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20

    第201章


    深夜， 东京港口，C区191号仓库。


    “这么兴师动众？”


    矢目久司环视了?一周，发现琴酒的行动组全部都在这?里了?。


    除了?琴酒的?行动组外， 这?处仓库的?阴影里， 还站着一个看不清脸的男人。


    那个男人个子并?不算高，斜斜倚靠在身后的?集装箱时，手里不知道在把玩着什么， 不时有哗哗声从他?所在的?方向传来。


    “白兰地。”


    十分笃定地，矢目久司冲着阴影喊了?一句。


    那道人影顿了?一下，随后放缓脚步， 慢悠悠地走出了?那片阴影。


    直到人影走进，矢目久司这?才看清楚，对?方手里把玩着的?，是一副材质不明、但边缘泛着危险寒光的?扑克牌。


    “你能认得出我，我很高兴，冰酒，这?说?明你的?记忆力还没有退化成七八十岁的?老?头子， ”白兰地的?嗓音很有磁性，也很低沉，但不知道为什么， 总是给人一种不怀好意的?阴鸷感觉，“这?样最好了?——今天晚上，我们这?么多人一起聚在这?里的?原因， 琴酒告诉你了?没？”


    “琴酒的?性格，你还不了?解吗？”矢目久司反问。


    “噢、噢——也对?， 那好吧，我尊敬的?冰酒大人， 不知能否请您屈尊回忆一下，年前，你跟你的?那个混蛋部下，在川崎，都干了?些什么好事呢？”


    语调百转千回的?话语里带着很明显的?恶意，宛如?一条潜伏在草丛里的?毒蛇，正用恶毒的?目光打量着一切靠近的?活物。


    “月食，坐。”


    安抚住有些躁动、呲着牙跃跃欲扑的?月食，矢目久司淡淡道：“有事说?事，少阴阳怪气的?，白兰地。”


    终于走入惨白的?灯光下，白兰地微微抬头，露出一张邪气四溢的?面容，看向矢目久司：“好吧好吧，你还真是个没情调的?——”


    “——少废话，白兰地。”


    森冷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两人回头望去，却是琴酒叼着烟，正阴沉沉地望着两人。


    “冰酒，”琴酒转过目光，下一秒，伯/莱/塔迅速上膛，直勾勾地指向了?矢目久司的?脑袋，“为什么要杀了?小宫山正治？我需要一个解释。”


    “小宫山……？”


    这?个名字略有些耳熟，但矢目久司回忆了?好半天，脑海里却没有浮现出丝毫相?关信息。


    见此?情形，白兰地状似好心?地“提醒”：“小宫山就是之前那个刺杀村田议员的?任务里，你找朗姆要走的?那名线人。在你们完成任务撤离川崎后不久，小宫山就‘突发恶疾’，被人发现死在了?家中，连同他?的?儿子、宴会厅服务生兼外围成员小林、以及其他?跟世贸大厦那起举报案有关的?人，全部都被一股势力暗中陆续清理了?。”


    “除此?之外，平贺财团以及名下的?各路势力也被清剿干净，据说?平贺私底下豢养的?那些武装人员，也在一夜之间全部人间蒸发了?。”


    “——冰酒，这?些事情，应该都是你做的?吧？”


    村田议员、世贸大厦、举报……


    这?几个关键词勾连在一起，总算唤醒了?矢目久司尘封多时的?记忆。


    虽然自己的?命令原本不是这?样，但……


    回忆起那段时间前后、自己被扣在工作?室里开发软体时，从内网搜集到的?，关于自己行动组行踪的?消息，矢目久司沉默了?。


    ——没关系，成熟的?干部就是要替自家怨种部下背锅。


    于是，矢目久司沉稳点头。


    “嗯，是我做的?……然后呢？”


    他?盯着琴酒那双锐利的?墨绿色眼眸，顿了?一下后，又看向旁边擦着枪、一直沉默不语的?莱伊，在某个瞬间，感觉两人竟有着六七成的?相?似。


    “不过就是几个连外围成员都算不上的?消耗品而已?，死了?也就死了?。怎么？琴酒，你这?是找我兴师问罪来了?？”


    琴酒没说?话，盯着矢目久司看了?一会儿后，忽然放下了?手里的?枪。


    看出琴酒没有要动手的?意思，矢目久司便走了?过去，挤开旁边闷葫芦似的?一直在擦拭手里AW/P的?莱伊，冲琴酒伸出手。


    琴酒抬眼，目光冰冷地斜睨了?矢目久司一眼。


    “烟。”


    听见这?话，旁边的?伏特加当场震怒：“你自己没有吗？为什么找我大哥要！你抽你自己的?去！”


    “没有啊，我戒了?。”


    沉默了?一阵，琴酒没去深究为什么已?经戒烟的?人还来找自己顺烟，到底还是摸出一包烟，重重摔在了?矢目久司的?怀里。


    “火机。”


    “——不要得寸进尺，冰酒。”


    微眯起眼睛，琴酒一字一顿地警告。


    两双绿色系的?眸子四目相?对?，两人之间的?空气逐渐开始凝固。


    最后还是莱伊好心?地递出一盒火柴，这?才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僵持。


    “用这?个吧。”


    瞥了?一眼莱伊，矢目久司淡淡道了?声谢，屈指敲出一支烟咬在齿间，随后就把剩下的?烟又丢回给了?琴酒，抽出一支火柴，轻轻擦燃后，便将火苗凑到了?面前。


    呼——


    矢目久司的?眸色沉了?下来，刀锋般锐利的?目光刮向凑在自己面前、恶劣地吹熄了?火柴的?白兰地。


    “吸烟有害健康～”白兰地满不在乎地嬉笑，“冰酒，你不是戒烟了?吗？那你干脆别抽了?——可别把我的?君度带坏了?啊。”


    意味不明地轻哼了?一声，矢目久司把火柴盒还给莱伊，蓦地一翻手掌，不知从哪里摸了?把98FS出来。


    白兰地登时面色狂变：“冰酒、你不——！”


    砰——！！


    尖锐的?枪鸣声刺破了?夜的?宁静。矢目久司腿边，原本乖乖蹲坐的?月食，在听到这?一声枪响后，直接从地上弹了?起来，伏低身子，颈毛訾张、噤鼻呲牙，凶相?毕露，就好像听到了?攻击的?口令一般，胸腔里发出了?一阵阵低沉的?嘶吼声，凶狠的?目光直勾勾凝视着面前的?白兰地。


    “月食。”


    咆哮声蓦地消失，月食竖起的?毛发缓缓闭合，收敛起交错的?獠牙，温驯地退回到了?矢目久司的?腿边。


    咬着滤嘴，矢目久司收起枪，深吸了?口气。很快，香烟最前端就亮起了?一团橘红色的?火星。


    琴酒睨了?眼面色僵硬的?白兰地，讥诮地冷嗤了?一声。


    “疯子。”


    “彼此?彼此?。”矢目久司回敬了?一句，熟稔地吐出一个烟圈，随即将香烟夹在指间，转头，微眯起眸子，似笑非笑地看向白兰地，“不过就是一个线人和毫无忠诚度可言的?外围成员，朗姆这?就心?疼了?？专程把我找来这?里……怎么？白兰地，你这?是要替自己的?主子追究我的?过失吗？”


    “……主子倒是谈不上，毕竟我和朗姆没有什么深交，”白兰地调整了?一下面部肌肉，让僵住的?面容重新活泛过来，愈发阴森的?目光一瞬不瞬地注视着矢目久司，“但你需要为自己的?愚蠢决策负责，冰酒。”


    矢目久司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望着白兰地，眼底似乎有危险的?暗色正在翻搅不休。


    “——你知道，一个固有的?规则被局外人打破，会造成原有秩序怎样的?崩塌和混乱吗？”


    火光明灭，苍白的?烟雾在身侧缭绕不休，矢目久司思绪电转：“你是指川崎那边的?灰色产业，还是指平贺志明手下的?那些不干净的?东西？”


    “都有，”白兰地耸肩，不怀好意地挑起了?嘴角，眼神却阴沉得可怕，“原有的?龙头老?大被推翻、被垄断的?市场重新恢复自由，可怕的?利益驱使着一波又一波不懂事的?渣滓参与这?场角逐——”


    “说?人话。”


    “有人动了?我的?蛋糕。”白兰地眼里的?浓稠恶意如?同墨色的?漩涡，几乎快要溢出眼眶了?，他?紧盯着矢目久司，似乎是想动手，但又在忌惮着什么，于是很快退离了?矢目久司的?身侧，“而罪魁祸首，就是你和你的?行动组，冰酒。你破坏了?规则、搅乱了?原本稳定的?秩序。”


    眉心?深深地蹙了?起来，矢目久司没有理会白兰地的?发难，转而看向琴酒：“组织也沾那东西？”


    “那位先生明确禁止过正式成员接触。”琴酒的?身边，得到示意，戴着墨镜、身材魁梧的?伏特加冷冷回复。


    ——意思是，组织并?不禁止外围成员沾手。


    薄绿色的?眸子里，有晦涩的?暗潮在潭水水面之下汹涌翻搅。矢目久司默然了?片刻，又吸了?口烟，淡淡道：“所以说?，琴酒——你今天让我把月食带来这?里，该不会只是单纯地找我问责吧？”


    冷哼了?一声，琴酒给了?伏特加一个眼神。


    伏特加连忙帮自家大哥代言：“这?批货物运输的?时候经过了?川崎，因为那边的?势力重新洗牌，条子查得很严，所以被扣了?一段时间。我们的?人接到线报，说?这?批物资里，被那些不要命的?毒虫混入了?脏东西。那些家伙想要通过我们的?关系瞒天过海，把东西走私出来。”


    “这?批货对?实验室那边很重要，冰酒，”伏特加的?语气很严肃，“上面下了?死命令，必须把那些脏东西从这?批货里剔除出去。冰酒，你最好祈祷你的?狗鼻子够灵，否则，如?果真出了?岔子，你和你的?狗都要——”


    “够了?，伏特加。”


    琴酒冷冷地打断了?小弟的?威胁，掐灭烟头，站直身子，目光居高临下地打量着神色警惕的?月食：“行不行，一句话。”


    “不行就趁早送它去实验室，省得浪费组织的?经费。”白兰地也在一旁帮腔，不怀好意的?眼神落在了?月食的?身上。


    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矢目久司的?目光在整个仓库里流转了?一圈：“这?么多箱子，全是吗？”


    “你想什么呢？”伏特加不客气道，“那玩意可不便宜，一小包就价值几百美刀，真要往我们的?货里塞了?那么多，我们直接转手——”


    咔——


    伯/莱/塔冰冷的?枪口，悄无声息地顶在了?伏特加的?太?阳穴上。


    “抱、抱歉！大哥，我没别的?意思——！”


    琴酒瞥了?他?一眼，忽然上前一步，逼近了?矢目久司的?身前，枪口转移，顶在了?矢目久司的?下巴上。


    “只有一箱。”


    “把它找出来，冰酒。”


    “否则，今天你和你的?狗，都要为马提尼鲁莽的?行为付出代价。”


    第202章


    虽然从没做过稽查的相关培训， 但犬科的嗅觉天?生敏锐，只需要经过简单的培训，就能够自觉按照嗅源搜索对应物品。


    从伏特加那里接过一袋样品， 矢目久司问；“没?有其他刺激性物体接触过外包装袋吧？”


    “没?有， 我们的人交接的时候都带了手套，全程几乎没?有碰到塑封袋。”


    矢目久司点了点头。


    ——如无必要，他并?不想让月食近距离接触那种脏东西。


    戴着?一双崭新的布质手套的手捏着?塑封袋， 矢目久司也没?打开?袋口，就这样把袋子送到了月食的鼻下。


    “月食，嗅。”


    有些?迷茫地抬起头， 月食看了看主人，又看了看从未接触过的、装在透明塑封袋里的白色粉末嗅源，犹豫一会儿后，便伸出舌头想要去舔。


    ——它大?概是把这个认成了平时吃的宠物蛋白。


    “止。”


    迅速翻过手掌、露出手背，月食湿软的舌头便卷到了矢目久司戴着?手套的手背上，印下一圈湿漉漉的痕迹。


    站在后方围观的白兰地，“嗤”地发出一声嘲笑。


    “你这狗养的也不怎么样嘛， 冰酒，”肆无忌惮的目光在矢目久司的背影、和月食的身体上来?回跳跃，“人话?都听不懂， 干脆也别送实验室了，直接给我吧，我好久没?吃狗肉火锅了——”


    砰——！！


    又是一声枪响。


    然?而这一次， 却?不再是虚晃一枪了。


    在如此近的距离下，矢目久司的枪法准到可怕， 9x21mm的子弹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直接精准洞穿了白兰地拿着?扑克牌的右手。


    “啊啊啊啊啊——！！”


    “你的话?我不喜欢， 以后不要再说了。”


    矢目久司的眼神很平静，表情?也淡淡的，在他身上似乎看不到一点戾气，让人很难把他跟那个一言不合就废掉别人惯用手的疯子联系到一起。


    “否则，下一枪，命中的会是你那颗生锈的脑袋。”


    血腥味很快便在仓库里弥散开?来?，特殊且危险的气味刺激得月食有些?躁动，毛茸茸的大?尾巴在身后左右来?回扫动着?，充满敌意的目光频频投向抱着?血肉模糊的手、不断哀嚎的白兰地。


    无视了白兰地的惨叫，矢目久司在琴酒指着?自己脑袋的黑洞洞枪口下，仍然?面不改色。


    “至少他还留着?一条命。”


    这样说完，他也不再去理会现场的乱象，收枪转身，重新半跪在了月食面前，向月食出示了嗅源。


    “嗅。”


    再一次发出指令，矢目久司一手圈住爱犬的吻部、不让月食张开?嘴，一手捏着?塑封袋，缓缓将它凑近了月食的鼻端。


    眨巴了一下眼睛，月食注视着?越来?越近的塑封袋，终于弄明白了主人的意思，拱着?脑袋，将湿漉漉的鼻子贴到了塑封袋边上，鼻孔飞快翕张着?，似乎是在努力捕捉嗅源的气味因子。


    五秒后，矢目久司松开?了月食，站起身。


    “月食，搜。”


    这个指令是月食所?熟悉的。


    它很快就低下头，循着?刚才刻进记忆里的嗅源气味，引领着?矢目久司在这处仓库里四处打转。


    仓库里堆积的货物，是供给研究所?那边的各类药品和原材料，因此几乎都有着?较为浓烈的气味。在搜索过程中，月食好几次丢失了目标，不得不由矢目久司带着?，找一个异味较寡淡的地方，重新给月食补充嗅源气息。


    来?来?回回折腾了四十多分钟，月食终于在一个超大?号纸箱面前站定了脚步。


    “确定是这里吗？”


    低下头，矢目久司跟月食对视着?，有些?心疼地摸了摸爱犬的脑袋瓜——今晚还真是辛苦月食了，一晚上就泡在混杂着?药味、血腥味、金属等气味的复杂环境里追踪嗅源，犬科敏感的嗅觉让月食不停打着?喷嚏，整只狗子的嗅觉神经都遭到了巨大?的打击。


    沐浴着?主人的视线，月食再次凑近，低头仔细嗅了嗅纸箱，随即便直接卧在了纸箱面前，扑腾了两?下尾巴。


    这是月食发出的确认信号。


    “就是这个，”矢目久司立刻转头，对跟在自己身后、满脸不耐烦的琴酒道，“打开?吧。”


    琴酒是不会自己动手的，他冲小弟伏特加，以及同样紧跟在身边、但目光却?一直绕着?矢目久司和狗打转的莱伊示意了下。


    “——去，把东西找出来?。”


    两?人立刻戴上手套和口罩，上前暴力拆解那个巨大?的纸板箱。


    见此情?形，矢目久司连忙带着?月食后退了十几米，但仍觉得不放心，于是解下了自己的围巾，轻轻搭在月食的鼻吻上，自己则屏住了呼吸。


    很快，伴随着?一阵机械被人翻动、拆卸所?发出的金属磕碰声，伏特加浑厚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大?哥，你看这个！”


    矢目久司跟着?一起瞧了瞧，发现对方拆开?了一个方形机械工作台的下半部分，莱伊正从里面的空隙中，不断摸出一只只装着?白色粉末的塑封袋。


    很快，整个纸箱内部就被翻了个底朝天?，但除了莱伊在那个工作台内部搜出来?的塑封袋外?，伏特加和莱伊两?人再无其他收获。


    看着?在地上堆着?的二三十只塑封袋，矢目久司问琴酒：“完事了吧？”


    琴酒没?说话?，只是冷酷地给自己又点了一支烟，在冷冰冰的沉默中开?始吞云吐雾起来?。


    ……总觉得，按照琴酒的工作强度和烟瘾强度，过劳死和肺癌也不是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事。


    带着?月食迅速后退、远离制造二手烟的罪魁祸首，矢目久司环视了一圈剩余的箱子：“既然?只有一箱、现在也已经找出来?了，那我就先撤了，后续的事你的行?动组自己搞定。”


    琴酒很不耐烦地抬了抬下巴：“滚吧。”


    “……啧。”真没?礼貌。


    然?而，就在一人一犬即将转出琴酒的视线范围时，很突然?地，琴酒忽然?出声叫住了矢目久司。


    “你这两?天?没?什么事吧，冰酒？”


    脚步微顿，矢目久司目光充满警惕地看向琴酒：“你又想干什么？”


    “有个任务，既然?你闲着?没?事，就交给你了。”


    “不接。那是你们行?动组的任务，你们自己去做。”


    伏特加当即就怒了，哐哐拍打着?自己刚给组装回去的机械工作台，开?始怒喷矢目久司：“追查幕后黑手、警告不怀好意的老鼠、还要顺便清理掉胆敢对我们的货下手的垃圾，大?哥接下来?很忙的好不好！分你一个任务怎么了？大?哥平时可没?少给你手底下养的那条恶犬潘诺擦屁股！”


    “……”


    话?都到这了，再拒绝就不礼貌了。矢目久司不情?不愿地点了头：“什么任务？先说好，我不接出差的活儿。”


    马上要到周末了，他还跟两?位警官先生约好了一起去游乐园参加春日活动呢。如果在这个时候出差，那就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


    被伏特加用一种“你怎么这么宅”的眼神谴责着?，矢目久司面不改色：“帮你可以，太麻烦的事我可不接，你塞给白兰地吧。反正你出手处理后续，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帮他的忙了，他欠你个人情?。”


    墨绿色的瞳孔紧盯着?矢目久司看了一会儿，琴酒忽然?咧开?嘴角，露出一个冷笑。


    “放心，是件好差事。”


    他偏了下头，示意矢目久司往后看：“这个仓库里所?有的东西，都是供应给A05号研究所?的材料。”


    “所?以？”


    “既然?你帮忙剔除了不该出现的东西，就顺便把剩下的货一起押送到A05研究所?吧。”


    矢目久司微眯起眸子：“就这么简单？”


    “哼，”琴酒嗤笑了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盯着?矢目久司的眼神里带了一丝戏谑，“是啊，就这么简单。不过那个女人可不好相处，你做好被投诉的准备吧。”


    ……比起不好相处，琴酒，你有没?有觉得，你才是组织里最难搞的那个啊？


    不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得到琴酒这样的评价呢？


    出于好奇心的驱使，矢目久司爽快应下了这份工作。


    “还有——”


    “……讲。”


    “明天?下午四点，”琴酒看了眼手机，“你送那个女人去见她的姐姐。记住，过程中，不允许那个女人和她的废物姐姐谈论组织的事，不允许她跟其他任何人有任何近距离接触。你需要全程保证那个女人出现在你的视线范围之内，给我盯好她，务必保证她的人身安全。”


    沉吟片刻，咂摸出琴酒叮嘱的深意后，矢目久司点头：“我知道了，我会看好她。”


    既然?时间安排如此紧凑，矢目久司便也不打算送月食回家了，一人一犬找了个干净的地方落座，矢目久司便旁观着?琴酒打电话?摇人，叫来?一群黑衣大?汉和几辆大?卡，开?着?叉车来?来?回回地搬运着?仓库里堆叠得高高的各种箱子。


    等到东西全部搬完，天?已经快亮了。


    专业司机伏特加好心提醒：“抓紧上路吧，冰酒。再晚一点，路上就会限制大?型车辆出行?了。”


    “……我知道了。”


    面无表情?地带月食坐进布加迪里，矢目久司发动了车子，银灰色的跑车缓缓缀在了车队最后面，跟着?卡车一起驶向了城郊某个方向。


    看着?面前熟悉的景物，矢目久司思索了好一阵，这才想起，这附近之前还在动工修建的时候，自己就曾经过来?过几次。


    之前他是有收到过消息，说新落成的A05研究所?，被BOSS直接指给了一个年轻的、留学归来?的代?号成员。也因为这件事，利口酒发了很大?的脾气，那段时间，据说她手底下掌管着?的研究人员，没?有一个没?挨过她骂的。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个A05负责人，代?号似乎是……


    「A05研究所?的负责人，代?号雪莉。」


    啊。


    正在思忖间，前方车辆穿过了一处灌丛，很快便在一处空旷的仓库状建筑物面前停住了。矢目久司踩下刹车，熄火后带着?月食下车。


    站在仓库前等了一会儿，很快，便有两?个穿着?白大?褂、一副文质彬彬模样的研究员匆匆走了过来?，问：“谁是负责人？”


    “我。”


    其中一名研究员很快就掏出钥匙，打开?了仓库大?门，指挥那群黑衣大?汉把东西搬进仓库，按照物品种类分门别类码放整齐。


    另一名研究员则看了一眼矢目久司，点了点头，客气道：“麻烦您跟我来?吧，交接手续需要您签个字。”


    “至于这狗……”


    “它不会乱跑的。”矢目久司展示了一下手里的牵引绳——在经历了琴酒的威胁之后，他完全不放心把月食独自放在实验室里。


    研究员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跟我来?吧。”


    跟随对方进入研究所?大?门，七拐八拐之后，两?人来?到了一间办公?室门前。


    笃笃——


    研究员敲了两?下门。


    “宫野小姐，”他提高音量，喊了一声，“新的药物已经送过来?了，还有一些?您点名要的器材。您需要向负责人当面清点一下吗？”


    门内一片安静。过了一会儿，一道清冷的女声便传了出来?：“进来?吧。”


    研究员冲矢目久司使了个眼色，便压下了房门的门把手，示意矢目久司进去，自己则转身没?入了走廊深处。


    推开?门，矢目久司的目光在室内简洁的布置上兜了一圈，随即看向正端坐在电脑面前、双手飞快在键盘上敲击着?什么的人影。


    一看之下，矢目久司微微怔了怔。


    “从你的眼神里，我体会到了被冒犯的感觉。”


    清冷的女声再一次在房间里响起。虽然?极力压低嗓门、做出一副成熟的姿态，但对方的尾音里，却?带着?掩饰不去的青涩和稚嫩。


    看着?那个矮小瘦弱的身影，矢目久司酝酿了好半天?，这才试探性地出声：“雪莉？”


    少女敲打键盘的动作顿了一下，淡淡“嗯”了一声后，随后转动椅子转过身来?。


    矢目久司原本以为，能够得到BOSS青眼、独自掌管这么大?一座研究所?的科研人员，就算不是修学多年、满头白发的年长学者，也会是利口酒那样虽然?天?资聪颖、但仍旧熬到30岁才出头的天?赋型选手。


    但……


    注视着?眼前这位就算站起来?、也差不多跟月食蹲坐时等高的十三四岁少女，矢目久司很难把对方的脸，跟「雪莉」这种至今仍在生产的古老醇酒联系到一起。


    “——再看一眼，我会直接向BOSS投诉你。”


    跟月食同步眨巴了一下眼睛，矢目久司饶有趣味地俯下身，看着?面前这个面色冷淡、气质疏离的少女：“投诉？投诉我什么？”


    “你的呼吸打扰到我工作了。”


    趾高气昂地，清冷少女微抬起下巴，神情?倨傲地迎上了矢目久司隐含着?笑意的目光。


    ……然?后被月食糊了一脸的口水。


    第203章


    这下子， 雪莉脸上的从容冷静再也绷不住了。


    她从地上跳起来，疯狂左右走位、试图躲开月食的亲亲，但都失败了。


    到最后， 她不得不躲到了矢目久司的身后， 揪着对方的衣角，一边往后缩、一边提高声音，崩溃大喊：“管好你的狗啊！再这样我真的要投诉你了！”


    跟眼巴巴望着自己的月食对视了一眼， 矢目久司开口：“月食，卧。”


    月食立刻听话地趴在?了地上，但小眼神仍然不由自主地飘向自家主人的腿后， 似乎是有些意犹未尽、还想凑过去跟那个茶发的小姑娘贴贴。


    这让矢目久司多少有些惊讶。


    伯恩山犬是典型的护卫犬种，除了自己认可的主人外，天生?会对一切靠近主人以及自己领地的生?物怀抱着敌意和攻击欲，而月食的攻击欲又是同窝幼犬中。最强盛的，在?过去的四?年里?，月食从来没有对陌生?人如此热情友好过，更别提在?明确接收到自己指令后， 仍然对着那个女孩念念不舍。


    这孩子……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忍不住地，矢目久司低下头，不动?声色地打量起故作?镇定、慢吞吞从自己腿后转出的茶法少女。


    少女的年纪看上去也就十三四?岁的模样?， 脸颊上的婴儿肥还没消退，此刻正气急败坏地整理着自己被狗狗蹭乱的发型。她似乎在?努力绷出一副冷淡的表情，但那样?成熟冷静的神情， 配上还没有月食高的身量，莫名给?人一种反差感， 让人想要伸手捏捏她的脸蛋。


    “雪莉……？”满心不确定地，矢目久司又唤了一声。


    少女抬起头， 整个人往后退了一步，表情瞬间变得十分警惕：“做什么？看好你的狗，别再让他过来了。”


    歪了歪脑袋，月食也不知?道是听懂了雪莉的话，还是单纯感受到了对方的排斥情绪，整只?狗子瞬间就萎靡了下来，可怜兮兮地发出一声呜咽，便蜷缩到矢目久司的腿边，趴着不动?了。


    “……”


    看到月食这副模样?，雪莉犹豫了一下，搭着凳子爬上实验台，拉开某个抽屉后，从里?面翻出了一小袋面包。


    拿到面包后，她确认面包还在?保质期，然后便表情冷淡地把面包推给?矢目久司，什么都没说，但目光却遮遮掩掩地落在?了趴在?地上、看起来很是心碎的大狗子身上，略显稚嫩的小脸上，很快地略过一抹愧疚。


    ——是个善良的孩子啊。


    眉眼微弯，矢目久司拆开了包装袋，用?面包的包装纸垫着手，把小面包分成了两半，一半递给?神情稍显不自在?的雪莉，一半则搁在?手心里?，送到了月食的嘴边。


    小狗很好哄，看见主人给?吃的，很快就把刚才的伤心抛到了九霄云外，开开心心地一卷舌头、把本就小小一块的面包卷进嘴里?，吧唧吧唧地咀嚼了起来，黑润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干嘛？”


    雪莉似乎不太适应跟人就工作?以外的事?情交谈，整个人显得很局促、也很不安。她悄悄抬眼，观察了一下矢目久司的神色，尽可能用?冷静的语气拒绝：“我不吃，谢谢。”


    “不用?说谢谢，毕竟这是你的零食哦？”


    眉眼间带着一抹柔和的微笑，矢目久司瞥了眼墙上的挂钟：“还不到七点，这么早就起来工作?了吗？”


    “……还没睡。”


    “你通宵啊？”


    矢目久司惊了。


    瞅了瞅对方比同龄人差不多矮上半个头的身高，目光又在?桌面上还冒着袅袅热气的、散发出咖啡醇香的马克杯上转了一圈，忍不住地，矢目久司出言劝说：“这个年纪，还是要好好休息和吃饭才行?，咖啡可以的话还是少喝一点，不然很影响发育的。”


    不知?道哪句话戳中了雪莉的痛点，茶法少女恶狠狠地瞪了矢目久司一眼，一把夺过对方手里?的半块面包、塞进了嘴里?。


    雪莉鼓着腮帮、像一只?小仓鼠一样?，一边努力咀嚼着，一边费劲地发出声音：“这样?可以了吧？现在?，过来签字！”


    这样?说完，她踮起脚尖，从试验台堆成山的文件里?抽出一份，重?重?拍在?了矢目久司的面前。


    “仔细核对，出了岔子，我绝对会投诉你的——绝对会！”


    一头雾水地看着突然生?气的雪莉，矢目久司低头，跟同样?茫然的月食对视了一眼，仍然没摸清任何头绪，于是只?好接过文件夹，乖乖逐条核对、签字。


    确认完毕后，雪莉下了逐客令。


    “没什么事?就离开吧，不要在?这里?影响我工作?。”


    看了眼摞得高高的文件小山，矢目久司望向雪莉的眼里?略过了一抹同情，依言走向办公室大门。临出门前，矢目久司这才想起一件事?。


    “雪莉——”


    “出去。”


    “好吧……最后一句，”一人一犬同步从门外探了个头，矢目久司盯着踩在?小板凳上、站在?实验台边忙忙碌碌的瘦小身影，“今天下午三点半，我来接你去见你姐姐。”


    这句话说完，也没去等对方的回应，矢目久司便老老实实地关上了房门，带着月食想要离开研究所。


    ……失败了。


    之前被研究员带进来的时候，矢目久司有稍微记过来时的路线，但现在?……


    看着无数条一模一样?的通道、还有一扇扇毫无特点可言的银白色实验室大门，很无助地，矢目久司带着月食，开始在?迷宫一样?的研究所里?四?处打转。


    正在?他焦灼寻找出路的时候，很突然地，矢目久司听到路过的一间房间里?，传出了一阵对话声。


    “A药的开发已经很多年没有进展了，没想到刚交到宫野小姐手里?，就取得了突破性的进步……”


    “是啊，按照现在?的进度，恐怕再有个五六年的时间，我们就能亲眼见证神迹的诞生?……”


    “她果然继承了父母的天赋，又得到了上面的着重?栽培，还真是让人羡慕呢……”


    银白色的合金门外，矢目久司缓缓眯起了眸子，薄绿色的眼底飞快略过一抹深沉。


    ——没想到，那种药，居然被BOSS交给?了雪莉负责开发啊。


    该说什么好呢？


    “琴酒……”单手抵着额头，矢目久司不可抑制地、低低地笑了起来，“这还真是一份好差事?啊。”


    讨好被上面看重?的雪莉，借此上位、成为和朗姆一样?地位超然的大人物？


    还是算了吧。对于往上爬这件事?，矢目久司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不过……


    如果琴酒知?道他背地里?干了什么，恐怕别说接触雪莉，矢目久司这辈子都别想靠近A05研究所半步了。


    低下头，跟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月食对视了一眼，矢目久司的嘴角向上浮起，露出了一抹久违的轻松笑意。


    “距离下岗更进一步了哦，月食～有没有感觉到开心？”


    摇了摇尾巴，月食亲昵地蹭了蹭矢目久司的大腿，在?粘毛的黑大衣衣摆处，留下一片白棕混杂的毛毛。


    “……”


    狠狠揉了一把月食的脑瓜子，矢目久司在?门外站了一会儿、等到里?面的议论声消失好半天后，这才礼貌敲门。


    “——打扰一下，我是今天来送货的负责人，离开的时候不小心迷路了。请问通往研究所大门的路是哪条呢？”


    ——————


    下午三点，矢目久司开着车，提前抵达了研究所门口。


    看着警卫人员警惕的神色，矢目久司降下车窗，冲对方出示了琴酒给?的通行?证：“我来接雪莉小姐。”


    听到这话，警卫很快就放缓了神情，但也没让矢目久司进去。


    “没有人接引，您不能进去。请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去通报一下负责——”


    “不用?了。”


    清冷的女声忽然响起。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飞快转身的警卫茫然四?顾，最终还是矢目久司咳嗽了一声、用?眼神示意对方往下看，警卫这才看清了雪莉冒着黑气的小脸。


    “抱、抱歉，雪莉大人！您——”


    冷冷地出示了通行?证，雪莉抬高下巴：“现在?，可以让我出去了吗？”


    “可以、可以！当然没问题！”


    忙不迭地，警卫火速开门，目送着雪莉进入矢目久司的车内后，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提醒了一句：“这位大人，按照规定，您必须要在?七点前送雪莉大人返回研究所。如果超时未归，我会直接上报——”


    他的话还没说完，副驾就传来雪莉冷漠的声音。


    “走了。”


    忍着笑，矢目久司沉稳点头，一踩油门，银灰色的布加迪迅速化为一道银芒，消失在?了小路的尽头。


    瞥了一眼后视镜，看着镜子里?抱着手包、整个人造型精致又成熟的茶法少女，矢目久司犹豫了一下：“雪莉……”


    “你有什么话，直接说吧，别吞吞吐吐的。”


    面色冷淡，雪莉微微转过头，深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车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


    “……”


    沉默了一阵，矢目久司小声提醒：“你没系安全带。”


    眼睛微微睁大，雪莉的表情，看上去像是忽然被人迎面揍了一拳似的，整个人都凝固在?了副驾驶座位上。


    呆滞了好一会儿，直到矢目久司没忍住、再一次出言提醒的时候，她这才回过神来，重?重?抽出安全带，“咔”地一声，用?力卡紧了卡扣。


    “请问，现在?可、以、了、吗？”


    “……当然。”


    又过了一会儿。


    “雪莉——”


    “闭上嘴，然后安静开车。”


    “我想说……”


    “再说一句，我就投诉你！”


    “对不起。”


    雪莉刚要凶人的表情，忽然就愣住了。


    矢目久司一边关注着路况，一边飞快地瞥了一眼后视镜里?雪莉迷茫的表情，右手单手扶着方向盘，左手则伸进衣兜里?，摸出了一支草莓口味的棒棒糖，递给?了旁边的雪莉。


    “早上我好像惹你生?气了。对不起，雪莉，这是赔礼。”


    雪莉沉默了一会儿，冷哼，没有去接：“你在?哄小孩子吗？我可不吃糖。”


