    如果不是对斯宾塞极为熟稔, 如果不是从前在斯宾塞真切的经历过什么, 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 怎么可能会有那么激烈的情绪?


    “他怎么不是斯宾塞人?他的功勋都能当上斯宾塞的荣誉校友。”野田辉史摇头道:“你去问问你们程序研发部门的老人, 谁不知道阿提密斯?没有阿提密斯, 何来的苏格拉底呢?”


    “苏格拉底?!”盛欢说。


    “是啊, 与精神匣相连的整个主脑系统都是阿提密斯牵头研发的。”野田辉史比了个大拇指说:“敲厉害。”


    盛欢再次怔住。


    他想起阿提密斯那些轻车熟路的黑客手段,谨慎缜密的战略头脑,确实不像是一般人却没想到, 来路居然这么大!


    “在我们四个人当中, 他跟柏德文·道森就像是两颗并肩升起的明星,过于耀眼, 俗话说, 慧极必伤。”野田辉史说。


    “等等, 你们四个人?”盛欢说:“除了你, 还有谁?”


    “哦?我刚刚没跟你说吗?”野田辉史说:“赫尔墨斯·彼得洛夫,阿提密斯的双胞胎哥哥,也是他唯一的亲人。”


    “你没说。”盛欢说。


    “哦不好意思,我不太习惯提已故之人的姓名。”野田辉史叹了口气,眼中流露出哀婉。


    “他死了?怎么死的?”盛欢说。


    “他唉。”野田辉史又叹了口气,“被柏德文·道森逼死的。”


    “”


    “这也是阿提密斯跟柏德文·道森决裂的原因啊。”野田辉史故作为难道:“我知道你不会信,唉我是不是不应该跟你说这些内容啊,你是柏德文·道森的学生,搞得好像,我在挑拨离间似的,可你也是阿提密斯欣赏的小伙儿,我这是该说还是不该说呢?”


    “你说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装什么呢?”盛欢冷冷道。


    野田辉史也不生气,“这故事其实怪狗血的,柏德文·道森这个男人年轻的时候多耀眼啊,耀眼到足以让赫尔墨斯和阿提密斯同时爱上他,后来学校发生了一些事,柏德文·道森出于私心对赫尔墨斯动用了读心术,你懂的嘛,是个人只要有七情六欲,多少会有些阴暗面的,再者赫尔墨斯又是这场三角恋里的苦命人,内心深处的欲念更甚,他跟阿提密斯不一样,他沉默内敛,又心思敏感,被柏德文·道森看见了这些,不啻于被扒光了□□,遂饮弹自杀了。”


    “”


    盛欢皱了皱眉头。


    “你是想告诉我,我的校长年轻的时候刚愎自用,狂妄无知,现在老了,为了让我们这些小辈信服才收敛了锋芒,摆出一副稳重样子?”他幽幽道。


    “我可没有这个意思。”野田辉史摆手道:“看人是个很主观的事情,我要是这么说,不就是在挑拨离间了嘛,那就太缺德了。”


    “那你特意跟我说这些事什么意思?”盛欢说。


    “我太久没跟人说起过从前的事了,看见你年轻,朝气蓬勃,难免回忆起过往。”野田辉史唏嘘道:“当年追阿提密斯的人有多少啊,他男女通吃,你猜最后为什么会花落道森家族?”


    “因为他慕强。”


    “宾果,你说对了。”野田辉史说:“柏德文·道森是个很有头脑的家伙,每次出勤,他都能想出一些一般人想不到的点子出奇制胜,阿提密斯是个追求效率的人,跟他搭档的人一旦拖后腿,都会被他嘴到无地自容,但是跟柏德文·道森搭档的时候不仅不用操心,甚至中间还有空闲的时间带电脑去打游戏,一来一去,他们彼此都觉得很搭。”


    盛欢冷不丁回想起那天阿提密斯路面,在他那废墟似的网咖里随手炸鱼,若有所感道:“阿提密斯果然很喜欢打游戏。”


    “还想听什么,我可以说很多哦。”野田辉史笑了笑说。


    “我”


    这家伙似乎还真不是属意来挑拨离间的,天聊的盛欢不讨厌,只是感到疑惑。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说这么多难道是为了体现自己的和蔼可亲?


