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 平岛美?纪子在频繁遭受男友关口贤一的殴打后，将自己的遭遇向?前男友野田澄明倾诉，野田澄明于是选择了带平岛去专业机构验伤。但很遗憾的是， 伤情检验结果?并不足以将关口贤一送进监狱， 于是，对前女友平岛旧情难忘的野田渐渐对关口贤一萌生了杀机……是这样没错吧，萩原？”
萩原研二打了个响指：“bingo～”
“有实质性的证据吗？”松田阵平直接问， “以上的内容都是你们两?个根据现?有线索推理得出的，如?果?没有实质性证据的话，这个结论根本就没有法律效力。”
萩原研二勾着松田阵平的脖子往下压了压：“小阵平， 这种?事?我当然清楚啊——事?实上，我在野田的房间里找到了一件清洗过、正挂在衣架上等待晾干的衣服。”
矢目久司一怔：“那件衣服，是浴衣吗？”
萩原研二摇头：“不是，只是一件常服。不过，我之前有注意到，在三人原先预定的202室房间里，正好?有一件还很潮湿的男士浴衣挂在阳台上。”
一天之内， 连洗了两?件衣服？
这得是什么程度的洁癖才能办到啊……
“那件常服，我拜托鉴识人员喷洒了鲁米诺。”
“结果?怎么样？”矢目久司问。
“好?，也不好?。”萩原研二伸出一根食指抵在下巴上蹭了蹭， 表情颇有些耐人寻味，“——整件衣服上，全部都是蓝色的荧光。”
松田阵平明白他的意思了：“野田把整件衣服都用?漂白剂清洗过？为了掩盖上面的血迹？”
“我是这样怀疑的， 所以之后又拜托了鉴识人员去浴室的下水口提取生物检材。顺利的话，应该能在那里提取到死者关口贤一的血液样本。”
说完这一通长篇大论， 萩原研二有些疲倦地趴到了矢目久司的肩膀上——为什么不选择更熟悉的自家幼驯染呢？因为小矢目个子更高，而且肩膀上还有一团厚厚软软的围巾垫着， 趴起?来舒适度更强www
——要不然，回头他也去买一条材质差不多的厚绒围巾吧？
萩原研二开始认真思考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矢目久司也不在意，拨开萩原警官糊到自己脸上的发丝，将目光转向?松田警官。
“松田，有什么发现?吗？”
松田阵平毫不客气，直接给两?人抛出个重磅炸弹：“hagi刚刚提到的浴衣，我也检查过了——即使清洗过，但上面仍然残留了很淡的苦杏仁味。”
“——氰/化?物？！”
矢目久司和?肩膀上的萩原研二同步惊声道?。
松田阵平点点头：“嗯，鉴识人员在检测后得出结论，确定在浴衣上提取到的检材，正是被掺入了氰/化?钠毒物的啤酒。”
捋了一把被萩原研二蹭乱的围巾边边，矢目久司神色若有所思：“这么一来，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昨天社团其余四个人都穿着语浴衣，而野田却穿了常服这件事?了。”
萩原研二撑起?头，任由矢目久司把皱成一团的围巾摊平，接口道?：“小矢目，你的意思是，野田因为衣服上沾到混合了氰/化?钠的啤酒，担心可以通过皮肤接触传导毒素的氰化?/钠会引起?自身中毒，于是匆匆返回旅馆换掉身上的浴衣，然后顺路接上我们，一起?前往居酒屋？”
听完两?人的猜测，松田阵平嘴角挑起?一个细微的弧度，眉眼间的神情神情异常笃定：“嗯，就像你说的那样没错，萩。不过，你们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关口贤一那家伙在醉酒时，曾经提到过，‘你也想被我泼一脸酒吗’这种?话。这也就是说，那杯掺了氰/化?钠的毒酒，原本应该是关口贤一的。”
“然而，因为不明原因——有可能是突然被野田的言行激怒之类的，关口贤一愤怒地将杯中毒酒泼向?野田，导致野田匆匆返回旅馆更换沾了毒的衣物。”
“那么问题来了，野田澄明为什么能精准知道?那杯啤酒里掺杂了能通过皮肤接触导致人中毒的剧毒物氰/化?钠呢？”
“答案只有一个——”
矢目久司和?萩原研二异口同声：“毒是野田下的！”
“除此?之外，”松田阵平点了下头表示认同，然后继续道?，“我在藤田洸留在201室的背包里发现?了一盒新买的头孢，里面少了两?片。之后我在藤田洸背包的某个隐秘隔层里，又找到了两?枚被一张纸片包裹起?来的白色药片。我确认过，包裹药片的的纸，就是头孢的说明书。”
“那两?枚奇怪的药片，我已经去找鉴识人员检测了，暂时没有得到结果?。”
又是一则突如?其来的重大线索。
萩原研二屈指，有些困惑地蹭了蹭侧脸：“如?果?药片是被拆开的头孢的话，没道?理会用?说明书包裹起?来塞进背包隔层啊——除非那个药片并不是头孢，而是不应该出现?在藤田洸身上的、另一种?药品的药片……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吧？”
矢目久司接话：“我也发现?了两?枚药片，在平岛小姐和?赤木小姐房间的垃圾桶里。我觉得这两?者之间，应该有着某种?关联。”
“并且，如?果?是头孢的话，我想我应该知道?一些关于这件事?的情况。”
两?位警官一齐将目光落向?矢目久司。
矢目久司却看向?松田阵平：“松田，还记得我们去买姜茶的时候，你问我在看什么吗？”
松田阵平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我在那家药店里，看见了藤田洸。”
松田阵平一愣，紧接着很快皱起?眉。
“他一个人，站在消炎药的药架子前，很专心地在挑着药。后面你过来跟我交谈，他似乎听见了你的声音，一弯腰钻进了药架子中间，再加上本身就身材矮小的关系，所以你才会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存在。”
“我想他那个时候，应该就是在挑选头孢。”
萩原研二“……”了一会儿，表情有些复杂地道?：“该不会，那个头孢，也是用?来谋杀关口贤一的吧？聚会什么，按理来说不可能不喝酒……”
这一通线索交流下来，他只觉得不可思议。
——死者关口贤一人品已经差到这个程度了吗？怎么会有这么多人都想要他的命啊？！
萩原研二掰着手指头数：“沾了死者血液的衣服、被掺入氰/化?钠的毒酒、头孢和?酒……”
关口贤一，他平时都是处在这样的危险环境中的吗？
真难为他能苟这么久了……
矢目久司目光也有些微妙，但这不影响他交出自己调查到的结果?。
“我在平岛和?赤木的房间里，发现?了两?枚不知名药片、一盒氟班色林、以及一朵暂时不知道?有什么用?的风干红莲花。”
“氟班色林？”萩原研二从小伙伴肩膀上撑起?脑阔，疑惑问，“那是什么？好?拗口，听起?来有点像某种?药品的名字哎。”
“嗯，是一种?女性专用?助兴药。”
“助、助兴……”
萩原研二呆呆的露出一对豆豆眼，俊秀的面容迅速爆红。
松田阵平耳根也有些发红，但强撑着酷哥的范儿，若无其事?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矢目？”
已经经历过这一切的矢目久司，面上表情淡然：“我问过鉴识人员，氟班色林跟关口贤一一直在服用?的、用?于治疗心律不齐的药物维拉帕米一起?服用?，会导致严重低血压甚至昏厥。”
“根据目前状况来看，头孢，维拉帕米，氟班色林，这三种?药物表现?状态都是白色的圆形药片，并且都在本案中出现?过。”
“已知维拉帕米加氟班色林会导致服用?者昏厥。”
“头孢加酒会导致服用?者头痛、面色潮红、恶心、胸闷、喉头水肿甚至休克。”
矢目久司薄绿色的眼睛直直注视着松田阵平：“这是两?次谋杀。”
“两?次，由不同的人主导的，药物谋杀。”
第62章
做完笔录， 福岛警部补就将众人集中到了一间空房间里。
他身姿板正地坐在上首，额头上的疤在室内灯光照射下显得异常狰狞，声音短促有力：“本案的犯罪嫌疑人， 就在诸位之中。”
轰——
宛如一枚深水炸弹突然被投入平静的湖泊， 随着福岛警部补话音的?落下，现?场迅速炸开了锅。
“这位警官，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是我们杀害了关口？”
“别开玩笑了， 我们几个和关口的?关系都非常要?好，甚至一起组建了这个滑雪爱好者社团，我们有什?么理由去?杀他啊？！”
“贤一、贤一他已经死了， 你们这群薪水小偷不去?抓害死他的?人，反而来质问我们这些受害者的?亲友，警官先?生，您觉得合适吗？”
吵吵嚷嚷之中，率先?提起这个话题的?福岛警部补，却面色穆然，只言未发。
很快， 喧哗声渐小。
像是意识到了事?情有些不对劲，一双双仓惶忐忑的?眼睛陆续看向这位身材高瘦、不怒自威的?警部补先?生。
众目睽睽之下，福岛警部补看了四人一眼， 一抬手，身后一名警员就拿着一叠报告走?了过来。
“鉴于?诸位都与本案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我想这份报告， 诸位都有必要?听一下。”
“念吧，山村。”
下巴尖细、上唇凸起呈现?天包地样的?年轻警员闻言， 立刻面色一肃、挺胸收腹，“啪”地敬了个礼， 随后飞快翻动着手里的?报告，有些磕磕巴巴地开始照本宣科。
“死、死者关口贤一，男，21岁，京都大学医学部在读学生。死因……死因经过初步检查，确认为……喉、喉头水肿！啊、那个，抱歉！死因是喉头水肿导致的?窒息死亡！”
“尸表有多?处丘疹，胸腹处共发现?11处外伤，深、深度约为3-7厘米不等。嗯……创口呈现?圆锥状，上粗下细，创、创缘光滑，无皮瓣，无生活反应……根据尸检可以确定，此处外伤系……死后损伤！”
这个结果有些出乎众人意料。
野田澄明迟疑着，俊眉微挑，脸上神色似乎有些意外，又似乎悄悄松了口气：“警官先?生，你的?意思是，关口不是被人捅死，而是喉头水肿造成的?窒息引起休克死亡的?？”
“据我所知，喉头水肿这种情况，并不少见吧？事?实上，很多?原因都会?导致后台出现?水肿状况，其中，感染性、非感染性，以及外部刺激都有可能会?造成水肿——针对这起征象，你们做过病理切片了吗？”
听到这明显是质问警方工作细致程度的?问话，福岛警部补脸上仍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鹰隼一般的?目光直直落在野田澄明脸上，其中冷漠、。审视、评估等神色几乎毫不掩饰。
一直到把野田澄明看得忍不住别过目光，福岛警部补这才冷冷开口：“请您端正态度，野田先?生。现?在，是警方在问讯你们。”
这位干练威严的?中年刑警，口吻逐渐咄咄逼人：“从昨天夜里凌晨一点到现?在，位于?附近街道的?几处监视摄影机，并没?有拍下任何可疑人士离开温泉旅馆的?画面。”
“死者关口贤一的?随身财物，包括钱包、手表等均无损坏丢失的?迹象，这也?就表明，凶手杀害关口贤一先?生，并不是为了侵财。”
“诸位，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矢目久司和两位爆处组警官坐在靠门的?位置，因此能很轻易观察到桌对面四个人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
很明显的?，他注意到，在福岛警部补这一番话说完之后，那位开朗热心的?藤田洸先?生，肩膀微不可查地哆嗦了一下。
福岛警部补继续道：“这意味着，三大作案动机中，排除掉谋财，就只剩下情杀、仇杀，这两种。”
“现?在，我要?依照程序对几位进行传讯。”
“请问你们几位，各自与死者关口贤一都有着什?么样的?关系？你们几位之中，是否有谁，曾与死者产生过任何矛盾纠纷？”
一片沉默。
“以上问题，我希望诸位能够如实回答。警方目前正在针对死者关口贤一的?人际关系展开调查，如果几位此刻有任何隐瞒，那么我将有充分的?理由，认为阁下与本案存在着某种关联。届时警方将有权以协助办案为由，请几位到拘留所暂住、配合调查。”
四个人的?脸上均是微微一变。
半晌，平岛美纪子嗓音沙哑，声音中带着明显的?鼻音，缓缓开口：“我是……我是贤一的?女朋友。”
“女朋友？”福岛警部补微微挑起一边的?眉毛，“你跟死者发生过任何感情纠纷吗？”
沉默了一阵，平岛美纪子苦涩道：“是的?，这件事?……”
她声音略微哽咽。