    粉红色包装的棒棒糖被留在?了杯架的小凹槽里?。


    矢目久司的表情似乎有些苦恼，还有些许浅浅的歉意：“啊、抱歉，但我没有别的了……”


    伴随着车辆的行?驶，圆滚滚的棒棒糖也在?杯架凹槽里?轻轻地来回滚动?。


    雪莉静静地看了它一会儿，眸中神色一阵变幻，似乎在?犹豫，但到底是伸手拿起了糖，嘴里?却还在?冷淡的嫌弃道：“真搞不懂，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吃这么甜腻的东西。”


    矢目久司笑了笑：“这是我朋友给?我的，我很喜欢。”


    “哼。”


    剥离下来的糖纸，被刮进车里?的风席卷着，一不注意，就飞向了车窗之外，像一只?振翅的蝴蝶，欢欣鼓舞地飞向自己所向往着的辽阔世界。


    车子里?很快陷入了一阵安静。


    过了好半晌。


    “——当着姐姐的面，不要叫我雪莉。”


    专心开车的矢目久司微微一怔，随即答应下来：“好的，那我要怎么称呼你呢？”


    雪莉偏转过头，凝望着窗外，过了好久，才有一个低低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响起：“宫野志保，这是我的名字。”


    “好的，宫野小姐。”


    等两人来到琴酒指定的咖啡厅时，在?被清场过的空荡荡的店里?，只?有一个靠窗的卡座上，坐着一个身材单薄、气质温婉的长?发女人。


    听到门边风铃声响，原本还在?出神的女人迅速抬起头，在?看到宫野志保的身影后，眼神瞬间亮起。


    “志保！”


    她站起身，脆生?生?地招呼了一声自家妹妹，随后才注意到跟在?宫野志保身后的青年。


    “您好，我是宫野明美……”女人的表情迅速变得有些拘谨，冲着矢目久司深深鞠了一躬，“麻烦您送我妹妹过来了！”


    矢目久司连忙让开这一礼，低下头，冲宫野志保低声道：“去吧，我在?旁边等你。”


    他的视线在?咖啡厅里?转了一圈，注意到距离宫野明美座位不远处的一个餐位上，摆放了一杯还冒着袅袅热气的咖啡——看上去，应该是对方算着时间，提前帮自己点的。


    沉默了一阵，他并没有直接落座，而是端起了那杯尚且有些发烫的咖啡，走向店里?距离宫野姐妹所在?卡位最远的一桌，这才放下了杯子。


    ——琴酒的叮嘱他当然没忘，但只?要能关注到雪莉的动?态、确定对方不与外人有过分密切的接触就好了。对于久未相见的宫野姐妹之间的体己话，矢目久司并没有要旁听的打算，也不想戳在?旁边、当个破坏姐妹俩温馨氛围的可恶监视者。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一直到矢目久司咬碎第7支棒棒糖，第4遍拆解开自己的随身配枪、又把它重?新?组装回去时，他搁在?桌面上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计时器这才缓缓归零。


    矢目久司站起身，脚步慢悠悠地走向了宫野姐妹所在?的卡位。


    姐妹俩似乎经历过很多次被严格把控时间的见面，因此对于时间的把控也很精准，等到矢目久司走到近前时，两人已经做好了道别。


    “谢谢您。”


    宫野明美依旧很局促，但不知?道是不是矢目久司的错觉，他感觉对方看向自己的目光里?，少了几分恐惧，多了几分真切的感激。


    小心翼翼地偷瞥了矢目久司一眼，宫野明美犹豫了很久，还是一咬牙，从包里?提出了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礼盒。


    “这是我自己做的蛋糕，不知?道能不能让志保带回去吃……”


    虽然是这样?问着，但宫野明美清秀的脸上，还是布满了紧张和忐忑，似乎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连带着宫野志保脸上的冷静都消失了，两姐妹一起，用?暗藏着渴盼的目光注视着矢目久司。


    矢目久司沉默了一下，没有回答，转而道：“我们要走了。”


    听到这话，宫野明美的眼里?，很快漫上了一抹失望。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提着装着小蛋糕的可爱礼盒、想要把它塞回自己的挎包里?。


    “——不送送你妹妹吗？”


    “……”


    宫野明美的表情忽然愣住了。她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眼里?的晶莹刚刚出现，下一秒便消失无踪。


    “没记错的话，等我下次送宫野小姐过来，就是一个月后的事?了。”


    言下之意是，下一次，送宫野志保跟姐姐见面的人，还会是他。


    被天降惊喜砸中，宫野明美连忙一把拉住妹妹的小手，有些晕晕乎乎地冲矢目久司道谢：“谢谢您！那个，不知?道能否请教?您的名字……？”


    注视着宫野志保暗含祈求的紧张眼神，矢目久司沉默了一下，把涌到嘴边的“冰酒”咽了回去，轻声道：“矢目久司，这是我的名字。”


    “好的，今天真的很谢谢您，矢目先生?！”


    矢目久司摇了摇头，示意两人走在?前面，自己默默跟在?两人后方，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既不会打扰到两姐妹之间的交谈，也不会让宫野志保脱离自己的视线范围。


    宫野明美一直把妹妹送到了地下停车场。


    趁着矢目久司装作?没看见、低头给?自己系安全带的时候，宫野明美眼疾手快，一把将自己烤好的小蛋糕从车窗缝隙里?塞了进去。


    等两人第二次道别，矢目久司这才缓缓发动?车子，开车送宫野志保返回A05研究所。


    车辆正在?行?驶过程中，很突然地，矢目久司感觉自己的大腿上一暖，忽然多了一份重?量。


    降低车速、目光微垂，矢目久司跟躺在?自己大腿上、正咧着嘴大笑的，丑丑的机器猫铜锣烧对上了眼。


    宫野志保淡淡的声音从副驾传出。


    “——刚在?咖啡厅打包的，这是谢礼。”


    第204章


    白驹过隙， 弹指须臾。转眼间，便到了与两位警官先生约定好的周末游乐园之行。


    这天，矢目久司起得很早。


    有?了上?次的经验， 这一次， 他没用安室透的帮忙，自己拎了只深灰色的包包出来，三下?五除二， 把家里之前剩下的零食挤一挤、全部都塞了进去，然后就?开开心心地?进入衣帽间，开始挑选今天的围巾款式。


    ——唔、已?经进入春季， 气温稍微有?些拔高了，厚绒版pass；今天阳光很好，那么冷色调的围巾就不太合适了……


    挑来挑去，最终，他选中了一条灰紫色的薄款围巾。


    穿戴整齐后，矢目久司就?披上?自己的随身武器库，下?楼， 开上?车库里四座的铅灰色宾利雅致，高高兴兴地?前往雨山公寓去接自己的小?伙伴。


    顺利抵达公寓楼前，车子刚刚熄火停下?， 矢目久司一扭头，就?看到两道熟悉的身影一把推开了公寓大门，一路小?跑着朝车子所在的方向冲了过来。


    他连忙按下?了车锁。


    “早上?好——”


    元气满满地?， 萩原研二一把拉开副驾车门，冲自家小?伙伴wink了一下?后， 坐进车里，顺手塞给小?伙伴一块三明治：“吃早餐了吗， 小?矢目？这是我刚做出来的，要不要尝尝？”


    选择性遗忘自己刚吃完贤惠室友君制作的爱心早餐，矢目久司面不改色，温声道谢：“正好还没吃呢，谢谢研二。”


    说着，就?剥开包装袋，捧着尚且温热的三明治，大口啃了起来。


    紧跟着上?车的松田阵平往前座丢了瓶牛奶，关?好车门，嫌弃道：“慢点吃啊！你怎么一副好几?天没吃过饭的饿死鬼样子——哎哎，小?心噎着！”


    飞快拧开瓶盖，矢目久司给自己灌了一口牛奶后，舔掉奶胡子，给自己顺了顺气：“好吃。”


    萩原研二有?些哭笑不得，无奈地?叹了口气，给自己系好了安全带：“谢谢小?矢目——喜欢的话，那我下?次再给你带好了～”


    “好哦。”


    等到两人都坐好后，矢目久司便发动了车子，在萩原研二的指引下?，朝着游乐园所在的位置驶去。


    半个小?时后，三人便站在了游乐园的大门口。


    看着售票处排的长龙，三人对视了一眼，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叹了口气，正要认命地?往队尾走，下?一秒，手臂就?被?矢目久司拉住了。


    “这边。”


    矢目久司指了指没什么人在排队的VIP售票处。


    亲眼目睹小?伙伴熟练地?掏出VIP卡、刷卡购票，又看了看显示屏上?刷出来的，那一长串的购票记录，萩原研二整个人都惊呆了。


    “……小?矢目，”他忍不住问，“你常来这家游乐园玩吗？”


    ——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记录！难道小?矢目经常和自己不知道的朋友一起过来这里玩吗？


    但小?矢目看起来一副文艺系忧郁帅哥的模样，感觉不是那种会经常跟朋友来游乐园玩的类型哎……


    莫非是跟女朋友来约会的吗？


    敏锐地?嗅到了八卦的气息，萩原研二心痒痒的，闪闪发亮的目光直勾勾盯着矢目久司，连带着身边的松田阵平，也一起饶有?兴味地?打量着矢目久司。


    “哎——”松田阵平伸手拐了一下?小?伙伴，垂下?脸，任由?墨镜下?滑，从墨镜上?方的空隙里露出一双满是揶揄意味的眸子，“听班长说你有?个初恋对象，你之前都是陪她一起过来玩的吗？”


    初恋……？


    矢目久司微微一怔，随即无奈道：“想什么呢，是跟同事过来处理工作。”


    这个答案很显然出乎两人意料。


    “你那是什么工作？干嘛非得跑来游乐园才能?处理啊！”


    矢目久司没说话，只是催促两人快点刷票过闸机。


    ——什么工作？当然是组织的工作了。


    一开始，不知道是哪个神经病，想出了在人来人往游乐园交易这种令人沉默的骚操作，还美其名曰——人越多，越不容易被?关?注到，并且提议乘坐乐园最高的游乐设施观察全局、以便于确认交易目标。


    这种荒谬中带着一丝沙雕的提议很快就?在组织里传开，而?且不知道怎么回事，几?乎得到了所有?代号成员的认可?和效仿，一时间，行动组里几?乎人手一张各大游乐园的VIP贵宾卡，一有?任务，就?得带着自家怨种同事买票进入游乐园，开启一整天的快（沙）乐（雕）之旅。


    回想起自己还不是干部的时候，曾经跟各种奇形怪状的同事搭伙进入游乐园的抓马经历，矢目久司就?一阵心累。


    刷完票过了闸机，矢目久司站在大门里面，一边等正在验票的小?伙伴，一边无聊地?摆弄着自己的围巾穗子。


    然而?，下?一秒，两声熟悉的电话铃几?乎不分前后地?响了起来。


    矢目久司的心里，猛地?浮起一抹不祥的预感。


    果然。


    两位警官先生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后，很抱歉地?朝着正在验票的工作人员说了句什么，随即便握着手机，匆匆走到一边去接听电话了。


    两分钟后。


    挂断电话，两人脸上?的表情都不算太好看，隔着闸机，走到了距离小?伙伴最近的地?方。


    “对不起啊，小?矢目……”


    萩原研二脸上?的愧疚几?乎要满溢出来：“接到了工作电话，说是有?群众报警称，足立车站那边发现了大量爆/炸物，现在机动队正在召集爆/炸物处理班赶过去排爆……”


    再次因?为工作鸽掉小?伙伴，松田阵平的脸色也有?些不太自然：“抱歉，矢目，你——”


    压下?心里浅浅上?浮的失落，矢目久司点了点头，带着小?伙伴走到一边被?铁丝网隔起来的位置、避免妨碍到其他验票入园的游客，很体?贴地?道：“没事的，工作更重?要，理解。”


    他接过小?伙伴隔着铁丝网递进来的门票，想了想，问：“现在赶过去的话，来得及吗？这里，似乎不太好打车的样子。”


    萩原研二叹了口气：“只能?寄希望于遇到一辆刚下?了人的空计程车了。”


    盯着小?伙伴垂头丧气的模样看了一会儿，矢目久司犹豫了片刻，到底是不忍心眼睁睁看着小?伙伴迟到。


    他从衣兜里掏出车钥匙，顺着铁丝网的网眼塞进了松田阵平的手心里。


    “——开我的车去吧。”


    嘴上?是这样说着，但他目光却异常核善地?凝视着两位小?伙伴：“虽然上?过车险，但我希望你们?把它?还给我的时候，它?还好好的——擦挂无所谓，车还在就?行。以及，阵平，答应我，别让研二摸方向盘。”


    被?无情剥夺驾驶权的萩原研二，眼巴巴看着宾利的车钥匙，有?些欲哭无泪。


    最终，两人告别了矢目久司，开着对方友情赞助的爱车，风风火火地?赶往排爆现场。


    目送对方的身影消失在乐园门口，矢目久司那孤单萧瑟的背影，看得旁边路过的、穿着玩偶服的工作人员都忍不住掬一把辛酸泪。


    很是同情地?，套着毛茸茸的小?狗玩偶服的工作人员拍了拍矢目久司的肩膀，等到对方转过来的时候，很温柔地?给了对方一个贴贴，然后发给了明显已?经成年的矢目久司一个小?狗气球，以及一个毛茸茸的犬耳发箍。


    这样做完，他拉着自己的小?伙伴，两只可?爱的小?狗一起跟矢目久司挥了挥手，随后便蹦蹦跳跳地?扎进了一旁的孩子堆里，热情地?给小?朋友们?分发卡通气球和兽耳发箍。


    “……”


    牵着气球、戴上?发箍，矢目久司低头望着手里两张今日限定的门票，思?考了一阵过后，摸出手机，打给了近期档期比较闲的潘诺。


    几?乎是秒接的，下?一秒，潘诺暗含兴奋的嘶哑声音就?出现在了电话那头。


    “——冰酒，有?什么任务吗？”


    “不是任务。”


    “啊……”虽然有?点失望，但潘诺还是很高兴接到这通电话，“那有?什么是我能?帮到你的吗？还是说你想看烟花？”


    矢目久司“……”了一会儿：“不、烟花的事先放一放……你现在没什么事吧？”在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后，矢目久司报出了游乐园的地?址，“你过来一趟。”


    对于这个地?址，潘诺还算熟悉，他有?些疑惑，但还是迅速丢掉了手里组装到一半的炸弹，起身换衣服：“游乐园？你接到了交易任务吗？”


    “不是，多买了两张门票，想叫你过来玩，免得浪费了。”


    “……”


    潘诺穿外套的动作顿住了。


    过了一会儿，他嘶哑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只是……找我过去玩吗？”


    矢目久司“嗯”了一声，敏锐地?察觉出了对方语气里微妙的情绪变化：“怎么了？不愿意的话就?算了。”


    沉默了半晌，潘诺轻声道：“如果是出任务、或者让我为您清理前路的障碍，我很愿意效劳，冰酒——你知道的，鲜血与死亡从不会让我感到恐惧，我向来热衷于酿造死亡。”


    “但，如果只是娱乐的话……”


    “冰酒，你还记得，我们?是黑暗里见不得光的生物吗？”


    “……”


    这一次，沉默的人换成了矢目久司。


    “我不适合陪你去做这些，”潘诺哑着嗓子笑了笑，很少见的，不是那种“咯咯”的阴森诡笑，而?是平静且温和的笑声，——“去找马提尼吧，那家伙应该很乐意代劳。”


    默然片刻，矢目久司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淡淡地?应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他垂下?头，盯着手里的游乐园门票、以及缠在手腕上?的小?狗气球，看了好一会儿后，这才收回目光，慢吞吞地?翻出拨号界面，把电话打给了马提尼。


    电话响了好几?声后，这才被?人接通。


    就?像潘诺所说的那样，还不等矢目久司把话说完，马提尼那边，很快就?传来了一阵低低的吩咐声，紧接着，马提尼含笑的干涩嗓音，就?出现在了电话里。


    “没问题，冰酒！我这边暂时没什么事，最多二十分钟就?能?赶过去，麻烦您稍等片刻！”


    矢目久司“嗯”了一声，刚要挂断电话，就?听到电话那边，马提尼那有?些模糊的声音迅速响了起来。


    “——废物！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我养着你们?有?什么用？我给你们?10个小?时的时间，从现在开始计时……如果到了晚上?7点的时候，我还没收到那家伙死掉的消息，你们?也不用回来见我了！”


    “文件？没空处理，你们?自己看着办。”


    “……”


    马提尼，还真忙啊……


    略感心虚地?，矢目久司决定把包里的零食分给马提尼一部分，就?当是占用对方办公时间的补偿了。


    ……气球也给对方好了。


    嗯。


    矢目久司盯着手里的通讯里，琢磨了半天，发现最后一张票竟然有?点送不出去。


    组里的两位狙击手这会儿应该正在天南海北地?打着狙，反舌鸟最近忙到吃饭都得抓紧时间、被?噎到打嗝还不忘汇报工作，波本那家伙除了组织任务、额外还兼职了三份工……


    这么一想，整个行动组里，果然还是自己最闲啊。


    ——太堕落了，冰酒君。


    正在走神思?考着、最后一张票要不随便找个路人送掉，下?一秒，矢目久司略微涣散的目光，就?跟草丛里突然探出个头的白发眼罩男对了个正着。


    “……？”


    这不是那个——


    “哟，盆栽君，好久不见！”活力满满地?，白发上?顶着两片枯叶的男人，笑嘻嘻地?跟矢目久司打了个招呼。


    ……偷袭狂吗。


    矢目久司古怪地?看了对方一眼，没搭话。


    隔着铁丝网，白发男人兴致勃勃地?凑到了矢目久司的面前，歪着脑袋，“打量”了矢目久司一会儿：“哦，是另一个盆栽君啊。”


    “你好～”蹲在地?上?，分明形容略显狼狈，男人脸上?的笑容却很是灿烂，“初次见面，介绍一下?，我叫做五条悟，是春山太太忠实的漫画迷哦～”


    “……”


    甩开奇怪的粉丝见面既视感，矢目久司看了看看着对方略显凌乱的白色碎发，和诡异的制服造型：“……你好，五条先生。”


    他没有?与对方深交的打算，打了个招呼后，便要转身离开。


    “哎哎哎！别走嘛——”


    五条悟伸出尔康手


    看着矢目久司缓下?离开的脚步，五条悟伸手摸了摸下?巴，做出一脸深沉状，肃声道：“这位少年，我看你印堂发黑，恐怕不日就?有?不详将要降临在——”


    “说人话。”


    “放我进去呗～”双手“啪”地?一下?合拢在胸前，五条悟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眼巴巴地?“看着”矢目久司手里多出来的门票，放嗲了声音，十分做作地?请求，“我可?以贴身保护你的哦，盆栽君～”


    “……”


    五分钟后。


    在距离大门不远处的一片树荫下?，两人人手一袋海盐小?饼干，坐在长椅上?咔嚓咔嚓地?啃了起来。


    “好像有?点干哎，盆栽君，你有?——”


    默默地?，矢目久司摸出一盒酸奶，推了过去。


    第205章


    等到马提尼终于赶到乐园、与上司汇合的时?候， 矢目久司已经和五条悟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咔嚓咔嚓地啃完了两袋海盐小饼干、一盒咸味芝士威化、以及一包香辣虾条。


    矢目久司吃的还挺开?心，如果五条悟的表情不是那么欲哭无泪的话， 看起?来也还蛮高兴的（？）


    远远地看到了部下混迹在检票游客之中的身影， 矢目久司很快就站起?身，冲对方招了招手，随即凑到门边去给自家贴心部下送票了。


    在接到了自己的游乐园一日游搭子后， 矢目久司就不打算再跟有偷袭自己的前科的五条悟混在一起?了，愉快踹掉前·零食搭子后，便带着马提尼开始到处找乐子。


    要说游乐园， 矢目久司的确没少来过，但往常都?是跟队友一起?进行紧张刺激的地下交易，随时?做好拎枪干架的心理准备，很少有能放。松心情、单纯享受游乐时?光的机会——这直接导致他现在看什么?都?新鲜，看什么?都?心痒痒想?去?试试。


    于是新的受害者就此诞生。


    在VIP快速通道的加持下，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两个身高腿长的帅气青年?， 便陆续体验了]情侣转转杯]、[旋转木马]、[遥控小飞机]等一系列情侣or亲子项目。


    期间马提尼的眼神一直维持着平静，哪怕被一众家?长用揶揄的眼神盯着看、还被小朋友们做羞羞脸，面上表情也十分沉稳， 甚至在旋转木马上坐稳之后，还记得?给自家?上司咔咔一顿抓拍。


    两人间愉快的氛围，一直持续到矢目久司兴冲冲地抓着马提尼、准备前往[实验室惊魂]的入口。


    在看清门口诡异阴森的宣传海报后， 马提尼面上风轻云淡的神色，在一瞬间， 变得?些许的不?自然。


    “……”


    沉默了一会儿，马提尼微笑着拉住了正要去?检票的矢目久司。


    “——已经连续玩了好几?个项目了， 您不?需要休息一下吗？我刚才看到有卖冰淇淋的，要来一支吗？”


    松了一下有些不?透气的围巾，矢目久司伸手探了一下颈侧皮肤的温度，然后果断点?了点?头。


    “我要草莓口味的。”


    非常可靠地，马提尼比出了一个“OK”的手势，随后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安置好自家?上司，这才朝着远处那家?冰淇淋店快步走去?。


    以最快的速度买回冰淇淋，两人靠坐在树荫底下，矢目久司有一搭没一搭地舔着甜度有些爆表的冰淇淋，马提尼则十分慎重摊开?刚买的乐园地图，认认真真开?始规划两人接下来的行程。


    “我们现在在[雨林海岛]，”指了指地图，马提尼舔了一口自己那份快要融化掉的香草味冰淇淋，“这里的[雨林飞车]评价很好——冰酒，您恐高吗？”


    矢目久司思考了一下：“应该不?恐高……吧？”


    听到如此不?确定的回答，马提尼立刻就要pass掉这个选项：“那我们还是——”


    “毕竟之前在休斯顿附近空域被击落的时?候，我也还跟着琴酒他们一起?跳了伞的……理论?上讲，我应该是不?恐高的吧？”


    “……？”


    马提尼瞬间竖起?了耳朵：“击落？你们做了什么?吗？”


    “琴酒的为人，你是知道的吧？”


    见到部?下露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矢目久司当即兴致勃勃地开?始跟对方八卦组织topkiller的黑历史。


    “之前他带队去?墨西哥执行任务，直接开?武直把人家?的地标建筑给炸了，然后我们就被人家?当地武装、以及闲的没事干出来伸张正义的FBI追着满大西洋跑，最终在休斯顿附近的空域里，被某个FBI一枪干碎了直升机的螺旋桨，遗憾坠机墨西哥湾。”


    “琴酒啊……”矢目久司的眼里满是幸灾乐祸，薄绿色的眸子微微眯起?，“那家?伙估计上了不?少国家?安全部?门的黑名单，如果有朝一日，黑衣组织没落了，他估计立刻就会成为多国联手重点?打击的对象。”


    马提尼很赞同地点?了点?头，表情也没有特别意外：“琴酒就是那种人——过马路不?看红路灯，闯了红灯还要威胁一下司机。”


    “嗯？”矢目久司立刻便品出了一点?微妙的气息。


    猛猛炫了一口冰淇淋后，马提尼面无表情：“……运气不?好，载着君度出任务的时?候正好碰到的。”


    同情地拍了拍部?下的肩膀，听着对方略显干涩的嗓音，矢目久司忍不?住关切：“虽然冬天已经过了，现在也没那么?干燥了，但你最好还是多喝点?水、好好保养一下嗓子。别整的跟潘诺似的，路过的小朋友听了都?要吓哭。”


    “好的，我记住了。”


    短暂的休息结束，矢目久司很快就在马提尼的带领下，挨个把附近区的高空项目都?体验了一遍，不?免有些心生感慨——跟马提尼一起?出门玩的确很省心，因?为对方会像萩原研二一样，细致地做好攻略、规划好路线，还会体贴地安排好休息时?间。


    但……


    听着前后车厢里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传入耳中的尖叫声，矢目久司偏了偏头，就看见坐在自己身侧的马提尼，哪怕在过山车头朝下高速俯冲的时?候，面色也没有丝毫变化。


    看见矢目久司转头看自己，他还能松开?虚握在压肩上的手，不?紧不?慢地理了下自己被风吹乱的金色半长发。


    ——怎么?了吗？


    他看到马提尼面色如常地露出一个完美?的微笑，用口型这样问自己。


    “……”


    沉默了片刻，矢目久司默默摇头。


    ——整个过山车十二节车厢，只有他们这节最安静啊……


    可以说毫无氛围感可言。


    虽然体验感稍有瑕疵，但在过山车上吹吹风、给被大衣围巾捂得?严严实实的身体降个温还是很不?错的……努力调整了一下心态，矢目久司很快释然，决定把这当成了一次另类的兜风。


    直到过山车到站、两人抬起?压肩下车的时?候，听到后座那对小情侣的窃窃私语。


    “——哎哎，春木君，你听到了吗？我们前排的那两个男人一句尖叫都?没有哎！好可怕，感觉像是什么?冷酷无情的变/态杀人狂出来团建一样……”


    矢目·变/态杀人狂·久司停住了脚步。


    身后，女生的男朋友还在小声安慰她：“不?要这么?说了啦，纯子，说不?定那两个人是被吓晕过去?了、直到刚才才被工作人员叫醒的呢？”


    马·被吓晕·提尼的脚步也缓缓顿住。


    注视着那对腿脚发软、走路都?有些摇摇晃晃的小情侣，远远地绕开?两人往前、互相搀扶着走远，两人默不?作声地对视了一眼。


    “……冰酒，要再来一次吗？”


    “……嗯。”


    再一次被扣上压肩的时?候，矢目久司好意提醒：“这次记得?要尖叫哦？”


    “好的，冰酒。”


    两分钟后。


    听着身侧毫无情感、全是技巧的，一声接一声、被马提尼硬生生拐出十八道弯的，跌宕起?伏、荡气回肠的尖叫声，矢目久司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顺便闭上了嘴。


    ——就目前状况而言，感觉已经不?需要去?听前后排的议论?了呢。


    毁灭吧，烦了。


    等下了这趟从某个角度上来讲、算是体验感拉满的过山车后，矢目久司甚至没有勇气去?听前后座的谈话，等栏杆一拉开?，就抓着马提尼迅速逃离了现场。


    逃离[雨林海岛]区后，矢目久司看了眼地图。


    “距离最近的，是[摩登城市]区的摩天轮哎——”


    马提尼也凑了过来，瞅了一眼地图后，又看了眼矢目久司有些意动的表情，柔声劝道：“不?如我们晚上再过来吧？这会儿气温比较高，乘坐那种密闭车厢的话，会比较闷。”


    这样说着，他看了眼旁边路牌上的广告：“而且，据说晚上的时?候，[摩登城市]会举行一场大型的灯光秀，到那个时?候再来乘坐摩天轮，能从高空更好地观赏到灯光秀的全貌哦？”


    矢目久司思索了片刻，感觉对方说得?有道理，于是便指了指摩天轮旁边的大摆锤：“那先去?坐那个吧。”


    正说着，前方不?远处，有个推着柠檬绿茶摊子的工作人员缓缓经过，两人对视，马提尼很自觉地把上司安顿在附近的长椅上，然后高高兴兴地捏着钱包过去?买水了。


    等待期间，矢目久司刚准备摸出手机，看看刚更新完漫画后，自己的主页会刷出一些什么?有趣的评论?，下一秒，就听到身后的草丛轻轻摇晃了一下、传出一声不?太自然的窸窣声。


    垂下脸，矢目久司撩起?眸子，瞥了一眼没有丝毫飘动的额前碎发，猛地起?身回头——


    “哟，盆栽君！”


    ——抓住了一只又在翻草丛的白色大猫。


    看着对方头顶不?知道是之后粘上去?的、还是之前没有摘掉的几?片枯叶，矢目久司“……”了一会儿，有些无语地打了个招呼。


    “好巧，五条先生，居然在这里又见面了。”


    灵巧地从草丛里一跃而出，五条悟笑嘻嘻地坐到了长椅的一边，还伸手拍了拍旁边的空位：“坐呀，不?用不?好意思～”


    “……”


    等对方有些不?太情愿地落座后，五条悟歪着脑袋，仔细瞅了瞅矢目久司的脸。


    “还是你呀……”


    语调莫名地感慨了一句，紧接着，五条悟就伸出胳膊，搭在了长椅上，盯着矢目久司看了一会儿后，转过脸。


    “我刚才，有听到你和你朋友之间的谈话哎，盆栽君～”


    矢目久司瞥了他一眼：“偷听别人谈话，是很失礼的行为，五条先生。”


    “嘛、嘛～”


    摇头晃脑地，五条悟像是根本没听见矢目久司的谴责，嘴角上扬，脸上仍旧是那副叫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要坐摩天轮的话，最好现在就去?哦？”


    “如果等到晚上的话，或许会遇见一些破坏心情的事情也说不?定呢。”


    眸色微顿，矢目久司从包里摸出一袋咸味海苔，拆开?后，递给五条悟一块。


    几?乎是在海苔出现的一瞬间，五条悟嘴角意味深长的笑容，就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虽然因?为眼罩的遮挡、导致矢目久司看不?清对方面上的神情，但莫名的，矢目久司就是从对方身周的气场里，感受到了一丝凝重和苦大仇深。


    过了好半天，五条悟这才缓缓伸手，接过了那一小片独立包装的海苔，但并没一去?拆，也没吃，很顺手地，就把它塞进了自己的衣兜里。


    似乎是注意到了矢目久司的视线，五条悟勾了勾唇，冷不?丁地，忽然掐着嗓子、开?始恶意卖萌。


    “——虽然人家?的确承诺过、会贴身保护你的啦，盆栽君～但人家?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哦？盆栽君不?可以这么?粘人的啦～”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地的瞬间，矢目久司就从长椅上跳了起?来，动作之大，差点?撞翻端着两杯柠檬水过来的马提尼。


    慌忙伸手扶稳自家?上司，下一秒，马提尼充满阴沉和恶意的眼神，就直直落到了在场唯一一个陌生人的身上。


    他还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深褐色的瑞凤眼直勾勾地凝视着那个可疑的白发眼罩男，仿佛发现猎物行踪的毒蛇，嗓音干涩却又异常柔和：“还未请教，这位先生，您是——？”


    五条悟歪了歪头。


    “啊、我是春山大人的粉丝哦！”


    险些被对方还没调整过来的险恶夹子音噎住，马提尼哽咽了一下，几?乎是立刻就理解了上司刚才狼狈又惊慌的神情。


    一连创飞两个人，五条悟心情大好，从长椅上站起?身，开?开?心心地跟两人道别：“嘛，我还有别的事，就先不?聊了～”


    “记住我的话哦，盆栽君——想?要乘坐摩天轮的话，就趁现在去?吧！晚上去?的话，可能会打扰到你们观赏灯光秀的兴致哦～”


    这样说着，五条悟一勾腰，高挑的身影就再次消失在了草丛之中，徒留遭到精神攻击的矢目久司和马提尼面面相觑。


    四目相对，沉默了一会儿后。


    “还坐摩天轮吗？”


    “不?了吧……我看到最近的项目，有一个叫做[尖叫鬼城]，看起?来还挺吓人的，要不?我们——”


    “吃棉花糖吗？”马提尼一把按住想?要从长椅上站起?来的矢目久司，唇角轻扬，露出一个斯文优雅的微笑，“我刚看到有个卖棉花糖的移动售卖车过去?了。冰酒，你想?吃棉花糖吗？”


    一头雾水地，矢目久司眨了眨眼，还没来得?及拒绝，手心里就被塞了一杯刚戳上吸管的柠檬水，然后就看到刚回来没多久的马提尼，再一次捏着钱包、行色匆匆地跑向了棉花糖车。


    “？”


    矢目久司缓缓地，打出了一个问号。


    第206章


    在乐园内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和欢呼声中， 天边的金日逐渐西斜，绯红的晚霞很快便铺上了云头。


    黄昏已近。


    咬了一口手里的变态辣的烤肠，矢目久司抬手给自己扇了扇风， 接过马提尼刚买的冰饮， 猛猛给自己灌了一口，这才?感觉被辣得差点喷火的喉咙得?到了一些舒缓。


    “——距离灯光秀开始，还有不到一个小时。”


    坐在海洋主题的屋顶西图澜娅餐厅里， 马提尼握着手里海豚造型的餐勺，低头看?了眼?腕表：“接下来，您有什么安排吗， 冰酒？”


    “……嗯？”完全禁不住食物的诱惑，矢目久司选择性遗忘了两分钟前、自己被变态辣烤肠辣出眼?泪的经历，举起烤肠，又炫了一大口，然后眼?泪汪汪地开始疯狂倒抽冷气，“……没、没有了……嘶哈嘶……就在这里……等灯光秀开始吧……唔！”


    看?着自家上司拼命灌自己饮料、灌完又控制不住继续吃辣的行为，马提尼略感无奈， 同?时又有些替对方难受，看?到矢目久司还不死?心、抽着冷气打?算咬第三口的时候，干脆一抬手， 把?烤肠从?对方手里抢了过来。


    “——接受不了这个辣度的话，要不就别吃了吧？”


    沐浴着对方略显惊讶的目光，马提尼把?自己面前还没动过的饮料推了过去?：“冰橙汁， 能稍微缓解一下辣椒素的刺激。”


    这样说着，他倒也不嫌弃， 直接把?剩下的半根变态辣烤肠解决掉之后，抽了张纸巾， 面不改色地按了按沾满辣椒油的唇角，随后摸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相机，冲矢目久司轻轻晃了晃。


    “既然距离灯光秀开始还有那么?长时间的空闲，要不要来看?看?我给您拍的照片呢？正好相机内存不太够了，您挑一些不喜欢的照片删掉，也好腾出空间来拍摄等下的灯光秀。”