    不,从这么长时间以来的间接接触,盛欢隐约感觉到野田辉史是个笑面虎一样的存在,应该没这么无聊。


    纵然他对阿提密斯的过往十分好奇,也对阿提密斯颇为想念,但如今他是有要是在身的,况且如今知道阿提密斯没事,就够了。


    “我想我该回去了。”他说。


    他刚转身,就听野田辉史道:“你不想是知道阿提密斯在哪儿吗?他活着,但并不代表他过得很好。”


    盛欢的步伐顿住。


    他错愕的回头,看向野田辉史。


    野田辉史含笑回望着他,半点没有要主动说下去的意思。


    盛欢的眉头皱的越来越厉害。


    “好嘛,你过来我告诉你,哦不,我直接画张图给你看,你可以通过这路线直接去找到阿提密斯。”野田辉史看他表情不虞,和缓道。


    不对。


    盛欢的心里有一个声音,这家伙好像有意在拖住他。


    可为什么呢?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应该转身就走的吧不能中计了。


    但是——假若野田辉史说的话有真的成分在,阿提密斯真的处于什么糟糕的境地里他是不是又要再次错过阿提密斯了?!


    盛欢心底天人交战。


    就在这时,他的耳畔响起了一阵尖锐的鸟鸣。


    而后,他看见了阿提密斯。


    不,不止是阿提密斯,还有老校长,他们在一处房间里,房门上有个栩栩如生的狮子头,而阿提密斯手中的刀正插在老校长的心口处!


    这画面一闪而过,血溅三尺,盛欢狠狠地打了个寒噤,他再看向野田辉史,明白了对方的真实意图。


    野田辉史的眉头不易觉察的一皱。


    这小子原本已经在动摇了,只要再巧言令色的拖住他一时半刻,不引起他的反感,就没人能去干扰阿提密斯的复仇之路。


    但为什么这小子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看见了什么,又想通了什么。


    盛欢忽而转身跑了,头也不回。


    “喂!”这变故叫野田辉史措手不及,他伫立在原地,许久,狠狠一拳砸在手心里


    柏德文·道森去往交易柜台处,将一张填好代码和金额的表递交给柜台处的服务生。


    服务生垂眸看了一眼,便露出了诧然的神色。


    “十个亿?!”他确认道:“先生,您当真打算花十个亿购买19.84磅的璃黄金吗?”


    “我确定。”老绅士从容微笑。


    服务生的表情仍然有写懵。


    这份璃黄金在这里挂了有一年多了,因为含有辐射,又是惰性金属,无论在哪个行业都没有市场,所以跟其他的热门金属相比,根本无人问津,偏偏价格又定的虚高,这就仿佛卖主根本就没打算要卖出这份东西一样,仅仅只是借着他们黑市的市面,租赁一个商品位放东西罢了。


    一年多了,始终是这样。


    但今天居然真的出现了这么个冤大头,要花十个亿,买这么一堆毒金属回去!


    服务生不得不再三确认,毕竟无论是买家还是卖家反悔于黑市而言都是非常麻烦的事情,但这位先生的态度却是斩钉截铁的,服务生寻思着这笔买卖板上钉钉了,他倒也不必为这冤大头再多加考虑,便进入了交易系统。


    未几,他抬头对柏德文道:“您好先生,买方要求与您亲自见面,当面交接。”


    “我以为黑市的货物都是寄存在黑市仓库的,怎么?还需要跟买房接触吗?”柏德文眯了眯眼道。


    “抱歉,这是买房在购买条款里单独加的特殊要求,如果您不同意,他有权利反悔。”服务生抱歉道。


    柏德文轻挑眉峰。


    这听起来是个陷阱。


    但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黑市能售卖的东西,至少证明是真实存在的,只是这个买房是否有在借售卖物品而钓鱼,以作他用就很难讲了。