“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我想也?没?有必要?瞒着警官先?生了……”
“我和贤一正在交往，但是贤一……贤一他在外面，还有着好几个情人。”
福岛警部补重复了一遍：“好……几个？”
平岛美纪子口中直接泻出一阵泣音。等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她才垂着头，低低地说：“是的?，除了我之外，他还有很多?情人。”
“贤一他家里……非常有钱。他的?父亲是京大的?教授，母亲是一间上市公司的?社长，贤一对那些女生出手非常大方，因此有不少爱慕虚荣的?女孩子，愿意和他保持着这样畸形的?关系。”
“——平岛小姐，你恨他吗？”
这个问题异常尖锐，几乎令平岛美纪子瞬间抬起头，一双红肿的?眼睛直愣愣地看向福岛警部补。
过了一会?儿?。
“恨吧。”
她的?脸上，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美纪子——”野田澄明突然直起身，想要?打断这段对话，情绪激动地扑过去?试图去?抓平岛美纪子的?肩膀，却在刚起身时，便被福岛警部补冷峻的?目光逼退。
平岛美纪子的?微微别过脸：“请不要?这样称呼我，野田同学。我们两个之间，已经没?有关系了……”
此话一出，野田澄明一下子愣住了。
他表情呆呆地看了看留着甜美波波头的?女生，半晌，突然说：“美纪子，既然这家伙已经死了，那他对你做的?那些事?，你就不用再怕他的?报复、可以全盘告诉警方了吧？”
“关于?，那个畜生，亲手杀掉了你们的?孩子，并且让你从今以后都失去?了做母亲的?——”
“够了！野田！”
平岛美纪子尝试打断他的?话，但野田澄明却红着一双眼，脸上失去?了以往的?冷漠镇定，神情执拗地看着她：“怎么了，美纪子？你是担心说出这些会?让警方误会?你跟这个案子有关吗？不要?怕、不要?怕美纪子，我会?保护你的?！这一次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警官先?生，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
“是我做的?。”
平静的?男声突然传来，打断了这一场略显疯癫的?闹剧。
众人惊愕的?目光随话音落定处望去?，却见藤田洸面色平静地站起身，将两只手腕并在了一起，伸向福岛警部补。
“带我走?吧，福岛警官，这件事?是我做的?。”
“是我用药导致了关口喉头水肿、最终窒息而亡。”
第63章
藤田洸脸上平静极了， 几乎看不出任何一点表情，瘦小的身躯微微佝偻着，说出口的话语却是那样的淡然自若。
“——是我用头孢替换了关口随身药瓶里装的心脏药。”
“当他?邀请萩原先生他?们时， 我就知道， 关口今天晚上一定会喝酒。所以我趁着下午，大家滑完雪回房间洗漱更衣的时候，偷偷用我在附近药店购买的头孢， 替换了关口瓶子里的维拉帕米。”
“吃了头孢后饮酒会引起双硫仑样反应，导致出现头痛、胸闷、喉头水肿、四肢乏力、嗜睡等反应，严重的还会引起休克。*”
“昨天?晚上关口确实出现了嗜睡反应， 而尸检报告也说明关口死于喉头水肿引发的窒息死亡。”
“你们可以去搜查我的背包，那里面应该还有只少了两枚药片的一整盒头孢药品。”
“——我认罪，这件事是我做的。”
一片寂静。
半晌。
“藤田先生，你需要为你刚从亲口说出的话负法律责任。现在我再向你确认一遍，藤田先生，你确定，杀害关口先生的凶手， 就是你本人，没错吗？”
藤田洸低垂着眉眼，轻轻点了下头。
福岛警部补冲自己的部下一挥手：“铐走。”
立刻， 就有三两个身强力壮的警员摸上腰间手铐，向着藤田洸围拢过来?。
门?边，三人的小圈子里。
萩原研二的眉心微微蹙起， 脸上表情有些不赞同：“这个案子的整体?经过，似乎并不像藤田洸所说的这么简单啊……”
瞥了眼略显混乱的现场， 松田阵平冷冷的嗤了一声，声音不屑中又掺杂了些许愤怒， 鼻梁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架上了他?那副方框墨镜：“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各怀鬼胎罢了。”
两个人一起把?脑袋瓜转向剩下的那个小伙伴。
“小矢目/矢目，你怎么说？”
矢目怎么说？
矢目用嘴说。
薄绿色的眸子轻轻弯起，矢目久司略微偏头，片刻后，面上露出个平静的微笑，温声道：“最后一片雪花，飞过来?了。”
话音刚落。
哒哒哒——
一连串急促的皮鞋踩踏木质地板发出的沉闷脚步声，在走廊上响起。
唰啦——
纸拉门?被重重拉开。
门?外?，一名满头大汗的鉴识人员气喘吁吁地闯入众人视野之?中。
匆匆而来?的鉴识人员一手撑着膝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等到气息调匀后，迎着屋内众人惊诧的目光，他?站直身子，理了理领口，单手举着一沓子资料，表情严肃地敲了敲门?，冲着福岛警部补汇报道：
“福岛警部补，针对萩原警官、松田警官以及矢目先生在现场提取到的几样重要证物，科搜研那边已经分析完毕，并出具了调查报告。”
矢目久司三人在案发现场的其他?房间里发现的东西，福岛警部补有听自家部下提起过，此时闻言，也是面色一整，抬手叫停部下的动作?，沉声道：“说说吧，调查结论是什么。”
“松田警官在201室发现的白色药片，经检验，其成分为维拉帕米，一种用于治疗心绞痛、心律失常等心脏疾病的药物。”
“矢目先生在204室垃圾桶内发现的白色药片，经检验其成分为常见的头孢类药品，主要用于消炎杀菌。”
再翻一页，顿了一下，鉴识人员的表情很快变得凝重：“至于萩原警官要求我们在202室下水口提取的检材，科搜研从中提取出了人类血液样本，根据萩原警官的要求，目前正在与死者关口贤一的DNA样本进行比对，具体?对比结果还需要等待六个小时。”
唰——
在场众人各色各异的目光，齐刷刷落向门?边的矢目久司三人。
这一番调查报告，直接把?即将定性的案情再次推翻。
福岛警部补猛地站起身，目光难以置信地看向汇报的鉴识人员：“你刚才说，鉴识课在204房间发现了两枚头孢药片？！”
鉴识人员不明所以，点了点头。
福岛警部补霍的回头，锐利的目光直逼藤田洸：“藤田先生，针对刚才的陈述，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
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藤田洸不知道。
藤田洸已经呆住了。
当他?听到关口死于喉头水肿造成的窒息死亡时，他?当时心里掠过一阵惶恐，但?很快又化为一片大仇得报的释然。
他?并没有用多么高深精妙的手法，去试图蒙蔽警方的视线。
不管是能查到的药店监控，又或者是可能会出现在关口药瓶上的、自己的指纹。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去伪造任何证据。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可能逃脱法律的制裁。
但?没关系了。
至少向关口这家伙复仇这件事，他?已经完成了。
但?现在，这个鉴识人员刚刚说什么？
——在204发现了两片头孢。
204。
那是平岛美?纪子和?赤木铃子的房间。
垃圾桶里，两片，又还是头孢，这根本不能用巧合来?形容。
……没猜错的话，那应该就是他?换给关口贤一那个混蛋的头孢药片吧？
藤田洸陷入了一片茫然之?中。
他?的身边，原本已经将一只手铐铐在了他?手腕上的警员，也愣住了。他?们呆呆的看了看鉴识人员手里的报告，又回头看了看藤田洸，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手里的动作?。
于是，一片寂静之?中，矢目久司那独特?的嗓音便显得像是要穿透人的皮囊、直击灵魂深处般清晰可闻。
“警官先生。”
薄绿色的眸子对上一脸状况外?的鉴识人员：“你手里的报告，还没有念完吧？请继续。”
“啊？哦、”鉴识人员依言，又往后翻了一页，语速飞快地继续念道，“矢目先生交给我们调查的冰棱，分析结果也出来?了。”
“经确认，冰棱中的矿物质成分，与旅店中提供的温泉成分一致。”
“此外?，在死者所在的201号房间，尸体?的不远处，我们提取到了一处被稀释过的血迹。经分析，该处血液中同样含有与温泉水一致的成分。”
“鉴识课与科搜研一致认为，那个我们搜查多时却始终不见踪迹的、破坏了死者遗体?的凶器，就是含有这种成分的其中一根冰棱。”
“根据报告，我们合理怀疑，凶手在完成了捅刺遗体?的动作?后，随手将作?为凶器的冰棱抛弃在了距离尸体?不远处的地板上。随着时间推移，凶器逐渐被室内暖气所融化，最终与尸体?中流出的血液混杂成一片，自此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64章
福岛警部补只觉得一阵头疼。
信息量过大， 他现在有点CPU过载。
沉默着咀嚼消化鉴识课的报告，过了半晌，福岛警部补将目光对准萩原研二。
“萩原警官， 你让鉴识课比对DNA， 是已经确认了做出破坏死者遗体行为的嫌疑人，就在202号房住着的藤田洸先生、野田澄明先生两人之中，是这样?吗？”
这个等式不难成立。
202下水口检测出人类血液样?本?， 而死者被发现的地方却是在201室，如果血液中提取的DNA能与死者的DNA对上，那么就能证明这血液是毁尸的嫌疑人不慎从201带入202房间的。
这样?一来， 住在202室的藤田和野田，就有着无从辩白的嫌疑。
萩原研二轻轻挑了一下唇角，然而深紫色的眸子却宛如极夜的星空一般深邃冷峻：“是的，并且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破坏了关口尸体的嫌疑人，正是野田澄明先生。”
“等一下！就算你是警察，但也麻烦你不要胡说八道行吗？”野田澄明冷漠平静的面具突然皲裂， 露出其?下惶然的神色，“凡事都要讲证据，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杀、额……破坏了关口的尸体？”
萩原研二眯起眼?睛， 刚要说话，却被一旁的矢目久司打断。
“——那件深蓝色的毛衣，野田先生为什么要用漂白剂浆洗呢？”
此?言一出， 野田澄明瞳孔骤然缩小。
“是为了破坏上面沾染的DNA、从而影响鲁米诺试剂效果，是这样?没错吧？”
“作为京大医学部?的高?材生， 你应该很清楚怎么做才能破坏掉鲁米诺试剂的潜血反应，是吗？”
“那么， 警方在下水口提取到的血液，你不妨猜猜看，是怎么来的呢？”
野田澄明的表情在某个瞬间，突然凝固了。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挪向两个呜咽着抱在一起互相安慰的女孩身上。
矢目久司像是毫无所?觉一般，继续用含着笑的嗓音叙述，明明是极为磁性好听的男声，在此?刻却给了野田澄明一种如坠冰窟的恐惧感。
“我曾在十二点前后听到木质走廊上传来脚步声，那应该就是你下楼装取温泉水、随后泼洒到屋檐上，好让雪水融化结冰时发出的吧？”
“野田先生，你为什么要选择在半夜刺杀关口先生呢？”
野田澄明猛地抿紧唇瓣，双手紧握成拳，肩膀不受控制地开始轻轻颤抖着。
“因?为那杯酒。”
松田阵平接过话，低沉的嗓音带着显而易见的冷意：“那杯加入了氰/化钠的啤酒，原本?应该是你想要毒杀关口贤一所?准备的吧？趁着关口贤一酒意上头、感官迟钝，不能准确分辨出杯子里异常的气味，你把毒下进他的酒里，等待对方喝下后毒发身亡。”
“但你没想到，性格跋扈的关口贤一会在之后突然被激怒，并将一口没动的毒酒泼向你。”
“医学部?出身的你立刻意识到，氰/化钠会通过皮肤接触渗透进人体内，于是你匆匆跑回?旅馆换掉沾满毒酒的浴衣，穿上常服后正好遇见在旅馆一楼等候的我们，于是便给我们带路，返回?了居酒屋。”
矢目久司轻轻弯起眉眼?：“你对关口先生的杀意已决，毒杀不成，你孤注一掷，企图在半夜用冰棱这种无从查起的凶器杀害关口先生。”