    这个提议得?到了矢目久司的支持。


    两人一拍即合，找了个光线充足的角落凑在一起，一张一张地翻看?着马提尼白天拍摄的照片。


    这原本应该是一件很温馨且愉快的事情——两个共同?拥有着一段美好记忆的人，坐在一起翻阅那些定格了快乐时刻的照片，通过照片，在脑海里再一次重温那些快乐的记忆。


    多么?惬意，多么?轻松。


    但……


    眼?看?着照片一张张晃过，马提尼嘴角的笑容，伴随着相机里剩余底片的减少，而逐渐原地蒸发。


    20分钟后。


    在这个无人问津的西图澜娅餐厅角落里，多了一个伤心的人。


    马提尼握着相机的手指有些颤抖。


    ——他真的没有办法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关于自己究竟是怎么?把?身高189的上司，拍出130的效果这件事。


    除此之外，相机里拍到的几乎都是奇怪的白眼?啦、表情模糊到出现残影啦、被乱七八糟的东西挡住镜头以至于找不到自家上司的影子啦……之类挑战人类想象力极限的照片。


    至于正常的照片……


    笑死?，根本没有。


    从?来没有哪一刻，马提尼像现在一样质疑自己的审美能力和拍照水平。


    在自家上司沉默的这20分钟里，马提尼握着相机，反复思考着，人类到底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回溯时间、好让他把?20分钟前那个口出狂言的自己当场人道主义毁灭。


    ——已经不需要再去?思考怎么?压潘诺一头、夺走冰酒全部的关注和信任了。


    经此一役，他之后大概率是没有机会再翻身了……


    心如死?灰jpg


    就在这短短的20分钟里，马提尼那双深褐色的瑞凤眼?里都失去?了光，金灿灿的半长发也仿佛在一瞬间掉成了灰白，整个人就好像一尊失去?了思考能力的石膏像，就那样静默地杵在座位上、陷入了长久的自闭。


    最后还是矢目久司不忍心，拍了拍仿佛已经灵魂出窍的下属的肩膀，勉强从?一堆堪称灵异实?录的奇怪抓拍里、挑了一张还不算太离谱的照片，指着照片宽慰马提尼。


    “从?业余的水准来看?，你已经拍得?很好了。”


    “你看?这张，拍摄时选取的角度就很好，既拍摄到了人物，又把?后方作为背景板的摩天轮也拍了上去?。更难能可贵的是，你还把?旋转木马的五彩灯光利用的恰到好处，你看?这——”


    未尽的话语，在下个瞬间戛然而止。


    望着指尖下的的那道怪诞身影，有些难以置信地，矢目久司重重揉了揉眼?睛，闭了一会儿后，猛地又重新睁开。


    “……”


    指尖之下，一切如常。


    那道怪诞荒谬的身影没有任何的改变，就那样毫不掩饰地漂浮在照片里摩天轮的正前方，两张一模一样的扭曲面孔纷纷侧着脑袋，直勾勾地注视着相机镜头的方向。


    这是……幻觉吗？


    空出的手掌猛地收紧，感受着指甲陷进皮肉之中的触感和痛感，矢目久司意识到了一件事。


    ——照片之中，漂浮在摩天轮前的两个女人背靠着背，分明穿着一红一白两条异色的长裙，但背部却仿佛被针线缝合到了一起似的、紧紧贴合在一起。她们共用着一双腿、背部也紧紧黏在一起，只有尚且能够自由活动的头颅转了过来，正对着镜头，露出一哭一笑、两张一模一样的女性面孔。


    据说，黄昏时刻又叫逢魔时刻。有一部分灵感强烈的人，有概率在这个时间，看?见某些不干净的东西……


    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几乎在瞬间便蹿上了脊梁骨。


    “你……”


    嗓音略显干哑地，矢目久司的唇瓣蠕动着，指尖点了点摩天轮前的那道诡异人影：“看?见它了吗……？”


    从?自闭中惊醒，马提尼的目光在矢目久司的指尖流连了片刻，有些迷茫地点了点头：“——是指摩天轮吗？”


    “……”


    目光死?死?地盯着那道诡异的身影，矢目久司张了张嘴，正要说话，下一秒，肩膀处却传来一阵陌生的力道。


    同?时，一道还算熟悉的声音，很突兀地出现在了他的耳边。


    “哟～盆栽君——！又见面了～”


    “……”


    勉强定了定神，矢目久司偏转过头，有些僵硬的目光顺着视线的偏转，怔怔然落在了身侧的白发男人脸上。


    “五条……”


    “嗯嗯～”五条悟笑眯眯地应了下来，然后很自觉地从?桌上顺了一个还没动过的蛋挞，剥开锡纸托送到嘴边，咬了一大口后，视线便顺着矢目久司尚未收回的手指望了过去?。


    “——让我看?看?……嗯？是咒灵啊！你们居然拍摄到了这个，很能干嘛！”


    马提尼有些警惕地望着这个跟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古怪男人，听?着对方用无比自然的语气、说着仿佛江湖骗子一样的荒诞鬼话，感觉稍微有些摸不太清自家上司跟对方之间的关系。


    他于是转过头，看?向自家上司：“您和这位——”


    “……”


    马提尼沉默了一会儿，试探性地出声：“您……还好吗？”


    有些恍惚地，“矢目久司”眨了眨在晚霞里被映成浊绿色的眼?眸，弯起唇角，轻飘飘地笑了一声。


    “「我很好哦～不用担心我。」”


    见此情形，五条悟的眼?里掠过一抹了然。


    “是你啊～”很自来熟地向对方打?着招呼，五条悟说着说着，又顺手摸了一枚蛋挞塞进嘴里，声音因?此变得?有些含糊，“唔——好久不见，你最近怎么?样，盆栽君？”


    “「啊……托你的福？」”


    “矢目久司”抬起相机，瞥了眼?照片里抓拍到的那道人影，问道：“「你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她吗？」”


    “答对了，可惜没有奖励～”五条悟很帅气地打?了个响指，然后紧接着就可怜巴巴地“看?”着桌上没动过的红豆派，试图用脑电波向“矢目久司”传达自己的意愿。


    很好说话地，“矢目久司”在马提尼惊讶的目光里，挽唇轻笑，轻轻将属于自己的那份红豆派推给了五条悟。


    “「请你。」”


    五条悟嘟起嘴，很辣眼?睛地朝着“矢目久司”抛了个飞吻，随后就见毫不见外地挤到了“矢目久司”的身边，大大方方着手消灭起餐桌上还冒着热气的甜点来。


    一直到天边最后一抹红霞也被夜幕染黑，五条悟这才?擦掉嘴角不小心粘到的奶油，优哉游哉地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好，吃饱喝足——五条老师现在要去?工作啦！”很灵活地舒展着四肢关节，五条悟周身的骨节发出一阵阵噼啪作响的脆响，“多谢款待～另外，这家的巧克力慕斯蛋糕味道很不错哦，强烈推荐你们点一份尝尝看?～”


    这样说着，他勾着唇角，冲两人大大咧咧地挥了挥手后，整个人在下一秒便消失在原地。


    瞬间睁大了眼?睛，马提尼低下头，看?了看?桌上被全部吃光的甜品，又抬起深褐色的瑞凤眼?、看?向自家上司身侧的空白，看?上去?像一只卡带的玩偶，徒劳地开合着嘴角、却发不出其他任何声音，一副世界观崩碎成渣的呆滞模样，整个人都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


    “他……”


    略显语无伦次地，马提尼指了指五条悟消失的地方，神情恍惚、嗓音干涩：“我……好像看?见一个男人凭空消失了……”


    “矢目久司”沉默了一下。


    “「如果我说……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你相信吗？」”


    盯着矢目久司看?了一会儿后，马提尼费劲地弯了弯唇，露出个弧度略有些勉强的优雅微笑：“当然……如果是您的话，我永远不会质疑。”


    “「那好，」”“矢目久司”眉眼?弯弯，浊绿色的眸子闪过一抹深色，“「我现在要去?一趟洗手间，你就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


    “……是，我知?道了。”


    温和地拍了拍马提尼略显僵硬的肩膀，“矢目久司”站起身，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屋顶西图澜娅餐厅里。


    千间目原本以为五条悟早已走远，但当他从?屋顶西图澜娅餐厅的直达电梯里走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了一个高挑的身影斜倚在电梯门前。


    看?见来人是千间目，白发男人挑起嘴角：“你果然会来。”


    “「只是有些好奇，那些被你称为咒灵的、我的同?类，都是以什?么?样的方式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


    五条悟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一只手，轻轻搭在了千间目的肩膀上。


    下一瞬。


    斗转星移。


    狂风从?身侧呼啸而过，彻骨的寒意无孔不入地顺着衣缝窜上皮肤，带来一阵阵令人战栗的冰冷触感。


    “站稳了——如果摔下去?的话，百分百会死?掉的哦？”


    轻飘飘的话语从?身侧传来。


    千间目浮起嘴角，露出一个极度敷衍的温柔假笑，然后便转动视线，四下打?量着周遭环境。


    ——这里是摩天轮上。


    准确来说，千间目和五条悟两人，目前正没有任何安保措施地站立在摩天轮内部某条钢架上，身体在高空凛冽的夜风吹拂下摇摇欲坠。


    “「你带我来这里做——」”


    未完的疑问，在下个瞬间定格在了风里。


    在捕捉到一个诡异的双面人影出现在视线范围的瞬间，无数条青紫色的丝线便浮现在了千间目的四周，层层环绕交织，结成了一个松松的青紫色蚕茧，将千间目牢牢护在了茧的最中间。


    “终于不躲了吗？”


    五条悟看?着咒灵，整个人的姿态很放松，看?上去?似乎没有任何防御措施。


    让千间目有些意外的是，那个模样恐怖的咒灵也没有要攻击的意思，只是用那张流着泪的女性面孔瞥了两人一眼?，便自顾自地坐到了身下、摩天轮最核心的那根钢架上，晃晃悠悠地荡着小腿，用含着微笑的面孔，轻轻哼唱着一支不成曲的小调。


    温柔缱绻的歌声零落在风里，连带着她背后那个哭泣的女人的眼?泪，也一并揉碎在这几十米的夜空之中。


    五条悟偏过目光，看?了眼?浑身紧绷、面露警惕的千间目，摆了摆手。


    “不需要这么?紧张啦，盆栽君～放轻松放轻松，她是不会伤害到我们的哦！”


    在夜风中狂舞的青紫色丝线少了一些，但依然有那么?几根横隔在千间目的身周，泛着寒光的线身就好像一根锐利的钢丝，能轻易切开一切试图伤害自己的事物。


    想了想，五条悟干脆也一撑钢架，坐在了距离咒灵不算太远的位置，没有回头，也没有招呼千间目，只是忽然问了一个问题。


    “——你没有谈过恋爱吧，盆栽君？”


    “「……询问别人的隐私是很失礼的行为，」”学?着五条悟的模样，千间目竭力放松自己紧绷的神经，坐到了五条悟的另一侧，“「不过——算了。没有谈过，怎么?了？」”


    “哦～～～”五条悟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看?向千间目，“你那么?会画，我还以为你的感情经历很丰富呢，没想到也是个牡丹小可怜啊～”


    千间目“……”了一会儿，发现了盲点。


    “「所以，你为什?么?要用也？」”


    五条悟嘻嘻哈哈的，仿佛根本没听?到千间目的灵魂质问，转而谈起另一个话题。


    “你知?道吗，盆栽君，亚撒西风把?握不好的话，可是很容易变成中央空调版渣男哦？”


    不知?道是哪句话触动到了咒灵的神经，原本轻轻哼唱着不知?名歌谣的咒灵，忽然停止了歌唱。


    下一秒，痛苦而扭曲的女人啜泣声，从?咒灵背后的哭脸女人嘴里传出。


    气温骤降。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当哭声响起的时候，千间目按了按心口，感觉有什?么?温暖的东西，正逐渐被哭声从?自己的胸腔里面剥离出去?。


    夜风一吹，那被剥夺走某种东西的空荡心室，便传来一阵阵冰冷和空洞的错觉，有荆棘一样狰狞的绝望彼此缠绕着，宛如巨蟒一般，顺着那个空洞缓缓爬进心室之中。


    千间目浊绿色的眸子里、那时常含着的不知?真假的温柔浅笑，伴随着女人刺耳凄厉的哭声，缓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某种缓慢滋长的癫狂和不甘。


    好想……


    真的好想……


    好好活下去?啊……


    “——不开领域吗？”


    清朗含笑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千间目逐渐染上疯狂的眼?里，迅速绽开了一丝清醒。


    “啊、我不太想要伤害到她呢。不过——如果盆栽君不打?算开的话，那么?我来开也行。”


    呜——！！


    悠长尖锐的汽笛声在夜空中响起，摩天轮下方，那璀璨绚烂的灯光正一寸寸被纯粹的黑白色吞噬。


    ——灯光秀开始了。


    黑白色的港湾里，只有那个女人模样的咒灵穿着的红白二色长裙，成为了整片天地最为夺目的色彩。


    脚底踩着一条悬浮在空中的血管，千间目揉了揉眉心，恍惚间，感觉心底的空洞正在被某种东西缓缓弥补。


    潮水般向上翻涌的扭曲情绪，很快便在海风的吹拂下散了个干净。


    “「——刚才?那个，是什?么?？」”


    “那是她的能力，”没有任何依凭，五条悟就这样凌空立在这篇黑白色的海港半空，两手插着兜，脸上还挂着一抹笑意，“或者，用我们咒术师的话来说，那是属于她的、一级咒灵的专有术式。”


    听?着哭脸咒灵嘴里发出的凄厉哭嚎，千间目按着胸口，深深蹙起了眉。


    “「我刚才?，情绪似乎有些失控……」”


    “很正常，那些由爱演变而来的咒灵，总是会特殊一些的。”远远眺望着那个掩面痛哭、似乎毫无理智可言的哭脸咒灵，五条悟的语气毫无波动，平淡到几乎不含任何感情色彩。


    “没有比爱更扭曲的诅咒了。”*


    在咒灵空灵幽怨的哭泣声里，五条悟安静凝视着那道红白交织的身影，忽然问出了一个令千间目始料未及的问题。


    “——或许，你听?说过摩天轮的传说吗？”


    第207章


    “「摩天轮？」”


    听清五条悟所说的话后， 春山太太丰富的恋爱番创作经验便迅速开始熊熊燃烧起来。


    几乎没怎么深入思考，千间?目直接就给出了答案。


    “「——一起?乘坐摩天轮的恋人，只要在摩天轮最高点接吻、就可?以幸福地?一直走下去……你指的是这个吗？」”


    “嗯嗯～”五条悟呱唧呱唧地?开始鼓掌， “不愧是号称浪漫至死的春山太太！完全正?确哦！”


    望着捂脸啜泣的咒灵， 千间?目略微思索了一下，道?：“「你忽然问起?这个——那个咒灵的形成，跟摩天轮传说有关吗？」”


    “「是的……」”


    细弱的女声响起?， 那爱怨交杂的柔婉声音让千间?目忍不住蹙眉。


    “「五条，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五条悟歪了下脑袋，脸上表情很无辜， 举起?手里一缕正?在装死的傀儡丝，递到?千间?目的面前晃了晃，“不是我啊——我刚刚在忙着给你的傀儡丝扎辫子，都没有在讲话耶。”


    “「？」”


    四目相对?，不约而同?地?，两人迅速转过头?，略带惊讶的目光瞬间?汇聚在了先前还在掩面啜泣的双面咒灵身上。


    抹掉眼角的泪。水， 双面咒灵转了个身，将?背后微笑?着的女性面孔朝向了千间?目和五条悟。


    “「您好，咒术师大人……」”


    细细弱弱的女声从笑?面的嘴里传出。如果不看外表的话， 笑?面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个温婉和善的年轻女性。


    “「那个孩子……他现在还好吗？很抱歉，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他的……我只是想要吸引像您这样强大的咒术师过来这里而已……」”


    笑?面咒灵的声音很是沉静温柔， 微笑?着的眼里也应声浮上了一抹担忧，很是愧疚地?朝着两人鞠了一躬， 腰身弓起?，露出了背后那张死死瞪着两人的哭脸。


    “你有自我意识？”


    这下子， 五条悟彻底来了兴致。


    虽然眼部被眼罩完全遮住，但他那存在感极强的目光却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双面咒灵的面容，面上流露出一抹若有所思的神色。


    身形微动，五条悟很快便落到?了漆黑的地?面上，饶有兴趣地?绕着双面咒灵来回转了一圈。


    “能让对?诅咒耐性超强的悠仁都中招啊——你的能力是什么？”


    很是温顺地?，咒灵微垂着头?，轻轻开口。


    “「是爱……」”


    一旁，同?样降落到?地?面上的千间?目，神情短暂地?怔愣了一瞬。


    “「我的能力，是[爱意剥夺]……不，准确来说，哭的能力是[爱意剥夺]，而我，则只有稳定人类情绪的能力……」”


    五条悟挑了挑眉，看起?来有些意外。


    “能帮助人稳定情绪的咒灵？你果然很特别啊——”


    注意到?千间?目眼底的迷茫，五条悟那常年欠费停机的师德，头?一次盈余了些许余额。


    “——诅咒是由无数负面情绪聚合而成。这一点，盆栽君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关于?这一点，伏黑同?学之前有给我讲过。」”千间?目眉眼间?流露出一抹迟疑，浊绿色的眸子微微眯起?，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双面咒灵。


    “「但是……爱也算负面情绪吗？」”


    “为什么不算？”身躯后仰，五条悟懒洋洋地?靠在了深厚的集装箱上，双手插兜，嘴角笑?意微深，“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比爱更扭曲的诅咒了。”


    五条悟抬了抬下巴：“虽然我不清楚她是怎么形成的，但我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了挚爱和怨恨两种?情绪。爱与恨，这二者相互依存、合而为一，这才形成了你现在所看到?双面咒灵。”


    眼见千间?目仍然一副不甚理解的模样，笑?面咒灵主动接过话，柔声开口：“「就像您的同?伴所说的那样，我是爱恨交织形成的咒灵……」”


    “「我诞生于?这座摩天轮的最高点……」”


    笑?面的眼里，很浅地?略过了一抹忧伤。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摩天轮的传说开始在世间?流传——相传，只要相爱的人在摩天轮抵达最高处的时候交换一个吻，就能彼此携手，幸福地?走完这一生……」”


    千间?目指尖跳动，尝试解开五条悟给自己傀儡丝打的死结：“「我听说过这件事……那个传说，是真的吗？」”


    ——既然诅咒都有了，那再多一些稀奇古怪的传闻成真，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笑?面轻轻摇头?，叹了口气：“「是虚构的。也许有一部分情人在一吻过后，就此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直到?生命的终结，但大多数情人之间?的感情，都在之后的生活琐事和无休止的争吵中消散，最终天各一方、背道?而行……」”


    “「在这样的情况下，很多人都会心生怨恨，埋怨为什么明明已经在摩天轮最高处接吻过了，却始终无法跟相爱的人执手一生。在无数个阴差阳错之下，无数的怨念朝着摩天轮上汇聚而来，最终，我也因此而诞生……」”


    “「我的出现，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或者说，无数的错误聚合而成的我，本就是错误的根源……」”


    话音尚未落下，笑?面的背后，哭脸咒灵忽然凄厉地?哭号了起?来。


    “「我没有错、你也没有！错的明明是那些根本不配得?到?爱的人渣，我们?只是想要保护那些无辜的女孩而已、这到?底有什么错？！我的出现是那些混蛋罪有应得?的，我们?才不是错误！那些人渣就该下地?狱！！！」”


    伴随着哭脸的尖叫，那种?有什么东西被抽离心窝的感觉，再一次浮现在千间?目的心头?。


    眉眼间?惯常含着的笑?意缓缓消散，浊绿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凝望着哭脸，千间?目的身周，缓缓弥散开来一股子冰冷锐利的咒力波动。


    “「管好她，不要让你的半身伤害到?我们?，好吗～？」”


    分明是异常轻柔的语调，带给人的却是无穷尽的惊悚感与压迫感。


    眼见哭脸咒灵再次失控，环顾着周围狂舞的青紫色傀儡丝，笑?面咒灵深吸了一口气，再一次地?，用缱绻的语调哼唱起?了那支无名的曲子。


    渐渐地?，在那不成调的浅吟低唱里，原本暴跳如雷的哭脸慢慢安静了下来，而一旁的千间?目，眼底莫名的狂躁与阴鸷，也渐渐平息了下去。


    “「真的很对?不起?……」”笑?面再次鞠躬致歉，“「我和哭、我们?暂时还没有学会怎么样与人好好相处……」”


    随手给身边的傀儡丝系了个丑丑的蝴蝶结，五条悟瞥了一眼身侧低气压的千间?目，见对?方暂时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后，便转移开注意力，看向咒灵：“那么，之前发生的那些事——”


    “「都是我做的，我很抱歉……」”


    “「但……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去伤害那些女孩子……」”双手有些局促地?拉扯着雪白的裙摆，笑?面低下了头?，“「我只是想要帮帮她们?……」”


    “所以就剥离了她们?的爱？”


    五条悟静静地?注视着她，眼里没有谴责、也没有埋怨，语气十分平静地?指出：“——很多人都是靠着对?这个世界的热爱而活下去的，你剥夺了她们?的爱，相当于?剥夺了她们?对?这个世界全部的憧憬。”


    “根据我收到?的情报来看，有不少被你使用过能力的女性，或多或少出现了厌世的情绪。虽然还没有严重到?抑郁或者自毁的程度，但你的行为，已经从实质上对?无辜者造成了伤害。”


    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笑?面猛地?抬起?头?，脸上的微笑?转变为了惊愕和惶恐。有些急迫地?，她看向五条悟，细弱的声音里满是迷茫与无助。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从没想过要伤害她们?的……」”


    “「我只是……想让那些被爱情蒙蔽了双眼的女孩子，能有机会认清眼前的恋人并非良人，而只是个惯会撒谎、心怀不轨的人渣……」”


    笑?面喃喃着，破碎的眼里盛满了痛苦：“「我没有恶意的……我只是在想，如果能够剥离掉那些让人失去理智的狂热爱意，那些乘坐过这架摩天轮的，被不怀好意的恋人迷惑的可?怜的女孩，说不定就会认清现实，从此远离那些只会伤害自己的人、过上幸福的生活……」”


    五条悟把眼前正?在装死、一动不动的傀儡丝团成了一团，有一搭没一搭揉捏着，就像一只正?在摆弄毛线球的慵懒大猫：“——你该庆幸你没有恶意，不然我会在照面的一瞬间?，就直接祓除掉你。”


    “「……」”


    笑?面沉默了，连带着她身后的哭面，也不再发出幽幽的啜泣，默默垂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耐心地?等了一会儿，见咒灵仍然没有要继续开口的意思，五条悟最后搓了一把手里极富弹性的傀儡线球，然后把它放开，任由那团傀儡丝瞬间?解体?，有些惊慌失措地?逃到?了千间?目的身后藏好。


    他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个记事本，煞有其事地?摊开来，望着咒灵：“好了，接下来就是登记的环节——你有姓名吗？”


    咒灵没有吭声，微垂着头?，凌乱的黑发遮住了她的脸，让人有些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


    “看来没有……唔、那就叫双面吧——能力嘛，确认为[爱意剥夺]——执念……”


    五条悟一笔一划地?在本子上记录着，写到?一半，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沉默了很久的千间?目：“对?了对?了，盆栽君！等会儿完事了你先别走，记得?来找我补录一个身份信息昂～”


    “被确认过真实存在的咒灵，如果最终没有被咒术师祓除的话，都需要留下相关信息存档，以备将?来查——”


    “「——那个，打扰一下，我觉得?我不需要再登记了……」”


    絮絮叨叨的话语戛然而止。


    笔尖微顿，五条悟抬起?头?，直勾勾地?“看”向双面咒灵。


    笑?面再次鞠躬。


    宽大的裙摆包裹着她瘦弱的身躯，如果只看正?面，她赫然是一副正?值韶华的清隽少女的模样。


    等到?再次直起?身，笑?面脸上温柔的笑?容仍挂在唇边，但眉眼间?却带上了一抹释然。


    “「祓除掉我吧……拜托您……」”


    五条悟的表情顿了顿，眼底神情似乎有些诧异。


    “你确定吗？根据你造成的损害来看，你目前还没有达到?必须要祓除的程度。”


    笑?面垂着眼睛，指尖有些局促地?揉捏着自己的裙摆。


    “「爱情无错，但由爱诞生的我们?，却是世界上最恶毒的诅咒，是从一开始就不该存在的错误……」”


    “「祓除我吧，矫正?掉我这个错误……」”


    哭脸沉默着没有出声，就连断断续续的抽噎声也被咽了回去。笑?面则一脸恳求地?看向五条悟，再一次地?鞠躬致歉。


    “「伤害了那个善良的孩子，我真的感到?很抱歉……不过，从我在他身上感受到?您的气息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做下了这样的决定……会在他身上使用能力，也是为了吸引您前来这里查看情况……」”


    似乎是察觉到?了五条悟的迟疑，沉默了半晌后，哭脸啜泣着，有些不情不愿地?开口：“「咒术师的天职，不就是清除诅咒吗？杀了我们?，做你该做的事，咒术师——这是我们?的选择，你不需要因此产生任何顾虑。」”


    “「就当是完成我们?的请求……拜托您了，咒术师大人……」”


    双面咒灵侧着身子，一哭一笑?两张面容齐齐转向五条悟所在的方向：“「被以爱为名的诅咒束缚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已经很累了……」”


    在两双情绪各异的眼睛的注视下，这一次，五条悟没有犹豫太久。


    “如果这就是你们?的选择。”


    他这样说。


    强横的咒力开始飞速涌动，能量的激荡引发黑海发出一阵阵咆哮般的潮鸣。很快，这片由纯粹的黑白构筑出的空间?，也随着咒力的波动，而出现了数道?细微的裂痕。


    片刻之后，一切终归于?平静。


    只是，在这片寡淡寂寞的傀儡港湾里，再看不见那道?红白交织的纤细身影。


    漆黑的海浪拍打在礁石上，撞碎成雾一般细密的水珠，哗哗的海潮声一声又一声，锲而不舍地?在寂静的空间?里流淌着。


    “在想什么？”


    冷不丁地?，倚靠在集装箱上的五条悟转过头?，“看”着垂着脸、一动不动地?伫立在漆黑地?面上的千间?目。


    “——你身上的咒力，波动值很剧烈，已经快要达到?判定危险等级的临界点了。”


    没有回音。


    在海潮翻涌的哗哗声里，这处恒久凝固的黑白色港湾里，忽然飘起?了一阵细细密密的黑雨。


    漆黑的雨珠自苍白的天际滚落，重重摔砸在黑沉的大地?上，碎裂成更多更细小的水珠，最终融进这片黑白空间?里。


    额发被黑雨打湿，丝丝缕缕地?贴黏在脸侧。千间?目有些狼狈地?伫立在雨里，抬手，抹了一把从脸颊上滚落的黑雨，那双浊绿色的眸子在黑雨的映衬下，显得?异常偏执。


    “「爱……是诅咒吗？」”


    他的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几乎下一秒就要被吞没在这场滂沱大雨之中。


    无下限隔开了全部的细雨，但无法让被黑雨倾覆的视线回归清晰。


    五条悟望着千间?目模糊的面容：“为什么这么问？”


    仍然没有回答。


    等了一会儿，见千间?目没有丝毫要回答的意思，五条悟便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掏出笔记本，用咒力隔开雨水后，道?：“既然今天恰好遇见，就来完善一下你的个人资料吧，盆栽君。”


    “姓名？”


    “「……千间?目。」”


    “能力？”


    “「傀儡丝。」”


    “执念？”


    “「……」”千间?目抿了抿唇，漆黑色的雨水将?他的衣服、围巾尽数打湿，布料湿漉漉地?黏附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如坠深海般窒息的错觉，“……一定要说吗？”


    仿佛没有接收到?千间?目的眼神，五条悟咬着笔头?，很散漫地?笑?着：“嘛，资料里的确有这么一条要求，但感觉也不是特别重要耶——随便编一个也可?以哦？反正?也不会有人认真去查的啦～”


    这一次，千间?目沉默了很久。


    “「……我想要保护他。」”


    “啪”地?一声，五条悟合上了本子：“好！那么五条老师今天的工作，到?这里就结束了——嗨嗨～盆栽君，麻烦解除一下领域啦～”


    “「……」”


    骤雨未停。


    千间?目微歪着脑袋，浊绿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五条悟：“「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哎？”收好笔记本，五条悟再次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做派，抄着手，很好奇地?看着漫天的黑雨，“有倒是有啦，但感觉盆栽君也不会如实回答我，所以干脆就不问了～”


    “「……」”


    “那好吧，”整了整表情，五条悟指了一下自己的心口，正?色道?，“千间?目，问问你的内心，你心底真正?的执念，到?底是什么？”


    雨幕成帘。


    千间?目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你什么意思？」”


    “你可?以回答，也可?以不回答，毕竟我对?你的答案不是太有兴趣。但是，千间?——纯粹的、想要保护一个人的欲望，根本不会促使你转变为咒灵这样的存在。”


    “我说过了，咒灵是负面情绪的聚合体?。你会成为咒灵，除了想要保护矢目久司的心情之外，一定还有别的负面因素存在。”


    沉默了很久，千间?目迟滞地?眨动了一下眼睛。黑色的雨水顺着他狭长的眼尾滑落而下，像泪珠，又像是被融化的、小丑的彩妆。


    “「我……是他的憎恨和不甘……」”


    “这话，你自己信吗？”摇了摇头?，五条悟伸出手，试图接一滴黑雨，观察一下它的构成元素，“你是你，他是他。你会变成咒灵，最本质的还是你自己身上出现的变化。”


    雨声渐急。


    千间?目浊绿色的眼里，显露出几分茫然。


    “那就再提醒你一下好了～”


    黑雨在手掌心来回滚动，五条悟颇觉有趣地?拨弄着黑色的水珠：“爱和恨，这两者是世间?一切负面情绪的最根本源头?。如果你分辨不清自己存在的执念的话，不妨从这两个方面入手。”


    巨浪惊涛，骤雨拍岸。


    在连绵不绝的雨声和海潮声中，千间?目轻缓低沉的声音，几乎要被彻底埋葬。


    “「我有憎恨到?恨不得?立刻杀死的仇敌……」”


    “「我怜爱着一无所知的他，想要在危险的黑暗中保护好新生的他……」”


    “「我想要……让他好好地?活下去。至少不要像我一样，悄无声息地?死在那片罪恶的黑夜里……」”


    “你似乎把他当成了你的继任者。”一针见血地?，五条悟给出了这样的评价，“你想要保护他——但你真正?想要保护的，是曾经那个无力反抗的自己，还是被你寄托了不合理的期许的矢目久司？”


    浊绿色的眸子蓦地?睁大，千间?目清瘦的身形在雨幕在出现了一丝摇晃。


    “换句话说。”


    “你说，你想要让他活下去。”


    “——千间?，你究竟是想要那个能承载你寄生的躯壳活下去，还是希望存在在那具躯壳里的、鲜活的矢目久司活下去，又或者……你其实是想要借那具躯壳，重返人间?呢？”


    第208章


    这场漆黑的的骤雨， 直到最后都没有停歇。


    撑着青紫色傀儡丝线织出的罗伞，千间目垂着眼，什么都?没说， 只是默然地抬起手， 缓缓搭在空空如也的虚空之上。


    指节微屈，他轻轻地，做出了个虚空敲击的假动作?。


    哐——


    哐、哐、哐——！


    一阵阵清脆的、宛若玻璃爆裂的声响， 在这片被漆黑色雨雾笼罩的黑白空间中轰然炸响，很快便蜿蜒向了目光无法企及的、更加深远的海天之间。


    很快，伴随着碎裂声的蔓延， 一条条蛛网般深邃无光的裂痕，便以矢目久司的掌心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飞速皲裂开来。


    整个黑白交织的世界，仿佛一面险些被摔碎的镜子，在无数枚纷飞四散的碎片里，都?影影绰绰地倒映出了?千间目那清瘦寥落的背影。


    哐——！！


    最后一声脆响过后，天地破碎， 风雨倒灌。


    一直到这片傀儡港湾彻底消散的前一刻，千间目凝望着五条悟的面容，嘴角轻轻扯动， 牵扯出个苍白而虚假的温柔浅笑。


    “「——等到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会给你?答案的。」”


    话音落下。


    下一秒，无尽的黑雨眨眼间凭空消失。


    凛冽而且躁动的夜风， 呼啸着穿过围巾末端的穗子，在带给人阵阵冰凉的触感之后， 便悄无声息地离开，静静盘旋在这片灯火阑珊的夜空之中， 无言地俯视着这个美丽且残酷的世界。


    喧嚣与欢笑声交织在夜风里，最终又伴随着夜风愈行愈远。


    ——这场盛大的灯光秀，终还?是落下了?帷幕。


    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五条悟站在千间目对面的钢架之上，冲着神色莫名的浊绿眸色的青年摆了?摆手。


    “唔……忙碌又充实?的一天结束了?，我也要回家了?。感谢你?今天的配合，那么——下次见?哦，盆栽君～”


    低下头，“看”了?一眼摩天轮下寥寥无几的行人，五条悟这才恍然发觉，领域之外，时间已然默默欺近深夜。


    “啊、闭园时间快要到了?！盆栽君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千间目没说话，只是垂敛着眸子，一语不发地俯瞰着下方、那场盛大的灯光秀场闭幕后，残留在这座乐园里的狼藉与萧条。


    过了?一会儿?，他轻轻点头，大提琴般柔滑的嗓音里，微带着一丝沙哑：“「晚安。」”


    “晚安哦盆栽君——啵啵～”


    十分做作?地朝千间目抛了?个飞吻，在如愿看见?千间目流露出吃到苍蝇一般恶心作?呕的表情后，五条悟这才心满意足地与对方挥手道别。


    目送五条悟的身?影转瞬间消失在钢架之上，千间目抬手，收回了?仍然黏附在衣物上的、由自己的咒力而成的黑雨，随后指尖微动，召来了?几条纠集成很粗一股的傀儡丝后，操控着傀儡丝缠在自己的腰间，小?心地避开了?监控，把自己轻轻送回到了?地面之上。