    柏德文轻轻的吐气,他指尖一转,将方才在水吧顺回来的切柠檬的小刀藏进袖口。


    即便是他也无所谓,毕竟他今天来这里,就是为了黑吃黑的。


    无论如何,他也要将璃黄金带回斯宾塞去。


    那厢,服务生打了个手势,属意他去往一处包厢,那包厢的门上印有一颗狮子头的图画,是供给巨额买卖双方私下交流的地方。


    柏德文整了整衣襟,迈步。


    包厢门开,又关上,室内竟然空无一人。


    浮夸华丽的水晶吊灯闪烁不定,将整个室内照的透亮,柏德文颦眉,他在对面宽阔的真皮沙发上看见了一个人影,两条长腿交叠而坐,指尖搁置在沙发扶手处,姿态睥睨。


    灯光打在他淡金色的长发上,璀璨华丽,俊美无俦,老绅士倏地浑身僵住,他此前所有的从容和运筹帷幄在此刻化为云烟。


    “怎么是你?!”他翕动嘴唇,低语道。


    “我却猜到会是你。”对方冷冷的发笑:“我定了这么高的价格,十个亿,为的就是保证无人敢买,但凡是个有脑子的,想活命的家伙,都不会买。”


    “你把挂在黑市上,本身就太冒险了。”柏德文摇头说。


    “不你错了。”对方说:“它不会被人挖走,不会被查抄充公,放在明面上的东西,看似危险,实则最安全,但偏偏是你,柏德文·道森,你的想法剑走偏锋,不择手段也要打破我的计划。”


    “没有我,也会有别人。”柏德文说。


    “不会有的。”对方缓缓站了起来,微微笑着说:“我安排了这次见面就是以防万一,谁敢下单,我就杀了他。”顿了顿他道:“你也一样。”


    话音未落,他闪电般的迫近,柏德文猝不及防的后退,他感觉袖口一绷,那把小刀竟被抽离了出去,在对方的掌心里转成满月般的形态。


    灵活,敏锐,是阿提密斯的代名词。


    但即便是如此,此时,他只需要抓住对方的手腕下压,用力折断,或者是反向拉过肩头,朝墙上惯过去,还可以避过!


    他们从前格斗练习时彼此对过的招数没有一千也有几百,他们熟悉彼此的优势,同时也了解彼此的弱点。


    那些画面在老绅士的脑海中迅速闪过,他的心口骤然间剧痛。


    那双和阿提密斯一模一样的眼睛,含着泪和悲哭,在临死前的绝望模样乍然出现。


    一种名为愧疚的情绪喷涌上来,岩浆般将他的喉咙口烧的灼热。


    他的手臂垂落,任凭对方将刀插进了胸膛。


    这一刀陷进肉里,他们的距离也贴近到了一种久违的亲密的状态,柏德文偏了偏头,他面不改色,沉声道:“如果这一刀可以纾解你的仇恨,那么璃黄金,我是否可以带回去?我真的很需要它。”


    “你需要?为了斯宾塞?”阿提密斯嗤嗤的发笑,饱含讥讽,“你伤害别人总有那么多的理由,为了斯宾塞,为了自然人,为了世界柏德文·道森,你怎么还是这么自私。”


    血从衬衫里晕出来,浓稠的扩散,老绅士终于皱了一下眉头。


    “那我也告诉你,这份璃黄金是我替他人守护的东西,那些在你看来不值一提的存在为了这点儿东西没少付出血与泪的代价所以——无论你用什么理由,我都不可能给你。”阿提密斯一字一句道:“柏德文,你来之前,我坐在这里想了很久,我想,如果你不打这份璃黄金的注意,也许你是因为年纪大了,与从前的许多想法发生了改变,那么或许我会考虑放你一马。”阿提密斯轻轻的说:“但现在看来,你一点儿也没变。”


    柏德文没有回话,他感觉刀刃在往他的心脏处寸寸挪移。


    他昔日的爱人,今天面对他,是带了纯正的杀心的。


    没有感情的留恋,没有心软,什么也没有。


    千钧一发的关头,那扇绘了狮首的大门被人狠狠地撞开!阿提密斯猛地回头,他看见一个穿着西装的少年气喘吁吁的伫立在那儿,腋下夹着那半死不活的有门禁卡的服务生。


    “住手阿提密斯!!”盛欢吒喝道:“那份璃黄金!!!我授权!!我自愿全部捐给斯宾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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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0第130章