“至于动机……”
矢目久司的目光长?久的停留在野田澄明越来越苍白的脸上。
“是因?为学籍的事？”
“还是因?为前女友遭到关口先生的粗暴对待？”
“又?或者……是想要成为一名守护公主的骑士呢？”
一旁安静听着的赤木铃子，抽噎声突然变大了一瞬间。
福岛警部?补顶着一脸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感觉这场推理秀自己完全参与不进去，于是沉思半晌，重?新?给自己找了个定位。
他开始捧哏。
“那些奇怪的物证是什么意思？你所?说的三个原因?究竟指什么？矢目先生，能详细给我们说说你的推理过程吗？” ？那可太长?了。
矢目久司火速闭嘴，看向三人里最能说会道的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冲他无辜地摊了摊手：“别?看我，我也只?知道其?中一部?分环节——小矢目，你不是已经弄明白案件的全部?过程了吗？”
“……”
被背刺了。
矢目久司沉默着抽回?目光，略微组织了一些语言后。
“那么，请容我从头开始讲吧。”
“根据尸检报告我们可以得知，死者关口先生死于喉头水肿引起的窒息。除此?之外，身上还有着异常的红疹，以及11处圆锥形外伤。”
“圆锥外伤很好理解，就像刚才所?说，那是野田先生用被温泉水融化后结冰的积雪形成的冰棱，捅刺已经死去的关口先生的遗体造成的。通常来说，人在生命征象稳定的情况下被刺破大血管，血液应该呈现喷溅状，最高?处甚至可以达到房顶，且滴落的血迹应该呈现放射状痕迹，在201室内，我们找到的血迹无一例外是流柱状，这一点能充分证明，当?关口先生的大血管被野田先生刺破时，人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
“至于喉头水肿，就像野田先生所?说那样?，有很多情况都会造成，但根据现有物证可以发现，除了头孢加酒的组合会造成人喉头水肿、呼吸困难之外，还有一种可能被大家、甚至是一开始的我忽略了。”
“丘疹的出现就正好代表着这种可能性——过敏。”
“花生过敏，同样?会导致人喉头水肿，严重?的甚至也会刺激到呼吸系统，导致人窒息死亡。”
“关口先生对花生有过敏反应，这一点，作为他的女朋友，平岛小姐，我想你应该很清楚才对吧？”
福岛警部?补很快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矢目先生，你是说，是平岛小姐给死者喂服了花生，从而导致其?过敏、最终窒息死亡的吗？”
“嗯。”
“当?今天下午，得知了关口邀请我们在晚上一起喝酒聚会时，曾经与关口先生产生过矛盾——我推测是因?为令慈的事，藤田先生于是决定在晚上的聚会上投毒杀死关口贤一。”
矢目久司看向一直低垂着脑袋、不发一言的藤田洸。
“我曾和松田警官在附近药店里见到过你的身影。那时候，你应该就是在购买头孢药品，并决定用头孢加酒引起窒息这样?痛苦的方式，结束关口先生的生命，没错吧？在买到药品后，你便趁着关口先生不注意，偷偷将他放在贴身背包里的药瓶拿出，用两枚头孢药片置换了里面的维拉帕米药片。”
“但，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同样?与关口先生产生过矛盾的赤木小姐，竟然也做出了类似的决定。”
赤木晴子娇小的身子瑟缩了一下，面上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慌张。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赤木小姐应该是在藤田先生之后，第二次偷走了关口先生的药瓶，用她自己带来的氟班色林药片置换了里面藤田先生放入的头孢药片，试图用这种方式让身强力壮的关口陷入昏迷。”
“因?为关口先生原本?酒品就不好，喝多了倒头就睡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赤木小姐，你原定的计划是等大家将昏迷的关口先生送回?房间后趁夜潜入，补刀杀死关口先生。”
矢目久司薄绿色的眸子又?滑向野田澄明，那样?清新?的颜色却莫名给人一种透不过气来的压抑感。
“在大家聚餐期间，因?为关口一直拿学籍的事情威胁野田先生、并且在过往两年里殴打了野田先生旧情未断的前女友平岛小姐的关系，野田先生，你终于忍受不了，决定在出国前的最后一次聚会上与关口先生做个了断。”
“于是你将剧毒的氰/化钠悄悄投放进了关口先生的酒杯里。”
“谁料一切都如松田所?说那样?，个性跋扈张狂的关口直接把毒酒泼到了你的脸上，这让你被迫终止了犯罪计划、匆匆赶回?旅馆洗漱，并在之后遇到了我们。”
“接下来，在之后的酒桌上，你注意到了女朋友赤木小姐的异样?，并很快猜到了赤木小姐的用意。”
“出于不知道从何而来的骑士精神，野田先生，你决定代替赤木小姐去沾染血腥。”
第65章
“等到大家都回到旅馆休息后， 你在201室门外堵住了前来补刀的赤木小姐。”
“为了不让你们的争执声吵醒其他人，你带着?赤木小姐找到一个空房间，随后你们?两个人针对?这场曲折又荒诞的谋杀发生?了争吵。你不希望她去冒险， 而赤木小姐却有着自己不得不亲自下杀手?的原因。”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那朵风干的红色莲花，应该就是你动了杀机的原因吧？”
“‘父亲之花、坚毅、勇敢、坚定、冷静。绝望，破裂， 不惜一切的爱*，’这是红莲花的花语。”
“你一心想着?为父报仇，因此不愿意假手?他人。”
啪嗒——
啪嗒——
一颗颗晶莹饱满的泪水， 轻轻砸在了众人围坐的方?桌之上。赤木铃子终于忍耐不住，哽咽着?哭出了声。
“而正在赤木小姐和野田先生?各执一词，互不相让的时候，独自在房间里的平岛小姐，也开始了自己的行动。”
“平岛小姐知道关口先生?对?花生?过敏，平时也根本不会碰任何?含有花生?成分的食物。但此刻，在关口先生?的意识已经陷入昏厥状态的情?况下， 想要渡喂对?方?吃下花生?碎，并不是什么无法办到的难事。”
“平岛小姐拆开了自己携带的所有花生?，一颗颗嚼碎， 用亲吻的方?式渡进了关口先生?的口中?。”
“本就昏迷不醒的关口先生?，下意识吞咽了口中?的花生?，于是很快继发了喉头?水肿， 窒息死去了。”
那名温婉柔弱的波波头?少女，在这个时候却面无表情?， 脸上仍然挂着?泪痕，眼里却像是富士山巅那不化的冰层一般漠然。
“确认关口先生?死亡后， 平岛小姐很快回到自己的房间装睡。而就在这之后不久，野田先生?和赤木小姐也不欢而散。”
“既为了学籍的事饱受关口威胁，又因为旧情?难忘的前女友平岛小姐遭到关口殴打而心怀不忿，同?时，怀揣想要守护赤木小姐的心意，结合那杯未果的氰/化钠毒酒，野田先生?最终再一次下定了杀心。”
“你在十二?点前后潜入温泉，偷偷灌了一大壶微烫的温泉水泼洒在屋顶之上。等到一个小时后，融化的雪水重新结冰形成冰棱，你就掰断了其中?一根，抹黑潜入关口先生?的房间，在紧张慌乱之中?连刺11下后，然后就地抛弃凶器，甚至不敢回头?确认关口先生?的状况，便匆匆逃离现场。”
“——以上，就是这起?悲剧的全部始末。”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不大的房间里鸦雀无声。
不知是被这场诡谲而戏剧的谋杀震撼了心神，又或者是为这一出环环相扣、却又不失天马行空的推理感到不可思议，隔了好半天，福岛警部补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矢目先生?，你有什么证据，能够为自己的推理佐证呢？”
的确。
这场推理是矢目久司架构于已有的几样物证之上得出的结论?，整体仅仅只是将物证与死者真实的死亡原因合理结合，却并没有提供任何?能让案情?板上钉钉的有力铁证。
“警方?目前掌握的证据，只能说明这几位嫌疑人的确与本案相关，但这很难成为检方?定罪的铁证。”
那四个人此刻不知道都在想些什么，竟然并没有第一时间跳起?来?附和福岛警部补的话，而是各自垂着?脑袋，一副沉入某种思绪之中?的失神模样。
矢目久司端起?面前的麦茶，小口啜饮润喉，片刻后，弯眸：“想要证据吗？”
他看向野田澄明。
“氰化/钠这种严格管制的化学药品，应该很难弄到手?吧？就算有医学生?这样的背景，野田先生?，你能保证你手?里的那一瓶，是没有被任何?机构登记在案的黑药吗？”
野田澄明垂落在眉眼间的亮橘色碎发颤了颤，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好像坐在那里的只是一座石膏像。
矢目久司的眸光转向赤木铃子：“你应该不会做出在关口先生?药瓶上留下指纹这样粗心的事情?。但，赤木小姐，你恨他吗？”
“——你，是恨着?仍然与前女友纠缠不休的野田先生?的，对?吗？”
“202室下水口那些没被破坏的人血分子，是你从案发现场弄过去，想要借此把杀人罪名钉死在野田先生?身上、并在之后的调查问讯中?引导警方?据此逮捕野田先生?的吧？”
“我在204室垃圾桶里找到的氟班色林药品的纸盒碎片，并不能完整拼出一整个盒子……那么，剩下的那部分碎纸片，去了哪里呢？”
几道情?绪各异的目光，或遮遮掩掩，或正大光明，不约而同?地落向赤木铃子的方?向。
众人瞩目下。
赤木铃子突然颤抖着?嗓音，低低地笑?了起?来?。
她的声音带着?很明显的哭腔，笑?声一开始断断续续的，但很快就越来?越凄厉，越来?越尖锐，到最后，赤木铃子整个人直接趴倒在了桌面上，像是笑?到没了力气，但肩膀仍然在一抽一抽地颤动着?。
她这副突如其来?的狂乱模样属实有些骇人，福岛警部补不得不紧急从外围负责维护现场秩序的警员里抽调了一位女性?警员，近身看管着?对?方?，防止精神状态不太稳定的赤木铃子突然暴走、出手?伤人。
在一片沉默中?，赤木铃子笑?到嗓音微微嘶哑，这才微微偏过头?，从臂弯中?抬起?一对?湿漉漉的大眼睛，眉眼弯弯，娇柔俏皮地看向矢目久司。
“聪明的矢目先生?，你刚才的表现，还真是令人大吃一惊啊～”
“……”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赤木铃子却也不恼，放柔嗓音，像是在哼唱着?什么不具名歌曲一样，恨不得把每一个音节都咬得一唱三?叹，尾音轻飘飘软绵绵的：“好吧，既然你已经推理到了这个程度的话——我认输了哦～矢目先生?，我承认，我的确给那个垃圾下了药，也的确用撕碎的纸盒碎片沾了那家伙肮脏的血，趁着?今天早晨大家起?床之前，丢进了野田房间的下水口里～”
哪怕下一秒就被身后的女警一把扣住肩膀按在了桌上，手?臂也被粗鲁地反剪到身后铐了起?来?，赤木铃子脸上仍然挂着?欢悦灿烂的微笑?。
“无论?是酗酒无度、在刚拿到驾照的那天就撞死了无辜路人、却因为家里有权有势而免遭法律处罚的关口那个混蛋，还是会因为一句戏言就与人大打出手?、跟别人交往后却仍然对?前女友恋恋不忘的野田，都需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呢～”
迎着?男朋友那双骤然瞪大的眼睛，赤木铃子笑?得像个不知人事的稚嫩孩童：“哎呀，怎么这样一副吃惊的表情?呢？阿明，你知道被你打断腿的人，是谁吗？”
“那是跟我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哥哥哦？”
“啊，说起?来?，你们?应该还不知道吧——关口那个混蛋喝醉的时候提到过的，他两年前醉酒撞死的人，就是我的父亲，也是与我相依为命的、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哼着?歌的赤木铃子，最终被那名眼含不忍的女警押走了。
虽然她的行为并没有直接导致关口贤一的死亡，但她对?死者下药的行为却是既定的事实，如果没有那两片氟班色林，之后死者会不会毫无知觉地吞下致命的花生?还是个未知数。并且在这种情?况下，她的行为不能算作犯罪中?止，充其量只是犯罪未遂。