    天旋地转——


    猛地一个踉跄，矢目久司敏捷地一个折身?，腰身?微晃，把自己从左脚绊右脚的窘境里解救了?出来。


    夜色渐深。


    环顾四周，望着周围那一盏盏灯会落幕后留存的残灯，矢目久司薄绿色的丹凤眼里，飞快掠过了?一抹暗光。


    拢了?拢围巾，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矢目久司轻轻地撩开了?衣袖。


    ——大片狰狞刺眼的青黑色淤痕，仿佛泼墨一般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了?手腕的皮肤之上，末端还?在朝被衣物覆盖的深处延伸而去。


    矢目久司缓缓眯起了?眸子。


    站在原地，苍白的脸上映着斑斓的彩灯微光，矢目久司沉默地思索了?好一阵子。


    一直到熟悉的手机铃声在耳畔响起，他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挣脱开来。


    摸出手机，矢目久司看了?眼来电显示。


    ——[心机小?狗]


    “……”


    矢目久司缓慢地眨动了?一下酸涩的眼睛，心头蓦地，浮现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努力维持着镇定?的情绪，矢目久司按下了?通话键。


    “喂……”


    “灯光秀已经结束了?——您现在在哪里？”


    “您……还?记得与我的约定?吗？”


    “……”


    电话里，马提尼斯文儒雅的嗓音里含着笑，言辞间，听不出半分不耐或焦躁。


    “——我一直在等您回来，就在您指定?的这家西图澜娅餐厅里。”


    “抱歉……”矢目久司揉捏着隐隐作?痛的眉心，“我现在过去找你?。”


    挂断电话，凭借着出色的记忆力，矢目久司在一片深沉幽黑的夜色里，顺利找到了?那家海洋主题的屋顶西图澜娅餐厅。


    略有些高的楼层，让步行上楼的矢目久司稍有些气喘。


    “久、呼等了?……”


    夜色里，马提尼金灿灿的半长发，被月光映照成了?某种柔和皎洁的颜色。


    很是温驯地，马提尼垂下眼，轻轻摇头。


    “是您的话，无论多久，我都?可以等的。”


    薄绿色狭长眼眸，猝不及防地，撞上一双噙着笑的深褐色眼睛。


    “——现在，我如约等到您了?。”


    “……”


    望着那双盛满某种沉甸甸情绪的眸子，矢目久司眸色微动。正?在他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他揣在兜里的手机，再一次响了?起来。


    这一次，来电显示是一串略显陌生的号码。


    按下接听键，矢目久司的语气很快便恢复了?往常的平静冷淡。


    “——拉姆斯。找我什么事？”


    电话另一头，传来一道粗犷低沉的男声。


    “你?现在在什么地方，冰酒？”


    给了?马提尼一个眼神，看着对方心领神会、默默退到了?屋顶西图澜娅餐厅的角落里，矢目久司这才道：“在外面——放心，周围没有其他人。”


    拉姆斯的声音稍微有些不自然。干咳了?两声，他有些吞吞吐吐地低声道：“苏格兰……他现在在我这里。”


    “……？”


    “在你?那里……？”


    一字一句地，矢目久司重复了?一遍，随后很快便想明白了?对方如此一副心虚气短模样的原因：“怎么回事？他在你?的审讯室里？”


    “就是你?想的那样……”拉姆斯压低声音，语焉不详地继续道，“你?要不要来一趟？发生了?一些事……在电话里不太好跟你?说。”


    眸色微沉，矢目久司“嗯”了?一声。


    “半个小?时。”


    说完，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马提尼，走了?——”朝着西图澜娅餐厅角落招呼了?一声，矢目久司率先?走向楼梯间，边走边道，“一会儿?我会把你?在闹市区的街头放下，你?自己想办法回去吧。”


    亦步亦趋地，马提尼紧跟在矢目久司的身?后：“好的，冰酒——有什么是我能为您分忧的吗？”


    矢目久司的脚步微顿。


    沉默了?一瞬，他蓦地开口。


    “——苏格兰……他最近都?在做些什么？”


    仔细回忆了?一下，马提尼很快便道：“他最近主动接了?不少难度比较高的狙击任务，据说是想借此磨练一下自己的枪法。”


    “很多？”


    “差不多是连轴接的。在和您一起完成了?长野的交易任务后，他几乎就没怎么休息过。”


    口中随意地交谈着，矢目久司带着马提尼，很快便穿过了?园区，前往地下车库提到了?自己的爱车。


    坐进车子里，矢目久司迅速发动了?车子，很罕见?地没有遵守交规、维持平稳的车速。油门踩满，银灰色的布加迪如同一道灰色闪电，顷刻间便消失在了?乐园外的大道之上。


    “都?是些什么样的任务？”


    推背感拉满，被安全带重重勒到了?痛处，马提尼面不改色地伸手，扶住了?车子侧面的把手。


    “……唔、咳，都?是些跟东京范围内的小?型极道组织有关的任务。”


    薄绿色的眸子微微眯起。


    极道组织吗……


    马提尼有些费劲地扭过头，在看清了?自家上司面上那副耐人寻味的表情后，微微一怔。


    “我……”他犹豫了?一下，随后很干脆地低头认错，“很抱歉，冰酒，我暂时没有关于苏格兰的更详细的信息了?——这是我的失职！之后一段时间，我会密切关注苏格兰的——”


    “不用。”


    “……？”有些惊讶地，马提尼转过头，目光紧盯着矢目久司的侧脸。


    “苏格兰的事，你?暂时不用管。他的事，我会亲自处理。”


    “目前，你?最好把精力全部放在黑方那边。”


    搭在方向盘上的指尖轻轻敲击着，矢目久司的面色很平静，看不出丝毫异样的波动。


    “——这个机会来之不易，把握住警视厅高层对于推黑方出去当靶子的补偿心态，利用好舆论导向，也许能让黑方的之后的晋升势头变得更快更顺利。”


    闻听此言，马提尼很是可靠地点了?点头：“放心吧，冰酒。短时间之内，网络上关于国民保障制度的讨论热度不会下降的，之后我也会一直盯着这件事，不会让那些没用的警视厅高层、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抽身?隐退的。”


    淡淡地“嗯”了?一声，矢目久司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而问：“你?给矢木雅人准备车了?吗？”


    “有的，但不是什么很好的款型，只是普通的代步车。”


    “弄走，把痕迹处理干净。”


    目光直视着前方的路况，矢目久司的语气无波无澜，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了?最能直戳人心深处的话。


    “——海外修学归来，明明自己的生活也十分拮据，但却仍然愿意为素不相识的、在日本落后的生活保障制度下濒临家破人亡的四方堂家捐助巨款的新?人警察……这样的噱头，或许能够让网络上的舆论，再次掀起一波小?高潮。”


    深褐色的瑞凤眼里划过一抹恍然，马提尼很快便再次点头：“我明白了?，这件事就放心交给我吧，冰酒！”


    “嗯。”


    银灰色的布加迪划过夜幕，迅速朝着城市的某个黑暗角落飞驰而去。


    ——————


    再一次进入拉姆斯掌管的地下据点，经历过重重虹膜核验后，矢目久司站到了?审讯室的门前。


    “人在这里面？”


    拉姆斯应了?一声，脸上的表情有些犹豫。


    矢目久司淡淡地瞥了?对方一眼。


    “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感受着从矢目久司那边传来的、仿佛锐利的刀锋刮过皮肤所带来的危险战栗感，拉姆斯踌躇了?片刻后，一咬牙。


    “——这件事，我还?没有汇报给琴酒……”


    “继续。”


    魁梧的身?躯往后倒退了?两步，拉姆斯的视线紧紧盯着矢目久司的双手，语气十分谨慎地道：“你?手下的那个苏格兰，在最近一个月里，一共接取了?17件任务，其目标全部都?跟与组织有过牵连的极道组织有关，其中还?有两件，涉及到了?已经被组织剿灭的蓝蝶会。”


    “苏格兰一向很有干劲，我很欣赏他这一点。”


    深吸了?口气，拉姆斯的脸色很快就变得有些阴沉。


    “如果只是频繁接取任务的话，那当然没问题。但是，冰酒，你?知道吗？在这17件任务中，苏格兰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四十。”


    “不仅成功率低到离谱，那些经历过他狙杀的极道组织，不管任务最终是否成功，都?几乎无一例外地，在不久之后遭到了?警方的查封。”


    话音刚落，矢目久司的眸色便瞬间冷了?下来。


    “你?什么意思，拉姆斯？”


    目光紧盯着拉姆斯粗犷的脸，矢目久司的声色一字一顿的，柔和温雅的嗓音分明不带任何杀意，却莫名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惊悚感。


    “——你?怀疑……苏格兰是条子送进来的卧底？”


    “……”


    拉姆斯没有说话，但他看向矢目久司的表情却明明白白地写着——一切正?如矢目久司所说的那样。


    在矢目久司抬起手的瞬间，拉姆斯再一次迅速后退，面上的神情，警惕中夹杂着狐疑。


    然而冰酒却并没有任何意图攻击的举措。


    慢条斯理地，他从衣兜里摸出了?一支青柠味的棒棒糖，剥开包装纸后，将那枚漂亮的糖纸仔细叠好、重新?塞回口袋，最后才将糖块叼进了?嘴里。


    一时没忍住，拉姆斯皱起浓眉，语气里带了?些抑制不住的急躁。


    “他是你?的人，冰酒。”


    “如果苏格兰当真?是老鼠，那么你?之后也要受到组织的审查，这是规定?。”


    沉默了?半晌，矢目久司忽然抬起眉眼，“嗤”地冷笑了?一声：“对，是我的人，但是拉姆斯——他可是从你?的审讯室里被放出来的。真?要出了?事，你?以为你?撇的干净吗？”


    拉姆斯的嗓门骤然提高。


    “——冰酒！我可是按照你?的……”


    “那又怎么样呢？”


    矢目久司打断了?对方未尽的话。


    ……是啊，那又怎么样呢？


    冰酒只是行动组。的干部，根本干涉不了?情报组这边的内务——没有人逼你?拉姆斯听从冰酒的命令，不是吗？


    想清楚了?其中的关窍，一瞬之间，拉姆斯趔趄着后退了?几步，一仰身?子，卸去浑身?力道，无力地倚靠在了?冰冷的合金墙面上，颓然闭口不语了?。


    两人分明身?高相仿，但不知为什么，对上矢目久司垂落下来的目光，拉姆斯总有一种被人俯瞰审视的错觉。


    审讯室外，两人四目相对，沉默在走廊中蔓延。


    “你?，对苏格兰用刑了?？”


    拉姆斯颓丧摇头，默默道：“他挂靠在你?的行动组里，送过来之后，我就打电话通知你?了?……现在，他的审讯室还?没有人进去过。”


    眼看着矢目久司一转身?就要去按控制审讯室大门的开关，拉姆斯一个激灵，连忙站直身?体、出声阻止：“冰酒！审讯还?没开始，你?不能带走他！这不合规矩！”


    恍若未闻地，矢目久司轻轻按下了?红色的开门键，目光静静凝视着缓缓向两边分开的合金大门。


    下一刻，他轻飘飘的声音，伴随着机械转动声，在这条安静的走廊中缓缓响起。


    “——我一向是个循规蹈矩的人，拉姆斯，这一点你?不用担心。”


    缓步而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头颅低垂、面上染血，似乎已经陷入了?浅度昏迷之中的苏格兰，矢目久司的脚步顿了?顿，仍然背对着拉姆斯，声音里却没有丝毫的波动。


    “我来审，你?做见?证人。结束之后，我带他走。”


    第209章


    哒、哒、哒——


    轻缓而极富韵律感的脚步声， 缓缓在寂静的审讯室内响起。


    意识才刚挣脱混沌的束缚，诸伏景光还没来得?及睁开眼?，就感觉自己的下巴上， 多出了一抹冰凉。


    低垂的面庞， 被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抬起。


    “醒了没？”


    几乎是同一时刻，一道模糊的、仿佛被什么东西阻隔在咫尺之外的柔雅男声，缓缓飘入了诸伏景光的耳中。


    费劲地睁开眼?， 入目，是一小撮飘飘荡荡的针织物?穗子。


    ——仅凭这?一眼?，诸伏景光就能?够判断出自己身前这?人的身份。


    “冰酒……”


    声带振动， 略微沙哑的声音有些艰难地自诸伏景光的喉间挤出。


    “嗯。”


    微凉的手指从下巴上移开。


    被对方施力抬起的面容顺势低垂而下，鬓边稍长的黑色碎发随之散落，少数几率蹭到了诸伏景光脸侧尚未干涸的血迹之上，很快便?糊作了一团，看上去狼狈又落魄。


    微凉的指尖自脸侧滑过。很快，那些散落下来的碎发，就被人规规整整地重新捋到了耳后。


    微微抬眼?， 还没等看清对方的神色，那抹温凉便?按在了诸伏景光的眼?下，随后游移着?， 轻缓又小心地在他颧骨上的某处擦挂伤上抹过。


    比正常人体温稍冷一些的温度按上伤口，恍惚间，诸伏景光只觉得?原本持续灼痛的伤口得?到了一丝丝的舒缓。


    “——你的人太粗鲁了， 拉姆斯。”


    身前，原本模糊的男声在下个瞬间变得?清晰无比。冰酒那独特?的嗓音， 给人一种仿佛是贴在自己耳畔所发出的错觉。


    猫眼?微微睁大，诸伏景光有些意外地看着?面色平静的冰酒， 从那双温润的薄绿色眸子里，读出了某种近似于安抚的神色。


    但，很快，那抹柔软鲜活的薄绿便?尽数沉没在眼?底，凝固成了如?同冰封的寒潭一般的冷峻。


    “还没定罪，你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处刑我的部下了吗？”


    冰酒的声音似笑非笑的，嗓音依旧柔缓，似乎是在诘问，又似乎仅仅只是随口的一句玩笑话。


    在冰酒话音落下的瞬间，安静的审讯室内，便?响起一道粗犷的男声。


    声音的主人似乎有些慌了，反驳的语速急且短促。


    “——这?可不怪我啊，冰酒！那是苏格兰自己开车撞上来的时候弄伤！追踪他的那辆车上安装了行车记录仪，它能?证明我没骗你！”


    “再说了，我早就知?道苏格兰是你的人，在这?个前提下，我怎么可能?在事情还不明朗的情况下就对他下死手？你可别冤枉我啊！”


    意味不明的轻哼声自头顶传来。


    下一秒，诸伏景光只觉得?浑身的束缚一松，还没来得?及使力支撑住身子，身体便?不听使唤地向前栽倒下去——


    被接住了。


    一股淡淡的、类似阳光一样清爽又温暖的气息，在接触到对方的瞬间，便?迅速侵占了诸伏景光的嗅觉。


    与此同时。


    “——你干什么？！”


    粗犷的男声里满是惊怒交加：“冰酒！就算你是BOSS的心腹，也无权直接释放身份存疑的苏格兰！你想要背叛组织吗？！还是说……你也想要进?审讯室陪苏格兰？！”


    “嘘——安静一点。”温雅的声音环绕在耳边，诸伏景光试着?挣扎了一下，几乎没使太大劲，就从一团毛绒绒的布料中支起了身子，“我又没放人离开，苏格兰这?不是还在审讯室里吗？”


    在苏格兰的视线里，眼?前那条质地柔软亲肤的紫灰色围巾末端，被自己印上了一小团黑红色的血渍。


    在他的头顶，矢目久司还在漫不经心地笑着?。


    “——只是换个姿势而已。你知?道的，灵巧的双手对于狙击手来说就是第二生命。就你刚才那么粗鲁地反绑着?，万一回不过血弄废了，你能?再赔给我一个水平差不多的狙击手吗？”


    一听这?话，被称为拉姆斯的男人很快就不出声了。


    被搀扶着?坐直身体，诸伏景光听见了一阵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微微抬眼?，他便?瞧见冰酒正在解环绕在颈间的那条灰紫色围巾。


    很快，一条柔软的围巾靠垫，便?出现在了苏格兰的脊背与坚硬冰冷的铁质拷椅之间。


    这?明目张胆的偏袒姿态，让拉姆斯直接无语凝噎足足一分钟，望着?舒舒服服靠在椅背上、气色比五分钟好了太多的苏格兰，“你你你”了半天，却愣是没敢憋出来半句微词。


    最终，他悻悻地一甩手，别开目光，彻底不去看冰酒的违规操作，只靠坐在审讯方的桌椅前，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弄着?一支没打开的录音笔。


    “给我。”


    “？”拉姆斯侧目，只觉得?自己的血压正在急速飙升，“你没事吧冰酒？——我可是已经把?电池都拆出去了啊！”


    “给我。”


    分明是一模一样的两句话，但当那双薄绿色的眸子沉沉看来时，拉姆斯却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四目相对，只坚持了不到三秒，拉姆斯便?宣告败退，老老实实把?手里什么用都没有的空壳子录音笔上交给了矢目久司，气得?直咬牙。


    妥善安置好了自家珍贵的狙击手，矢目久司这?才转回审讯桌后，身体后靠，屈起指节，轻轻叩了叩桌面。


    “苏格兰。”


    “……是。”


    微微抬起头，苏格兰那双蓝灰色的猫眼?，便?直直迎上了矢目久司的眼?睛。


    矢目久司的语气还算温和，淡淡地提醒：“出于对你的信任，再加上最近有些忙，所以我一直没顾得?上关注你这?边的事——说说吧，从年初到现在，你都接了些什么样的任务、见了什么人……你好好回忆一下，说得?越详细越好。”


    沉默了半晌，苏格兰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往左上方偏移。


    片刻之后，背靠着?柔软的围巾软垫，苏格兰低声开口。


    “我……接了一些关于极道组织的任务。”


    “为什么？”


    苏格兰又陷入了沉默。


    一直到拉姆斯都有些忍耐不住、正打算开口呵斥他的时候，蓦地，苏格兰隐含着?痛苦的声音，便?缓缓在这?间审讯室内响起。


    “对不起，冰酒，我之前欺骗了您……”


    没有理会拉姆斯面上的狂喜、以及矢目久司缓缓蹙起的眉心，苏格兰微垂着?头，低沉地继续道。


    “您之前问过我，为什么想要加入你们。”


    矢目久司回忆了一下：“啊，你当时说的是……「想要挣钱，弥补朋友因无法支付天价医疗费病重离世的遗憾」——是这?样，没错吧？”


    苏格兰的头埋得?更低。


    “对不起，我欺骗了您……我的那位朋友，她?根本就没有死……她?失踪了。我……找了她?很久……”


    “？”有些迷惑地，矢目久司习惯性地抬手，想去捋自己的围巾穗穗、顺便?捋顺一下自己的思路，但等到指尖摸了个空后，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宝贝围巾，几分钟前就已经借给苏格兰垫背了。


    沉默了一下，矢目久司调整了一下坐姿，有些不太能?理解地出声询问：“可是，这?件事跟你近期的行动又有什么关系？还是说——你在那些极道组织里，找到你朋友了？”


    撩起眸子，苏格兰默默地凝了矢目久司一眼?，摇了摇头：“没有。但我查到了一些线索，是关于她?的……那些线索指明，她?在失踪的这?几年里，很可能?是隐姓埋名、加入了某个组织。”


    逻辑很流畅，基本挑不出什么毛病。矢目久司点了点头，眼?看着?是不打算再在这?上面浪费时间。


    冷不丁地，一旁沉默多时的拉姆斯忽然开口。


    “——你那位朋友，叫什么名字，苏格兰？”


    微张的唇瓣动了动。最终，矢目久司什么也没说出口，只是默然地，将?早已移开的视线，重新投注到了苏格兰那略带倦色的脸上。


    短暂的沉默过后，苏格兰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


    “千间目……她?的名字，叫做千间目……”


    ——————


    直到凌晨才再次被上司从笔录室里放出，饶是最擅长维持愉快情绪的萩原研二，也稍显有些精神不振。


    至于松田阵平……


    他已经愤怒地捏碎了第三支笔，目前正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握着?最后一支由萩原研二支援的原子笔，咬牙切齿地写着?不知?道第多少份报告。


    然而，没写多大一会儿?，他便?愤怒地握拳、重重锤一把?桌面，然后双目喷火地给自己灌一口特?浓咖啡，旋即顶着?一对淡青色的黑眼?圈，继续奋笔疾书。


    那模样，看得?萩原研二都忍不住叹气。


    “唉……”


    倏地，松田阵平瞬间从枯燥的报告里抬起了头，看向自家幼驯染的眼?神非常不爽。


    ——以松田阵平目前的精神状态来看，此时此刻，哪怕是一条狗路过，都会被他愤愤地瞪上一眼?。


    宽容地无视了幼驯染的怒瞪，萩原研二好脾气地冲松田阵平笑了一下，但那笑容里很快就带上了一抹忧愁。


    “你……还差多少啊，小阵平？”


    松田阵平咬牙，又给自己灌了一口特?浓咖啡，被那又酸又苦的味道刺激得?打了个激灵，然后继续埋头，运笔如?飞：“2000。”


    萩原研二松了口气，没忍住，趴在自己的桌上打了个呵欠。


    “那还好，不多了……”


    歪着?脑袋，注视着?自家幼驯染写满疲惫的面色，萩原研二一时又有些心疼：“小阵平，这?是第几份了？”


    松田阵平不想说话，并朝自己的怨种幼驯染丢了一对白眼?。


    无辜地回了一个歪头杀，萩原研二索性自己掰着?手指头，一一数了起来。


    “从12月中旬那次内网信息泄露，一直到现在……唔、小阵平，你这?应该是第五份报告了吧？”


    “真惨啊……”


    “你能?比我好到哪去？”撇了一眼?幼驯染眼?下的同款黑眼?圈，松田阵平嘲笑道，“我就只需要写明自己的行动轨迹，跟人脉广博的萩原警官可不一样——没记错的话，hagi你还要写人际关系说明吧？”


    噗——！


    会心一击，萩原研二吐血倒地，再起不能?。


    很是悲愤地，萩原研二趴在桌面上，捂着?心口小声埋怨：“我是真的搞不懂、那位高津警视正这?段时间都在怀疑些什么——最近几个月里连续的突击审查，把?大家都折腾得?人仰马翻的……”


    听到这?话，松田阵平很是赞同。跟手里尚未完成的报告对视了一眼?，他一个没忍住，怒气值再次飙升，鼻孔喷着?粗气，又重重砸了一下桌面，很是暴躁地抓了一把?乱糟糟的卷发。


    “——真是的！既然这?么怀疑我们的话，干脆把?我清退不就好了吗！！”


    “一个破报告反反复复重写四五遍，还要随时保持通讯畅通、保证能?够随传随到！高津那个混蛋到底还让不让人好过了？？他真要是这?么闲，实在不行干脆辞了警务、出去找个店子打工得?了！”


    此言一出，萩原研二当即大惊失色，连忙扑了上去，伸手试图去堵幼驯染的嘴。


    “嘘、嘘——小阵平！隔壁现在还有同事在加班赶报告呢，你说话小心一点啊！”


    被幼驯染强行闭麦，松田阵平愤愤地掰开萩原研二的爪子，又灌了自己一大口咖啡后，仍感觉心气不顺，调整了半天后，一低头，看见手里那份写了一半的报告仍觉一阵鬼火冒，索性一甩手丢开了幼驯染支援的原子笔，大马金刀地往转椅上一靠，直接原地摆烂。


    “这?破报告谁爱写谁写，我是不写了！”


    “——有本事的话，高津那家伙就让上面把?我清退好了，我现在要回去休息了！”


    这?样说着?，松田阵平从转椅上站起来，路过萩原研二工位的时候，顺手拽了一把?自家面露犹豫之色的幼驯染。


    “还熬呢，hagi？那破报告我压根没看出来有任何可用之处——有抓着?我们写报告的时间，上面那群老家伙还不如?随便?花点钱、请个比网安部那群笨蛋技术好点的计算机专家。不说把?内网资料库守得?滴水不漏，但至少能?把?这?几次泄密的家伙给当场揪出来吧？又何必大费周章搞这?些无用功？”


    萩原研二一想，感觉松田阵平说的在理，于是也丢开了写到一半的人际关系说明，亦步亦趋地跟在幼驯染后面、走出了警视厅大楼。


    时间已近凌晨，街上的车子少了很多，最后一班电车也早已经停运。


    所幸租住的雨山公寓离警视厅不算太远，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两人也就没打算去拦天价计程车，就这?样肩并着?肩、拖着?脚步，慢慢悠悠地压着?马路，往公寓的方向步行回去。


    不长不短的路途，如?果一路缄默，那实在有些过分的枯燥了。


    萩原研二是个闲不住的，偏头望着?道旁昏暗的路灯，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想起了被自己和幼驯染丢在游乐园大门之内的小伙伴来。


    “小阵平——”


    快走几步，萩原研二赶上了咬着?烟蒂、双手插兜走在最前面的幼驯染。


    “你还记得?上次、我们约小矢目一起去看电影的时候发生的事吗？”


    “……嗯？”松田阵平挑了下眉，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本就不怎么好看的面色更加黑沉了些，“——就是我写了5000字报告的那次？”


    “噗……”


    “hagi——”


    “我错了～对不起了啦小阵平——”一把?揽过幼驯染的的肩膀，萩原研二讨巧般地晃了晃，努力把?唇角的弧度强行憋了回去，“那个、我是想说……你之前不是问过我，说感觉那次舆论爆发的时机，很微妙吗？”


    渺白的烟云缭绕在松田阵平的身周。伴随着?烟头那点猩红反复明灭，一长截银灰色的烟灰，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掉落到松田阵平的黑西?装外套上，惹得?他低咒了一声，连忙抬手去扑。


    “啊、是吧……你到底想说什么，hagi？”


    “那一次的审查，”深紫色的眸子微微眯起，萩原研二意有所指地笑道，“似乎，也是某位长官临时做出的决定呢～”


    抢救了半天，深黑的西?服外套上，仍然留下了一小团灰白色的烟灰渍，眼?看着?是非洗不可了。


    盯着?那团污渍，松田阵平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思索着?什么，片刻后接道：“你的意思是——小矢目所在的那个组织，跟警视厅的某个长官、他们之间存在着?某种利益输送吗？”


    萩原研二没有点头，却也没有否认，只是淡淡地笑了一声。


    “时间太巧了，不是吗？”


    确实很巧，否则松田阵平也不会就在那个时候，立刻便?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你是想……？”


    萩原研二忽然快走两步，转到了松田阵平的前面，一边倒退着?往前，一边狡黠地笑着?，竖起一根食指，冲对方轻轻摇了摇。


    “——这?一次，我可是快你一步哦，小阵平～”


    松田阵平哼了一声。


    “来比比看吧，这?一次，我们谁先?查清楚真相～”


    不置可否地抬了抬下巴，松田阵平指尖夹着?烟，猩红色的光点再次闪烁了一下。


    注意力很快便?被转移，像是才发现幼驯染叼在嘴里香烟似的，萩原研二劈手夺过烟头，随后不由分说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支棒棒糖，剥开糖纸后塞进?了幼驯染嘴里，接着?又行云流水般流畅地，搜走了自家幼驯染口袋里的烟盒和打火机。


    看着?松田阵平痛失香烟、微张着?嘴呆立当场的模样，萩原研二弯起眉眼?，唇角扬起个狡黠的弧度，笑吟吟地晃了晃手里的烟盒。


    “既然要监督小矢目戒烟，那我们两个也得?做个榜样嘛——”


    “这?些东西?，我就先?没收了哦？”


    第210章


    等到矢目久司把苏格兰从审讯室里捞出来的时候， 天边已然?被朝霞染上了一抹浅淡的金红。


    清晨五点，时候尚早。


    走出那家戒备森严的民宿酒吧后，街头仍是一片萧索空旷。除了偶尔从?街角一闪而过的野猫之外， 整条街道再无一丝生气， 似乎整座城市仍然?沉溺在黑甜的梦境之中、未曾醒来。


    解开车锁，矢目久司率先?入座，等到副驾车门也被关上后， 这?才转过头，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副驾上坐着的、身形稍显狼狈的部下。


    这?种毫不?掩饰的打量眼神，似乎让苏格兰有些许的不?自然?。


    清俊的面庞微微绷紧， 苏格兰转过头，看向矢目久司的蓝灰色猫眼里，浮上了一丝淡淡的感激与愧疚。


    “抱歉，冰酒，给您添麻烦了……”


    指尖抚上颈间那条温暖柔软的紫灰色围巾，苏格兰微低下头：“这?条围巾，我之后会负责清洗、熨烫整齐， 然?后送还给您的……请放心。”


    双眸紧盯着苏格兰，矢目久司歪头打量了对方片刻后，淡淡地扯了扯唇角。


    “送你了。”


    他这?样说。


    正当苏格兰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 矢目久司却忽然?转开了目光，点着火后，发动了车子。


    银灰色的布加迪以?平稳的车速， 不?疾不?徐地行驶在空旷的路面上。


    “我听说，你之前主?动撞了拉姆斯手下人的车？”


    “……是的， 我很抱歉——”


    “没什么好?抱歉的。右手边暗格有酒精湿巾，擦把脸。”直视着前方， 矢目久司的语气听不?出什么变化，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


    “——你这?副不?要?命的样子，倒是跟人头马挺像的。”


    听到这?个略显陌生的酒名，诸伏景光心头微动，略带了些试探地问：“那是谁？”


    “他是谁不?重要?。”随意地瞥了苏格兰一眼，矢目久司眼底的神色有些耐人寻味，“毕竟……那家伙的尸体，也已经?被琴酒给炸碎了。”


    ——连同自己那命途多舛的安全屋一起。


    “……”


    “擦把脸，”收回目光，矢目久司再次提醒道，“至少把伤口上的脏东西清理干净。小?心感染。”


    依言打开暗格，苏格兰从?抽出几张湿巾，沉默着抹去了脸颊上已经?有些凝固的血痂，没有再应声，仿佛是被矢目久司那惨烈的描述给吓到了一样。


    对此，矢目久司似乎也并不?怎么在意。


    “头晕不?晕？”


    “……稍微有一点。”


    “啊、那大?概是车辆撞击的时候磕到头了。想吐吗？有耳鸣的情况吗？”


    悄咪咪地觑了一眼矢目久司脸上的表情，苏格兰轻轻摇头：“都?没有。”


    “那看来不?是脑震荡。以?防万一，一会儿我送你去医疗部检查一下吧——还是说，你比较想去医院？”


    “我……”在听到医疗部的时候，苏格兰的脸上的神色顿了一下，似乎有些抗拒，蓝灰色的猫眼里很快地闪过了一丝不?安，随后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矢目久司，低声道，“——我不?想去医疗部，冰酒。我自己去医院……可以?吗？”


    医疗部啊……


    这?个名字一听就是跟组织有关，而且还是那种比较重要?的构成部门?。真要?是进去了，以?自己目前身份的敏感状况来看，短时间内，恐怕没办法在组织的眼皮子底下跟联络人联系了。


    相比起医疗部，医院这?个选择就显得格外亲切了。至少，在医院接受治疗的途中，诸伏景光能找机会跟自己的联络人报个平安。


    ——执行卧底搜查的途中忽然?断联，这?已经?算是很严重的任务事故了。如果不?及时主?动恢复联系的话，诸伏景光几乎都?能想象得到，一个月后，自己遗留在警视厅公安部的所谓“遗物”，连同“抚恤金”一起，被寄往长野，等待兄长签收的悲壮场面……


    场面过于?抓马，诸伏景光拒绝想象。


    总之……


    还是不?要?再让兄长为自己操心了吧……


    “可以?，我送你。”


    从?后视镜里注意到了苏格兰对于?医疗部的抵触，矢目久司也没有勉强对方，一打方向盘，很快就将车子驶向了米花中央医院。


    很快，车厢里就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一直到车前窗里、隐隐约约能瞧见米花医院的大?门?时，冷不?防地，矢目久司忽然?开口，唤了苏格兰一声。


    “苏格兰。”


    “……嗯？”有些迟钝地，苏格兰晃了晃脑袋，抬头疑惑道，“怎么了吗，冰酒？”


    “——作为一个成熟稳重的成年人，我想，这?件事，你应该是知道的。”


    微微怔了怔，诸伏景光很快便坐直身子，神色认真地转头看向右侧驾驶位上的矢目久司：“请您赐教。”


    “赐教倒谈不?上。”


    熄了火，矢目久司转过头，薄绿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苏格兰的猫眼，语气轻飘飘地道：“我只是想告诉你，在最终的结论尚未落定之前，一切皆有可能。”


    薄绿色的眸子微微眯起，逆着光，诸伏景光有些看不?真切对方眼底的真实情绪，只能凭借矢目久司的语气，来判断对方话里的意思。


    “——如果在这?种时候主?动放弃、选择自请出局的话，就太可惜了，不?是吗？”


    蓝灰色的猫眼深处，有什么东西很短促地波动了一下。


    苏格兰略微迟疑之后，有些茫然?眨了一下眼睛：“很抱歉，但我似乎没有听懂您的意思……？”


    “是吗？”


    似笑非笑地睨了苏格兰一眼，矢目久司也不?知信了还是没信，总之是没有再多说什么，揣手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支棒棒糖，剥开糖纸后塞进了自己嘴里，然?后把糖纸仔细收好?。


    “意思就是——苏格兰，类似今天这?样的主?动撞车事件，我希望以?后不?要?再发生了。”


    闻听此言，苏格兰立刻点头，神色很是认真地答应道。


    “我记住了。我以?后不?会再犯了，冰酒。”


    “嗯。下车吧。”


    不?再去看苏格兰，矢目久司身子后仰，很随意地靠在了爱车的皮质座椅上：“这?件事还没完。这?段时间，你最好?待在安全屋里、好?好?休养一阵子，等风头过去之后，再出来活动。”


    再次出声应下后，苏格兰便推门?下车，身影很快就没入了医院大?门?处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消失不?见了。


    甜腻的糖块在口腔中缓缓融化。过分的甜度攫取了口腔中的一部分水分，带来一阵干渴般的错觉。


    “苏格兰……”


    舌尖轻轻顶了顶含着糖的左腮，矢目久司微不?可查地低语了一句。


    他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话音最终，也仅仅只是顿在了一声意味不?明?的低嗤之上。