    开始了他的逃避之旅。


    盛欢的出现像是按下了暂停键。


    阿提密斯和柏德文不约而同的侧目, 这俩人的眼神都是罕见的犀利,绕是柏德文·道森现在处于一种重伤的状态,眸光依旧是炯炯的, 阿提密斯就更别说了,盛怒之下的他蔚蓝色的瞳孔呈现出一种冰的质感,看得盛欢莫名的发慌。


    不行,盛欢在心里跟自己说,绝逼不能慌,要稳住, 力挽狂澜就靠自己了。


    “这是我存的那些璃黄金,对吧!”他说。


    “是。”阿提密斯看起来无动于衷。


    “那我有权处置的!”盛欢说:“校长不是巧取豪夺!是经过我同意的!”


    阿提密斯眯了眯眼。


    “你才去了斯宾塞几天, 就被他PUA成无私奉献的慈善家了?柏德文·道森,你可以啊!”


    “不不不, 不是的!”盛欢说:“校长是好人!他没PUA我!他对我挺好的!对大家都挺好的!阿提密斯, 你别听那个小日本子挑拨离间!你你先把刀拔出来!”


    阿提密斯一动不动。


    他不动, 柏德文也不动, 俩人倒颇有点儿周瑜打黄盖,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既视感, 盛欢急的不行,恨不能上手去拉架,就在这时, 他听见有人徐缓的鼓起掌来, 他回眸,见野田辉史笼着袖子, 不知何时伫立在了门口。


    “孩子, 智者不入爱河。”野田辉史说:“阿提密斯是多么睿智的人啊, 他是不会受人挑唆的, 他所说所做的一切都是他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盛欢大怒:“你闭嘴!”


    “你不肯面对,不肯承认我说的都是事实。”野田辉史耸了耸肩说:“不信,你可以问他们两个,柏德文·道森校长,不然还是你亲口来回答,当年赫尔墨斯是因为你而死的吗?”


    盛欢急迫的看过去,希望老绅士如往常一样冷嘲热讽的回敬过去,不要给野田辉史留半点所谓面子。


    可老绅士没有。


    他闭上了唯一的完好的那只眼睛,银色的睫毛下落,盖住了平日里敏锐犀利的瞳眸,像只衰老的濒死的鹰隼。


    即便是失去了一只眼睛,还是填不满心里那名为愧疚的天坑。


    许久,他轻轻的说:“对不起,阿提密斯。”


    盛欢的面色煞白。


    阿提密斯的眉峰略略下压,没有说话。


    “我真的很抱歉。”柏德文喃喃的说:“这些年我无数次的想或许我不应该那么大张旗鼓的去找他,或许应该有更委婉的方式但是不管怎么样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那么做,我不会给任何人伤害你的机会,哪怕那个人是你的亲人。”


    阿提密斯呼出了一口气。


    “哈哈哈哈哈哈!”野田辉史终于大笑了起来,“柏德文啊柏德文!死到临头了你怎么还是这么自负!不知悔改!你以为你还是年纪轻轻的帅小伙子,深情表白就能让人原谅你??看看你现在这副德行吧!独眼老头一个罢了!阿提密斯因为你连图腾的力量都放弃了,他亲手砸掉血脉相连的精神匣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了!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人,斯宾塞要完了,要完了!!”


    他笑的前仰后合,幸灾乐祸到甚至有几分疯狂的意味,眼前急闪,鼻梁处便狠狠挨了一拳,野田辉史的鼻血狂喷,他被木屐崴了脚,撞在门框上差点儿跌滑下去,满脸错愕的看着上方。


    阿提密斯伫立在那儿,居高临下,面无表情的活动着手腕。


    “柏德文·道森是个混账我承认,但只有我可以骂,骂他还轮不到你。”他冷冷道:“你真以为我不知道当初赫尔墨斯是被谁教唆的吗?”