沉默片刻，矢目久司看向一语不发的平岛美纪子。
“要等吗？死者胃内容物的分析报告，应该还有一会儿才能下来?。”
“关口先生?的胃里，应该能检测出你喂给他的花生?，以及你的唾液吧，平岛小姐？”
最后一颗泪珠顺着?少女白皙的面颊滚落，像一粒砸进尘埃的沙砾，安静，落寞，无法激起?丝毫波澜。
过了一会儿，一声轻叹响起?。
“我……会被判刑吗？”
眼眶红肿的美貌少女轻轻抬起?脸，忧伤的目光对?上矢目久司的，冰一般的眸子里掠过一抹祈盼，欲语还休。
“会。”
薄绿眸色的青年语气十分肯定，没有留给她一丝幻想的余地。
并没有得到期待的答案，平岛美纪子脸色恍惚地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冲着?向自己走来?的警员伸出了手?。
临走之前，她最后看了一眼同?样被两名警员按住的野田澄明。
“……如果重来?一次，你还会因为关口的要求而放弃我吗？”
被她注视着?的人猛地抬起?头?，两行泪水止不住往外流淌，嘴唇哆嗦着?，半晌，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眼里仅剩的一抹侥幸在这样的沉默中?消散，被押送离开的平岛美纪子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就像一具逼真精致的人偶娃娃，缄默，且死寂。
最后，房间里除了矢目久司三?人和警方?之外，只剩了左腕上还挂着?一只手?铐的藤田洸。
矢目久司看着?他，他也很坦然地回望过来?。
“还需要我说吗？”
藤田洸微笑?着?摇了摇头?。
“那家药店的监控里，应该有拍到我，他们?的售货记录里，应该也有那盒头?孢的序列号。”
“矢目先生?，”他那双黑亮的。瞳孔里似乎有着?一丝遗憾，一丝请求，佝偻着?脊背，神情?里满是说不出的疲惫，“关口那里，有一只被我抵押给他的玉质平安牌，我就是为了它才会狠心对?关口下杀手?的……作为重要物证，它能够被警方?保留下来?吗？”
矢目久司没有答话，偏头?看向福岛警部补。
藤田洸于是也看了过去，小声哀求：“那是我母亲留下的最后一件遗物，她在不久前因为淋巴癌去世了……在那之前，为了支付母亲高额的手?术费，我曾向关口借了一大笔钱，并将平安牌作为抵押物交给了关口。关口曾不止一次说过，如果我没法在下个月把钱还清，他就会摔碎那枚平安牌。”
“如果把它继续留在关口家，我想它的下场应该不会太好。”
“我没有别的请求了，只希望它能完好无损地留在这世上，这样一来?，我想母亲也会很欣慰的吧……警官先生?，能请你以提取重要物质为由，把它存放到你们?警局的物证陈列室吗？”
一片长久的沉默后，冷峻严厉的警官先生?看向这位面上神情?仍带着?青涩的瘦小青年。
“我向你保证。”
第66章
案件顺利解决之后， 已经是?下午时分了，矢目久司决定不再逗留，很快便开车载着两位警官朋友回了东京。
临告别?时， 萩原警官按住了驾驶座的车门。
“小矢目～”
矢目久司疑惑脸看他。
“新年快要到了哦？”
矢目久司微微一怔。他倒是?记得现在快到十二月底了， 不过却是?没把这件事和新年联系到一起?。
“怎么了吗？”
看着自家幼驯染同款疑惑脸，萩原研二忍不住捂了下脸。片刻后，他放下手?， 微微弯腰，用?那双亮晶晶的深紫色狗狗眼去看矢目久司。
“新年的话，小矢目打算怎么过呢？”
“如?果不介意的话， 不如?来我?和小阵平这边，和我?们一起?跨年吧！”
松田阵平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幼驯染和车内的矢目久司，眉梢微扬。
“小阵平，你也说两句话嘛～”
“可以。”
“……”
萩原研二觉得一分钟前，对小阵平寄予厚望、试图让小阵平对小矢目劝说一二的自己，大概是?脑子?不太清醒吧：）
他只?能尝试自己努力一把。
“因为工作的关系，我?和小阵平今年没办法回家过年。”
“机动队那边每年过年期间都需要人留守值班。去年我?和小阵平已经享受过新年期间的休假福利， 今年就该轮到我?们值班了～”
“因为只?有我?们两个人的话会?比较冷清，所以我?想着，下班后邀请一些?朋友一起?到家里聚一聚， 大家一起?热热闹闹地跨个年～小矢目，你觉得呢？”
“要一起?来吗？”
啊……
如?果从个人来说，望着小伙伴湿漉漉亮晶晶的狗狗眼， 矢目久司是?很想现在立刻就答应下来。
但……
犯罪分子?可不讲究什么过年期间歇业休假啊。
他过年那天有没有空，还?得看组织有没有临时的任务下派给他。
“抱歉萩原， 我?也不确定有没有时间……”
矢目久司有些?为难地看向?小伙伴：“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尽量抽出时间的。”
萩原研二神情难掩失望， 但还?是?体贴地冲对方笑了笑：“好哦～那，如?果小矢目有时间的话，提前给我?打个电话呀，我?好多准备一些?食物。”
矢目久司非常认真地点了点头。
潘诺他们不算，这还?是?矢目久司第一次认真交到感官不错的新朋友，可以的话，他想让这份友情能维持的时间更长一点。
浅灰色的宾利很快消失在马路尽头。
还?留在原地目送对方离开的两位警官，在一阵沉默后，开始了交谈。
“就没什么想要问我?的吗，小阵平？”
食指勾住鼻梁上的墨镜取了下来，松田阵平很随意地将它别?到了领口。
“不管做什么，你都有自己的理?由?吧，萩。”
“我?相信你。”
萩原研二短暂地沉默了片刻。
“还?真是?敏锐啊，小阵平……”萩原研二熟练地搭住了幼驯染的肩头，两人一起?往公寓里面走去，“那件事，我?还?不确定。小阵平，等我?调查清楚之后，我?一定会?全盘告诉你的。”
“我?只?是?……”
“只?是?什么？”
松田阵平永远是?那副不会?为任何事动摇前进决心的样子?，洒脱又随性，肆意且不羁。很多时候，他其实不太能理?解自己同理?心过强、内心敏感多情的幼驯染。
两个人的身影逐渐没入公寓大门，被抛在身后的话语逐渐散入冬日的冷风中。
“我?只?是?觉得，那样的小矢目，实在太过寂寞了啊……”
“哈——？你这家伙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
“……”
呼——
一阵寒风掠过枝头，卷下一地枯黄落叶。
树梢，嶙峋瘦削的枯枝之间，一抹寥寥无几的绿意，正死气沉沉地迎风飘摇。
将落未落。
最难熬的凛冬，似乎还?未曾降临这个人间。
——————
收到冰酒休假回来的消息，潘诺想都没想，翻遍自己身上的口袋，很快就找出一大堆形色各异的炸弹塞进了同居人君度的怀里。
——啊，他的另一位同居人马提尼，前不久才喜提一个月禁闭，目前人还?在禁闭室里反省中。
“这次任务你自己去吧，我?不去了。”
君度微微睁大眼睛，好像见鬼似的地看向?这位不太靠谱的疯批队友。
潘诺却一副你在大惊小怪什么的样子?。
“冰酒回来了，我?要去给他接风。”
“？”
没忍住，君度颠了颠怀里颇具分量的炸弹，礼貌提出自己的疑问：“冰酒，不是?只?去了一天吗？”
这也需要接风吗？
潘诺哼了一声，没理?他，转而满目欢喜地摸出手?机，光速变脸，手?指快速弹动着开始编辑简讯。
过了一会?儿。
在君度“……”的注视下，他的好队友高高兴兴地钻进自己的房间，噼里啪啦一顿折腾后，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精神抖擞地走了出来。
看着对方一副现在就要出门的样子?，君度想方设法往身上各个地方塞队友倾情提供的炸弹的手?顿住了：“你要去哪儿，潘诺？给冰酒接风的话，现在好像还?不是?饭点吧？”
神采奕奕的黑发男人毫无停顿地快步经过他，行走间带起?一阵冷冽馥郁的植物香气。
他居然还?洒了香水……
站在门边换鞋子?的功夫，君度的问话终于得到了回应。
“给冰酒接风，当然要准备伴手?礼物啊。”
潘诺一脸理?所当然。
临出门前，留着一头参差不齐的小马尾的男人，从西服内袋里摸出一张照片，轻轻凑到唇边亲吻了一下，然后刺啦一声撕碎，随手?丢进了门边的垃圾桶里。
他完全没有要理?会?君度的意思，“砰”的一声关上门。
门内，君度感觉自己快要绷不住脸上沉稳的表情了。
这到底是?什么病娇狂犬行为？！
救命……
就是?说，能一直稳稳辖制住这种疯狂的家伙，冰酒还?真厉害啊……
潘诺说的是?实话，他提前出门的确是?来给冰酒挑选礼物的。
他和冰酒之间的关系，说来有些?复杂。
他忠诚于他，信赖于他，但有机会?的话，他也并不介意亲手?杀死他。
——想要当恶犬的主人，就要做好被恶犬反噬的觉悟，不是?吗？
虽然就目前来说，冰酒依然是?那样的强大，让心怀不轨的恶犬没有丝毫噬主的余地。
冰酒。
那是?个谜一样的男人。
潘诺作为跟对方了最久的代号成员，自诩是?整个组织里最了解冰酒的人，没有之一。
但很多时候，他也并不知道冰酒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就比如?，那个时候，还?没得到代号的冰酒，明明已经逃离了那群废物AISE包围圈，却为什么要折返回来，带着一身伤跳进亚德里亚险恶的洋流中，把一时大意不慎翻车的自己从水里捞起?来，然后驱车狂飙数百里，拿着那把湿淋淋的格/洛克顶在早已经睡下的医疗组干部头上，一字一顿地让对方救他。
明明就在不久前，他还?满怀恶意地在断后行动里炸伤了对方。
明明搭档的两个多月里，他从来没有好好跟对方说过一句话。
“想救就救了，我?做事从来都不需任何要理?由?”……在他的诘问下，对方当时是?这么说的。
真的很难理?解啊，明明是?犯罪组织的一员，却有着一双柔软鲜活得不像话的眼睛，就好像初春时节被微风吹皱的一潭碧湖，只?要轻轻触碰，就能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在那次任务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没有再见过冰酒了。
等再见时已经是?两年后，对方已经获得了代号“冰酒”，并且很快崭露头角，成为了行动组干部之一。
在听闻对方有意招揽部下成立自己的行动组后，潘诺遵从自己不断鼓噪的心声，迅速向?上面提交了一份申请。
申请很快通过了。
然而就在他满心期待、怀揣重逢的喜悦抵达指定地点时，迎来的却是?冰冷的刀锋。
“你迟到了。”
颈间被刀锋割破的伤口里，血液缓缓涌出，蜿蜒着爬满整个脖颈，疼痛之余，带起?一丝异样的痒意。迎上对面那双在黑暗里宛如?狩猎中的野兽般危险冷酷的薄绿色眼眸，有那么一瞬间，潘诺感觉自己似乎又回到了意大利那片冰冷汹涌的海水之中。
“自我?介绍一下吧，自己的代号，以及特长。”
在旁边另外两个陌生成员的注视下，潘诺抹了一把颈间温热的血液，唇角缓缓上扬，露出一个热烈且极度兴奋的微笑。
“我?是?潘诺，特长么……爆破君士坦丁凯旋门，这算吗？”
第67章
道旁， 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福特车里。
修长矫健的身躯被一套得体的深灰色条纹西装包裹，内搭一件的红棕色衬衫，整体看起来严肃且庄重?。但， 与?此不同的是?， 男人颈间的领带却大胆地选择了与?整体配色截然相反的颜色——米白的底色配上红棕、藏蓝交织的斜条纹，画龙点睛的一笔直接打破了笔挺西装给人带来的距离感，使得整个人的气质给人一种亲切又热烈的感觉。在这个基础上， 男人还?精心挑选了一枚镶嵌着深黑色钻石的亮银色领带夹，完美呼应了外套和自身眼眸的颜色。
除此之外，宽敞的车内， 弥漫着一股略显辛辣却并不刺鼻的植物香气，冷冽复杂的香气极有侵略性，几乎在矢目久司拉开车门坐上副驾的下一秒，就猛烈袭击了他的嗅觉神经。
矢目久司：“……”
他眼神有些微妙地瞥了一眼自家部?下，感觉幻视了一只?正?在开屏的雄性孔雀。
主驾位置上，潘诺宛如毫无?所觉，脸上露出个毫无?攻击性的矜持笑容， 漆黑的眸子亮晶晶地注视着矢目久司，眼里闪烁着期待的微光。
矢目久司略微沉吟：“……很帅气。”
“！”
潘诺的眼里光芒更甚，周身似乎都开始飘起了小花花。
勉强保持住表情的平稳， 潘诺抿了抿过分上扬的唇角，拉开暗格，从里面摸出一个扎着亮银丝带的深紫色礼物盒， 双手捧着递给了副驾坐着的人。