    调转车头，很快，造型拉风又帅气的布加迪便一个甩尾，迅速消失在了医院大?门?前。


    ——————


    再一次被迫熬了一整个通宵，虽然?精力仍有一点富余，但……


    为了防止触发任何有可能导致猝死的关键节点，矢目久司到底还是放弃了细筛一遍自家怨种部下们在这?些天里的工作近况，准备回家补上一觉。


    然?而天不?遂人愿。


    钥匙才刚刚插|进锁孔里，下一秒，矢目久司装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机，便开始疯狂地震动了起来。


    响个不?停的滋滋声，直吵得人头痛欲裂。


    微微蹙眉，矢目久司松开握在钥匙上的指尖，从?口袋里掏出了行动电话，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眉目微凝，矢目久司迅速开门?走进屋里，合上房门?，随后接通了电话，说话的语气很是平静。


    “——怎么在这?个时候打给我，矢木警官？”


    电话那头，一阵短暂的安静过后，很快便响起了矢木雅人那稍显沙哑的嗓音。


    “主?人。”


    这?声称呼，仿佛一道标志着安全的讯号，让矢目久司有些凝重的神色缓缓放松下来。


    “黑方，”矢目久司应了一声，“出了什么事？你怎么会在白天的时候联络我？”


    黑方那边沉默了一会儿。


    “警视厅选考在即……关于?这?件事，您有收到相关消息吗？”


    矢目久司“嗯”了一声，走到厨房的流理台边，给自己接了一杯水：“有所耳闻。据说这?一次的考试，要?选拔出一名警视长，是吗？”


    “对。”


    矢目久司回忆了一下马提尼呈报上来的、那份关于?[矢木雅人]的身份资料，温声安抚道：“不?用着急，黑方。按照你的身份资料来看，算上在职培训，你最多明?年就可以?参加考试、正式晋升为警视了。”


    “……好?的，请您放心，我一定会做到最好?的。”


    短暂停顿了片刻，黑方很快继续道：“警视厅近期的各项活动很频繁，这?一点似乎有些不?太寻常。”


    “不?太寻常？”端着马克杯，矢目久司抿了一口杯中的温水，“你是指哪些方面？”


    黑方想了想：“近期港**动频繁，似乎是警视厅这?边收到了线报，说是有一批大?体量军/火即将在东京湾码头卸货。目前，据说组织犯罪对策部的第三课和?第五课已经?联手介入调查了。”


    “这?件事……”略微迟疑，黑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就是港口走私这?件事，跟我们组织有关吗……？”


    “不?清楚，”咽下嘴里温热的水液，矢目久司润了润有些干渴的咽喉，“我近期没接到过类似的任务，不?过不?排除其他代号成员接手的可能。走私应该会涉及到对外交易，在对外交易这?一块，组织有专门?的人手负责。”


    “那就好?……”


    黑方立刻便松了口气。


    “换届遴选在即，对于?这?起涉及到大?体量军/火走私、甚至在性质上与极道方面有牵扯的事件，警视厅这?边的高层非常重视。就在近期，针对如何破获这?起走私案，警视厅已经?连开了四五场相关会议了，为防走漏消息，警视厅内部也进行了数次自查……”


    “——你刚才说，自查？”


    很突然?地，矢目久司蓦地出声，打断了对方未尽的话。


    黑方微微一愣，飞快地反思了一下自己刚说过的话，片刻后，语气里带了一丝不?确定：“怎、怎么了吗，主?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矢目久司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眉心紧蹙，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疑难问题。


    片刻后。


    “哈……还真是有意思啊。”


    他忽然?哼笑了一声。


    有些摸不?着头脑地，黑方小?声询问：“怎么了吗，主?人？我刚说的话，有哪里出现问题了吗？”


    指尖轻轻叩击着大?理石质的流理台，矢目久司的眼眸缓缓眯起，眼底飞快闪过了一抹暗色。


    “——这?件事，你别管了。”


    对于?这?个命令，黑方稍微有些惊讶。


    “不?需要?继续跟进吗？毕竟根据目前线报来看，那批货的价值很高，如果真的被警方查抄，恐怕组织的损失……”


    “你还不?明?白吗？”


    握着马克杯，矢目久司再次抿了口杯子里的温水，语气意外的平静：“那些警视厅的高层，是在钓你呢。”


    “钓……我？”


    黑方的语气很是吃惊。


    “嗯。准确来说，他们是在钓警视厅里埋藏着的其他势力的卧底。”


    似乎是感受到了黑方的迷茫，矢目久司耐着性子，仔仔细细地把自己的分析掰碎了，一点点喂给黑方。


    “你前面说过了，这?起案子涉及到枪支走私，甚至跟极道也有瓜葛，那么这?起案件本身就需要?移交给专门?处理暴力团的组对一课、以?及处理枪支dp案件的。组对五课来跟进，有任何相关会议或者决议，也应该局限于?组对内部，而不?应该闹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的。”


    “会闹得这?么大?，目的显然?只有一个——他们在暗示。”


    “警方在试图给潜伏在警视厅内部的卧底一个讯号——暗示警视厅即将有大?动作。如此一来，那些卧底收到消息后，将不?得不?疲于?联络主?家、以?应对这?次警视厅人为制造的大?危机。”


    “只要?这?次查抄走私的行动失败，那么就证明?警视厅内部铁定藏有内鬼。如此一来，在查抄期间，任何行踪不?在警视厅监控范围内的警察，恐怕都?会遭到警视厅方面的重点审查——借助一次行动的失败拔除内部的钉子，攘外必先?安内，这?算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黑方思索了一下：“那么，如果卧底没来得及传回消息、或者识破了警视厅高层的目的，促使?这?次行动成功了呢？”


    “这?是一个阳谋，黑方——”


    电话里，矢目久司很轻很缓地笑了一声，垂下眼帘，望着马克杯上方不?断蒸腾而起的白色热气，语气不?紧不?慢地继续道。


    “如果任务继续进行，他们最终顺利查抄了那批货，那么，对于?警视厅来说，他们也不?会损失任何东西，不?是吗？”


    矢目久司的语气很轻松，甚至带了丝笑意。


    “——甚至于?，他们可以?通过这?次成功的查抄行动，积累起丰厚的功勋和?名望，以?此向国民证明?警视厅对于?打击犯罪活动出色的反应力和?执行力，借此洗刷之前我们操控舆论泼在他们身上的脏水。”


    “一箭三雕、事半功倍……警方这?次行动的策划人，倒是有点意思。”


    沉默着消化掉这?番信息量巨大?的谈话，黑方的声音里带了丝沮丧：“……受教了。在这?起走私案没有得出定论之前，我会尽可能呆在人多的地方，不?会离开警视厅大?楼半步的。”


    “可以?。”矢目久司略微沉吟，转而问起另一件事，“——警方那边，行动的具体时间定下来了吗？”


    “细节方面还没商讨出结果。不?过，据说那批货会在下个月10日左右抵达东京港，所以?我想，行动时间也应该就在3月10日前后才对。”


    矢目久司“嗯”了一声，最后嘱咐了黑方一句“谨慎行事”后，便挂断了电话。


    还没来得及熄灭屏幕，下一秒，矢目久司就看到，手机屏幕的右上角，出现了一个微微闪烁着的、代表着未读邮件的信封样小?角标。


    ……事情都?挤在同一天了吗？


    揉了揉有些干涩的眼角，矢目久司强撑起精神，调出了手机里属于?冰酒的那个邮箱，点开最顶上的那封最新未读邮件。


    [B032据点，速来，有新任务。——Gin]


    这?个点还在工作……琴酒果然?不?愧是组织的首席劳模。


    指尖弹动，矢目久司正在敲着给琴酒的回执邮件，下一秒，就看到又一封新邮件传进了自己的邮箱里。


    [下个月10日前后的任务全部暂停。冰酒，让你的小?狗们乖乖原地待命。——Vermouth ]


    看着两条署名不?同，但先?后相差不?足一分钟、几乎是前后脚发送过来的邮件，若有所思地，矢目久司缓缓眯起了那双薄绿色的眼眸。


    第211章


    “——对不起， 您需要上交武器、接受全身搜查后才能入内。”


    冷冰冰的话语飘荡在据点暗门外的走廊上，那毫不客气的语调和态度，让矢目久司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烦躁感?如毒蛇一般， 吐着鲜红的蛇信， 蜿蜒着爬上矢目久司异常敏感的神经末梢。


    “让开。”


    嗓音仍旧温雅，薄绿色的瞳孔却在闪烁着危险的暗芒，矢目久司微眯着眸子， 一字一顿地说。


    “很抱歉，但这?是朗姆大人的规定——任何想要进入B系列据点的成员，都必须上交全部随身武器， 以避免出现任何不必要的麻烦。”


    全副武装的据点守卫没有丝毫要退让的意思，仍然拦在门前，朝矢目久司指了指设立在暗门右侧的保险柜。


    “如果实在不放心，您可以将您的随身物品放入保险柜。柜子采取虹膜解锁，除了您自己，其他任何人都无?法接触到您的随身物品。”


    他的整张脸都被包裹在防爆头?盔下?，发出的声音也有些沉闷， 态度中却透着赤裸裸的强硬和傲慢。


    揉了揉眉心，矢目久司忽然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嗤笑。


    他盯着拦在门前的十几个持枪人员。


    “琴酒也在里面，对吧？”


    为首的守卫犹豫了一下?， 点了点头?：“琴酒大人在二十分钟前就已经?抵达，目前正在里面等您。”


    “哦——”尾音拖得很长?，矢目久司饶有兴趣地凑近保险柜， 伸手轻轻在柜门上叩了叩。


    笃、笃——


    合金制的保险柜发出一阵响亮的声音，音色没有丝毫的浑浊或沉闷。


    微微俯身， 矢目久司的指尖轻轻摩挲着保险箱最上面的液晶显示屏，看着上面显示的一整溜的“空”的字样， 撩起眼皮，漫不经?心地扯了下?唇角。


    “可是……这?里面，好?像什么?都没有哦？”


    “不是说要上交武器吗？”矢目久司抬起嘴角，像是在笑，可眼角眉梢却没有丝毫的笑纹，仍是那副萧疏冷淡的模样。


    “——那这?里面，是不是也应该有琴酒的伯莱/塔啊？”


    守卫人员的身体僵住了一瞬。


    嘴角继续上抬，矢目久司薄绿色的眼里翻搅着一抹黏稠且危险的暗色。


    轻轻举起揣在口袋里的左手，矢目久司冲着守卫人员晃了晃捏在指尖的小?玩意儿。


    “这?样好?了，”他拍了拍身边只及自己腰胯位置的保险箱，浅粉色的心形塑胶/炸/弹在他的掌心被轻轻抛接，一条条惊心动魄的抛物线让旁观的安保人员不禁感?到一阵头?皮发麻，“——我现在，就把它炸开。”


    “如果里面真有琴酒那把宝贝至极的伯/莱塔，那么?我立马三刀六洞、亲自去向朗姆赔罪。之后，不管他想要我怎么?补偿，我都无?话可说。”


    “但是，如果里面什么?都没有的话……”


    薄绿色的眼眸缓缓眯起，矢目久司嘴角的弧度平平扯开，身上那原本沉稳冷淡的气质，在这?一刻，忽然变得有些异样的兴奋起来。


    “——那么?，我就把你们全部炸碎，然后一点一点地、把你们全部塞进这?个小?小?的保险柜里～”


    哗啦——！


    哗啦——！！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走廊里的数十把枪便迅速上膛，枪口无?一例外地指向了矢目久司的头?颅和心脏位置。


    矢目久司却恍若未闻，指尖那枚巴掌大的塑/胶炸/弹还在被他一上一下?地抛掷着：“怎么?？难道?我的要求很过分吗？”


    他平静地注视着身前黑洞洞的一圈枪口，将本就柔润温雅的嗓音压得更?柔。


    “——还是说，琴酒他们，其实根本就不需要上交武器……你们所谓的「朗姆的规矩」，事实上，是仅仅只是针对我一个人的规矩呢？”


    为首的守卫冷汗都快打湿脊背了。


    “请、请您不要为难我们！我们也是听、听命行事……”


    他的声音有些嗫嚅，带着很明显的瑟缩意味，一开始的高高在上的气焰，在这?一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矢目久司低下?头?，右手从衣兜里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time is money——这?位守卫先生，请抓紧时间做选择吧～毕竟，我亲爱的同事们，还在里面等我一起开会呢～”


    “五秒钟。”握着浅粉色心形塑胶/炸/弹的手挪到了保险柜上方，矢目久司的嘴角有些夸张地上扬，“让开路，或者我炸开这?个保险箱。”


    “5。”


    他开始读秒。


    “4。”


    指尖拨弄着雷/管最前端延伸出的引线，矢目久司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枚打火机。


    “您、您不要冲动！在这?么?狭窄的地方引爆炸/弹，我们全部都会死在这?里的——！”


    “3。”


    不为所动地，矢目久司的眼里流露出某种?冷酷与狂热混杂的怪异情绪。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拇指微动，指腹伴随着道?报数的声音，轻轻地搭在了打火机的手拨式开关上。


    “2。”


    全副武装的守卫人员开始疯狂后退，只有为首的那名守卫还坚持拦在暗门前没有逃走。虽然仍然挡在门前，但那名守卫的整个身体，却颤抖得像是罹患帕金森的病人


    “1。”


    眼里病态的癫狂和兴奋终于燃至最顶点。矢目久司的拇指微微用力，橙蓝色的火苗立刻从火机中窜起，摇摇晃晃地开始贴近引线。


    “——好?了，冰酒，不要再吓唬他了～”


    猝不及防的，一道?慵懒性感?的女声，蓦地在守卫的身后响起。


    薄绿色的眼珠微微转动，矢目久司歪着头?，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从暗门里走出的女人。


    “贝尔摩德。”


    他的语气十分轻柔：“关于上交武器这?件事……你也是参与者吗？”


    面容妩媚的金发美人推开挡在身前的守卫人员，笑盈盈地看着那抹在矢目久司手里不断跃动着的火苗：“那不重要——先把它收起来，好?吗，男孩儿？这?太危险了。”


    “你说这?个？”


    眼里翻搅着恶劣的嘲弄，矢目久司握着打火机的右手来回摇动，于是火机上悬浮着的橙蓝色火苗，便也随着他手掌的左右摇晃而不断颤抖，有那么?一瞬，几乎与雷/管的引线擦身而过。


    “啊——！！”


    眼睁睁看着雷/管险些被引燃，抱团缩在墙角里的守卫里，很快传出了一阵阵惊恐的尖叫声。


    贝尔摩德的面色仍然没有变化，笑吟吟地踩着足有十公分的恨天高，身姿摇曳地凑到了矢目久司的面前。


    “呼～”


    红唇微启，贝尔摩德呵气如兰，在矢目久司直勾勾的注视下?，就这?样面不改色地吹灭了打火机上翻腾着的火苗。


    “好?了～”


    抬起手，贝尔摩德在谁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很突然地捏住了矢目久司的脸颊肉，恶趣味地向外揪了一下?，在对方面部苍白的皮肤上、留下?了一个很明显的淡红色指印。


    “还真是不可爱～早就跟你说了，小?冰酒，不要总是跟琴酒那种?没情调的男人混在一起，你会被他带成未老?先衰、毫无?魅力可言的面瘫男——”


    “贝尔摩德。”


    很突然地，贝尔摩德未尽的话语，就这?样被一道?暗含着刺骨杀意的男声打断。


    不需要回头?，贝尔摩德也能感?受到，自己的后脑被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轻轻顶住了。


    ——刚才还被贝尔摩德无?情吐槽着的正主?，在下?个瞬间便直接出现在了对方的身后，举着自己那把宝贝至极的伯莱/塔，冷冷地扫视着门外的这?场闹剧。


    琴酒既然出面，那就说明暗门里面的朗姆已经?服了软。


    见好?就收地，矢目久司收敛起眼底喷薄欲出的怪诞狂态，面色温和地冲对方点了下?头?，随后便将手里的塑胶/炸/弹和打火机又重新塞回了大衣兜里，若无?其事地走向琴酒。


    “你的枪还在呀～”很是自来熟地朝琴酒打了个招呼，矢目久司看了眼对方手里的枪，冲一旁抖如筛糠的守卫人员挑了挑下?巴，“喏——他们说进去的人都要交枪，我还以为你终于舍得跟你的宝贝伯莱/塔分手了呢。”


    墨绿色的狼眸微微眯起，头?顶的礼帽在眉眼间投下?一小?片森然的阴影，琴酒冷冷地瞥向那群抱着枪、缩在墙角里瑟瑟发抖的守备人员。


    “滚。”


    他的话音刚落，下?一秒，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十几名荷枪实弹的守卫瞬间便一哄而散，原本显得有些拥挤的走廊，立刻变得空旷了起来。


    不屑地轻嗤了一声，琴酒很快便调转枪口，越过贝尔摩德、将枪口对准了矢目久司的眉心，墨绿色的狼眸紧盯着对方的眼睛。


    “你迟到了，冰酒。”


    矢目久司眨巴了一下?眼睛。


    “我吗？可是……你在邮件上，都没有说清楚具体的碰面时间哦？我可是连觉都没睡、收到消息就立刻赶过来了哎——”


    言下?之意是，这?锅他不背。


    然而琴酒并不买账：“从市内赶过来只需要三十分钟。从回复邮件到现在，你足足耗费了将近两个小?时。”


    “可我最后还是来了，并且身上没有带任何发信器或者窃听器，门口也没有条子在进行包围喊话。”


    面色冷漠地扫了矢目久司一眼，琴酒最终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偏了偏头?，示意门外那两个不省心的家伙跟上。


    矢目久司跟贝尔摩德对视了一眼，在得到了对方一个充满了“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意味的调侃眼神?后，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随即便跟在琴酒身后，三人鱼贯走进了暗门之内。


    ——门内是一间还算宽敞的会议室，看规模，大约能容纳百十来个人入席参会。


    看到琴酒带人进来，原本零零散散落座的几人很快就都投来了关注的目光。


    坐在首座的光头?男人率先抬起头?，在视线接触到矢目久司面容的瞬间，眼底便浮起了某种?类似怨毒的神?色。


    但他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状似友好?地冲对方点了点头?。


    “冰酒，好?久不见——你还是这?么?不守时啊，这?可不是什么?好?的习惯，要知道?，time is money。”


    寸步不让地，矢目久司弯起嘴角，望着朗姆的独眼，温声关切道?。


    “的确是好?久不见了，朗姆。说起来，你的左眼最近怎么?样了？之前我似乎听说过，你左眼的视神?经?已经?彻底坏死了……怎么?样？最近实验室那边有新进展吗？能把你的眼球再重新装回去吗？”


    朗姆的脸色有一瞬间的阴沉，左手不由自主?地动了动，似乎是想要去触摸自己的眼眶。


    “别摸呀，”见状，矢目久司连忙出言制止，“——手上的细菌可是很多的，要是弄到眼睛里导致感?染的话，你可就连义眼都不能佩戴了哦？”


    看着朗姆愤怒到就差喷火的目光，矢目久司很是无?辜地歪了歪头?。


    “你要听劝啊，朗姆。之前那个不听劝的，叫什么?来着……”


    下?首的人群里，一道?有些木然的声音接过了话头?。


    “巴塞洛。”


    “哦、对，是叫巴塞洛来着，”矢目久司看了一眼出声的人，“谢谢科恩——那个代号为朗姆酒的家伙就很不听劝，我劝过他很多次，让他不要盲从上司的命令，但他不听，你猜结果怎么?着？”


    这?句话问得险恶，知道?巴塞洛真正死因的科恩沉默了一下?，没有接口，只是默默地垂下?头?，继续擦着他那把已经?锃亮的狙/击枪。


    反倒是之前一直跟矢目久司稍有些不对付的基安蒂喷笑了一声。


    “——巴塞洛啊，那个老?倒霉蛋，”眼角纹着凤尾蝶的女人笑得幸灾乐祸，“我记得他是被打成筛子了吧，冰酒？”


    “因为任务不力、被上司毫不犹豫地放弃，最后被追在后面撕咬的FBI打烂了脑壳，尸体最后也被那帮鬣狗一样的FBI给拖走了……就是这?么?回事，我没记错吧？”


    矢目久司冲基安蒂竖了个大拇指：“完全正确。记忆力很不错哦，基安蒂。”


    朗姆的脸色立刻黑沉到了谷底。


    “冰酒，”他阴鸷的目光紧盯着矢目久司，“今天专程叫你过来，可不是为了让你羞辱老?夫的。”


    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矢目久司的视线在会议室里转了一圈，很意外地，在某处角落里看到了两名白兰地行动组的成员。


    那两个人在跟矢目久司对上视线的瞬间，身子便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随后迅速移开目光，佯装无?事发生的样子。


    环视了一圈，矢目久司心里稍微有了些底。


    “人这?么?齐啊……到底什么?事，值得你们如此大费周章的？”


    拉着矢目久司找了个位置坐下?，贝尔摩德戳了戳对方软软的脸颊，轻笑了一声。


    “——还记得我发给你的邮件吗？”


    “3月10日？”矢目久司歪了一下?脑袋，不怎么?乐意地扒拉开了对方对自己脸颊动手动脚的爪子，“我刚收到消息，下?个月10号，东京港要进一批黑货，据说涉及的交易额很庞大。”


    将目光转向琴酒，矢目久司很直白地问：“你今天叫我们过来开会，该不会就是为了那批货吧？那是我们的东西？”


    点了一支烟，琴酒旁若无?人地吞云吐雾起来，随后冷笑着给出一句评价：“还不算太蠢。”


    无?辜被骂，矢目久司倒也不是很生气，很是散漫地仰了仰身子，轻轻靠在了椅背上，然后才不紧不慢地继续道?：“不过就是一批货，丢了就丢了……咱们这?么?大个组织，难道?连这?点损失都承受不住吗？”


    “重点不在于那批货。”


    朗姆的身边，拉姆斯脸色不太好?看：“警视厅那边，最近又在开始自查了，我安插进去的好?几个卧底都被那群条子查了出来。”


    “然后呢？”


    “他们这?是铁了心要清查内部、找出所有内鬼。这?次行动，我猜恐怕跟前段时间的舆论风波有关——那帮条子打算借这?个机会扫清内鬼，顺便展示肌肉、洗白自己的名声！”


    “所以我才说，把那批货送给他们——”


    矢目久司的话还没说完，冷不丁地，朗姆忽然冷笑了一下?。


    “他们能抓自家后院里的老?鼠，难道?我们就不能了吗？”


    双手撑在桌面上，朗姆的那只独眼里，瞬间迸发出了一抹骇人的残酷冷光。


    “——前段时间，因为人头?马叛逃的事，琴酒弄死了不少?身份存疑的老?鼠。这?导致组织人手紧缺，因此不得不破例接纳了一些来历不明的家伙。”


    他的目光重点落在了矢目久司的脸上，眼神?很是不善，明明白白地表达着对矢目久司插手情报组审讯、强行从审讯室把人捞走的不满。


    然而，另一边，被朗姆死死盯着的矢目久司，面上却几乎毫无?波动：“看我做什么?？审查的事可是你们情报组在负责的。”


    言下?之意是，不管出了什么?问题，都跟自己这?个行动组的干部没有半毛钱关系。


    冷哼了一声，朗姆也不打算就这?件事继续跟矢目久司起争执，转而继续道?。


    “雪莉已经?回国，研究所那边更?换了负责人，新药的开发也到了关键期——在这?种?时候，我不希望有任何疑似老?鼠的家伙、影响到药物的研究进程，BOSS那边正好?也是这?个意思。”


    面色微微有些凝重，朗姆沉声道?：“我们等不起下?一个30年了。”


    闻听此言，矢目久司的眉心稍稍蹙起：“朗姆，你的意思是……”


    双手下?压，朗姆将手掌撑在了桌面上，冷酷的目光环视了神?色各异的众人一圈：“货，我是绝对不可能送给那帮条子的。”


    “老?鼠，我也要照抓不误。”


    不等矢目久司说点什么?，朗姆的目光就转了过来，阴鸷的独眼紧紧盯着矢目久司的眼睛，浑身散发着极强的压迫感?。


    “警视厅这?次的行动策划人里，有一个是我们的人——如何帮助他稳固在警视厅的现有地位，揪出暗藏在组织内部、见不得光的臭老?鼠，同时顺利完成这?笔交易，这?就是你接下?来要考虑的事，冰酒。”


    矢目久司凉凉地掀了掀眼皮，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白兰地是手断了，又不是脑子坏了，这?种?对外交易的事一向是他的行动组在负责，我不怎么?了解。”


    纯白色的义眼机械地转动了一下?，朗姆沉默了好?片刻，这?才有些不太情愿地让步道?：“苏格兰的事……我可以暂不追究你的责任。”


    “冰酒，这?次行动，BOSS点名让你来主?持，除了你和你的行动组外，在场的几名干部都会加入这?场猫扑老?鼠的小?游戏。相关人手你可以随意调遣，但你需要记住一件事——这?次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你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去策划。半个月后的任务里，如果你拿不出任何成果，你和苏格兰、还有你手底下?养的那群疯狗，你们全部都要进审讯室。”


    “「上帝之眼」？哼……冰酒，你可不要辜负了那位先生对你的厚望啊。”


    第212章


    半个月后， 东京港码头，临时指挥中心。


    梳着大背头、鬓角已然有些霜白的中年男人双手交叉搁在?会议桌上，连成一字的浓眉微微拧起， 正神色专注地听取着属下的汇报。


    “报告！高津警视， 我们在?港口C区、E区外高速路段已设卡，组对三课和机动队的警员已经在?卡口附近就位，随时可以拦截过卡车辆！”


    被称作高津的中?年警官点了点头， 连心?眉稍微放松了一些：“加强警戒！今天务必守住卡口，不要放走任何一辆可疑车辆！”


    “是！”


    高津警视的身边，一位副手模样?、年约三十五六的警官轻轻开口：“高津警视， 我们真的不需要对港口进行?彻底的排查吗？仅仅只在?必经之路上设卡，这样?的应对措施，是不是有些——”


    “你在?担心?什么，石原？”


    石原副手立刻垂下头：“抱歉！……是我冒昧了。”


    轻轻摇了摇头，高津警视嘴角含笑，温和地拍了拍自己副手的肩膀：“不用这么拘谨，石原， 年轻人总是有很多的机会去?试错，这是你们应该享受的岁月的优待——我通常认为，像我这样?的老家伙， 需要做的不是趾高气昂地向你们发号施令，恰恰相反，我应该放手， 让你们这些年轻人勇敢地去?尝试、去?试错，然后在?你们遭遇瓶颈亦或打击的时候， 再?为你们指点迷津。”


    迎着指挥中?心?里其余警察仰慕和钦佩的目光，高津警视那连成一字的浓密眉毛似乎更加舒展了。


    “现在?我问你， 石原，你心?里的困惑是什么？”略显浑浊的眼?睛里满含着鼓励，高津警视亲切地看?着自己的副官，“我能带你的时间不多了，也许这一次的选考过?后，我就会调任理事?官，之后能见面的机会就少了很多。趁着最?后的这点时间，你有什么困惑，都可以告诉我，我会尽我所能为你解答。”


    石原副手沉默了一下。


    “很抱歉，高津警视……我还是不理解，我们为什么不彻底搜查港口、把那批货当场查抄，而要选择在?高速路口设卡——蔽日当场查获，后者需要的风险实在?太大了，不确定因素也太多了。”


    高津警视叹了口气。


    “——你会这样?想，也是无可避免的。”


    端起桌子上的茶杯，他轻轻吹了吹上面的浮沫，嗅着馥郁扑鼻的茶香，轻轻赞了一句：“好茶。”


    浅啜一口茶水后，高津警视抬起头，仰视着板板正正站在?自己身前的副手，眼?底飞快地闪过?了一丝不悦。


    “石原，”指了指自己旁边的塑料凳，高津警视朝后靠了靠，舒舒服服地仰靠在?柔软的皮椅上，随后温和地看?向自己的副手，“——来，坐下说?。”


    再?三推辞未果，石原副手终于是在?高津警视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规劝声下，有些拘谨地在?塑料凳上落座。


    等到对方蜷缩着长腿、有些艰难地在?小矮凳上坐下后，高津警视微垂着眼?皮，目光俯视着坐在?塑料凳上、显得矮了自己一头的副手，微微一笑。


    “石原，你知道我们的东京港，一天要吞吐多少吨货物吗？”


    迟疑片刻，石原副手摇了摇头，试探性地报出一个数字：“……100吨？”


    几乎是有些怜悯地看?了对方一眼?，高津警视紧接着就大笑了起来，爽朗的笑声很快引来了指挥中?心?其他正忙碌着的警察的关注。


    等到笑够了，高津警视这才再?次端起茶饼，抿了一口茶润喉，随即继续道：“100吨？石原，你的想象力还是不够丰富啊，表情对我们东京港的流动力太过?低估了。”


    “——250千吨。”＊


    将?茶杯放回桌面上，高津警视冲对方竖起了两根手指：“在?你猜测的基础上面，还需要翻2500倍……作为代表日本的国际贸易港湾，东京港一年的货物吞吐量，能够达到90000千吨。”


    “如此庞大的数量、如此恐怖的流量，注定我们无法在?短时间内逐一排查近日里在?港口进出的全部货物，因为那样?一来，我们不仅仅只是会耗费巨大的人力和时间，还会影响到整个东京港的货物流动。一旦出现物流暂缓的情况，对于国民经济来说?，会产生非常重大的负面影响。”


    思索了片刻，石原副手点了点头，但很快提出了自己的质疑。


    “——既然不能让港口暂停运转来展开搜查工作，那么，为什么不在?承载货品的船只靠岸的时候就展开排查呢？其实这本来也算是海关的工作，只不过?是他们工作粗心?大意，这才使得危险物品进入了内部的港口……”


    “入港时接受检查，这是所有商船都必须配合完成的工作，应该不会影响到港口物流运转才对吧？”


    话音落地，有些赞许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副手，高津警视清了清喉咙。


    “当然，这是最?理想的状态。”


    “但是，你有没有考虑过?，石原——如果在?来往船只密集的入港口展开检查，一旦那些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选择鱼死?网破、动用那批军火朝着周围商船展开无差别攻击，不提经济上造成的损失，恐怕在?此之后，东京港都不会再?担负起承接国际上的贸易往来这一职责了，因为没有人会敢于拿自己的性命、去?赌能够在?曾经发生过?血案的东京港顺利上岸。这会造成非常可怕的国际影响。”


    “而，如果是在?高速路口设卡的话，那群犯罪分子大概率会选择相对冷清的凌晨，运送军火离开港口。在?高速公路的路口设卡，不仅能准确拦截运送车辆，还能可以对方狗急跳墙、避免伤及无辜。”


    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石原副手沉吟片刻，张了张嘴，似乎是还想要发问。


    脸上神色阴沉了一瞬，很快，高津警视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招呼自己的副手：“石原，你去?联系一下SAT。如果之后出现恶性枪击事?件，恐怕还需要他们来协助我们进行?抓捕。”


    “是！”猛地从塑料凳上站起身，石原副手冲着自家上司深鞠了一躬，随后便夹着文件、匆匆跑出了临时指挥中?心?。


    望着对方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之中?，高津警视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端起茶杯，低头浅酌了一口，低垂着的眼?眸里闪动着一丝阴恻恻的杀意。


    但那样?神色很快就消失在?了他的眼?里。


    等再?次抬起头时，高津警视还是那个严肃而不失亲切的组对三课、暴力团对策课的管理官。


    时间流逝。


    东京港C区高速路卡口，晚11点。


    全副武装的警员们，将?这处稍显偏僻的高速路口把守得密不透风。不时有荷枪实弹的特?殊急袭部队成员端着枪巡视而过?，鹰隼一样?锐利的眸子一刻不停地扫视着路口的尽头。


    时间已经很晚了，会选择在?这个时间点过?卡的车辆不算太多，仅有的无一例外全是白天限行?的货车。


    连续搜查了三四两货车之后，一名组对三课的年轻警察略显疲倦地坐倒在?地。


    “呼——”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小警察锤了锤有些酸痛的小腿，仰起头看?向身边站得笔直的方脸警官，“前辈，那辆运载着大体量军火的走私车辆，真的会经过?我们这里吗？”


    方脸警官踢了小警察的屁股一脚，虎着脸呵斥：“赶紧站起来！不管对方来不来，今天我们的任务就是守好——”


    呼——！


    远远的，车轮碾压过?沥青路面发出的窸窣声，便传进了两人的耳朵里。


    这下子，不消方脸警官训斥，小警察自己便一个鲤鱼打挺窜了起来，自觉地举起指挥棒和扩音器，上前拦车。


    “喂——前面的车辆，请注意减速、靠边停车！——我们是警视厅组织犯罪对——”


    呼呼——！！


    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小警察的招呼声，箱型大货车的车速越来越快，以一个对货车来说?具有侧翻可能的危险车速，直勾勾朝着卡口冲撞而来。


    眼?瞅着箱型货车越来越近，且毫无减速的意思，很快，后方全副武装的战斗人员便提起了警惕，纷纷持枪包抄了过?来。


    “喂喂——前面的车、唔！”


    “快别他妈别喊了！”


    粗鲁地一。把揪住小警察的衣领，方脸警官猛地一个助跑，拎着人朝着旁边的水泥指挥台后方闪躲过?去?。


    砰——！！


    几乎就在?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卡口前的瞬间，那辆深蓝色外漆的箱型大货车便一头撞在?了高速路口设置的卡口之上，随后速度不减，在?撞飞一块块铁制告示牌和减速路障后，又一路横冲直撞地朝着卡口后方冲去?。在?箱型货车后方，紧跟着几辆车斗型货车，车斗上方的帘布被风刮起时，隐隐约约地，能看?清里面坐了不少身材精壮的黑衣男人。


    来不及扶正头盔，方脸警官飞快松开了一脸惊魂未定的小警察，随后迅速拔出腰间的对讲机。


    “——注意注意！指挥中?心?！刚才有一辆蓝色外漆的大型货车闯卡，后面紧跟5辆中?型货车，车内疑似载有武装持枪人员！目前该可疑车辆已经过?C区高速1号卡口，请立刻通知后续卡口，建议铺设钢钉带和铁蒺藜进行?拦截！”