    他此话一出,不仅野田辉史的表情变了,就连柏德文·道森苍白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骇然。


    “是你教唆的他。”阿提密斯蹲下身去,揪住了野田辉史的领子,冷冷道:“是你跟他说,‘跟我合作吧,除掉阿提密斯,柏德文·道森就只能爱你了,你跟阿提密斯长得一样,作为替身,柏德文·道森也会把所有的爱都给你。’”


    “你你都知道?!”野田辉史的声音有些发颤。


    “我当然知道,你别忘了,我的图腾和赫尔墨斯一样,也是时间摆渡人。”阿提密斯说:“我放弃图腾之前,去过赫尔墨斯的寝室,我看见你去找过他你害死了他!你根本就不配谈爱他。”


    “不不!我为了爱他,宁肯把他送到柏德文·道森的怀里!我是这世界上最爱他的人!!”野田辉史破天荒的失去了平素隔岸观火的从容之色,怒声道:“是你和柏德文·道森害死了他!!!是你们逼死他的不是我!!”


    “你在利用他,你根本不是爱他!你心里的胜负欲高于一切!”阿提密斯说:“柏德文·道森固然有错,但害死赫尔墨斯的罪魁祸首是你,野田辉史!”


    野田辉史呆滞了两秒,忽然怪笑了起来。


    “所以,你其实早就什么都知道,但是即便是这样你还是假意跟柏德文·道森决裂,装模作样的等了这么多年,也把我骗过去了!就是为了今天引诱我出来!反帮柏德文·道森一把?”野田辉史颤声道:“阿提密斯哈哈哈哈哈!!你跟柏德文真是一条被子睡不出两种人,你这种叵测的心机!!赫尔墨斯争不过你也实属正常,他好惨,有你这种段位的弟弟!!难怪他郁郁而终!!”


    “别再跟我提赫尔墨斯!!!”阿提密斯厉声道:“你今天怎么死都不冤枉!”


    他的指尖一滚,竟从腰后拔枪,抵住了野田辉史的身体!


    兔起鹘落间,野田辉史一躬身,那宽宽松松的和服竟然敞开了,他在里面如游鱼般一打滚,竟赤身露体的避开了阿提密斯的束缚!


    “别想跑!!”盛欢大怒,他有被野田辉史的不要脸程度惊到,倾身扑过去就要抓野田辉史,不料野田辉史竟抓起那半昏不醒的服务生丢向盛欢,随后大叫:“有白乌鸦混进来了!!快来抓白乌鸦啊!!!”


    “白乌鸦”是卧底警察的黑话,野田辉史这么一吼不啻于让他们暴露了身份,盛欢面色骤变,下一刻就见一群荷枪实弹的雇佣兵冲了过来,野田辉史的身形一闪消失在他们的后方,简直如狐狸般狡猾,盛欢退了两步,第一反应是冲过去挡在柏德文·道森跟前。


    若是柏德文·道森没伤,他们倒不必害怕这群荷枪实弹的家伙,可是柏德文·道森现在重伤,他们要从这乌泱泱乱的黑市脱身,怕是难如登天了。


    “跟我走。”阿提密斯忽然道。


    盛欢一愣,就见阿提密斯朝着天花板放了一枪,“哐啷”一声,吊顶上的水晶灯坠落,摔了个粉碎,下一秒屋内全黑!


    准确的说,整个黑市的大厅灯光全灭,吵嚷声和脚步声混作一团,间或可以听见擦枪走火的动静,盛欢一愣之下,而后感觉肩头被人一拍,阿提密斯在耳边道:“照明电路被我暂时阻断了,来,跟我走!”


    盛欢不做他想,只感觉手头一轻,大抵是阿提密斯从另一侧架住了柏德文。


    “隆隆”几声,一处墙角升起半米,三人猫腰钻进去,竟是一条地道。


    盛欢算是开了眼了,他心底的疑惑越来越甚,“阿提密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们不是说虞城的黑市分据点被炸毁了么!我还以为你——”


    “我以为你搞定了维克托·卡拉尔,会对地下逃生通道这件事习以为常。”阿提密斯说:“至于这里市面上挂售的璃黄金,没错,是你的,你去斯宾塞之后,我就暂代你保管,在你的这位好校长来之前,一直很安全。”