矢目久司接过，搁在掌心颠了颠。
有点沉。
“不打开看看吗？”潘诺维持着矜持的微笑， 黑眸一眨不眨地紧盯着矢目久司。
“怎么想突然?起来送我礼物了？”矢目久司随口问道，依言扯开了丝带， 手上动作轻缓地拆开深紫色的礼物盒。
潘诺眼里的笑意加深，嘴角微弯：“因为?每一次与?你相见，都是?我夜不能寐、期待多时的重?逢啊。”
宛如深情告白般的陈词并不能令矢目久司失态，事实上，矢目久司也早已习惯了部?下每每见面必来一次的糖衣炮弹。
他的注意力集中在手里的礼物盒中。
在他的视线里，一枚综合了钢爪、指虎两家特点的金属造物，静静陈列中礼物盒正?中。
……旁边还?花里胡哨地撒了一些拉菲草和彩带纸。
矢目久司伸手将它拿了起来。
银白色的金属物入手颇沉，光洁坚硬的表面似乎能支撑主人击碎面前的一切阻碍。它抛弃了指虎掌心支撑拳心的金属结构，取而代之的是?从四?枚钢圈外侧延伸而出的金属指套。矢目久司试了试，指套尺寸正?好，在严丝合缝包裹住他的手指的同时，连接处的镂空结构也刚好能支持他的指节自由活动。指套尖端锐利的爪状物不算很长，充其量也就是?一厘米多一点的延长甲样式，却异常锋利，在略暗的车内反射出危险的寒芒。
“喜欢吗？这份礼物。”
矢目久司没说话，反而慢条斯理地取下指虎，姿态有些散漫，右手手掌却在转瞬之间贴上了身侧潘诺裸露出的脖颈位置。
“停掉它。”
他语气淡淡的，薄绿色的眸子不含什么情绪地凝视着身侧的人。
明明身量相仿，但莫名?的，那双在暗处折射出暗绿色光泽的眼睛，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潘诺尝试着拧了拧脖颈。
“唔！”
一声痛哼。
车内，馥郁的植物香气中，缓缓混入了一种危险的铁锈气。
矢目久司的手指并没有收紧，只?是?虚虚贴在潘诺的脖颈处的表层皮肤上。略微冰冷的触感在他指缝间弥漫，传导到?了潘诺的中枢神经，令他不自觉微微颤抖起来。
只?是?，单看潘诺的表情，竟有些说不清，那样的颤抖究竟来源于恐惧，亦或是?抑制不住的兴奋狂热。
“啊，你发现?了啊……”
黏腻温热的液体在指缝间蔓延，带来一阵阵令人不快的恶心触感。
“停掉它。”
矢目久司又重?复了一遍。
这一次，语气含着笑意，却令得潘诺的颤抖更加剧烈。
潘诺温顺地垂下眼睛，伸手在口袋里摸了摸，很快掏出了一支香烟粗细、造型精致小巧的控制器。
滴——
一声长长的低鸣后?，潘诺自觉把控制器上交给身侧的人，低头乖乖认错：“对不起，冰酒。”
——下次还?敢。
矢目久司眼角微弯：“没关系。”
——小狗有什么错呢？小狗只?是?想跟主人开个玩笑罢了。
虽然?这个玩笑略显致命。
收回手掌，几乎眨眼之间，指缝间那些冰冷的金属锐器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一只?被殷红沾染的，苍白的手掌。矢目久司的目光在潘诺身上逡巡着，片刻后?像是?放弃了一般，将手上的血随意蹭到?了礼物盒上，然?后?一甩手，将盒子连同底层的小玩具一起抛进了潘诺怀里。
“物归原主。”
他那特别的嗓音里含着笑，玩笑般道。
潘诺没被衬衫遮掩住的颈子上，留下了一个血掌印，温热的血液顺着四?道纤细的伤口缓缓向下蜿蜒。
小心翼翼地抹掉快要沾到?衣领上的血，潘诺熟门熟路地从暗格里摸了个小巧的医疗箱出来，先是?递了一块没开封的酒精棉给矢目久司，然?后?开始快速处理起自己颈部?的伤口。
——虽然?这点伤势就连轻伤都算不上，但等?下他还?要跟冰酒一起去西图澜娅餐厅用餐，忠犬如果不能保持完美的仪态，可是?会失去主人的宠爱的。
简单消毒后?，潘诺摸出一卷绷带，熟练地给伤口包扎。
造型优雅贵气的俊美男人，颈间缠着条丑了吧唧的绷带，怎么看怎么别扭。
矢目久司清理好手上的血迹之后?，略微犹豫，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解开了颈间那条色彩柔和的浅棕色围巾，丢给潘诺。
迎着潘诺疑惑的目光，矢目久司笑了一声：“戴上吧，赏你的。”
“！！”
如果潘诺身后?有尾巴，现?在大概率已经摇出残影了。
喜滋滋地捧起围巾，像是?捧着什么易碎物品一样，潘诺动作粗暴的扯掉原本?佩戴着的那条价值不菲的领带，随手便将它丢进了暗格里。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将这条还?残留着主人体温的浅棕色围巾，动作轻柔地搭在了自己颈间。
有了围巾的遮挡，那圈丑陋的绷带总算消弭于无?形了。
矢目久司很满意。
潘诺比看上去比他更满意。
“冰酒，我——”潘诺猛地抬起头，笑嘻嘻地看向矢目久司，但在目光接触到?对方颈间那条裸/露出的金属风的choker时，却像是?被掐住脖颈的鸭子一般，未尽的话语戛然?而止。
他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眼里还?带着微不可查的愧疚。
“抱歉，冰酒，我暂时还?没……”
矢目久司眉眼弯弯，抬手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
潘诺抿了抿唇，收声了。
“不是?说要给我接风吗，潘诺？开车吧，我饿了。”
漆黑的福特缓缓启动，平稳地行驶在车来车往的马路上。
片刻后?。
“……下去，换我来开。”
“！！抱歉冰酒！我只?是?——”
“下车。”
“好的……”QAQ
第68章
潘诺选择的西图澜娅餐厅就在米花五丁目。因为知道冰酒喜欢鱼料理， 所以他特意?选了一家评价不错的寿司店。
角落里，两?人都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讲究，因此矢目久司一手捏着鲣鱼寿司递到?嘴边， 一边随意地挑了个话题。
“听说白兰地打了借调申请？”
“嗯， ”潘诺点了下头?，替矢目久司倒了一杯青梅酒，将杯子轻轻推到?对方顺手的位置， “前?段时间的一笔生意?没做成，对方有点不太守规矩，所以白兰地决定给对方一个教训。你知道的， 白兰地手底下的人不太擅长这个，所以才打了报告借调我和君度。”
由于并不是在隔音良好的雅间内交谈，因此他们?在说到?一些事情时，用语都较为隐晦。
矢目久司点了点头?，抿了口梅子酒后，例行关怀自家部下：“什么时候结束的？过程还顺利吗？”
“……”
矢目久司微微偏头?，探究的目光望向?身侧的潘诺：“怎么这个表情？”
潘诺犹豫了一下， 最后一闭眼：“还没开?始。”
“……没开?始你心虚什么？”
矢目久司还以为部下把任务搞砸了，甚至已经做好准备迎接白兰地的质问了。
潘诺垂下头?，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自己?的酱油碟， 嘴里小?小?声道：“我没去……”
不等上司继续问，他紧接着道：“白兰地其实只想借调君度的，我只是个搭头?。”
无?语之余， 矢目久司拿过毛巾擦了擦手，掏出手机开?始查看自己?的邮箱。
然?后， 他微笑着看向?自家仿佛拆家过后不敢直视主人的大狗一样的黑发部下，语调低柔：“借调申请上说， 时间就在明天晚上，地点在美利坚。”
“也就是说现在，潘诺，你应该出现在飞机上，而不是这里。”
潘诺垂头?不敢吱声。
正好这时，厨师将刚捏好的寿司端了过来?，于是他稍松了一口气，讨好似的将餐碟推向?矢目久司，眨巴着一双黑亮的杏仁眼，可怜巴巴地望向?矢目久司。
矢目久司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随即打消了立刻马上把人打包送上飞机的念头?。
——鸽都鸽了，鸽的又不是自己?家的任务，白兰地估计已经在跳脚了，那?还把潘诺送过去干嘛？
挨顿骂？然?后被对方上报组织，送去审讯室蹲几天？
算了吧，自己?养的狗勾还得是自己?心疼。
想着，矢目久司飞快给白兰地发过去一封邮件。
[潘诺在我这，我找他有事。人手不够你就去美利坚分部找贝尔摩德要。——冰酒]
不过……
只想要君度？
听这意?思……白兰地跟君度，以前?认识吗？
沉思片刻，矢目久司倒是想起来?了，当年去训练营捡人的时候，好像的确听训练营的教官说过另一个代?号成员刚走不久这件事。现在看来?，那?位代?号成员可不就是白兰地吗？
[任务内容是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手机突然?振动，潘诺一愣，抬眼看了下矢目久司的神情，赶忙擦了擦手，跟着摸出手机。
过了一会儿。
[据说是白兰地跟美利坚某医药公司订购的一批生物药品被对方单方面毁约，对方收了钱但并没有交出货物，并在那?之后通知了FBI抓捕白兰地的小?组。白兰地负伤，手下行动组成员好像也死了一个，他气不过，就从其他几个行动组借调了数位精英成员，准备跟对方死磕到?底。]
……？
死磕到?底？
矢目久司不理解，矢目久司大为震感。
——组织的核心理念不是隐姓埋名?、低调行事吗？怎么就他白兰地这种离谱的行动理由，上面也给批啊？
BOSS到?底在想什么啊？？
矢目久司感觉自己?现在的意?外程度，丝毫不亚于看到?潘诺直播爆破警视厅大楼、琴酒开?武直扫射东京塔。
潘诺显然?也觉得整件事非常不合理，他很快又打字。
[美利坚分部那?边似乎也有不少大动作，很多美洲本土的任务都移交给其他分部完成了。这段时间反舌鸟接到?了不少美洲那?边的情报搜查任务，马提尼似乎也被分配了任务，但是他借口自己?被你关了禁闭，拒绝了。]
先?是君度潘诺，之后是反舌鸟和马提尼……
是冲着自己?来?的？
矢目久司眸中神色微沉。
自己?只是出门度了个假的功夫，没想到?组织里就发生了如此多的变故。
而最令矢目久司感到?在意?的是，这件事从始至终，他都没得到?过丝毫风声。现在想想，以琴酒的性格来?看，根本不可能在他度假的时候发来?那?样的消息。
显而易见。
对方在试探自己?。
但，他到?底有什么值得琴酒如此提防的？
喉结滚动，敏感的皮肤无?意?识接触到?冰冷的金属，应激般迅速起了一大片的鸡皮疙瘩。
矢目久司微微一怔。
“冰酒？”身边，略有些沙哑的男声轻轻呼唤，“已经放了半天了，再不吃的话，口感就不好了哦？”
回神，却见潘诺已经收好了手机，此时正一手捏着一块金枪鱼寿司蘸酱油，一边压低声音提醒他。
“嗯。”
经此一事，两?人之间再无?他话。有些失礼地沉默着吃完了这一餐寿司，随后矢目久司拒绝了潘诺送他回家的请求，随手招了一辆计程车，报出的地址却是一处高档住宅区。
潘诺站在冬夜的冷风里，目送着那?双宛如春湖般、不笑的时候显莫名?忧郁的薄绿离开?自己?视野，片刻后，这才慢吞吞地拖着脚步上了自己?的座驾。围巾仍然?被好好系在他的颈间，上车后，潘诺没忍住，把脸埋进围巾里，动作轻柔地蹭了蹭质地柔软的面料。
半晌。
低沉嘶哑的声音在车内缓缓回荡。
“你变了很多啊……”
计程车按照矢目久司的指示，停在了附近一处公园大门前?。
支付过车费，矢目久司不太适应地摸了摸空荡荡的脖颈，触手生寒。
后知后觉地，他竖起了大衣的领子，稍微抵挡住一部分寒风，然?后快步走向?了公寓大门。
还是那?位眼熟的安保人员迎了上来?。
“千野先?生，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啊？”
矢目久司笑了笑，薄绿的眸子里闪烁着愉快的情绪：“嗯，稍微有些想月食了，所以过来?看看。您忙您的，不用管我。”
安保人员殷勤地引着矢目久司来?到?电梯间，又替对方按好电梯，这才重新?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叮——
“15楼到?了。”
声色甜美的机械音毫无?感情地报送着楼层信息。
矢目久司摸着黑，轻车熟路地打开?了大门。
热气腾腾的躯体一下子贴到?了矢目久司的大腿边，不断转动身躯轻轻磨蹭着他，很快便驱散了矢目久司从外面带上来?的寒气。
咔嗒——
灯光大亮。
黑白棕三色掺杂的大型犬温顺地环绕着矢目久司，不扑人，不吠叫，只是用那?双温润明亮的深黑色狗狗眼凝望着主人，大尾巴一下又一下摇晃着，用行动诉说着对主人的想念。
“晚上好，月食。”
矢目久司收好钥匙，弯下腰，轻笑着冲大狗张开?手。