    “注意注意！我重复一遍！刚才有一辆……”


    很快，有可疑车辆闯卡的消息就被送到了临时指挥部的案头。


    听完了部下的汇报，高津警视打手一挥：“通知下去?，立刻让C区后续卡口放置车阻！务必在?最?后一道卡口前给我拦住那辆车！”


    手下的人重重一点头，很快便领命传信去?了。


    站在?高津警视的身边，石原副手犹豫了一下，问：“高津警视，那些中?型货车里，恐怕都是些押车的极道分子，我担心?防守C区卡口的警力不够……”


    “——既然对方已经出现在?C区，分身乏术之下，您看?，需不需要把E区闲置的守备警力调遣到C区支援，双方协力、一起拦截那辆可疑的蓝色货车？”


    略显浑浊的眼?珠子紧盯着石原副手，高津警视的连心?眉紧紧皱在?一起，硬朗的面庞上，浮现出了一抹非常明显的纠结神色。


    见此情形，石原副手思索了一阵，继续道：“能够顺利躲过?海关的抽查，那批军火的数量恐怕不会太多，能组成一个闯卡车队就已经很勉强了。既然C区目前已经遭到闯卡，就说?明不可能再?有第?二?支车队前往E区，在?这个时候调遣E区组对五课的人员前去?支援，是很明智的决定。”


    在?指挥中?心?其他驻守后勤警员的注视下，沉默片刻后，终于，高津警视大手一挥。


    “通知E区高速卡口撤卡，全力支援C区！”


    第213章


    夜色凄迷， 林枭怪笑。


    远在城市之外的高速路像是一条盘踞在丛林深处的巨蟒，蜿蜒着身躯，一直延伸向了?天之尽头。


    在黯淡的月光笼罩之下， 空寂无人的高速路上， 一行没有打远光的货车车队正缄默地向前飞驰。


    为首的货车车厢里，穿戴好一身战术装备，潘诺微垂着头， 手指灵巧地摆弄着手里的微型炸弹，但注意力却并没有集中在自己的身上。


    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飘向靠坐在车厢角落里的另外两个男人， 眼?神中带着很明显的敌意，阴沉沉的，像是一条在在思考着如?何将猎物撕个粉碎的恶犬。


    一片安静中，三个人的呼吸和心跳声，都显得异常明显。


    沉默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直到车身传来一阵剧烈的颠簸、伴随着轰然巨响以及一阵密集的枪响之后，下一秒，寂静到落针可闻的车厢里， 忽然响起一道有些失真的、带着很明显的机械音质感的冷淡男声。


    “——苏格兰，汇报你?们现在的位置。”


    伴随着这道声音的传出，潘诺眼?里翻搅着的浓稠恶意几?乎要满溢出来， 黑黝黝的眼?珠直勾勾地凝视着环抱狙击/枪的猫眼?胡茬青年，握着炸弹的手背上青筋暴突。


    迎着潘诺阴沉的目光，面不改色地， 苏格兰按住了?自己挂在耳廓上的蓝牙耳麦。


    “冰酒，”贴在车厢的缝隙处， 苏格兰朝外面张望了?一下，“我?们的车队刚刚闯过第二道卡口?， 目前正?在前往第三道卡口?的路上。”


    “嗯。”


    顿了?一下，耳麦那头传来一阵噼噼啪啪的键盘敲击声。


    很快，矢目久司的声音就再次响起。


    “损失情况怎么样？”


    “几?乎没有。除了?闯第一个卡的时候，后面中卡里有外围成员不慎被警察的流弹击中，腹侧受到贯穿伤，其他一切正?常。”


    “很好，”矢目久司的语速平稳，不紧不慢地发出指令，“20分?钟，后你?们的车队即将进入C区高速的第三处卡点，警方已经收拢了?警力赶赴那里支援，你?和潘诺记得通知手底下的人，做好战斗准备。”


    “收到。”


    耳麦的红灯闪烁了?一下，随后迅速熄灭。


    ——冰酒已经切断了?通讯。


    目光冷漠地，苏格兰松开了?耳麦，转头看向车厢里的另外两个人：“接到冰酒的命令，20分?钟后开始闯卡。3号卡预计会有新汇入警方的支援力量，防守能力可能比前两处更强，冰酒让我?们做好战斗准备。”


    “当然。”


    莱伊缓缓站起身，在狭窄的车厢里简单舒展了?一下关节，随即偏过眼?，用那双如?狼一般蓬勃着野性的墨绿眼?眸望向阴沉瞪视着其他两人的潘诺。


    “你?也听到了?吧？”视线从潘诺脸上划过、掠向潘诺身后的一个密封结实的防震箱，莱伊眉眼?轻抬，“你?的主子可是发话了?——来吧，让我?见识一下，组织里凶名赫赫的「爆破恶犬」，究竟有些什么手段吧。”


    回敬他的是一声满含恶意的阴森诡笑。


    “——那你?们两个可要抓紧扶手啊……毕竟，如?果?不小心掉下车的话、可是会连尸体都找不全?的哦？咯咯……”


    ——————


    切断与莱伊的通讯，矢目久司有些疲累地揉了?揉眉心，薄绿色的眼?眸半阖着，神色很是倦怠。


    见状，旁边正?在哐哐猛敲键盘的反舌鸟，连忙将自己面前的那杯咖啡推了?过来：“冰酒大?人，要来一杯咖啡吗？我?这杯还没有动?过，没有加糖加奶，是您平时习惯喝的黑咖！”


    矢目久司微怔。


    过了?一会儿?，他冲反舌鸟扯了?一下唇角。


    “不了?，现在年纪大?了?，喝不了?这么苦的。”


    苦？


    这好办。


    反舌鸟一扭头，支使站在两人身后的瘦削男人：“奥吉尔，去拿一份奶球——算了?、还是重新泡一杯比较好。”


    这样说着，她又把脸转了?回来，闪闪发亮的浅琥珀色眸子紧盯着矢目久司，清越的嗓音里透着期待。


    “冰酒大?人，您现在喜欢什么口?味呢？听说最近东京开始流行海盐咖啡和雪顶咖啡，您想要试试新品吗？”


    沉默了?一下，矢目久司摇了?摇头，到底是端起了?那杯被推到自己面前的黑咖啡，浅啜了?一口?。


    “任务期间?，一切从简。我?喝这个就好。”


    看到矢目久司这个反应，反舌鸟乖巧地应了?一声，却是趁着矢目久司低头关注屏幕的时候悄悄回头，恶狠狠地瞪了?奥吉尔一眼?。


    奥吉尔一言未发，只是收回了?想要去接咖啡杯的手，重新恢复原本?的护卫姿态，安安静静地垂首站在两人身后，像一道安静的影子。


    指尖快速敲击着键盘，反舌鸟看着屏幕上飞快跃进的字符和红点，有些不太高兴地抱怨：“喂——我?说，奥吉尔，你?能不能离我?和冰酒大?人远一点？你?站的这么近，可是很影响我?们工作的！”


    “……抱歉。”奥吉尔的声音很小，但很清晰，“白兰地的命令是，让我?寸步不离地保护你?们。”


    “保护？”反舌鸟冷哼了?一声，吐槽道，“是不是你?们这些做生?意都抠门啊？朗姆也这样，现在白兰地又这样……他难道还怕我?们我?卷走这批货跑路吗？”


    “反舌鸟。”


    很是平静地，矢目久司提醒了?部?下一句：“好好工作。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反舌鸟迅速低头认错：“……是，对不起、冰酒大?人！监控已经处理好了?，港口?E区那边总共37台监视摄影机，我?黑掉了?其中的35台，剩下2台，一台在仓库区的角落、另一台在出港口?后第一个高速路的匝道口?，位置都比较隐秘，短时间?内那些条子——”


    被矢目久司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反舌鸟立刻改口?：“——那群警察，短时间?内那群警察是不会意识到不对劲的。”


    “做的不错。”


    淡淡地应了?一句，矢目久司重新转回视线，双眸紧紧盯着屏幕上其中一枚不断向前移动?的红点，以及距离红点越来越近的、被标记为[3卡]的红色警戒区。


    红点与标红的3卡区域之间?的距离不断缩短。


    放置在电脑屏幕边上的手机，屏幕上的时间?也在不断跳动?。


    18……


    19……


    20。


    “——他们交火了?。”


    “反舌鸟，切断E区东一出口?附近电源，废掉那里的防闯卡道闸，在南三出口?处制造混乱。”


    “是！”


    纤长的十指在键盘上飞快舞动?，很快，反舌鸟便汇报道：“已经完成了?——南三出口?道闸失灵、砸中了?一台正?在通行中的车辆，已有工作人员赶往现场协调处理，混乱预计可持续5分?钟。”


    微微点头，面色平静地，矢目久司调节好频道，按下了?耳麦上的通讯键。


    “琴酒，让你?的人全?部?上车。3分?钟后，你?们的车队从E区东一出口?离开，注意走正?门，维持正?常车速就好。”


    耳麦里响起一阵沙沙的电流声。


    很快，琴酒那冰冷残酷、仿佛裹挟着凛冬里刺骨的雪风一般森然的嗓音，便在矢目久司的耳麦中响起。


    “——你?的废话还真多啊，冰酒。”


    “……”矢目久司抿了?口?咖啡，感觉夜里降温有些厉害，又给自己掖了?掖颈间?的青灰色围巾，“彼此彼此，你?的文青发言也不少——需要我?帮你?整理成册、出版发行吗？”


    滴——


    琴酒毫不留情地切断了?通讯。


    矢目久司不以为意，端着咖啡又喝了?一口?，被口?腔里直冲天灵盖的苦涩口?感刺激地微微皱眉。


    ……人的本?性，果?然还是嗜甜的。


    搁下白瓷杯，矢目久司摸了?摸兜，习惯性地想要从里面摸出一支棒棒糖来，但却摸了?个空。


    “……”


    有些恍然地，矢目久司这才想起来，自己似乎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有见过两位警官小伙伴了?。


    之前从萩原警官那里顺的棒棒糖，似乎已经被吃光了?啊……


    默然片刻，矢目久司抽回了?手，正?伏案准备继续工作的时候，眼?角的余光里，忽然闯入了?一道黑色影子。


    ——一只满是伤痕和老茧的手，握着一枚被花花绿绿的糖纸包裹着的硬糖，轻轻将糖块推到了?矢目久司的手边。


    撩起眼?皮，矢目久司微微转头，看向了?身后那个寡言木讷、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会随身带糖的男人。


    男人被矢目久司的目光紧盯着，似乎有些不自然，嘴角细微地嗫嚅了?片刻后，这才小声道：“……是椰子糖。”


    大?概是看矢目久司仍然没有开口?说话，男人低着头，想了?一会儿?，补充道：“之前在据点交接任务的时候，跟您有过几?次接触……您似乎很喜欢吃糖。”


    这话让矢目久司稍感意外。


    “奥吉尔……是吧？我?记得你?是白兰地身边的人。”


    奥吉尔的脑袋动?了?动?，似乎是在点头，但很快又把头垂了?下去，一副很不适应被人盯着看的自闭模样。


    盯着男人的脸看了?片刻，矢目久司收回目光，捡起了?桌上那枚还带有主人体温的糖果?，指尖微动?，很快就剥开了?花花绿绿的糖纸。


    淡淡的椰香伴随着糖浆的甜腻气息，很快就弥散开来。


    掌心轻翻，矢目久司捏着滑落入指间?的无柄刀锋，银芒闪烁间?，利落地将硬糖连同着糖纸一起，分?作了?两半。


    捏着其中一半椰子糖，矢目久司将其递到了?奥吉尔的面前，薄绿色的眸子里带着某种审视的色彩，就这样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奥吉尔的眼?睛。


    ——那意思很明显了?。


    “……”


    一言不发地，奥吉尔几?乎没有犹豫，直接伸手接过，随后吃掉了?自己手里的这半颗糖果?。


    又等了?一会儿?，见对方没有什么不良反应后，矢目久司这才收起指间?那枚无柄锐刃，眉眼?间?的神色稍微温和了?些。


    “谢谢。”


    剥开糖纸，矢目久司吃掉了?剩下的半块糖。


    时间?仍在流逝。


    手机上的数字仍在不断跳动?。


    39……


    40。


    “马提尼，汇报你?那边的结果?。”


    一阵电流声过后，耳麦里传出马提尼那独特的、声线靠后的干涩嗓音。


    “——是，冰酒。我?已经顺利接入了?通讯频道。根据目前监听到的信息来看，警视厅组对五课已经在指挥中心的调度下全?部?撤离E区、赶赴C区支援。在原本?设立的5处卡口?位置上，仅仅只保留了?基础的安检班，总计人数不超过二十人。”


    “嗯，保持接入。”


    切出频道，矢目久司的语调有条不紊地。


    “琴酒，你?们现在到哪了?？”


    琴酒没说话，通信频道传来一阵沙沙声。很快，伏特加浑厚的嗓音就在耳麦中响起。


    “我?和大?哥还有基安蒂已经顺利经过了?E区外高速的第二道卡口?，目前正?朝第三道卡口?过去。”


    “继续行进，有什么情况及时跟我?沟通。”


    再次切换频道。


    “——拉姆斯，联系你?的人，准备好换边了?。”


    频道里很快传来了?拉姆斯低沉的声音。


    “收到，我?现在就通知他。”


    ——————


    东京港码头，临时指挥中心。


    听取着从前沿传来的一份份报告，指挥中心里的所有警官，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太嚣张了?！”其中一名警部?一巴掌重重拍在桌上，地中海发型中裸露的头皮都气得有些发红，“这群混蛋！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持枪伤人！根本?不把我?们暴力团对策课放在眼?里！”


    淡淡地瞥了?一眼?气愤不已的部?下，高津警视的面上也是阴云密布，就连那条连心眉也狠狠地拧成了?一团。


    “——一共六辆运输车、不到50人的小型团伙，居然配备了?重型冲/锋枪和塑胶炸/弹，这帮极道分?子的武装究竟是从哪搞到手的？公安那边一点消息都没传出来吗？”


    若有所思地，石原副手推了?推眼?镜，飞快地翻阅着手里的文件，继续汇报道：“根据前线的战况汇报，咱们课的弟兄、SAT的队员、以及过来支援的组对五课的警员，都已经陆续投入战斗，但敌方的火力很猛。”


    “根据SAT受伤撤下来的狙击手反馈，那群人里，至少有两个sharpshooter*等级之上的狙击手，枪法很准，其中一个甚至在颠簸的追逐战里，三枪打爆了?一辆警备车的车胎。”


    “这么猛烈的火力……”石原副手脸上露出一副略有些疑惑的表情，“总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哪里不对劲？”地中海警部?狠狠咬牙，“这种程度的组织，危险等级已经很高了?……他们到底是哪方势力的人？为什么我?们三课从来没有收到过他们的有关情报？！”


    高津警视一拍桌子，冷冷呵斥：“泽田！你?有本?事在这里吵，为什么不去好好反思一下你?们之前的工作到底哪里出了?纰漏？”


    听到这番训斥，泽田警部?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悻悻收声。


    微微转过头，高津警视稍微缓和了?一点神色。


    “石原，你?刚才想说什么？”


    石原副手微微躬身：“我?总觉得，那群人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大?张旗鼓地闯卡，这似乎有些……”


    “——太过刻意了?。你?是这么想的，没错吧？”


    迟疑了?一下，环视了?一圈纷纷陷入沉思的警官们，石原副手默默点头。


    高津警视略微沉思，随即吩咐技术部?门的警员。


    “来，给我?接E区高速的监控。”


    “整个东京港能够通往交通主干道的高速只有C区和E区两条，我?倒要看看，这群胆大?包天的家伙究竟——”


    “报告！”


    未尽的话语被技术警察打断。


    语气十分?急促地，技术警察有些慌乱地汇报：“E区监控网络大?半陷入了?瘫痪！根据我?们的初步推断，应该是遭到了?黑客入侵！”


    高津警视的脸色瞬间?黑沉下来。


    “还有没有幸存的摄像头？”


    握着键盘，技术警察噼噼啪啪一阵捣鼓，大?声道：“还有两台！”


    “接进去！把最近30、不，一个小时……一个小时时间?内，全?部?的监控画面都给我?筛查一遍，寻找有无可疑车辆！”


    很快，五分?钟后。


    “报告高津警视，在那两台监视摄影机拍摄下的画面里，出现了?2辆无牌照的黑色货车！目前那两辆黑色货车已经平稳通过了?E区的4号卡口?，即将进入第5个卡口?的拦截范围！”


    深思的神色瞬间?转为恍然大?悟，高津警视面色大?变，双拳紧握，重重一拳砸在了?桌面之上。


    “我?们中计了?！”


    勃然大?怒地，他语速飞快，接连不断地发布出一条条命令。


    “石原，你?现在去联系E区5号卡口?的组对五课，让他们竭尽全?力拖延时间?、拦住那两辆黑色货车！”


    “泽田，立刻带上剩余的全?部?警力、赶往E区5号卡口?处！不惜一切代价，留下那两辆黑色货车！”


    第214章


    沉默着， 诸伏景光抹了一把脸上沾到的?血渍，那样温热黏腻的?触感，让他本能地感觉到不适， 只能竭尽全力压下席卷而来的憎恶感和反胃感。


    混乱的战局已然进入了尾声?。


    就在刚才， 不知道怎么回事，分明稳占上风、并且陆续有后援力量赶来支援的?警方，猝不及防地脱离了战团， 随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一群荷枪实弹的警察呼啦啦地冲上警备车，然后一阵风似地迅速撤离了3号卡口， 只留下了血迹、弹壳横飞的狼藉战场。


    经此一战，冰酒拨给他们的?、原先接近50人的押车小队，迅速缩减了一小半，还保存有完好战力的，已不足20人。


    很难评判这究竟是惨胜，亦或是侥幸逃脱……


    清点?完战损情况，莱伊很快便?带着一身的?硝烟气?走了过来：“大卡没事， 但外围成员乘坐的?中卡轮胎被钢钉带扎漏了6只。”


    “……嗯。”


    诸伏景光抿了抿唇，随后迅速清空了纷乱的?思?绪，抬手按住耳麦、接入了冰酒的?通讯频道。


    言简意赅地汇报完战况， 苏格兰请示道：“冰酒，更换卡车轮胎需要差不多一个小时，时间有些紧迫， 我们——”


    “那就不换。”


    沙沙声?过后，冰酒略有些失真的?声?音自耳麦中响起?， 语气?平静地好像在跟朋友谈论今天的?天气?。


    “……扔掉那些臃肿的?拖累。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苏格兰， 现在按照原定?计划撤退。”


    任务……


    这就完成了吗？


    诸伏景光蓝灰色的?猫眼?里?飞快闪过一抹深思?。


    ——所以说，他们带领的?这支车队，果然就是冰酒抛给警方的?、用来调虎离山诱饵吧？


    那么这样一来，真实的?货物，其实是藏在……


    “还能开的?车有几辆？”


    快速回神，苏格兰看向莱伊。莱伊见状，默不作声?地竖起?左手食指比了个“1”，右手紧跟着又比了个“1”。


    “——除了载着货的?大卡，还剩一辆载人中卡。”


    “丢掉它们。”


    冰酒没有明说，但诸伏景光却已经听懂了。


    “……是。”略微犹豫了一下，苏格兰紧接着便?像是随口询问似的?说了一句，“冰酒，如果只留一辆载人的?中卡，那其余那些人……”


    在硝烟四起?的?战场上，诸伏景光清晰地听见，耳麦之中传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


    “还需要问吗？”


    冰酒轻轻笑了笑，低柔温雅的?嗓音透着一股子?邪性的?味道。


    “——苏格兰，代号成员和?外围成员最大的?不同是什么，你难道已经忘记了吗？”


    话音落下，通话频道里?传来“滴”的?一声?轻响。


    冰酒主动切断了通讯。


    按着耳麦的?手指怔怔松开。


    料峭的?夜风掠过发梢。嗅着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和?硝烟味，诸伏景光沉默了很久很久。


    ——————


    “伏特加，汇报你们目前的?状况。”


    照例将?椰子?糖分成两半，看着奥吉尔面?无表情地吃掉其中一半后，过了两分钟，矢目久司这才吃掉另一半。


    连绵不断的?枪声?之下，伏特加略有些急促的?声?音很快在耳麦里?响起?。


    “——我们现在已经闯过了E区第五道卡口！”


    一连串剧烈的?爆/炸声?后，伴随着基安蒂的?狂笑声?，伏特加艰难开口，声?线略有些不稳。


    “冰酒，我们已经照你说的?下了高速开上国道，但后面?追了一屁股的?条子?！！你这家伙！你到底有没有——”


    注视着显示屏上快速朝着某个方向移动的?小绿点?，矢目久司的?语气?平静无波。


    “汇报损失。”


    “你！”


    一阵气?急，但伏特加最终还是不得不在枪声?四起?的?背景音里?，飞快地开口汇报起?战损情况。


    “——另一辆车已经被条子?截停，车被基安蒂炸了，确认没有给条子?留下任何可以接受审讯的?活口！目前这辆车上，只剩我和?——”


    “可以了。”


    伏特加只感觉血压都快窜到头顶了。


    “冰酒！——你到底有没有办法接应我们撤离？！后面?追着的?条子?就像是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越聚越多了，再这样下去、我们根本就——”


    “前方一公里?左转，进入匝道。”


    “你——！”


    “左转，伏特加。”


    琴酒冷酷的?声?音忽然从伏特加旁边传出：“按他说的?做。”


    听到自家大哥都这么说了，伏特加只能听命。


    “……是，大哥！”


    通讯频道里?一阵沙沙声?。


    很快，基安蒂的?声?音也?接入了进来。


    “诶，我说、冰酒，”虚眯着左眼?，基安蒂一边砰砰开枪，一边有些兴奋地开口询问，“——那批货，真的?在我们车上吗？”


    矢目久司微微眯了下眸子?，抬起?舌尖，轻轻顶了顶含在左侧腮帮里?，那枚正在不断融化?、流溢出一股浓浓椰香味的?硬糖。


    “你觉得呢？”


    听见这话，基安蒂当即“咯咯”地狂笑了起?来。


    “就该这样！”脸上的?兴奋之色愈发浓烈，最后开出一枪后，基安蒂猛地后仰，身体半依靠在大开的?车门边，一边用手腕勾住栏杆、防止自己被颠簸的?车身甩出去，一边歪头用肩膀顶住枪托、单手飞快给手里?的?PSG-1装填子?弹，“这么重要的?东西，果然还是要交给我们——”


    “基安蒂，闭嘴。”


    虽然似乎有些不太情愿，但基安蒂却也?没有忤逆琴酒的?胆量，僵滞了片刻后，小声?嘟囔了句什么，随后便?快速在频道里?消声?。


    注视着显示屏，看着那个飞快闪烁着的?小绿点?很快便?向左转弯，矢目久司。


    “按照原计划进行，琴酒。放心，后面?的?事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不会出现意外的?。”


    切断通讯，矢目久司很快又联系了马提尼。


    “布置好了吗？”


    “当然，”马提尼含笑的?干哑声?线响起?，“早就安排好了。爆破方面?我专门去找了潘诺指导，保证能够还原出真实现场。”


    矢目久司“嗯”了一声?，却没有立刻挂断通讯。


    像是能够瞬间意会对方的?念头似的?，不用矢目久司出言询问，马提尼便?主动继续道：“今晚参与这次港口搜剿行动的?警力，几乎全部都汇聚到了琴酒他们的?车辆后面?。根据情报可以了解到，本次追击，由组对三课的?管理官高津悠马亲自挂帅，目前对方正混迹在追击琴酒的?警备车队之中，暂不清楚具体位置。”


    “「几乎」？”


    很是敏锐地，矢目久司捕捉到了对方话语里?的?某个关键词。


    “对，并不是所有，”马提尼飞快地说，“为了避免再次中计，警方特意安排了一部分警察留守C区最后一处卡口——这个命令是组对三课某位姓泽田的?警部下达的?。那是个粗中有细的?家伙，稍微有些难缠。”


    切断通讯，稍作思?索，矢目久司很快打开邮箱界面?，给一个陌生的?地址发去了一封邮件。


    “冰酒大人……”


    微微转头，矢目久司对上了一双满含着好奇意味的?浅琥珀色大眼?睛。


    “什么事？”


    眨巴了一下圆滚滚的?小鹿眼?，反舌鸟一扭身，直接趴在矢目久司的?电脑显示屏旁边，对着上面?的?内容探头探脑，脸都快要贴在屏幕上了。


    “我不太理解您的?意思?哎……”盯着矢目久司的?电脑上密密麻麻的?行动企划看了半天，最终，反舌鸟很是遗憾地发现——自己看不懂。


    “为什么要放任那些人追着琴酒到处跑呢？”


    趴在电脑跟前，反舌鸟歪头看向矢目久司的?眼?神很是清澈，周身也?萦绕着一种和?婉温良的?书香气?，看上去就是个涉世未深的?单纯少?女，丝毫没有黑衣组织代号成员应有的?排面?和?气?场。


    “明明还有不少?空余的?人手……冰酒大人，我们为什么不安排人阻击那群警察、协助琴酒他们顺利带着东西转移呢？”


    “就这样放任那些警察缀在琴酒他们后面?一直追着，时间再长一些，恐怕就会引起?不必要的?社会关注了，那样一来，组织的?存在不就暴露在警察和?民?众的?眼?前了吗？”


    反舌鸟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她是真的?不太清楚这里?面?的?门道。


    “……”


    短暂沉默了片刻，有些无奈地，矢目久司一手捂住了反舌鸟的?眼?睛，一手拽住对方坐着的?的?滚轮款转椅椅背，连人带椅子?往后挪了小半米。


    “——离远点?，小心近视。”


    “噢～好的?，冰酒大人。”


    乖乖地应了一声?，等到对方收回手后，反舌鸟便?将?转移的?椅背旋转了180度，然后将?下巴搁在了自己的?椅背上，微歪着头，继续用勤学好问的?眼?神注视矢目久司。


    “那个、我对这些事情都不是很了解，可以拜托您教?教?我吗，冰酒大人？我也?想像马提尼他们那样帮您分忧。”


    “……不了解？”矢目久司眉心微微蹙起?，感觉有些意外，“我以前都没有教?过你吗？我记得……你之前似乎有跟我提到过，说你是以前的?我专门从孤儿院里?选出来、想要培养成为自己部下的?对象吧？”


    表情卡了一下，反舌鸟支支吾吾了老半天，到底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最终只好有些沮丧地垂下了脑袋。


    “对不起?……因为您以前也?不太让我接触这些，所以……”


    反舌鸟的?个子?不是很高，这会儿情绪低落地委顿在椅子?后面?种蘑菇，娇小的?身躯几乎要被椅背完完全全地遮住了，看上去怪可怜的?。


    ——整个人都灰掉了啊，反舌鸟。


    揉了揉眉心，矢目久司叹了口气?。


    听见叹气?声?，反舌鸟的?身体蜷缩得更紧了，双眼?也?紧紧闭上，像是一只做错了事、沮丧等待铲屎官发落的?小猫崽似的?。


    “内田……”


    “——真的?非常对不起?！我之后会更努力地跟马提尼他们学习，绝对不会再问出这种愚蠢的?问题、给您丢脸的?！”


    “可是，我又没有觉得丢脸啊，内田。”


    “……昂？”


    超大声?的?道歉加保证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


    过了一会儿。


    反舌鸟从椅子?后面?探了个头、露出一对圆滚滚的?浅琥珀色小鹿眼?，小心翼翼地望向矢目久司。


    心下无奈，矢目久司有些好笑地伸出手，握着转椅的?扶手，左右来回地轻轻摇了摇。


    “虽然我不知道以前的?自己是怎么想的?。”


    矢目久司晃了晃转椅，看着反舌鸟垂落至腰间的?深紫色的?长发、也?随着椅子?的?晃动而来回摇曳，冷淡的?眸色稍微柔和?了一些。


    “但，既然你现在已经是反舌鸟了，多接触一些也?好。这样在我照顾不到的?地方，你也?能学着保护好自己。”


    这样说着，矢目久司便?将?自己的?椅子?往旁边让了让，然后很自然地握住反舌鸟的?转椅、又连人。带椅子?地将?其挪回了电脑屏幕面?前。


    “很好奇我为什么安排琴酒专挑没有遮蔽物的?路段开？”


    觑了一眼?矢目久司的?表情，反舌鸟小小地点?了一下头。


    她指了指电脑左下角那个不断闪烁的?绿点?、以及显示的?附近卫星定?位地图：“您之前指给伏特加的?路线，几乎全部是那种四周平旷的?道路，这应该会让追踪他们的?警察，能够很轻易地捕捉到他们的?行踪吧……？这样一来，琴酒他们逃脱的?可能性无疑是大大降低了。”


    “会这么做，当然是因为我需要琴酒吸引住他们的?注意力。”


    听见这话，反舌鸟几乎是当场就愣住了。


    “可是……琴酒他们的?车上，不是还装载着我们这次任务所要交接的?军/火吗？现在所有的?警察都去关注琴酒他们的?车了，那车上的?那批军/火，我们要怎么把他们完整地转移走呢？”


    百思?不得其解地，反舌鸟追问道。通宵工作让她的?眼?下早早挂上了两个淡青色的?黑眼?圈。


    捏了捏鼻梁，矢目久司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却是转而问了反舌鸟另外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会觉得，东西就在琴酒的?车上的?呢？”


    “……对哦，为什么我会这么想呢？”


    被对方一个问题问懵住，反舌鸟捂着自己CPU过热的?小脑袋瓜，整个人看上去呆呆的?。


    一边努力思?考着，她一边喃喃自语，尝试通过这个方式来理清自己的?思?路。


    “但，您之前让潘诺他们的?车队充当吸引警方注意力的?诱饵，如果东西不在琴酒他们车上的?话，那……”


    “……”


    想到了一种可能，反舌鸟咽了口口水，换上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伸手掩着唇，小心翼翼地问矢目久司。


    “冰酒大人，那批军/火，现在……是还藏在东京港的?某个角落里?吗？”


    矢目久司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正要开口，冷不丁地，身后忽然传来奥吉尔那音量稍小、但音色却十分清晰的?声?音。


    “——冰酒，你需要一杯咖啡吗？”


    见到矢目久司回头看自己，奥吉尔有些不太自在地动了动脑袋，垂下眼?睛，错开了与矢目久司的?对视。


    “怎么了？突然这样问。”


    室内一阵安静。


    过了一会儿


    “……你似乎不喜欢黑咖啡。”他指的?是桌面?上，那杯矢目久司只喝了几口、之后便?没有再动过的?黑咖。


    “不用麻烦，我喝这个就可以了。”


    奥吉尔沉默了片刻。


    “……要熬夜的?话，是需要咖啡来帮助提神的?吧。我会记得加糖加奶。”


    这样说着，他很快就转过身，似乎这就打算要去外间，替矢目久司准备加糖加奶的?咖啡了。


    “——奥吉尔。”


    被叫住了。


    脚步微顿，消瘦沉默的?男人停在了会议室的?门边，没有回头，只是小声?地询问：“有什么事吗？”


    看着对方那道漆黑色的?背影，矢目久司想了想，道。


    “我想要海盐咖啡。”


    “……好。”


    这一次，一直到他推门而出，矢目久司都没有再去叫他。


    第215章


    嘬了一口奥吉尔带回来的海盐咖啡， 矢目久司按住耳麦，迅速进入了工作?状态。


    “伏特加，汇报你们现在的详细位置。”


    一阵激烈的枪响过后， 伏特加略有些嘶哑的浑厚嗓音， 很?快自通讯频道里响起。


    “我们快要到你指定的位置了，现在大约还有两公里！”


    又是一阵枪响，其间?混杂着基安蒂尖锐的咒骂声、以及琴酒的冷笑声。


    “冰酒——”


    忙中抽空， 伏特加不太能理解地问了一嘴：“你?让我把车开到山上干什么？前面不远处可就是悬崖……难不成，你?是安排了直升机来接应我们吗？”


    注视着手机上不断跳动着的倒计时?数字，矢目久司静默地等待着， 没有出声。


    终于，一直到屏幕上的数字呈现出“10”的时?候，他这才在伏特加略显焦躁的追问下?，淡淡开口?。


    “继续往前开，伏特加，现在把车速降低到60。”


    “——听好了，我现在开始倒数， 等我数到3的时?候，你?们打开车门、做好准备。等我数到1的时?候，立刻跳车， 不要?犹豫。”


    “5。”


    时?间?紧迫，伏特加也?没时?间?去仔细琢磨冰酒的指令，等确认琴酒和?基安蒂都听清了刚才那番对话之后， 他立刻连踩了好几脚制动板。


    车轴摩擦的刺耳声从车辆下?方响起，很?快， 货车的车速便迅速开始减缓。


    见此情形，紧跟在货车后面的数辆警备车立刻加速， 试图前后包抄、将这辆装载着大体量军/火的货车，彻底拦截在这处崎岖的山道之中。


    “4。”


    琴酒收枪，按住了自己那顶纯黑色的礼帽。基安蒂哈哈大笑着，朝后方紧追不舍的警备车最后放了一枪，随即也?迅速收好了自己的狙击/枪。


    “3。”


    “——高津警视，前面的车忽然?打开了车门，似乎是要?采取反抗行动！”


    端坐在后座，高津警视的面部表情微微有些僵硬，不动声色地朝着驾驶座正后方挪了挪，手掌死?死?按住自己穿在西装之下?的防弹背心：“继续行进！今天务必把那群歹徒当场擒获！”


    “是！”


    “2。”


    轰隆——！！！


    巨大的爆/炸声忽然?从大货车的后方响起，突如其来的冲击直接撞飞了一辆警车。后方警车也?陆续遭到了爆/炸冲击波的影响，纷纷急刹、尝试避让开爆/炸余波的冲撞，却一时?收不住惯性，乱七八糟地撞在了一起。


    警方车队顿时?乱作?一团。


    “高津警视、您没事吧？！”


    “1。”