    地道尽头是一处升降梯,三人很快抵达了地面,天光乍现,盛欢呼出一口气,当即转身去看柏德文。


    “校长!”他作势要取拔柏德文胸口的餐刀。


    “你没学过急救课吗?”阿提密斯嫌弃道:“这种时候不拔没事,拔了就是飙血加暴毙。”


    “啊?!”盛欢愣住。


    他迟疑的看着柏德文血染的胸口,而后听柏德文低笑了一声道:“不拔就不拔,让我多痛一会儿,也好记住这一天。”


    “你别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原谅你。”阿提密斯默了片刻:“不说了,先离开这里,找个地方落脚再说。”-


    许久没有跟阿提密斯见面,再见时相处起来,盛欢仍旧有种被保驾护航的感觉。


    阿提密斯像是有一张收放自如的地下关系网,他能在阿布扎比轻而易举的打到车,轻而易举的订到酒店入住,轻而易举的叫一堆外送的药品上门,盛欢对此很震惊。


    “你用假身份了嘛?你不怕留下痕迹被人追踪嘛?”


    阿提密斯则奇怪道:“用什么假身份?黑进系统里用管理权限操作不就行了吗?如果阿布扎比的保密条例还在运作的话,苏格拉底都可以完成这些操作。”


    盛欢:“”


    盛欢感觉自己弱爆了。


    阿提密斯的那一刀扎的位置很精妙,既没有立刻要了柏德文·道森的命,又确实给了老校长以重创,刀拔出来的时候出了不少血,盛欢有被吓到,但全程阿提密斯面不改色,缝扎填塞止血上药捆绑一套上去行云流水,最后给柏德文·道森喂了颗安眠泡腾片。


    趁着阿提密斯去洗手间洗手的功夫,盛欢着急忙慌的上前去探老校长的生命体征,他是真怀疑阿提密斯是给柏德文药死了。


    但意外的是,柏德文的呼吸很平缓,他似是进入了梦想。


    盛欢这才松了口气,感受到什么叫“大人的事小孩别掺和”。


    这时,阿提密斯从洗手间里出来。


    金发男人头也不回的走向露天阳台,看起来心事重重。


    盛欢心思一动,跟过去。


    夜色如水,星子明亮,阿布扎比的天气炎热,远处总亮着一片片灯海,盛欢走到透明的扶台跟前,倾身倚着,侧目道:“阿提密斯。”


    “嗯?”


    “你”盛欢犹豫了一下道:“既然都知道是野田辉史搞得鬼,为什么还要离开斯宾塞?”


    阿提密斯没说话。


    他垂目良久,道:“你真觉得这是野田辉史一个人的错么?”


    晚风将他金色的长发吹的有些乱,经过一天的折腾,他扎起的发尾也没有那么一丝不苟了,略显得有些狼狈和脆弱。


    “那也不全是校长的错啊!”盛欢说。


    “我知道。”阿提密斯说。


    他的呼吸宁静到几乎让人听不见。


    “我只是在想,如果我能早点觉察到赫尔墨斯的情绪,或许就不会给野田辉史可乘之机,赫尔墨斯也不会死,亦或者说如果世界上没有图腾力量的存在,没有继承者和自然人之间差距的存在,野田辉史也就不会生出那么多的心里不平衡,就不会想要利用赫尔墨斯开刀。”他说:“其实我大概也能猜到赫尔墨斯应该是真的对我动了杀心吧,柏德文不跟我说也是因为他确实从赫尔墨斯心里读到了更多倾向性的证据,他不想让我难过,所以宁肯让我觉得,并非是我的亲哥哥真的因为一份感情而对我动了杀心,只是他行事鲁莽草率致使这一切悲剧的发生,这样我也许只会恨他,而不会感到那么难过。”


    柏德文·道森是最懂他的,这一套对他而言十分奏效,当时成功激怒了他,他恨柏德文擅自对赫尔墨斯使用读心术,盛怒之时拔枪射瞎了对方的一只眼睛。


    但这非但没有令他感觉到快活,反而给他添上了一层更深的苦楚,像是腐烂了的木头,再也拔除不了,只会令他越来越矛盾。


    “我想了很久,发现谁都可以责怪,又好像谁都不能责怪,你不知道该去恨谁,也就无法坦然的面对这件事。”阿提密斯微微苦笑了一声,“越做越错,越错越多,所以我才选择了离开。”他望向手腕处,那里有一道色素沉着的伤痕,是当初他强行损毁精神匣留下的痕迹。