像是得到?了解禁令，月食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毫不犹豫地人立而起，一头?扎进了主人的怀抱。
一百多斤的狗子热情的头?锤还是很有分量的。虽然?月食已经非常克制自己?的力量了，但体重基数摆在那?，矢目久司不得不往后退了一步，才险险稳住自己?的身形。
月食呜咽一声，蹭了蹭矢目久司的脸后，依依不舍地退出了主人的怀抱，重新?蹲坐在地，低眉垂目，一副犯了错误等待主人惩罚的可怜模样。
矢目久司好笑地拍了拍对方的大脑袋：“行了，不是你的错。”
毛茸茸的大脑阔手感很好，光滑柔软的毛发像是上好的丝织品，矢目久司没忍住，蹲下来?给了自家小?狗、嗯……大狗，一个窒息的拥抱，然?后把头?埋进月食的毛毛里，恶狠狠地暴风吸入一大口。
然?后，矢目久司像是被针扎到?一样猛地从地上弹起，光速撒开?了月食，在对方兴高采烈的表情里，平静微笑。
“月食，你该洗澡了。”
第69章
再乖的?小狗， 洗澡的时候也是皮的。
尤其是当这只?狗狗的?体型远远超过“小狗”范畴的时候。
矢目久司捋了一把完全被水打湿的额发，又拧了拧身上能攥出水来的?衬衣，垂头盯着浑身湿漉漉蹲在自己腿边、眨巴着圆圆的?小狗眼睛， 对着自己露出小狗微笑的?月食。
矢目久司：“……”算了。
小狗有什么错呢？小狗只?是想甩个?水罢了。
勒令月食蹲在原地?等候， 矢目久司去?隔壁房间翻出吹风机，返回浴室时就?看?到原本就?到处是水的?浴室看?上去?更湿更乱了。而原地?，超大只?的?伯恩山犬抖了抖支楞巴翘的?毛毛， 无辜回望。
矢目久司：“……”
他一把按住狗子?的?后颈皮，打开了最高档的?热风，用手掌试了试温度后， 便揪着伯恩山的?毛毛开始一层一层地?吹干。
一个?小时后。
矢目久司松开翻新成功的?狗子?，坐在浴室的?小板凳上陷入沉思。
——下?一次，一定买个?大号宠物烘干箱。
否则每次给月食洗澡都要吹这么一遭毛毛的?话?，很容易影响他们主宠之?间的?感情……
嗯。
决定了，等下?回家就?下?单。
再次暴风吸入了一口已?经?变得?香喷喷的?狗勾，矢目久司拍拍月食的?大脑袋瓜：“去?玩吧，我也要洗个?澡。”
月食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浴室。
半个?小时后， 顺利给自己也翻新成功的?矢目久司拉开浴室门，享受了一下?自家爱犬的?贴贴之?后，便带着月食上了三楼。
仍旧是空旷的?楼层。
不同的?是， 先前还能勉强抱膝蜷缩在墙角的?青年，此刻已?经?失魂落魄地?仰靠在了楼层角落里，无神?的?蔚蓝色杏眼直勾勾凝望着天花板，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川。”
没什么反应。
“最近怎么样？你?看?上去?似乎不怎么好。”
仍然一片安静。
矢目久司的?心里，忽然就?有些?说不上来的?失望。
沉默了两分钟， 他直起腰，一言不发地?走向了楼梯的?方向。
“你?……”
嘶哑到几近干裂的?嗓音自身后响起。
“……不打算问点什么吗？”
矢目久司收住脚步， 转过身。
瘫软在地?板上的?青年，这会儿勉强地?直起身子?，面色僵滞地?望向他。
不知道他这段时间都思考了些?什么，但看?起来，他的?精神?状态似乎急转直下?，连带着那双漂亮的?蔚蓝色的?眸子?，也几乎浑浊得?映不出任何影像了。
矢目久司摇了摇头。
“看?到你?的?状态，我就?已?经?没什么好问的?了。”
青年木讷的?眼神?微微轮动了一下?。
“哈……还真不习惯这样的?你?啊，冰酒。”
间隔这么远说话?略有些?费劲，矢目久司索性往前走了两步，蹲在了青年的?面前，惯常含着笑的?眼神?在此刻带了些?惋惜。
“你?知道我最欣赏你?什么吗？”
青年干裂起皮的?嘴唇动了动，有些?费力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愿闻其详。”
“你?的?伪装潜入能力，还有……”
矢目久司伸出手，撩开青年凌乱的?额发，露出下?面白皙的?肌肤和那双混浊蒙昧的?蔚蓝色眼睛。
“……还有、什么？”
“还有？”拇指指腹怜惜地?落在了那双曾经?漂亮得?像是蓝宝石一样的?蔚蓝色眼珠下?方，。矢目久司力道轻柔地?摩挲着，“——还有，这一身打不断的?硬骨头。”
青年呆呆地?眨了下?眼睛，发现没法驱赶走不断骚扰自己的?手指之?后，费劲地?抬起手，推了矢目久司的?手掌一把。
顺势收回手指，矢目久司弯了弯眉眼：“我一直很好奇，琴酒都拿不下?来的?硬骨头，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但是——”
“但是啊，白川。”
“露出这样一脸信仰崩塌模样的?你?，跟那些?在审讯室里崩溃的?人，似乎没有任何区别呢。”
“你?被击倒了。”
矢目久司躲过对方的?推拒，指尖再一次落在了青年薄薄的?、不断颤动着的?眼皮上：“从你?的?眼睛里，我看?得?出来，在这一段时间里，有一个?你?，被那张照片、那个?消息杀死了。”
“如果是现在的?你?，已?经?不值得?我付出那么大的?心力了。”
青年的?眼睫，忽然颤了颤。
矢目久司倏忽毫无征兆地?松开了手，站直了身体，垂眸注视着靠坐在墙角处的?青年，声音分明含着笑，语气却淡淡的?，不辨喜怒：“我不会做出把你?送回审讯室那么没品的?事。”
“六个?小时后，我会通知琴酒你?叛逃的?消息。”
“在这六个?小时里，你?能逃到哪里、之?后又是什么样的?境遇，就?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了。”
“好自为之?吧，白川，这就?当是你?我相识一场，我送你?的?迟来的?见面礼。”
话?音落地?，矢目久司抬脚，便要带着月食离开。
“……冰酒。”
月食雀跃地?摇晃着尾巴，环绕在矢目久司身边，眯着一双小狗眼，笑眯眯地?凝望着自家主人。
“我答应你?了。”
“……”
看?着矢目久司困惑回头的?模样，青年动了动干裂的?嘴角，似乎想扯出个?笑，但最终失败了。
“冰酒……”青年嗫嚅着，几乎要费尽全力才能保持声音平稳、音量适中，“我答应你?。”
“让我跟着你?吧。”
“我不想继续做BND的?狗了，请让我做你?的?狗。”
月食还在绕着矢目久司撒着娇，明明是一只?人立起来差不多有大半个?人那么高的?大型犬，却爱娇得?总喜欢黏着主人舔舔蹭蹭。
一个?不察，怔愣中的?矢目久司被月食绊了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月食立刻像是被人踩中了尾巴一样，颈毛訾张，慌慌忙忙就?想绕到另一边撑住主人的?身体。
然后。
被推开了……
月食委屈jpg.
矢目久司快步走到墙角前，微微弯腰，将目光对上仰着头的?白川的?。
“你?确定吗？”他认真地?询问，惯常挂在脸上的?微笑在此刻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白川像是在笑着，蔚蓝色的?眸子?里却蓦然滚出了两滴浊泪。
“主人。”
他这样说着，直起腰，学着月食的?模样，努力将头靠向矢目久司的?腰侧，似乎想要蹭一蹭。
矢目久司连忙躲开了。
“白川，你?不用——”
“给我起个?名字吧……”
有着一双深海般沉淀混沌的?蔚蓝眸子?的?青年，目光专注地?凝视着面前的?人影，颓废俊朗的?面容上须臾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微笑，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完成了一场与过去?的?道别一般。
他嘴角噙着笑，这样说。
“白川已?经?死了。我是您的?追随者。请您为我赐名吧。”
一阵无言。
矢目久司替他向后捋了一把额前的?碎发。柔软的?黑色发丝磨蹭着掌心，带来一阵阵酥麻瘙痒的?触感。
“黑方。”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黑方。”
第70章
【月光很亮。
在?拉斯维加斯， 每一个没有被乌云遮蔽皎月的夜晚，似乎总是那么亮。
且冷。
尤妮丝很少能体验到温暖的感觉。
一直到那双粗糙且坚硬的手，握上她的手?腕。
明明是和自己无二的微凉体温， 明明是比夜空更加沁凉的、好像夜晚遥远的海平面一般蓝黑色眼珠， 却让她恍惚间仿佛触碰到了拉斯维加斯热情的太阳。
“你一个人？”
青年音色很冷，带了些鼻音，这让他多了一分可爱。
“嗯。足够了， 不是吗？”
青年像是一下子哽住，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才意识到自己仍握住少女手?腕， 立刻宛如被烤盘烫到了一样，猛地松开手?后退。
尤妮丝浅粉色的瞳孔映着他的一举一动。
青年撇过头，似乎很不自在?，嗓音哑的很低。
“……马上要开战了，这里不安全……要看夜景的话?，你最?好去查尔斯顿。”
尤妮丝指尖轻动，身后那条显露出锯齿状边缘的血色丝带立刻缩了回去， 重新扮作洋裙上一朵盛开的血蔷薇。
“啊……”尤妮丝歪着头，精致小脸上巧笑?嫣然，“所?以呢？”
“请尽快离开这里。”
这句话?被青年说的异常坚决， 似乎并不是请求，而是命令。
月光俯视下的夜，宁静安和。
天台上的风总是很大， 吹得尤妮丝宽大的裙摆猎猎作响、披散在?香肩之后的长?卷发随风飘荡，也拂开了遮住青年眉眼的、有些过长?的铂金色碎发， 露出一张轮廓深邃、眉目俊朗的帅气面孔。两人身侧，两道被远处霓虹拉的很长?很长?的黑影交错在?一处， 共同投下一片更深更沉的阴影。
一袭暗红色裙装的少女转过身凝望着下方?的人，脚尖微踮，自高台一跃而下，裙裾飞扬间，就像一只即将被狂风撕碎的美丽的凤尾蝶。
青年面色狂变，飞快收起握在?手?中的银色短剑，下一瞬间人就出现在?高台边缘，臂弯一沉，便抓住了那只翩跹的蝴蝶。
“请不要这么做！小姐！这很危险！”
“——那么，你来这里，是要做什么呢？”浅粉色的美丽杏眼轻眨，裙摆飘动的轨迹却与风相悖。
有什么在?暗处悄然滋长?。
一阵沉默后，青年垂下眼帘。
“这里将成?为战场。总之，快点离开吧。”
话?音未落，一身黑色劲装的青年便登上少女先前坠落的高台，膝盖微曲，下一秒，便如同一只张开双翼的黑鹰，一头扑进了高楼之下的无尽夜色之中。
尤妮丝浅粉色的瞳孔微微收缩。略微沉思之后，她突然抬起手?。
纤细的手?臂之上，一只暗红色的小蝙蝠悄然浮现。
少女声音空灵宛如幽谷鹿鸣：“告诉冈格罗的蠢货们，今夜猎杀休止。”
“嗯？就说，我要去查尔斯特赏夜景。”
——第二回完】
网安部门的负责人有些迟钝地推了推鼻梁上比啤酒瓶更厚重的镜片，眼下浓重的黑眼圈给人一种怨气深重、死?不瞑目的吊诡错觉。
“木村……”
声音也虚的厉害。
“怎么了，前田——”
同样虚浮短促的音调拖长?声音回答。
“还有咖啡吗？给我来一杯……”
笃——
无神?的眼睛凝视着放下咖啡走人的同事，前田感觉自己好像幻视了一只走路脚不点地的阿飘。
灌了自己一口咖啡，前田勉强振作起精神?，艰难地爬回自己工位上，摸出手?机，编辑了一条邮件发送给自己在?公?安部的上司。
[to 风间长?官：
已?审查过最?新章节，并未出现任何?违规内容……风间长?官，这真?的是一部疑似工/口漫的违规作品吗？——网安部·前田]
估计一向爱岗敬业、恪尽职守的风间长?官现在?也还在?加班中，此条邮件刚发送过去不久，前缀很快就变成?了已?读。
过了一会儿。
[to网安部·前田
继续监视，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立刻向我报告。——风间长?官]
前田张了张嘴，感觉从嘴里吐出的不是含着咖啡/因的氤氲热气，而是自己的魂。
挂在?网安部办公?室墙上的挂钟很快响了起来。
十二点到了。
现在?正是进入深睡眠、修复身体损伤最?好的时间段。
但。
前田回头看了看人头攒动的办公?室，默默将下班的企划一拖再拖，忍痛灌下杯子里剩下的一小半咖啡后，重新抖擞精神?，投入到永无止境的工作中去。