    漆黑的夜色中，忽然?爆起了一团冲天的橘红色火光。


    愣愣地看着空无?一物的悬崖，高津警视的身侧，额头上被急刹磕出一大块红印的石原副手直勾勾望着大货车坠崖的方向，满脸的呆滞与无?措。


    下?一秒，数名警员迅速从已经严重变形的警备车里钻出，飞快地冲向了那片吞噬掉漆黑色大货车的悬崖边缘。


    然?而……


    等他们真正站在悬崖边上、探着脑袋向下?张望时?，却只能看到，在悬崖下?方、那片嶙峋的怪石之间?，静静躺着一辆刚刚发生过爆炸、现在已经面目全非的，被炸得只剩满地零部件的漆黑色货车。


    橘红色的火苗疯狂攒动着，迅速覆盖了原本漆黑的车身。


    “高津警视……”


    一名形容狼狈的警员一瘸一拐地快步走回了警备车边，搀扶着高津警视从破损严重的车内钻出来。


    面色沉重地，警员摇了摇头。


    “——没有找到任何活口?。整辆车全部被炸碎了……”


    沉默了好半晌，高津警视面色铁青地闭了闭眼。


    “……去通知搜救队吧。顺便呼叫119过来灭火。”


    “是！”


    另一边。


    遭到爆炸的冲击，耳麦之中，矢目久司的指挥声显得有些断断续续的，但语气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冷淡。


    “——顺着正东方向往下?走，有一片茂密的灌丛，灌丛往下?是一个水潭，跳进去，在里面多泡一会儿再上岸。”


    “出水之后，东南方向约200米的地方，我给你?们准备了一辆越野。开上车，你?们现在就可以撤了，琴酒。”


    冷哼一声，琴酒拎起身后披散着的湿漉漉的银色长发，阴沉着脸拧了拧水。他身上的黑大衣早在刚才的爆炸中被撕碎，不知丢去了哪里，现在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被爆炸的气浪撕裂了无?数破口?的高领黑色衬衫，淡淡的血腥味不时?从衬衫的破损处飘出。


    伏特加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脸上，那副原本作?为本体的墨镜被摔碎了一片，仅剩的那枚镜片孤零零地挂在脸上，看上去凄惨中带了点好笑。不需要?自家大哥吩咐，收到冰酒的消息、在对方指示的地点找到了那辆越野车后，伏特加主动拉开副驾，自觉履行司机职责。


    等到三人全部上车之后，伏特加发动车子，瞟了眼后视镜，看着基安蒂那副脸色煞白?的模样，难得大发同僚心，关?怀了一句。


    “——你?还好吧，基安蒂？”


    “嘁……”


    吐出一口?血沫，短发女人勉强扯开了腰间?的碎布，撕碎一条后，很?是粗鲁地在伤口?上缠了一圈、勒紧止血：“老娘、咳咳咳，还没死?呢……”


    作?为三人之中最能拉仇恨的脸T，基安蒂自然?要?比琴酒和?伏特加伤的更重一些。


    在前头的追逐战里，她先是被警方的流弹擦伤了大腿，之后腹侧又结结实实挨了一枪，刚才跳车的时?候，要?不是琴酒眼疾手快捞了她一把，基安蒂这会儿说不定?已经跟着货车一起坠崖、被炸成一朵绚丽的烟花了。


    听着基安蒂犹有余力?一般的犟嘴，琴酒冷冷吩咐：“开快点，送她去医疗部。”


    “好的、大哥！”


    在追击的警方被爆炸弄得方寸大乱之时?，谁也?没有注意到，一辆漆黑色的越野如同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穿过了封锁的薄弱处，默默消失在了无?边夜色之中。


    ——————


    坐在车厢之中，看着被深蓝色货车远远甩在身后的、几乎无?人防守的C去高速第四道卡口?，诸伏景光近乎本能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指尖摩挲着被体温染作?温热的枪口?，他开始一点一点复盘今天晚上的行动流程。


    在冰酒的指授意下?，自己、潘诺、莱伊三人组成了一支小型的运输车队，在行动开始后，跟着这支由冰酒事先筹备好的车队离开港口?、开始闯卡。


    连闯两个卡口?后，在第三个卡口?处，车队遭遇了警方的全力?阻击，据说据守在E区的组对五课也?赶往这边进行了支援，混战爆发。


    正当战斗进入白?热化的时?候，警方疑似接到了撤离的指令，随即便迅速脱离战团开车走人，甚至没有留下?任何人手继续围剿他们。


    ——这很?不对劲。


    警方撤的太突然?了……


    联想到冰酒给自己车队配备的、远超正常标准的重型火力?装备，诸伏景光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意识到——冰酒很?可能施展了调虎离山的计策。


    而，自己所带领的这支车队，很?有可能就是他调离警方这只老虎的诱饵。


    作?为诱饵，所造成的声势自然?式越大越好……所以冰酒才会要?求他们从第一道卡开始，便直接强行闯卡。


    在那之后，经过一番短暂的修整，冰酒再次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并且要?求他抛弃已经受损的运输车、以及车上载着的那些外围成员。


    接到指示后，诸伏景光便一直沉浸在冰酒的心狠手辣造成的震撼之中，几乎没有去深度思考这条命令背后的深意。


    直到此刻。


    蓝灰色的猫眼微微眯起，诸伏景光的脸上掠过一抹凝重。


    ——按照正常逻辑来说，完成了诱饵的使命之后，自己所在的这支车队最大价值便已经达成，这一队人撤与不撤、生还是死?，对于整个任务来说都是无?足轻重的。


    就算冰酒在意自己在内的这三个代号成员，也?完全可以下?达让他们三人弃车逃离的命令。这样一来，仅仅三人撤离，目标小、行动灵敏、容易分散，并且自己在内的三个人战斗素质都还不差，能顺利逃脱警方追捕的概率，应该远高于带着两辆笨重的货车一起撤离的概率。


    冰酒……为什么一定?要?让他们三个，带着仅剩的两辆货车撤离呢？


    诱饵……


    调虎离山……


    被要?求必须带着一起撤离的货车……


    蓦地，脑海中猛地划过一抹闪电，诸伏景光的猫眼瞬间?睁大。


    几乎无?法克制地，诸伏景光的目光一点一点地，朝着自己所在的这两大卡车厢里挪动过去，视线在那些他原以为是潘诺随身携带的、填装着各类爆/炸物的防撞铁箱之间?，来来回回地扫视着。


    “——怎么了，苏格兰？”


    正在诸伏景光心神俱震之时?，猝不及防的，一道低沉冷冽的声音，从车厢对面的阴影里传出。


    诸伏景光微微抬头，对上了一双自带眼线的墨绿色狼眸。


    咔哒——


    是手/枪上膛的声音。


    “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枪口?直勾勾指着苏格兰的脑袋，墨绿色的眼眸微微眯起，莱伊望向苏格兰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这会让我产生一些不太美?妙的联想——毕竟死?在我和?琴酒枪下?的老鼠，数目可不少啊。”


    “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冷漠地回敬了一句，诸伏景光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2：43分。


    现在，他们距离警方在C区外高速上设置的最后一个卡口?，还有不到20分钟的车程。


    目光在莱伊偏转向车窗之外的脸上扫过，诸伏景光很?快又看向潘诺，发现对方的注意力?暂时?集中在拆装炸/弹的小游戏中，完全没有要?搭理自己的意思。


    略作?踌躇，凝视着微微泛起白?光的手机屏幕，诸伏景光咬了咬牙，的心里已然?有了某种决断。


    不动声色地，他的指尖悄悄移动向手机上安装的某款加密软件——


    滋滋——！


    突如其来的震动声，吓得诸伏景光指尖猛地一哆嗦。


    其余两人也?被这道打破寂静的声音所吸引，不约而同地转过头来看他。


    ——冰酒。


    这通来电的号码显示，是冰酒。


    抿了抿唇，诸伏景光迅速按下?接听键，举起手机贴到了自己的耳畔。


    “我是苏格兰。您现在有什么指示，冰酒？”


    电话那头，只传来一阵清清浅浅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马提尼的声音从电话里响起。


    对方似乎并没有正对着手机讲话，声音有些小，也?有些模糊，但仔细去听的话，也?还是能够勉强分辨出对方所说的话。


    “冰酒。”


    马提尼笑了两声，可笑声里包含的情绪，却并不是类似愉快、或者轻松之类的积极情绪，不屑之余，又略带着一丝嘲弄的意味，。


    “——冰酒，老鼠……我好像抓到了。”


    第216章


    有?那么一瞬间， 诸伏景光只感觉浑身汗毛倒竖。


    但?，还不等他做出任何?反应，电话那头， 马提尼说话的声音仍在继续响起。


    “——人赃并获。我抓到他的时候， 这家伙正想?要通过无线电给自己的主子传递消息呢。”


    手机里，猛地传出“砰——”的一声沉闷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人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脑内思绪飞快转动着， 诸伏景光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忽然按住了收音孔，沉默着， 凝神细听电话那头传来的动静。


    砰——！


    又是一声沉闷的撞击声，紧随其后的是男人低低的痛哼声。


    这一次，马提尼含笑的干涩嗓音中带了一丝杀机。


    “直接杀了吧，冰酒？我抓到他的时候，这家伙正好在给条子发?消息，内容是——”


    轻笑了一声，马提尼毫无波动地念出了一句话。


    “「E是诱饵， 猎物在东京港A3区仓、」——真抱歉啊，奥吉尔，如此失礼地打断了你传报消息。”


    奥吉尔……？


    诸伏景光飞快地翻找着记忆， 很快就?想?了起来——对方是近几次战术会议上出席的、属于从未露面的，白兰地手底下的行动组成员。


    所以说，马提尼口中的老鼠， 难不成就?是……


    一阵细微的窸窣声响起。


    下一秒，冰酒那独特的、宛如拨弦走珠般丝滑柔润的声音， 便在电话里响起，声音距离话筒很近， 显得音色异常清晰。


    他似乎蹲了下去，电话里，很快就?听见了一道并不属于冰酒的粗浊喘息，似乎这道喘息声的主人，正在忍受着某种巨大的疼痛一样。


    “奥吉尔。”


    冰酒笑了笑，声音却淡淡的，几乎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似乎那仅仅只是一道公式化的笑声似的。


    “这就?是你为我准备的……海盐咖啡吗？”


    一阵落针可闻的寂静。


    半晌过后。


    “……杀了我。”


    一道细弱低微到几不可闻的男声，缓缓在电话里响起。


    “这可不行，”冰酒又笑了一声，“对于叛徒有?优先处决权的是琴酒，我可没有?。我得把?你带回组织的审讯室去。”


    “……”


    “我其实还挺好奇的，”嘴上说着好奇，冰酒的音色却依然平静如同死水一般，没有?丝毫波澜起伏，“你给了我很多块糖，而我也都吃了。奥吉尔，你没有?想?过在糖里下毒、借此机会来杀掉我吗？”


    “……”


    “不说话吗？看来是有?想?过、但?没来得及？”


    “……不。”


    奥吉尔的声音很小。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不是文质秀气的气质，但?他说话时总是小小声的，像是怕惊扰到什么东西一样。


    “……就?算想?要杀你，我也不会选择用这些?糖。”


    等他说完之后，冰酒才?礼貌询问：“为什么？这些?糖对你来说有?什么意义吗？”


    “……”


    “你好像很紧张？”冰酒再次笑了一声，仍旧是不带丝毫感情的淡薄笑声，“不用担心?，我跟情报组那些?不择手段的家伙不一样。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我是不会对你的家人动手的，这是我的原则，你可以相信我。”


    又是一阵沉默。


    这一次的安静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一直到诸伏景光都稍微有?些?沉不住气的时候，奥吉尔低低的声音，这才?再次在电话那头响起。


    “……在我决定接受任务、卧底潜入组织的前夕，千花悄悄往我的行李箱里，塞了一小袋椰子糖。”


    “千花？”


    “……是我的女儿。”


    冰酒“噢”了一声，稍微提起了一点兴趣。


    “你的女儿多大了？”


    “……5岁。”


    “5岁啊，”冰酒似乎有?些?感慨，“我看过你的资料了，你是三年前进入组织，趁着白兰地身边无人可用、混成了他的心?腹的。5岁的话……你决定来组织卧底的时候，她才?只有?2岁吧？”


    “……是。”


    “很懂事?的孩子。”冰酒赞了一声。


    电话那头再一次陷入了安静。


    过了一会儿。


    “好像昏过去了——马提尼，把?他的关节卸了，送到我车上去。等任务结束，我亲自?送他去刑讯室接受审讯。”


    “好的，冰酒。”


    在一阵细碎的、如同木头被人折断所发?出的沉闷声响过后，一道沉重的脚步声很快便渐行渐远。


    诸伏景光握着手机的指尖，隐隐有?些?发?白，只感觉后脊梁上，窜起一阵阵阴森的寒意。


    窸窣声过后，冰酒温雅的嗓音再一次在电话里响起。


    “苏格兰。”


    他没有?去询问苏格兰是否有?在认真听电话，就?像是笃定了对方一定正集中了全部的注意力似的，轻轻笑了一声。


    不同于之前的冷淡疏离，在这一刻，冰酒的笑声里掺杂了不少?玩味的情绪在理。


    ——那意味深长的轻浅笑声，让诸伏景光的心?头迅速蒙上了一层不祥的阴翳。


    “……我在。冰酒，您这个?时候联系我，是有?什么事?呢？”


    竭尽全力保持着语气的镇定，迎着两位队友混杂着探究、狐疑的目光，诸伏景光面无表情地问。


    “只是有?一件事?想?要提醒你。”


    “洗耳恭听。”


    矢目久司又笑了一声。这段时间里，他总是一副淡淡的模样，好像不管发?生什么事?、什么都无法入他的眼?，时不时就?会流露出某种类似思索的空白神色，今天一天的微笑数量，其实已经能?赶上他近期的总和了。


    “苏格兰，”矢目久司轻轻地说，“要不要来玩个?小游戏？”


    “如果你能?猜出答案的话，我就?可以满足你一个?能?力范畴之内的小心?愿。”


    诸伏景光瞬间绷紧了神经：“您说吧……我听着的。”


    “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苏格兰，你猜猜看，我为什么跳过跟了我最久、最得我信任的潘诺，以及同样是新人出身、各方面能?力综合起来却胜你一筹的莱伊，而独独选择把?耳麦，交给你呢？”


    就?在矢目久司的话音落下的瞬间，诸伏景光的呼吸便直接凝滞住了。


    刺骨的寒意，顺着与手机接触的指尖窜入体内，似乎将滚烫的血液都完全冰封了似的，那股子寒意顺着血管一路上窜、很快便蔓延至了心?窍处。


    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诸伏景光的大脑有?了一瞬间的空白。


    冰酒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冰酒压低了声音，本就?柔滑磁性的嗓音变得更?加轻柔。


    “苏格兰，看在你是我带的人的份上，再教你一个?乖。”


    “——眼?睛，可是无处不在的。”


    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苏格兰的沉默，说完这句话，矢目久司有?些?困倦地打了个?呵欠，音调随之拖长变缓了一些?：“行了，就?到这吧……唔、懒的换耳麦了——苏格兰，你们现在距离最后一个?卡点还有?多远？”


    嘴角细微地翕动了片刻，苏格兰低声道：“……还有?五分?钟就?能?抵达第五处卡点了。”


    电话那头，矢目久司提高声音招呼了一声。


    “马提尼——最后一个?卡点什么情况？”


    很快，一阵门轴转动的声音过后，马提尼稍微有?些?模糊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有?大约20个?警察留守在第五处卡点，那个?很难搞的警部泽田也在里面。”


    矢目久司“嗯”了一声，又叫了反舌鸟。


    “切断那边的所有?信号，反舌鸟。”


    一阵噼噼啪啪的键盘敲击声过后，反舌鸟清越的嗓音响起：“光信号和电信号已经全部屏蔽了，冰酒大人！”


    “嗯，做的不错。”矢目久司夸了一句自?家部下，随后对着电话里面继续道，“——苏格兰，让车队降低车速，10分?钟后通行第五卡点。”


    “……通行？”


    “对，通行。”


    没有?再多说什么，矢目久司很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迎着两个?队友、尤其是潘诺那目光炯炯的眼?神，诸伏景光整理了一下思绪，随后站起身，走到临近驾驶舱的位置，屈指轻轻叩了叩合金制的车厢。


    “——放缓车速，10分?钟后通行卡点，不要跟那些?警察起冲突。”


    驾驶室里，很快便传来了司机的应答声。


    ——————


    “快三点了呢。”


    微垂着水绿色的眸子，贝尔摩德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女士手表。


    “快要两个?小时了，算起来，潘诺他们的车队也应该快到了才?对。”


    口中呢喃着，贝尔摩德一勾腰，直接钻进了路边一辆与制式警备车近乎一模一样的小轿车里。


    等到她再次出现时，已然摇身一变，穿上了一身深棕色的男士西服，看面貌，赫然便是跟在高津警视身边的石原副手的模样。


    对照着小化妆镜，“石原副手”一点点调整着脸上的微表情，直到神情定格在仓皇中夹着一丝固执之后，这才?垂下手，将身上板板正正的西装蹂躏得皱皱巴巴的，在一些?明显的地方，还用匕首割出了一些?破口。


    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装扮，“石原副手”仍不太满意。思索了一下，“他”又钻进车里，从自?己的易容工具箱里摸出了一小袋血浆。


    戳开血浆袋，“石原副手”蘸着血液，在自?己扯破的地方来回涂抹。


    不一会儿，战损版“石原副手”便正式诞生。


    扭了扭脖子，“石原副手”提了一口气，跌跌撞撞地跑向了警灯长明的卡口位置。


    “他”的身影刚刚暴露在白炽灯下，立刻便有?十几支枪对准了“他”的脑袋。


    “——谁？！站在那里不要动！”


    值守的警员很是警惕地呵斥了一声，跟同伴使了个?眼?色。


    很有?默契地，同伴立刻拔腿朝着卡点靠后一些?的地方跑去，片刻后，便带着一个?地中海发?型的警部跑了回来。


    视线刚一接触到浑身是伤、狼狈不堪的“石原副手”，留着一副地中海发?型的泽田警部就?大吃了一惊。


    “石原？！你怎么在这？”快走几步，他连忙上去扶住了这位上司的左右手，目光在对方身后转了一圈，“——这一身的伤……你这是怎么弄得？高津警视没跟你在一起吗？”


    呼哧呼哧地穿着粗气，“石原副手”趔趄了一下，险些?摔倒，撑着自?己的膝盖、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我、我们遭到了伏击……呼、呼呼……我和高津警视、我们在追击那些?家伙的途中，遭到了他们提前埋伏好的一群人的双面夹击……咳咳、战况很焦灼，三课的兄弟们伤亡很严重……呼……”


    泽田警部愕然：“怎、怎么会？那你这是——”


    “呼呼……咳，我、我是被高津警视拼命送出来求援的……呼呼呼……”


    “石原副手”的脸憋得通红，喘息声又急又粗，就?像是在拉动破风箱似的，仿佛下一秒就?会一口气上不来、直接昏厥过去。


    “泽田警部……”等到气终于顺过来一点后，“石原副手”双膝一软，差点直接跪倒在地，泣不成声地哀求，“求求您、带人过去救救高津警视吧！高津警视他们撑不了多久了！”


    泽田警部搀扶的动作顿了一下。


    很仔细地观察了一下“石原副手”的面部表情，冷不丁地，泽田警部忽然说：“高津警视之前说，他之后会调动去搜查二课那边……关于他被困这件事?，你通知?搜查二课了吗？他们知?道自?己未来的理事?官出事?了吗？”


    有?些?茫然地挠了挠侧脸，“石原副手”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您在说什么啊——高津警视他，还没有?完成选考呢，现在谈升任部门也太早了一点吧？”


    听到这个?回答，泽田警部瞬间就?松了口气，大手一挥：“行，我明白了！石原，你在这里好好休息，我现在就?带入去救高津警视！他们目前所在——”


    “石原副手”立刻接过话头，报出一串地址。


    泽田警部点了点头，抬手叫来了自?己的副手后，很快，一支二十多人的救援小队便气势汹汹地开拔了。


    上一秒还瘫坐在地、满脸惶然不安的“石原副手”，在目送着对方车队的最后一辆警备车也消失在视野之内后，长出了口气，一时间，腿也不瘸了、气也不喘了，利利索索地一撑地面、很轻松地便直起了身子。


    随手扯掉假发?，一头茂密柔顺的金色波浪长发?便从“石原副手”的肩头滑落。


    贝尔摩德伸了个?懒腰，然后便慢吞吞地走到路障旁边，一点一点开始清理着扑的到处都是的铁蒺藜和钢钉带。


    一分?钟后。


    两辆涂装着深蓝色外漆的大型箱型货车，便不急不缓地驶过了这处卡口。


    目送着深蓝色卡车消失在夜幕里，贝尔摩德撩了一把?散落在颊边的金发?，开上自?己那辆伪装成警车的座驾，远远跟在大卡身后，很快，车辆便也融入了无尽的黑夜之中，消失不见。


    第217章


    昨晚的这场搜剿行?动， 对警方来说无疑是成功的。


    而且是大成?功。


    端坐在警视厅专门举办的新闻发布会现场，聆听着坐在上首的警视厅高层、对于自己所指挥的这次行?动大加褒扬的赞词，高津警视很是谦逊地笑了笑， 站起身， 冲着台下深深鞠了一躬后，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言不发地沉稳落座， 没有抢走半分属于正在慷慨陈词的高层的风头。


    这副不骄不躁的模样?，使得警视厅高层们对高津悠马的印象更好了一些。有不少高层都在暗自点头，看向高津悠马的眼神很是满意， 有一部分?人在对上高津悠马的视线之后，还很是和蔼地朝对方点了点头。


    闪光灯此起彼伏，台下的媒体人都在窃窃私语。


    所有人?都对这名前途无量、很有可?能步入日本官僚阶级的职业组警察大感好奇。


    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各大新闻的早报头条上，就会不约而同地出?现高津悠马的身影、以及他?的过往事迹。


    日本媒体的存活依仗于造神，在日本的舆论大环境、以及“神栖身于世间万物”这样?的思想信仰下，他?们也的确需要神——每当有一个杰出?的人?物出?现在公众人?物的视线中时， 媒体们会迫不及待地把它塑造成?无可?超越的天神形象，各种歌功颂德的报道会如雪花一样?在这世间纷纷飘落。


    每一个神明降世，都预示着一个全新的时代的开启。


    ——大成?功。


    高津悠马微微一笑。


    对他?自己来说?， 这次行?动毋庸置疑的，同样?是大成?功。


    看看吧——


    在他?的部署之下，警方顺利追查到了那批会给东京安全造成?巨大威胁的军/火， 虽然因为车辆坠崖的关?系、导致并没有当场缴获那批军/火，但只要没有让那些东西流入东京的地下市场， 他?们的目的也算是达成?了。


    除此之外……


    “在我部高津悠马警视的英。明决策下，警方不仅查获了一批来路不明的黑军/火， 同时也击毙了一批持有枪械、穷凶极恶的悍匪百人?团，这无疑是为东京治安的和谐稳定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你看。


    高津悠马的眼角微微眯起，就连那条浓密、怪异的连心眉也都一并舒展开来，唇角带笑，整个人?看上去满面春风。


    ——仅仅只是送出?了一批可?以不断再生的炮灰外围成?员，就让他?得到了警视厅高层的青眼……


    组织里，那个负责统筹指挥这次行?动的家伙，能力?很不一般嘛。


    新闻发布会很快就结束了。


    警方人?员陆续离场的时候，高津悠马忽然被人?从后面叫住。


    “高津警视——！”


    脚步微顿，高津悠马微笑着回过头，但眼里神色却?在看清身后的人?的瞬间，阴沉了下去。


    “啊……”


    快速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高津悠马冲对方友好地点了下头，玩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是禾野警视啊，好久不见。你们最?近刑事部这段时间可?是办了不少大案，你这个做刑事官的，最?近可?是风头无量啊。”


    他?这话，乍一听是在夸奖对方办案效率高，但实际上……


    ——前段时间，四?方堂那起案子带来的舆论风波，可?是给警视厅造成?了不小的麻烦，连带着刑事部的全体警员，也连着挨了上级好长一段时间的批评和敲打，原本风光的搜查一课更是遭到了不少的非议。


    “哈哈，哪里哪里，不过是仰赖于大家工作的细致和努力?罢了。”


    像是没听懂高津悠马话里话外的软刺，禾野刑事官露出?个浮于形式的笑容，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高津警视，昨天你们组对的人?撤走之后，我们搜查一课接管了现场。在悬崖下方的爆炸现场，发现了一点特别?的东西。”


    “……特别?的东西？”


    高津悠马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是一脸疑惑。


    不可?能啊！难道说?车上残留了什么组织有关?的线索？还是说?石原那家伙留下了什么线索……？


    石原……


    那家伙的确是他?杀的。在接到拉姆斯的命令之后，为了配合组织成?员将军火顺利转移出?去，他?就立刻找机会背刺了自己的副手石原，并在杀死对方后，将石原的尸体推进了悬崖下剧烈燃烧着的货车残骸里。


    照理说?，除了一捧骨灰，警方应该不可?能发现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才对……


    “——高津警视，我听说?你曾经也是刑事部里走出?去的，那么，你知道人?体最?坚硬的骨骼是什么吗？”


    高津悠马想了想：“牙齿吗？”


    “你果然更适合干刑事警察啊！”禾野刑事官冲对方竖了个大拇指，冷肃的面容微微露出?一抹笑纹，“没错，就是牙齿。我们在崖下那辆经过了反复爆炸的货车残骸里，发现了许多牙齿。”


    “这应该是驾车的那几个极道暴徒留下的吧？”


    “的确是这样?。我们调取了牙科那边的就诊记录，不过并没有什么收获。经过慎重?考虑，我们在之后向科搜研提出?了申请，要求提取那些牙齿中的牙髓进行?DNA鉴定。经过跟DNA库的比对，我们发现其?中三副牙齿的数据并未收录在数据库里，想来应该是那三个持枪匪徒遗留下的牙齿。”


    “不过——”


    锐利的眸子微微眯起，禾野刑事官的目光紧紧盯着高津悠马的脸：“除了那三副未知的牙齿之外，我们在第四?副牙齿里，提取到了石原警官的DNA。”


    高津悠马沉思了片刻，露出?些许疑惑的神色。


    “你的意思是，石原副手在被我要求联络警方、离开货车坠崖的现场之后，又?回到了那里，并且因为不知名的原因、最?终死在了悬崖之下吗？”


    说?出?自己的推测后，高津悠马紧跟着摇了摇头。


    “很抱歉，我对这件事不是很清楚，恐怕无法给你们提供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不过，我想，如果石原他?真的在没有告知任何人?的情况下回到现场，那么他?的身份恐怕……”


    盯着高津悠马看了一会儿后，禾野刑事官淡淡地笑了笑。


    “是这样?吗？好吧——感谢你提供的思路，高津警视，之后我们搜查一课的调查方向也会朝这个方面去思考的。”


    “哪里哪里，协助警方办案可?是每一个日本国民的义务！”


    高津悠马开了个玩笑，随后望着禾野刑事官，脸上流露出?一副十分?关?切的神情：“对了，说?起来，禾野警视——之后的选考，你准备好了吗？”


    很亲切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高津悠马笑道：“这一次的选考，参加的警视可?就只有我们两个啊。不出?意外的话，那个空缺出?来的警视正?职位，应该就会从我们两个之间选出?了！”


    往后退了一步，禾野刑事官让开了对方拍向自己肩膀的手，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不劳费心，我之后会好好准备这次选考的。”


    这样?说?完，就连招呼也没有打，禾野刑事官最?后冷冷地睨了高津悠马一眼，随即转身就走。


    “……”


    原本扬起的嘴角瞬间拉平，高津悠马目光阴冷地盯着禾野刑事官离开的背影。


    “就这么有自信吗？还真是傲慢啊……”


    他?喃喃自语。


    不知想到了什么吗，下一秒，高津悠马的脸上再一次露出?了某种意味不明的笑容。


    “既然这么有能力?，那可?千万不要浪费了啊——”


    ——————


    “那么，后续押送的事就交给你们了，波本，樱桃白兰地。”


    与幼驯染交换了一个眼神，安室透沉稳点头，面上扬起一个标准的波本式微笑：“当然，苏格兰，放心交给我吧。”


    诸伏景光没有再多说?什么，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默默走到一旁准备好的桑塔纳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他?需要尽快回去修整一下，然后好好整理整理纷乱的思绪……


    灰紫色的目光在稍有些狼狈的另外两人?身上流转过一圈，在看清莱伊的脸之后，安室透的笑容里便带上了一丝嘲弄的神色。


    “你还是这么废物啊，莱伊——”夹杂着明显恶意的眼神上下扫视着莱伊，很刻意地，安室透的目光在莱伊眉弓处、那条被流弹擦伤的小口子上停留了很久，故作遗憾地叹息，“要是再向内偏移两寸就好了。”


    “这样?一来，就能恰好击穿你的大脑了～”


    莱伊冷冷一笑：“想法很好，可?惜实现不了。”


    四?目相对，似乎有火花在两人?眼神交汇处四?下迸溅。


    片刻后，还是一个稍显沙哑的女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眼神厮杀。


    “——波本，你还要多久？下家已经等待很久了，我们需要尽快把这批货送过去。”


    安室透阴沉着脸，忽然抬手，在自己的脖颈处横向比划了一下，随后才收回瞪着莱伊的目光：“知道了。我们现在就走吧。”


    双方就此各自散去。


    三日后，市立图书馆里。


    微垂着头，诸伏景光靠在书架之间，默默翻阅着手里的古文。


    在他?对面的书架前，站着一个约莫三十岁上下的大背头男人?。


    “绿川先生……”


    背对着诸伏景光，男人?一边挑选着架子上的书籍，一边压低声音、唤了诸伏景光一句。


    诸伏景光没有抬头，只是垂眸翻阅着自己手里的书，像是将全副精神都集中在了书里似的。


    两人?靠的很近，这里又?是很少会有人?过来借阅的古文字分?区，因此诸伏景光能清晰地听出?，男人?尾音里透着的一丝微妙的不满


    “这次行?动，你为什么没有跟我报备？”


    将书翻过一页，诸伏景光的面色很平静。


    “事发突然，我事先没有准备。”


    背头男人?的声音顿了顿，随后继续问。


    “你也参与了组织的这次行?动吧？为什么没有提前把军/火真正?藏匿的位置，上报公安部？”


    诸伏景光沉默了一会儿：“我不知道……在真正?开始行?动之前，所有的环节都是冰酒一个人?在把控。关?于军/火的下落，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默然半晌，男人?叹了口气：“算了……反正?东西最?终也都被爆炸销毁了，这次行?动也算是取得了成?功。”


    听到这话，诸伏景光的脸上浮起了一丝迟疑。他?的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沉默了。


    ——冰酒的警告仍然在他?的脑海里回响。


    「你猜猜，我为什么独独把耳麦交给你呢？」……


    「眼睛，可?是无处不在的」……


    诸他?不愿意去深思冰酒这番话的用意。但，与此同时，诸伏景光却?也深深地意识到了一件事——组织的这次行?动，还远没有结束。


    那批军火的真实下落，知道的人?寥寥无几。


    如果他?把这件事上报给公安部，那么一旦消息走漏，冰酒恐怕会第一时间来找负责押车的自己、还有后续接应的零。


    ——不能说?。


    至少……不能连累零一起被送进审讯室。


    于是，在漫长的沉默之后，诸伏景光轻轻合拢了书籍，将其?重?新插回了原本的空缺位置。


    “关?于这次行?动的报告，我已经交给你了，前田君。有任何疑问，你都可?以去查看我的报告。”


    “还有事吗？”


    前田微沉着脸，低头翻动着手里的书页，没有吭声。


    “那我就先走了。”礼貌地冲对方道了一声“借过”，诸伏景光夹着中华菜系的烹饪食谱，神色自然地走出?了这排书架，前往服务台办理借阅手续。


    第218章


    双目紧盯着玻璃橱窗中那本保存完好的、被花花绿绿的糖纸贴了个满满当?当?的集邮册， 矢目久司陷入了沉思。


    ——要不然……还是抽时间去桑村周也那里做个血常规检测吧？


    吃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但一直到这会儿，注视着被自己贴满了棒棒糖糖纸的、好几公分厚的集邮册， 十分难得地， 矢目久司产生了某种类似愧疚的情绪。


    沉默了好半天，略显担忧地，矢目久司解开纽扣、撩起衬衫的小腹位置， 垂下脑袋往里飞快地瞄了一眼。


    随后松了口气。


    ——还好，腹肌还在。


    但，果?然还是该戒糖了啊……


    不然的话， 如果?自己?下次再跟萩原警官还有松田警官一起去泡温泉度假，衣服一脱，人家?两位警官先生露出的是整整齐齐的八块腹肌，自己?这边却是鼓出一个圆滚滚的小肚子……


    场面过于抓马，矢目久司很难说服自己?接受。


    ——良好的自我管理，必须从严格把控的身材管理开?始。


    面色十分严肃地，矢目久司在自己?的日程表上， 新增了每天4个小时的高?强度训练计划。


    ——明天开?始就加练！谁不练谁小狗！坚决把青年发福的恐怖可能性从根源处掐灭！


    不过……


    烟瘾这个东西，不戒也是不行的。先不说萩原警官已经反复强调过好几次戒烟的重要性了，单就从利口酒那边， 也从每次体检的身体数据的方面，反反复复把规劝冰酒戒烟的话念成了车轱辘。


    如果?棒棒糖之后也要少吃的话，那还有什么东西， 能有效帮助自己?抑制住烟瘾呢？


    沉吟片刻，矢目久司的目光， 缓缓落在了自家?客厅墙角摆放的书架上。


    五个小时后。


    等到安室透终于结束一天的打工生活、开?开?心心地拎着晚饭要用到的菜品打开?家?门?时，看到的就是一只趴在沙发之上、整个人都失去了颜色的矢目久司。


    他当?即大惊失色。


    “——矢目君！”一把将菜掼在了房门?口， 安室透三步并作两步，飞快跑到了沙发跟前，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探了探矢目久司的鼻息。