    在进入斯宾塞之前,他和赫尔墨斯不过是圣彼得堡小镇上最普通的一对双胞胎小男孩,父母亲因为战争死去之后,他们相依为命,在图腾的力量觉醒之前,他的身体素质远不如赫尔墨斯好,他总是生病,赫尔墨斯也总是照顾他,深更半夜出去买药,替他打饭,唱安眠曲哄他睡觉是常有的事,为了省钱,他们还干过凭借一张饭票轮流去救助餐点用饭的坏事,最后被发现,总是赫尔墨斯出面被那老厨娘用锅铲子打,赫尔墨斯自诩为兄长,总是照顾他多,虽然哪怕他们的出生根本没有太多的先后之别。


    但是在图腾力量觉醒之后,他与赫尔墨斯之间的差距就越来越大了,他的图腾力量比赫尔墨斯强,且记忆力和逻辑能力高超,在进入斯宾塞之后,他渐渐变得耀眼夺目,相反,赫尔墨斯则沉寂了下去。


    经常有人错将赫尔墨斯当成他,在发现真相后会说一句,“嗨,你们兄弟两个长得这么像,其实区别还蛮大的耶”。


    柏德文·道森也曾经错认过他们,有好几次,他错带了赫尔墨斯去舞会,错将礼物送给了赫尔墨斯,帮赫尔墨斯作弊顺利通过体能考试。


    事后被自己点破,柏德文·道森总是尴尬不已,那不可一世的美男子局促的模样可爱极了,阿提密斯乐衷于此,就几次三番的拿他玩笑,他只注意到了柏德文·道森的反应,却从未在意过赫尔墨斯的反应。


    阿提密斯想,应当就是从那无数个被错认的时刻当中萌生的,他们之间的嫌隙,只是他忙于争名夺利,忙于跟柏德文你侬我侬,忽略了赫尔墨斯的感受。


    也许在很多个日夜,赫尔墨斯难以入眠,想过要离开斯宾塞,离开他这个相处了很多年的弟弟。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赫尔墨斯和野田辉史是同病相怜的人,所以野田辉史才会找上他。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阿提密斯想,他宁肯自己不是什么继承者。


    在圣彼得堡的小镇上,跟赫尔墨斯一起平平安安的长大,无忧无虑的度过一生。


    他们不会跟柏德文·道森有纠葛,不会遇见野田辉史,谁都不会受伤,也算是完满的结局。


    所以,他一气之下,生生将精神匣从身体上剜除了。


    那时的精神匣还只是装备部开发的试验品,内置有一套强硬的防损毁的程序,那时他的精神海动荡不安,启动的防损毁程序释放出大量的高压电流和强辐射,二者在他的身体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痕。


    他失去了图腾的力量,佯装这样做就可以切断自己与继承者世界的联系,也就可以假装这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他没有伤害过赫尔墨斯,也没有伤害过柏德文·道森。


    他离开了斯宾塞,离开了所有人,开始了他的逃避之旅。


    只是这场旅途似乎终有尽头。


    “其实你不在的时间里我都很担心你。”盛欢轻声说,他深吸了几口气,似是壮起胆子,“阿提密斯,其实斯宾塞挺好的,校长人挺好的,大家都挺好的,我去了斯宾塞之后,感觉屯的那些璃黄金都用不上了,就是身后有很强后盾的感觉。”顿了顿,他道:“那现在我们又见面了,你跟校长也把话说清楚,你还会回斯宾塞么?”


    阿提密斯笑了一下。


    “没有图腾力量的人,去斯宾塞能做什么呢?”


    “这难道就是绝对的吗?图腾力量又不能决定一个人的综合素质,你就算没有图腾的力量了,但是你脑子好使,你的黑客技术比许多人的图腾还要厉害呢!”盛欢不解的追问道:“我就不信斯宾塞这么多年历史上,从来没有收过一个你所谓‘没有图腾力量的人’。”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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