＃没关系，只是工作而已?，又不会死?＃
＃只要卷不死?，就往死?里卷＃
＃听?说在?警视厅里不好好工作的警察，是要被送去犯罪组织卧底的＃
＃春山太太，欠我的（睡眠），你用什么还？＃
————————
安室透正在?情报组固定的据点，一处鸡尾酒酒吧里——
不，当然不是打工。
他的打工瘾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这个程度。
他是被自己在?情报组的顶头上司叫过来的。
一袭西装马甲、好像下一秒就要出席什么高档晚宴的波本，此刻正百无聊赖地靠坐在?吧台，一手?撑着下巴，一手?轻搭在?吧台桌面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叩着桌子。
吧台内。
银发异色瞳的高冷美人正冷着脸用力摇晃着手?里的雪克壶，酒液碰撞杯壁，发出漱漱的悦耳声响。她的动作娴熟流利，就是眼神?略显冷淡凶恶，时不时瞥向吧台前男人的目光，好像并不介意把男人的脑垂体挖出来、一起塞进雪克壶里充分摇晃均匀一样。
很快，调酒师小姐便从吧台后方?取出一只晶莹剔透的高脚杯，加入冰块搅拌，随后拧开雪克壶。壶身倾斜时，不透光的莓红色液体便伴着丰富的雪白泡沫缓缓滑入杯中，带起一串馥郁的酒香气。
调酒师小姐随意丢了一块柠檬条进去，便极不客气地将酒推到了吧台边缘。要不是顾及着身份不好将酒液撒出，她大概很希望直接将酒泼到吧台边坐着的、那个脸上挂着某种令人作呕的神?秘主义微笑?的金发深肤男人脸上。
“波本，你的酒。”
银发美人声音冷冷的，整个人身边弥漫着与琴酒相仿的寒气，仿佛可以承担为这间酒吧制冰的重任。
安室透轻轻晃了晃酒杯，凑到唇边轻抿了一口，表情有些遗憾：“早知道你这么熟练，我就应该点个更复杂的酒才对啊。”
“你说是吧？库拉索。”
库拉索并不买账，眉宇下沉，眼里带出一抹厉色：“波本，朗姆大人问你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哦？”安室透换了一只手?支着下巴，左手?轻轻摇晃着杯子里莓红色的的瑰丽酒液，“你是说——关于我的直系上司这件事？”
咔嗒——
“选好了没有？”库拉索直接摸出了自己那只小巧的女士配/枪，拉开保险对准了波本的眉心?，“不要告诉我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你还没想好。”
“朗姆大人很看好你，波本。不要让朗姆大人失望。”
第71章
安室透状似浑不在意， 仍在惬意地品着酒，那双紫灰色的下垂眼在灯光暧昧的酒吧里眯缝起?来，叫人看不真切他的神情。
身前， 库拉索仍然拿枪指着他， 但?他?知?道，她?不会开枪。
无声的对峙。
三分钟后。
一声冷嗤，库拉索表情不善地收起?了枪， 一甩手扔了一堆资料在吧台桌面上。
这一举动，令得酒吧里其他?几个身形瘦弱的黑衣人都悄悄松了口气。
安室透回敬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完美?微笑?，挪开酒杯， 很快就将注意力转移到手边那叠资料上。
然?而，这一看，他?心里止不住开始泛上些抓心挠肝的痒意，随之而来的，上仿佛被某只藏在暗处的顶尖猎手盯上的毛骨悚然?感。
看库拉索那样随意的姿态，似乎折叠资料就是个跟什么企业宣传文案一样鸡肋的东西，但?直到翻开它， 安室透在恍觉手里资料之重不输千斤。
——那是，一叠组织里叫的上号的干部成员的名单。名单上的内容之广，甚至涵盖了组织里占比人数最多的行动组和情报组两方派系。
——只要?把?这份名单交给公安， 他?的卧底工作就可以算完成了一大半。
安室透心念电转，面?上不动声色地玩笑?道：“这是做什么？给我看看干部们优秀的生平简历？库拉索，没记错的话， 应该是我作为部下，像是什么廉价清仓品一般， 被/干部们随意挑选才对吧？”
库拉索转身清洗着刚用完的雪克壶，一边忙着手上的工作， 一边冷声道：“别想太多了，波本，就凭你的资历还接触不到组织里的其他?大人物。”
“——只是让你简单了解一下日本总部的情况。毕竟之后，你就要?作为日本总部的常驻人员留守东京了。”
安室透沉下心，仔细翻看、记忆着手里的资料。
除了他?已经接触过的琴酒、冰酒之外?，作为本部常驻干部，情报组中还有掌管对外?情报、一向以作风神秘著称的朗姆，以及负责内部成员身份信息审查以及刑讯工作的拉姆斯。除了四位干部，资料里还简单提到了个别活跃度较高、个人风格明显、且身份已经被白道封杀的精英代?号成员，安室透仔细数了数，里面?就有已经合作过的基安蒂、潘诺等人。
哗啦啦的水声很快停止。
安室透收拢心思，望着朝自己走来的银发美?人，熟练挂出弧度精确的甜蜜微笑?：“我记住了，库拉索。”
库拉索不为所动，冷漠道：“选一个吧，作为你日后效命的直属上司。”
“新人都要?经历这一步。你之前被贝尔摩德直接带去?美?利坚，应该没体验过，现在朗姆大人决定给你这个机会。”
一叠摊开的资料上。
琴酒按着自己那老式黑礼帽，压低的帽檐在他?脸上投下一片阴影，隐约能看到其下，他?冷漠残酷的狞笑?。
朗姆的身形被一个分辨不出高矮胖瘦非黑影所取代?。黑影其中一只眼睛被阴影遮蔽，剩下的那只静静凝视着正前方，流露出的狡狯狠毒的目光，似乎下一刻便要?将照片前的人生吞活剥。
拉姆斯是个肌肉虬结的壮汉形象，冷不丁一眼望去?，不认识的话很容易将对方错认为行动组干员。对方宽阔的肩膀上扛着一只重装火/箭炮，安室透只是隔着照片与其对视，就有种?想召唤可靠下属风间、把?这个违规携带违禁品的家伙铐进橘子的冲动。
至于最后一个……
往常爱笑?且有些话痨嫌疑的冰酒，此刻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双清凌凌的薄绿色眼眸没有丝毫情绪地凝视着正前方，唇角弧度略微下撇，眉心微拧——明明是同样一副五官，可当对方不笑?的时候，莫名就显出了几分颓丧感和忧郁感。
这样的冰酒跟上面?三个法外?狂徒，简直不是一个画风。
如果说以上三位应该出现的频道是普法栏目的话，那冰酒就应该出现在某个当代?青年杰出艺术家访谈节目上。
经过内心一番激烈的交战，安室透最终还是伸手，挑出了那份画风迥异的资料。
“我选这个。”
库拉索似乎有些惊讶，又似乎仅仅只是不满。她?又看了波本一眼，眸中很快地掠过了一抹情绪，随后她?迅速收起?桌面?上的几份文件，当着波本的和酒吧里其他?人的面?，塞进了一台分明不该出现在吧台、但?又确确实实被库拉索从吧台底下掏出来的碎纸机里。
“冰酒曾经跟朗姆大人提起?过你，”像是感慨一般，库拉索突然?说，瞥了一眼波本含着溺人笑?意的脸，她?冷声道，“就算去?了行动组，你也给我好好认清楚自己的身份，波本。”
安室透挑了挑眉，寸步不让：“是吗？库拉索小姐是指哪方面?呢？”
他?的问句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又一名风尘仆仆的黑衣人推开大门走进酒吧，脚步直直朝着位于酒吧正中央的调酒吧台走来，完全没有看吧台上搁着的菜单一眼，就很是熟练地点了一杯内格罗尼。
库拉索沉默着点头，转身重新拿起?自己的调酒工具，安静且快速地开始了几乎没有任何花哨动作的调酒过程。
安室透耸了耸肩，从兜里掏出打火机，将手里捏着的单薄资料引燃后，当着库拉索的面?将跳跃的橙红色火苗丢进了自己面?前的酒杯里。
“——波本，你？！”
“哎？熄灭了啊……还以为所有鸡尾酒都可以被点燃呢～”
挑衅的话语，伴随着再次挂上的带着恶意的甜蜜微笑?，安室透抹净与自己接触过的杯口与杯梗，随手在杯座下压了一张万元纸钞。
“不用找了哦，就当是给天海小姐的小费～”他?朝着震怒的库拉索抛去?一个师承自同期的萩式wink，然?后潇洒地一个转身，朝着这间鸡尾酒酒吧之外?走去?。
嗯……相比起?已经有所了解的琴酒和冰酒，神秘的朗姆和从未接触过的拉姆斯才是目前的调查重点啊。
只是，很可惜，既然?库拉索敢于把?这份资料交给他?过目，那就说明针对后续他?可能采取的行动，黑衣组织都已经想好了对策和退路。
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调查的事还是压一压吧。
不过。
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冰酒的事，想必公安那边，也该得出更加详细的资料了吧？
正好现在时间还早，不如去?一趟警察厅公安部，除了接收自己未来在组织里的便宜上司情报外?，还可以顺便指导一下公安工作。
安室透唇角上扬，露出一个黑气?满满的微笑?。
——有这么多犯罪组织成员在日本的首都东京活跃，公安部里那些拿着纳税人缴纳的天价活动经费搞情报的家伙，到底都在干些什么啊？！
今天的降谷零，也在为了疯狂扯自家卧底后腿的老东家而心累呢：）
第72章
熬更守夜赶完稿， 还没来得及洗把脸放松放松，矢目久司的手?机就响了。
来电备注上，明晃晃的几个大字——松田。
矢目久司看了眼时间。
凌晨三点。
这个时候打电话来……
电话接通， 那边很快就传出松田警官成熟磁性的声音， 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很随意地说着：“打扰你休息了？”
看似关切，态度却散漫极了， 是那种让人一听就拳头发痒的语气。
矢目久司嗯了一声，眨了眨略显酸涩的眼?睛，强压下被对方?勾出来的困意， 温声笑道?：“那起十亿日元勒索案，有进展了？”
电话那头突然陷入沉默，好半天?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过了一会儿，松田阵平压低声音跟身边的人说了句什么，随后?电话很快就被另一个人接起。
“矢目君，是我，伊达。”
沉稳可靠的声音， 一入耳就让矢目久司瞬间幻视那位日常叼着根牙签、故意扮作一副凶神恶煞模样的高?壮警官先生?。
“伊达警官是有什么好消息要跟我分享吗？”
电话那边的伊达航有些不可思议地惊叹：“萩原和松田果然没有夸张，矢目君，你对案件的感应雷达真的非常敏锐啊……你真的不考虑来警视厅工作吗？要知道?， 禾野长官已经不止一次地在刑事部内部会议上对你这?个编外人员大加赞赏了。”
“有事说事吧，伊达警官，”矢目久司委婉道?， “忙到现在，想必你们?也已经累坏了吧。”
——真的很晚了， 已经到了不得不睡觉的时?候了……
他跟琴酒以及自己贤惠的室友君波本?不一样啊！这?俩人一个是卷王一个是打工皇帝，他们?可以每天?只睡两个小?时?还活蹦乱跳活跃在组织一线， 但矢目久司不得行……他只是个身兼行动组、技术组、画稿人数职于一身的鸽子精罢辽。
真要让矢目久司跟着好同事们?一起卷生?卷死，四点睡六点起、出任务做软体赶画稿、还要倒霉地时?不时?在各种案发现场捞自己一手?，那他真的会选择直接原地去世。
哎……
矢目久司的眼?前，短暂浮现出自己那位罹患打工瘾晚期、日常早出晚归打它?好几份工、然而那张娃娃脸上却看不出丝毫黑眼?圈痕迹的室友君，一时?间只觉得羡慕到质壁分离。
听到这?番话，伊达航很爽快地直接开门见?山：“矢目君，之?前十亿日元勒索案中逃逸的那个炸弹犯，你还有印象吗？对方?目前已经被警方?控制住了。与那名炸弹犯有所交集的高?崎组，相关搜证资料也已经移送公安方?面，最多一个月就会出结果。”
这?确实是个好消息。矢目久司笑着祝贺道?：“恭喜你们?。事情?能这?么快就解决，真的非常了不起啊，伊达警官。”
“这?句话应该有我们?对你说才是啊，矢目君！”伊达警官豪爽的笑声从电话那头传来，背景音里还有什么东西被大力拍打发出的“砰砰”声，以及一道?异常耳熟的呼痛声。
“轻……嘶！很痛哎班长……！”
伊达航“哈哈哈”地大笑了几声，继续道?。
“如果没有矢目君的分析和侧写的话，恐怕我们?现在还在整个国内大海捞针，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能逮捕到犯人啊！矢目君，这?个情?我记住了，以后?有任何需要帮忙的事还请尽管开口。只要不违背原则，在下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矢目久司附和着笑了两声，便随口推脱了——开玩笑，能让他开口求助的，那可都是可以银手?镯猪扒饭铁窗泪三连杀的事，可不敢主动找警察上门送业绩。