    还好，还有气……


    安室透提起的心微微落地。


    室内没有血腥味，客厅内也没有任何可疑的脚印、亦或是打斗留下的痕迹。


    迅速观察了一番客厅内的环境，安室透几乎没有多想，很快便作出了判断。注意力转回矢目久司身上，他伸出手?，动作尽可能轻柔地将自家?俯趴着的上司翻了个个，从茶几底下摸出一支小手?电，然后轻轻扒开?了对方的眼皮，试图通过观察瞳孔状态、以此来判定?对方的身体状况。


    “……唔。”


    下一秒，安室透按在对方眼皮上的手?，就被人轻轻地拍掉了。


    似乎是被雪亮的手?电灯光刺激到了，原本凝固成石膏像的矢目久司略微有些迟钝地眨了眨眼，淡淡瞥了一眼安室透，随后很快又歪过脑袋，再一次地、默默将自己?的脸埋进了臂弯里。


    仅仅只是惊鸿一瞥，但几乎是在看见对方眼睛的瞬间，安室透敏锐的观察力，便让他捕捉到了冰酒眼眶里氤氲的一抹水汽。


    ……怎么回事？


    安室透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矢目君——”犹豫着组织了一下措辞，他轻轻推了推对方稍显僵硬的肩膀，“你……刚才是哭了吗？”


    一片安静。


    趴在沙发上的青年没有半点回应吗，沉默颓丧的背影看上去像是一只伤心的淋雨小狗。


    ——所以，在自己?离开?家?打工的这段时间里，矢目久司身上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情？怎么会突然就自闭了……


    一头雾水地，安室透望着矢目久司灰掉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会儿，整理好自己?的思绪，安室透再一次伸出手?，温柔地拍了拍矢目久司的肩膀，凑了过去，蹲在沙发跟前，小声在对方身边劝哄着。


    “——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吗，矢目君？要不要试着说出来呢？这样我可以帮你一起分担不开?心，还可以给?你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哦？”


    “……”


    “什么？”矢目久司的声音太?小了，语速又很快，安室透一时没听明白，于是很快就将耳朵贴到了对方的手?臂边上，有些歉意地道，“能拜托你再讲一遍吗，矢目君？我刚才没听清。”


    埋在沙发里的黑色后脑勺动了动。


    下一秒，矢目久司那略微有些沉闷的声音，便从臂弯之下缓缓传出。


    “……我说。”


    “家?里的、嘶——止痛药吃没了……”一边倒抽了一口冷气，矢目久司一边含含糊糊地说，“帮我倒杯冰水吧……”


    “止痛药……？”安室透愣了一下，但很快，听着矢目久司稍有些口齿不清的声音，他又皱起了眉，“矢目君，你哪里不舒服吗？口腔里面受伤了吗？怎么说话的声音这么——”


    “——！”


    他的尾音还没落下，就对上了一双噙着眼泪和怒火的薄绿色眼睛。


    猛地从臂弯中?撑起脑壳，矢目久司愤愤地瞪了安室透一眼。但，很快，根本没等到安室透再开?口说点什么，他便又痛嘶一声，瞬间又十分沮丧地、重新趴回了沙发上，神色恹恹的。


    “……你到底怎么了，矢目君？”


    揉了揉有些发痒的鼻尖，安室透还是没能摸清现在的情况。


    话说回来，从刚刚靠近矢目久司开?始，他便一直能闻到一股子若隐若现的花椒的麻香味。


    原本以为是冰酒吃午餐的时候沾到身上的，但就在刚才，就在矢目久司抬头的一瞬间，那股子花椒味，突然就浓烈到了差点让安室透控制不住、当?场打出喷嚏来的程度。


    等等、这么浓烈的花椒味——矢目久司该不会趁着自己?不在家?，又偷偷去捣鼓他那把子离谱至极的厨艺了吧？！


    拼命克制住想要冲去厨房查看战场的欲望，安室透脸上的笑容逐渐有些凝固。


    ——楼下没有报警的话，厨房应该是没被炸掉的……


    对吧……？


    “……”


    一只安室透突然陷入了沉思。


    无心搭理这位很会戳人痛处的金发部?下，趴在自己?的臂弯里，矢目久司只感觉自己?的腮帮处火飘飘的发热。


    摸了摸脸侧，矢目久司沮丧地发现，左脸果?然已经微微肿起来。


    ——虽然痛楚感被咬在患处的花椒镇压了下去，但那种让人口舌麻痹的怪异触感，却让矢目久司根本提不起继续话痨的欲望。


    一开?始，自己?明明只是想要找个能够帮助戒烟的民?间偏方，想要试试看对自己?有没有效果?的……


    但，就在他拎着钱包准备去找家?中?药材店铺，根据这本《101种民?间偏方》上的方子、去采购相?关药材的时候，很突然地，口腔里左下方的臼齿位置，一阵尖锐的疼痛便瞬间席卷了大脑。


    几乎就在意识到这阵疼痛来源的瞬间，矢目久司的大脑就一阵空白，心头很快便浮现出了一个令人窒息的答案。


    ——自己?，长龋齿了……


    “……”


    原本的戒烟计划火速取消，心急火燎地，矢目久司飞快冲向了客厅的矮柜，开?始翻箱倒柜地搜索家?里备用的止痛药。


    十分钟后，矢目久司捂着剧烈疼痛的左腮拐进了厨房。


    嗯……偏方上讲说咬着花椒能缓解一些疼痛。


    慢慢在矢目久司口齿不清的描述下弄明白了全部?的事情经过，安室透有些哭笑不得。


    用毛巾包裹住一枚冰块，安室透动作轻柔地将其按在了矢目久司的左腮，无奈地说：“如果?牙齿真的已经龋坏的话，矢目君——就算你以后天天都咬着花椒，那也是不行的，要想从根源上解决牙痛问题，一定?要去牙科诊所把龋坏的部?分磨掉才可以。”


    垂头丧气地，矢目久司默默点头，顶着一头被自己?痛苦蠕动时蹭乱的微卷碎发，整个人看起来可怜极了。


    蔫蔫地坐在客厅沙发上，矢目久司乖乖等待自家?室友将刚买的食材放进冰箱、然后带自己?去牙科就诊。


    正?在这时，电话响了。


    一手?握着毛巾捂在患处，矢目久司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提示。


    [研二]。


    巧了，这不就是自己?罹患龋齿的最大推手?吗？


    面色沉痛地，矢目久司按下了接听键。


    “将将！我和小阵平终于从加班噩梦里解脱啦！”


    很快，萩原研二欢快的嗓音从电话那头传出。


    “——小矢目，好久不见，有没有想我呀？”


    矢目久司摇了摇头，但很快意识到对方看不见，于是很小声地“嗯”了一声。


    “嗯？”笑声微顿，萩原研二有些疑惑地出言询问，“怎么了吗，小矢目？你的声音听起来好像不太?开?心耶！”


    ……确实开?心不起来。


    调整了一下情绪，矢目久司竭力活动着先是遭到花椒麻痹、现在又差点被冰毛巾冻僵的舌尖，声音小且含糊地道：“没事……你有什么事吗，研二？”


    萩原研二很信任自家?小伙伴，既然小伙伴已经说了没事，他便也没有要揪着不放的意思，开?开?心心地笑道：“你猜的没错哦，我和小阵平确实是有事找你呀～”


    “因?为不知道你家?住哪的关系，”电话里，隐隐约约能听见松田阵平很不爽地“啧”了一声，随后，便是萩原研二含笑的轻快嗓音，“——所以，要不要来一趟绿屋咖啡厅呢？我们就约在这里见面吧～你觉得怎么样，小矢目？”


    揉了揉痛感逐渐消退的左腮，矢目久司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下来。


    “我马上过去。”


    “好哦～不过不用着急，小矢目，路上注意安全呀～”


    挂断电话，安室透正?好擦着手?上的水珠从厨房里走?出来。


    “我出去一趟，”有些笨拙地努力咬字，矢目久司努力让自己?的舌尖尽快恢复灵活，“……之后我会自己?去诊所的，不用担心。”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但安室透还是好脾气地应了下来。


    “知道了。那么，晚饭还要回来吃吗？”


    默默地捂着腮帮，矢目久司望向安室透，那暗含着悲伤的眼神已经能说明一切了。


    忍住笑，安室透温和地同自家?上司友好道别。


    二十分钟后。


    顶着微微有点红肿的左腮，矢目久司从一辆计程车里下来，快走?几步，推开?了绿屋咖啡厅的玻璃门?。


    视线在店内环顾了一圈，很快，他就在一个靠窗的角落里，看见了正?冲自己?挥手?的两位小伙伴。


    落座后，萩原研二献宝似的将一个漂亮的礼品袋推给?了矢目久司。


    “打开?看看呀～”


    萩原研二眼睛亮晶晶的，深紫色的下垂眼微微弯起，一副很是期待的模样望向自家?小伙伴。


    ——咦？怎么感觉今天的小矢目有点呆啊……？


    眨了眨眼，萩原研二把某种诡异的既视感从脑海深处丢开?。


    没有多想，在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的注视下，矢目久司微微倾斜了一下硬质纸袋，很快便从里面摸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缠着漂亮的墨绿色丝带的礼物盒。


    “……礼物吗？”矢目久司稍微有些疑惑，“最近好像没有什么节日吧？”


    松田阵平“啧”了一声，有点不耐烦地催促：“赶紧打开?，磨磨唧唧干什么呢！”


    “噢……”


    小心着不要弄坏盒子，矢目久司指尖灵巧地拆开?了礼物盒。


    然后，瞅着盒子里的那只似曾相?识的、浅棕色的小狗状花盆，矢目久司陷入了沉默。


    “嘿嘿～”萩原研二揽了一把小伙伴的肩膀，习惯性地歪头在对方软软的大围巾上蹭了蹭，“喜欢吗喜欢吗～？”


    怔然片刻，矢目久司微垂下眼。


    “……喜欢。”


    他的语气还是那样淡淡的，很难从这样平静的语调里听出什么欢喜的意味。


    萩原研二向自家?幼驯染使了个眼色。


    盯着矢目久司的表情看了一会儿，松田阵平别过头，状似随意地道。


    “你好像很喜欢1402的那盆白色月季，这个花盆里有我、咳，我和hagi去花市挑的白色月季的种子。你——嗯，好好种。”


    听着幼驯染别扭的话，萩原研二很不给?面子，“噗”地一声笑了起来。


    “小矢目～”他又蹭了蹭矢目久司的围巾，毫不留情地拆自家?幼驯染的台，“别听小阵平说得这么随便的样子——为了找到一定?可以种出纯白色月季的种子，小阵平可是跑了东京的好几家?花鸟市场、一直到昨天才从一名花友手?里收购到的呢～”


    “——花盆是我选的，种子是小阵平买的～小矢目，你可要好好照顾它，争取种出一盆漂亮的白色月季花哦？”


    微深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流转，片刻之后，矢目久司轻轻点了点头。


    “嗯。”


    他脸上的表情很是认真，像是在承诺着什么似的：“我会的。”


    第219章


    小心翼翼地捧着花盆， 矢目久司正要将其重新塞回礼品盒里时，不经意?地一抬眼，正对?上了萩原研二暗含着期待的小眼神。


    “……”


    短暂思考后， 矢目久司将花盆轻轻推到了一边， 握着纸袋往外?倾斜了一下。


    啪嗒、啪嗒——


    一连串清脆的硬物碰撞声很快在桌面上响起。


    不敢置信地，矢目久司在看清楚纸袋里剩余物品的模样后，猛地睁大了眼睛。


    “……”


    几乎就在矢目久司拼命试图逃离桌边的同时， 萩原研二愉快的声音再次从他身侧响起。


    “——小矢目，这是我和小阵平按照网上的教?程、亲手制作出来的金平糖哦？快来尝尝好不好吃～”


    下意?识捂住仍有些红肿发热的左腮，眼神微带着一丝惊恐地， 矢目久司往沙发里侧缩了缩，竭力克制住自己端上花盆原地跑路的冲动?，抽动?着嘴角，很是勉强地笑了笑。


    “谢、谢谢研二……”


    已经缓解的牙疼再次开始幻痛。望着那铺了小半张桌面的糖果，矢目久司脸上的表情都凝固了，整个人眨眼间便失去了颜色，坐在原地僵成了一座石膏像。


    很敏锐地察觉到?了小伙伴的异样， 萩原研二歪着头?，将脑袋探到?了小伙伴的面前，奇怪道：“怎么?这个反应呢， 小矢目？”


    “安心安心，我的手艺虽然比不上曾经的某个同期，但只是制作金平糖这么?简单的甜品的话， 还是没问题的啦～”


    桌对?面，松田阵平也附和了一句：“我尝过了， 还可?以。”


    “……”


    微微颤抖着手指，矢目久司默默地接过了萩原研二递来的一块糖， 撕开包装后，凝噎良久后，到?底是塞进了自己的嘴里，表情悲壮得像是一只被绑在绝育手术台上、即将告别自己的铃铛的猫咪。


    万幸牙痛的劲儿已经过去了，这枚金平糖最终顺利地被矢目久司咬碎、吞进了肚子里。


    抿了一口侍应生端上来的咖啡，等到?嘴里的甜腻口感稍微被咖啡的苦意?冲淡了些后，矢目久司这才开口。


    “——今天找我出来，到?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呢？”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两人面面相觑，暗地里交换了一个眼神。


    “为?什么?这么?想？”松田阵平微微低下头?，任由墨镜向下滑落至鼻尖，从墨镜上方的空档处、露出一双半眯着的漆黑眸子，“就不能是好久不见?、约你出来聚一聚，顺便给你送礼物吗？”


    “当然可?以。”


    有些心有余悸地揉了揉左侧腮帮，矢目久司撩起眸子，薄绿色的狭长凤眼直勾勾地盯着松田阵平的。


    “——但是，你们两个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


    短暂的沉默。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交换了一个眼神。


    “其实，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啦——”萩原研二松开矢目久司的肩膀，整了整脸上的表情，认真道，“小矢目，关于?之前网安部的邀请，你怎么?看?？”


    “……网安部？”


    矢目久司微微一怔，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眼眸微眯：“是禾野刑事官拜托你们来游说我的吗？”


    萩原研二没说话，但对?上矢目久司的目光，桌对?面的松田阵平却默默转开了视线。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矢目久司叹了口气。


    “——虽然很高兴自己的能力能得到?警视厅的认可?，但……我真的不适合做警察，对?于?目前的工作也非常的满意?，暂时没有改行的想法。很抱歉。”


    “不用全职也可?以的，”萩原研二笑着转达着禾野刑事官的原话，“「如果是矢目先生的话，我可?以特别为?您申请网安部的特别顾问这一职位。特别顾问算是个兼职，不需要每天前往警视厅打卡，只需要在网安部遇到?一些棘手、自己无法处理的疑难事件时，出手帮个忙就可?以，职级和薪水都会?按照对?应的正式警察岗位水平发放的」——禾野警视是这么?说的。”


    单从不需要按时打卡、明明是兼职却可?以享受正式职级的待遇来看?，禾野刑事官给出的条件已经十分丰厚了……要知道，在日本，警察的薪资水平可?是远远高于?正常工薪阶层的。


    但矢目久司还是没有要答应的意?思。


    ——开玩笑。


    刚把自己的部下送进警视厅卧底，转头?自己也跟进去，这叫个什么?事？就以琴酒那对?老鼠严重过敏的神经来看?，只要他敢应，恐怕不出一个小时，收到?消息的琴酒就会?摸进自己的安全屋，把伯/莱塔顶在矢目久司的太阳穴上。


    还是不要再折腾琴酒的那敏感的叛徒雷达比较好……


    “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小矢目？”萩原研二再次询问，并且尝试劝说，“其实我还是比较建议你去挂个名的，别的不说，如果之后再遇到?什么?案件、需要协助警方的时候，只要你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警察手册，那么?很多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的。”


    “更何况……”


    “——如果你成为?了一名警察，哪怕只是挂个名头?，很多事情我们操作起来，都会?方便很多。”


    这话听得矢目久司有些云里雾里的。


    “……你们要操作什么?？”这话光是听上去就很刑，一时间，矢目久司看?向自家小伙伴的眼神也逐渐变得微妙了起来，“作为?公职人员，如果犯了渎职罪的话，可?是会?被重判的，研二。”


    萩原研二一阵哭笑不得。


    不客气地伸出手，萩原研二恶狠狠地掐了一把小伙伴的脸，一直到?看?着对?方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个泛红的手指印，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愤愤谴责道：“你在想什么?呢，小矢目！遵纪守法的研二酱才不会?去做那样的事情好吗！”


    矢目久司露出一个明显不信任的表情。


    很不服气地，萩原研二还想要再说什么?，但话头?却很快就被松田阵平接了过去。


    锐利的眼神紧盯着矢目久司，松田阵平上上下下扫视了矢目久司好几圈，眼神有些古怪。


    “——也不知道你这运气究竟怎么?回事，这段时间刑事部那边的卷宗，十卷里面至少有三四卷，里面都有你的笔录和签字。”


    矢目久司很赞同地点了下头?：“确实。感觉我已经逐渐习惯这种身边随时会?爆发尖叫声和警笛声的生活了。”


    听见?这话，松田阵平未尽的话语直接哽。在了喉间。


    过了好一会?儿，他这才重新找回自己的思路，继续道。


    “——前段时间的新闻，你看?了吗？就是那个有关港口走私案的新闻。”


    矢目久司点了点头?，心说我不只看?了，还亲自参与了。


    “那起案子里，似乎出现了一个很擅长制作和使用爆/炸物的家伙，”松田阵平的脸色有些凝重，“我跟着去爆炸现场查看?过，之后也申请调阅过卷宗，那些炸伤了不少警察的炸弹形制很陌生，市面上从未出现过。根据我和hagi的分析，那些古怪的炸弹，有很大概率是炸/弹犯自己制作的。”


    再次上下打量了一阵矢目久司，松田阵平的眼神逐渐变得有些微妙。


    “虽然在别人身上发生这种事的概率很小，但……如果是你的话，矢目，在之后的某一天意?外?遇到?那名危险的炸/弹犯，也不是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吧？”


    “？”


    注视着松田阵平意?外?认真、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的表情，矢目久司缓缓地打出了一个问号。


    没忍住，矢目久司露出了一对?半月眼看?向自家小伙伴。


    “我感觉到?了冒犯，并且证据确凿。”


    松田阵平却很理直气壮：“又不是我一个人这么?想——对?吧，hagi？”


    迎着矢目久司仿佛被背刺了一般、满含着痛心疾首情绪的眼神，默默地，萩原研二移开了目光，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


    “……”


    矢目久司不想讲话，并丢给小伙伴一个“我看?错你们了”的眼神。


    “所以呢？”


    “所以……”松田阵平目光炯炯地看?向矢目久司，认真邀请道，“来跟我学?拆弹怎么?样，矢目？”


    “之前浅野别墅区的事我也听说了。你对?炸/弹稍微有一点了解，但并不会?拆解、甚至最后也只能被迫找一间排爆室进行引爆，对?吧？”松田阵平的表情很严肃，架在鼻梁上的墨镜也被他摘了下来、挂在了领口，“——在不了解炸/弹构造的情况下近距离接触爆/炸物，这太危险了，矢目。”


    “以你的运气状况来看?，浅野别墅区是你第一次接触炸/弹，但绝不会?是最后一次。如果能稍微学?习到?一些排爆知识，那么?，以后你再遇到?爆/炸物时，至少还能有自保的手段。”


    矢目久司的身边，萩原研二也紧跟着道：“就是这样，小矢目。如果你是警察的话，那么?我们只需要跟上面打个申请，就可?以顺利获得批准、教?你一些跟爆/炸物相关的知识和排爆技能，但如果你不是警察、只是寻常公民的话，从手续上来讲，这件事就会?变得麻烦许多。”


    “——所以，来当警察吧，小矢目。”


    萩原研二脸上的笑容很真挚，深紫色的眸子紧盯着矢目久司，眼底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闪着细碎的光。


    “适不适合什么?的，总要尝试过才知道嘛！而?且，我和小阵平、还有班长，我们都会?帮你的！不用担心、也不要害怕，不管遇到?什么?，我们一直都在，我们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到?我们这一边来吧。”


    他朝着矢目久司伸出了一只手，掌心朝上，做出了很明显的邀请姿态，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对?方，期待着一份如愿得偿的答复。


    四目相对?，两相沉默。


    视线在萩原研二的掌心划过，很快又从松田阵平那双同样洋溢着期待的眼眸上掠过，在两人略显紧张的注视之下，沉默了好半晌，矢目久司这才轻轻点头?。


    “好。”


    他这样说。


    “好耶——！忽悠小矢目作战大成功！”


    几乎就在矢目久司点头?的瞬间，萩原研二立刻喜笑颜开，高高兴兴地跟自家幼驯染击了个掌，嘴里发出一声小小的欢呼。


    矢目久司缓缓眯起眸子：“忽悠……？”


    “啊……”萩原研二心虚地移开目光，讪笑了一下，紧跟着又讨巧似的揽住小伙伴的肩膀，左右摇了摇，连忙给自己的话打补丁，“是劝说、劝说啦！”


    脸上的快乐不似作伪，萩原研二豪气端起杯子，直接一口干掉了杯里剩下的咖啡，然后一挥手：“走走走，小矢目，我们现在就去警视厅办理入职手续！禾野警视还在办公室里等着我们呢！”


    装好自己的小狗花盆和金平糖、拎上礼物袋子，矢目久司也跟着喝掉了自己的那份咖啡，在三人一起走出咖啡厅、站在路边拦车的时候，迟疑了一下，小声问：“……入职的话，需要公示吗？”


    两位警官先生暗自交换了一个眼神。


    “不需要啊，”学?着幼驯染的习惯性动?作，松田阵平大大咧咧地勾了一把矢目久司的肩膀，懒洋洋地挂在小伙伴肩膀上，“你又不是正式警察，没这么?多讲究。而?且，正常来讲，你这样的挂职顾问，有事的情况下，只需要跟自己部门的负责人沟通就好了，平时就当没这回事就行。”


    “嗯嗯，就是这样～”


    拦到?一辆计程车，萩原研二熟稔地坐进了副驾，报出警视厅的地址后，便笑吟吟地冲矢目久司道：“一会?儿办理完入职，我和小阵平就马上去找禾野警视申请教?你拆弹的事。如果顺利的话，从明天晚上开始，我们就可?以开始上第一节课啦～这个安排可?以接受吗，小矢目？”


    回忆了一下自己没有任务时的日程安排，矢目久司“忍痛”缩减了原本属于?[画稿]的2个小时，将其匀给了两位警官先生的小班拆弹教?学?。


    ——这也是为?了保护自己人身安全而?进行的综合调整，西城编辑应该不会?介意?的……对?吧？


    第220章


    抵达警视厅后， 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矢目久司顺利办理完了全套的入职手续，并且在?签完保密协议的下一秒， 手里就多了一本尚有余温的警察手册， 翻开第一页，上面端端正正地贴着他的正面照。


    “……”


    握着手里烫手的手册，偏头望着身边满面春风的两位小伙伴， 不知道为什么，矢目久司总有一种被人算计了的错觉……


    总感觉，这些人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似的。


    不过字都签完了， 现在想这么多也没用了……


    紧跟在?松田阵平的身后，矢目久司进入了一间空荡荡的笔录室。


    “这间笔录室位置比较偏，平时一般没?有人?来，你先在?这里待一会儿，等我和hagi的申请批下来后就马上过来接你。”松田阵平叮嘱道，“旁边书架上有一些休闲杂志的报纸，你要是无聊的话可以看一看， 但记住不要到处乱跑，警视厅有些敏感楼层是不对外开放的，你别?——”


    “——我知道了， 你好啰嗦啊，阵平，”矢目久司冲不怎么放心、絮絮叨叨嘱咐个没?完的小伙伴挥了挥手， “你快上去吧，不然研二该等着急了。”


    松田阵平半月眼看他：“哈——？居然还嫌我啰嗦？你这家伙！我都是为了谁啊？！算了——我走了！”


    等松田阵平出?去之后， 这间空荡荡的笔录室里就剩了矢目久司一个人?。笔录室的隔音效果很好，呆在?里面， 如?果不开门窗的话，几?乎听?不见任何其他房间传出?的声?音。


    当然，矢目久司也?没?有要去窃听?什么情报的想法——组织在?警视厅方面的卧底有黑方一个就足够了，实在?没?必要把自己也?搭进去。


    老?老?实实呆在?笔录室里，矢目久司随便挑了一份已经有些泛黄的报纸拿在?手里，一边按揉着剧烈作痛的眉心，一边漫不经心地翻阅着报纸。


    【……昔日?兴盛的蓝蝶会在?一夜之间惨遭不明?势力血洗，高层干部几?乎全数死亡，其大楼外墙被人?用鲜血书写了一个怪异的符号。这起惨案的背后推手究竟是谁？是极道火拼、还是蓝蝶会的内部矛盾引起了内讧？一切答案都尚未揭晓，针对这起722惨案，本台后续也?会继续跟踪报道。】


    矢目久司微微一怔。


    蓝蝶会……？


    他连忙将?报纸平铺开来，在?左上角的版头上找到了报纸的发行日?期——十年前，7月22日?。


    十年前……


    这个时间点……


    迅速记下了自己感兴趣的信息，很快，矢目久司便将?报纸翻到了报纸附图的第二页，想要看看那个据说很是诡异的符号究竟长什么样。


    但……


    没?有。


    第二页上，原本该属于附图的位置被人?用水笔手动大规模涂黑，一眼看去，就像是一张纯黑色的方块照片。


    “……”


    笔录室、被涂黑的照片、十年前的过期报纸……


    眉心深深蹙起，矢目久司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这其中，到底隐藏着——


    砰——！！


    “警官大人?，这件事真的不是我——”


    “少废话！”熟悉的呵斥声?从门边响起，“我们现在?只是请你以关系人?的身份配合警方录取口供，但如?果你拒不从命，将?会视为妨碍警方调查，那么我想我们不得不换一个地方谈了！”


    一个佝偻的身影被重重推进了笔录室里，紧跟着，穿着一身土黄色风衣的目暮十三便阴沉着脸走了进来。


    “现在?我将?开始对你——”


    “目暮警官。”


    严厉的问话声?忽然被人?打?断，目暮十三愣了愣，一转头，就看见室内靠窗的桌边，矢目久司整个撑着桌面，微微抬头看向自己。


    窗外明?媚的日?光照进笔录室里，金灿灿的光将?矢目久司的身影渲染成了一团模糊的深色暗影。逆着阳光，目暮十三看不真切他脸上的表情，目之所及的地方，闪着光的，除了明?净无尘的窗玻璃外，就只有一本沐浴着阳光、上面的几?个烫金大字闪闪发亮的深蓝色手册。


    虚着眼，目暮十三微微上前一步，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向那本深蓝色的册子。


    ——[警察手册]。那上面，金灿灿的几?个大字，还有字体下方印着的樱花徽章，就这样落入了目暮十三的眼底。


    似曾相识的一幕，让目暮十三稍有些恍惚。


    “你……”


    哗啦——


    金芒消失。


    将?桌面上摆着的警察手册捡起，矢目久司很自然地将?其揣进了自己的大衣口袋里，随后便动作小心地叠好手边那份泛黄的旧报纸，脸上沉凝的神色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留下的只有惯常的淡漠。


    “目暮警官，”他语气温和地冲对方打?了个招呼，“抱歉打?扰你们工作了，我现在?就出?去。”


    目暮十三愣愣点头，但很快，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连忙出?声?询问道：“矢目老?弟！刚才那本警察手册——”


    “啊、那个啊……”柔滑低沉的嗓音总像是含着笑，矢目久司轻声?道，“那是萩原警官的。他刚才走得太急，把自己的警官证落在?了我家，我是来给他送警官证的。”


    “哦哦、原来是这样啊！”目暮十三抬起手，将?头上的小圆帽往上顶了顶，几?缕汗水很快便顺着他的鬓角流了下来，被他顺手抹掉，“——你们关系还真好啊。”


    “确实。”


    回过头，警告似的瞪了一眼瑟缩在?墙角的男人?，目暮十三转回视线，望着矢目久司，微笑着提醒道：“那么，矢目老?弟，你可要好好提醒一下萩原——警察手册对于一名警察来说，是比生命还要重要的存在?，这样的东西?可不能?随手乱扔啊！”


    “好，我会的。”


    冲目暮十三挥手道别?，矢目久司也?没?有在?警视厅大楼内乱逛，随便拦住了一名警员，向对方问到了一间闲置的休息室的位置后，便在?对方的带领下乖乖进入休息室里，等待着自家小伙伴过来领人?。


    这间休息室内安置有一台自助贩卖机，里面放着不少提前冰镇好的饮料。这些日?子以来，气温逐渐升高，有不少警官出?完外勤后，会过来这间休息室买一罐冷饮消消暑。


    连续与好几?位眼熟自己的警官先生打?过招呼后，揉了揉疼痛感没?有丝毫缓解的额头，矢目久司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摸出?自己的手机，玩起了手机自带的小游戏。


    时间流逝。


    在?矢目久司略显生疏的操控之下，身躯已经长到很长的贪吃蛇第四次失误撞上了自己的尾巴，手机屏幕的正中间，迅速弹出?了一行加大加粗的红色提示。


    [You Lost！！！]


    “唉……”


    “唉……”


    “？”


    矢目久司迅速抬起头，就看到沙发后面，一名留着一头地中海发型的中年警官，正跟着自己一起叹气。


    见到矢目久司回头望向自己，地中海警官像是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挠了挠自己光可鉴人?的脑瓜顶：“抱歉啊，我不是故意偷看的，只是看你玩的太投入，所以没?有打?搅你……”


    这样说着，他将?手里那瓶扣起了拉环、却还没?来得及打?开的乌龙茶递给了矢目久司：“要来一瓶吗？请你的。如?果喝不惯茶饮的话，你也?可以自己去挑一瓶饮料，就当我的赔礼好了。”


    见到矢目久司仍然在?看着自己，地中海警官和蔼地笑了笑，粗犷的五官在?他笑起来时显得意外温和。


    他自我介绍道：“我是泽田熊一，隶属于警视厅组织犯罪对策部第三课，职位是警部。”


    “我听?说过你，”泽田警部的表情有些感慨，微笑着伸出?手，想要去拍矢目久司的肩膀，“——「搜查一课の最强外援」、[薄绿之菊理媛]*，对吗？我们这些兄弟部门天天听?搜查一课的人?吹嘘自家的外援有多么多么的神通广大，早就想见识一下这位外援君的真实面目了。可惜目暮那家伙实在?太过小气，非说什么要保护重要关系人?的个人?隐私，怎么都不肯跟我们透露一二。”


    “今日?一见，你果然是个很优秀的年轻人?啊。”


    按向矢目久司肩膀的手掌落空，泽田警部看上去并不在?意，只是将?手里的茶饮搁到一边，转身回自动贩卖机面前，再次投币、购买了一罐还沁着冷汽的可尔必思，将?其递给了矢目久司：“喝这个吗？没?记错的话，你们这样的年轻人?，似乎都很喜欢这种碳酸饮料。”


    “……谢谢。”


    接过拉罐握在?手里，看着泽田警部在?对面沙发上落座，矢目久司这才开口：“冒昧请教一下，您是怎么认出?我的呢？”


    “没?什么不好猜的吧？”


    泽田警部笑了起来：“能?以一副陌生的面孔在?警视厅大楼里行动自由?，除了来做笔录的案件关系人?外，就只有少数几?个与警方相熟的人?员才有这种特权。再加上这间休息室是仅供警方内部人?员修整的，你能?出?现在?这里，就已经排除了第一种可能?，再结合你的年纪、以及这双特别?的眼睛……你的真实身份便已经呼之欲出?了，不是吗？”


    “特别?的……眼睛？”下意识地，矢目久司抬手，按了按自己的眼皮。


    “是啊，眼睛，”泽田警部拉开了乌龙茶的拉环，给自己灌了一大口茶水后，惬意地长出?了口气，“搜查一课那边把你称为[薄绿之菊理媛]，菊理媛又有全知全能?的意思，所以结合你的眼睛的颜色，很轻松就能?得出?你是搜查一课的菊理媛女神这个结论。”


    这样说着，他还冲矢目久司促狭地眨了眨眼睛。


    “——还满意我的推理吗，全知全能?的薄绿女神？”


    “……”


    强行将?注意力从那个羞耻至极的绰号里拔出?，矢目久司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很精彩的推理。”


    从外表上看，泽田警部给人?一种急躁暴烈的感觉，但只要稍加接触，很轻易就能?发现其粗犷外表下细腻的心思。


    果然。


    也?只有这样心思缜密、观察敏锐的人?，才能?在?细枝末节处察觉出?端倪、带人?紧守卡口，险些破坏掉自己策划的整场行动。


    “说起来，你的眼睛是真的很特别?啊……”


    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感慨，泽田警部望着矢目久司，脸上很快露出?了一个惋惜的神色：“如?果那家伙还活着，能?看到一个这么像他的、出?色的年轻人?，估计也?会很惊喜的吧……”


    神色微动，矢目久司正要开口继续问下去，就听?见休息室的大门处传来两声?“笃笃”的敲门声?。


    “进——！”


    提高音量，泽田警部答应了一声?。


    很快，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就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见到矢目久司好好地坐在?休息室沙发上、没?有因?为误闯什么保密科室而被送进观察室拘留，松田阵平长松了口气。


    “警部，”冲泽田警部简单打?了个招呼后，松田阵平望着朝自己走来的小伙伴，稍感歉意地道，“不好意思啊，矢目，没?想到那个房间现在?被搜查一课征用了。”


    矢目久司摇了摇头：“申请通过了吗？”


    冲小伙伴比出?一个大拇指，萩原研二笑嘻嘻地勾住了矢目久司的肩膀：“当然啦～研二酱出?马，哪会有办不成的事呢！”


    一边说着，同微笑着的泽田警部打?过招呼后，两人?便一左一右地架着矢目久司，带小伙伴往食堂的方向一路狂奔。


    “走走走，小矢目——带你体验一下警视厅超级无敌巨美味的警察食堂！没?记错的话，今天还有限时特供的美味厚蛋烧哦！”


    请收藏【MOXIEXS.COM】WWW.MOXIEXS.COM 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