矢目久司突然想起，问了一嘴：“萩原呢？”
这?种事，按理来说，最关心的应该是差一点就跟朋友们?阴阳相隔的萩原警官吧？怎么这?么半天?了，都没听到萩原警官的声音呢？
电话里响起一阵摩擦声，电话似乎再次被易手?，然后?松田阵平毫不掩饰的嘲笑声便透过听筒传了过来。
“哈？你说hagi？那家伙现在还被管理官扣在办公室里写检讨和任务报告呢！”
矢目久司微微一怔。
“怎么回事？”
明明是幸灾乐祸的语气，可矢目久司却莫名听出了一股子咬牙切齿的味道?：“怎么回事？那个混蛋、他居然在拆弹现场抽烟聊天?，甚至还没穿防护服！”
矢目久司沉默了一会儿。
“……这?样的话，的确很有写检讨的必要啊。”
“是吧！那个轻浮又混账的家伙……绝对、绝对要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萩那家伙才能好好遵守纪律！”松田阵平大声抱怨，声音听起来非常气愤。
话音刚落，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松田阵平冷不丁出声道?：“喂，我说矢目——你要不要跟我学拆弹啊？”
此?言一出，电话两边都静了片刻。
愣了好一会儿，矢目久司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语气有些无奈。
“松田，这?种事……应该是违规的吧？”
“是啊。”当事人松田阵平反倒是理直气壮起来，“那有什么关系？反正之?后?我会向上面交一份情?况说明的。”
……？
矢目久司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什么情?况说明？
怎么搞得好像他们?已经达成了什么不太合法的约定一样？如果真是这?样，那他自己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这?两天?沉迷赶稿，应该没有对这?个新鲜出炉的警官好友胡言乱语些什么可刑可铐的请求吧……？
而且……
“不了吧，松田。拆弹这?种事情?一听就很复杂很有专业性，我恐怕没有那么多空余时?间。”
被小?伙伴婉言拒绝，松田阵平有点不怎么乐意：“你不是自由职业吗？漫画这?种东西，难道?不是很容易就能抽出时?间来的吗？”
“嗯……虽然是这?样没错，但我其实还兼职了不少副业，那些工作稍微有点繁重，我可能没办法腾出那么多空余时?间。”
“你还有兼职？”
松田阵平大为震撼。
年纪轻轻的，矢目这?家伙工作起来竟然这?么拼命的吗？
有点意外，但好像又很合理。
……毕竟能在这?个年纪就坐拥两台豪车、实现财富自由，不拼命的话，钱还能自己从土里长出来不成？
松田阵平哽了半天?，最后?闷闷不乐地嘟囔：“行吧……如果你改变主意的话，随时?可以来找我。”
hagi阴差阳错保住的命、浅野别墅区外那么多警察的命、还有那个炸弹犯……松田阵平实在想不到，还有是什么自己能拿的出来的、并且足够作为谢礼赠与对方?的东西了。原本?他想着，按照矢目那种走到哪事件跟到哪的倒霉运气，能够学一手?拆弹技术的话，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了，没想到这?个提议却被对方?一口回绝了。
这?样一来，就只能从其他方?面补偿了啊……
“周末有空吗？”
矢目久司短暂思考了一下，然后?欣慰地发现，就算组织临时?有任务，自己也完全可以移交给可靠的部下或者勤劳的新人狙击手?代劳，于是嗓音带笑地问：“松田是要约我出去玩吗？”
松田阵平就好像说话烫嘴一样，一长串话一股脑地砸向他：“之?前不是说好要请你和hagi吃怀石料理吗这?周末正好我们?两个都有空到时?候把班长也叫上我们?一起去一顿大餐好了！”
眨了眨眼?，用了一小?会儿消化掉这?番话的意思，矢目久司笑了一声：“可以呀，那时?间地点就拜托松田之?后?发到我的手?机上了哦？”
回应他的是一声短促的“可以”，随后?电话就被挂断。
矢目久司弯起眸子。
——哎呀哎呀，只是邀请吃饭而已，松田警官的面皮还真是薄呢。
第73章
考虑到苏格兰跟自家行动组成员之间仍然互不相识， 矢目久司想着趁周末前先带新人熟悉熟悉未来的队友，于是特?地抽了个周中晚上的时间，叫齐自家部下， 找了个?近郊的废弃仓库， 准备组织一次行动组内部友好互助交流活动。
等矢目久司开着自己那辆标志性的银灰色布加迪抵达仓库的时候，就见到约好的地点，已经有一个?人影已经在仓库中央静默伫立着了。
对方没有出声， 也没有动弹，像一具凝固了的石膏像。
直到被引擎声惊醒，人影这才稍微活动了下肩膀， 身后硕大的贝斯包便也跟着动了动。
这种含蓄且陌生的画风，矢目久司一看便知，对方是他还不太熟悉的新人狙击手苏格兰——行动组里另一个?狙击手君度，据说不想委屈自己亲爱的半身酱M24，都是大剌剌直接抱着枪出没在任务现场，从不做任何伪装。
停车熄火，矢目久司掖了掖略微滑落的围巾， 拉开车门来到了苏格兰的面?前。
苏格兰上挑的蓝灰色猫眼微微眯起?，开口，语气谨慎而冷淡：“怎么称呼？”
“我?知道你， ”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话，矢目久司目光饶有兴趣地绕着苏格兰上下打量了一圈，“600码的距离， 百分之97的命中率，这个?成绩已经能够跻身一流狙击手的行列了——苏格兰， 你应该有更好的选择才是，怎么会想要加入我?们组织呢？”
苏格兰沉默了一下：“这个?问题， 我?必须要回答吗？”
“嗯哼，算是你的投名状好了。”矢目久司双手在背后一撑，脚尖用?力，两下便跃上了身后的钢架上，稳稳当当端坐在一条横置的、摇摇欲坠的钢条中间。
“……我?需要钱。”
这个?答案在矢目久司的意料之中。每年被招募加入组织的新人有很多?，随便找个?训练营捞上一把?，被拎出来的人，十个?里面?有八个?都是冲着组织高额的任务报酬来的。
苏格兰没转身，也没抬头，就这样把?破绽百出的后背展示给了身后正上方的矢目久司。
“我?有一个?朋友……我?们互相陪伴着度过了很长的一段时光。她生病了，我?救不了她，甚至没办法替她支付天?价的医药费……”
所以，现在对方想要拼命挣钱，是为了消解那份无可挽回的遗憾啊。矢目久司自动替故事补充好了结局。
同情地瞥了一眼苏格兰腰身笔挺的背影，矢目久司思索片刻，突然出声：“苏格兰，600码已经是你的极限了吗？”
“……？”褐发的狙击手微微侧目，蓝灰色的猫眼在夜色中熠熠生光，向钢架上投来一个?充满疑惑的眼神。
“如果只是600码，那么你和组织里其他的狙击手将没有任何区别……这样的水平，要怎么说服我?把?你留在我?的行动组中呢？”
嗯，这是矢目久司从龙舌兰那里偷师到的《论一名成功hr如何通过话术做到月入百万》中的其中一条。其中提到的狙击手，就是琴酒组里那两位天?天?扛狙占用?组织公共资源、长期把?训练场当家、甚至在东京范围内的几个?狙击训练基地都享有专属休息室的科恩和基安蒂。
直白的质。疑，除了表达出对方对自己能力的更高期许外，更暴露了谈话人的真?实身份。
“冰酒，”苏格兰转身直视着他，语气很笃定?，“您想要我?如何证明自己？”
矢目久司弯起?眸子：“不要作弊啊，苏格兰——现在可是你的自我?展示环节。”
蓝灰色的猫眼里，缓慢翻搅着深色的暗潮，有什么蠢蠢欲动的东西?正缓缓浮上平静深邃的海平面?。
他们所在的废弃仓库，处于半山腰的位置，站在仓库里，可以很清晰地看见环山公路上的一切风吹草动。
清隽寡言的狙击手面?容冷漠，单手向后取下了背后的贝斯包：“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距离约定?好的时间还剩10分钟。
弯弯曲曲的盘山公路上，再次亮起?了一对明晃晃的远光灯，引擎声和车胎摩擦地面?发出的噪音隔着很远，依稀钻入耳内。
在矢目久司一头雾水的注视下，苏格兰面?无表情地取枪、组装，然后往仓库视野最好的一个?窗口一蹲，将怀里枪型修长纤细的A/W/P熟练地架在了窗口上。
“……”
矢目久司心?头忽然涌上一抹不祥的预感。
“等等，苏格兰，你不——”
砰——！
一声几乎要震裂耳膜的巨响。
矢目久司此?刻正坐在高架上，视野开阔，因此?能够很清晰地看到，距此?大约700码左右的盘山公路上，那辆高速行驶中的白色马自达RX7突然车身一震，随后猛地开始疯狂打滑漂移，在本就不甚宽阔的公路上蜿蜒出各种危险的轨迹。
啊，不出意外的话——
这辆倒霉的马自达，车胎应该是被打爆了一只。
矢目久司低头看了眼下方的苏格兰，竟意外发现对方并没有要收起?枪的打算。
还来……？
砰——！！
又是一声枪响。
原本跳着滑稽交际舞的马自达，在下一秒彻底失控，狠狠地一头撞在了道路内侧的山壁上。
与此?同时，矢目久司注意到，从见面?起?就一直板着张脸的褐发猫眼狙击手，在某一刻，托住A/WP的手臂突然就颤抖了一下。
轰隆——
猝不及防的，剧烈的爆炸声刹那间响彻山间。
矢目久司垂下眼帘凝视着苏格兰的背影，薄绿色的眸子轻轻弯起?：“恭喜你，合格了。”
“狙打的很好。但，苏格兰，答应我?——下次不要再瞄准自家队友的车了，好吗？”
虽然不确定?到底是潘诺三人新换的座驾，还是是刚获取代号的反舌鸟找组织申请的新车，又或者是另一位背着他先斩后奏、偷偷摸摸把?自己档案转进他的行动组下的波本贷款（重?音）购置的爱车……但，不管怎么说，会在这大半夜的孤身出现在荒郊野岭的山路上的，除了自家冤种部下，矢目久司想不出还会有谁。
……希望人没事。
要不回头给自家某个?倒霉部下申请个?工伤补贴吧……车也报销一下好了。
啊，这么一想，刚刚苏格兰的两枪，烧掉的经费委实不少哎。
苏格兰顿了顿，很快回过头：“非常抱歉。”
矢目久司看着下方狙击手隐没在夜色中的、略显苍白和肉感的脸颊，深觉自己见证了继贝尔摩德之后、组织经费蒸发者二号机的崛起?。
总觉得，如果不幸被白兰地知道他有这么个?败家的作风的话，苏格兰大概率是会沦落到被对方千里追杀的地步啊……
想着想着，矢目久司忍不住叮嘱：“车子不是一次性的载具——别打油箱。”
下次痛击队友的时候，打胎、打玻璃、打车门都行啊！这样至少不用?整车换新……
沉默寡言的狙击手默不作声地点了下头，仰着头，用?那双漂亮的蓝灰色猫眼静静注视着矢目久司。
矢目久司明白他的意思，笑?吟吟地冲下方的人点了下头：“以后请多?指教，我?是冰酒，也是这个?行动组的负责人。”
趁着苏格兰重?新将枪收回贝斯包的空挡，矢目久司打了个?电话。
嘟、嘟——
两声忙音后，电话被迅速接通。
“内田。”
“是！冰酒大人！您现在有什么指示吗？我?目前正在快速赶往集合地点的路上！”
“别来了。”
“……啊？”
“你开的红色丰田？”
“啊、是的！冰酒大人——”
“我?看见你的车了。沿山路继续开一公里，前方有一处交通事故现场，那是我?们的人。你下车检查一下，还有气就赶紧送去组织的医疗部，没气的话也不要紧，拍个?照，就地扔到山崖下面?——记得处理好现场。”
第74章
挂断电话， 矢目久司跟苏格兰面面相觑了几分钟。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褐发猫眼的狙击手默默将贝斯包重新背好，一语不发地垂手立在矢目久司坐着?的钢架下，重新回归那种沉凝冷漠的状态。
矢目久司rua了一把有些细绒的围巾， 眼神有些惆怅。
——总觉得， 自己的行动组又招进来了一个精神状态欠佳的家伙啊。
一言不合就暴击队友车胎的狙击手……
总觉得以后的集体?任务会格外鸡飞狗跳呢。
靓仔沉默jpg
相顾无言之中?，很快，引擎声和车胎摩擦地面的声音渐渐逼近。
一辆黑色的福特车很快便停在了废弃仓库门口的空地上， 车上下来三?个人。
从?左到右，分别是，一席纯黑色西装的潘诺， 一席米色西装的马提尼，以及卫衣搭配工装裤运动鞋的君度。
“……”
部下们?的整体?画风略显不统一。
矢目久司的目光着?重落在君度那张白?嫩清秀的小脸上。
没忍住，他轻轻动了下有些冻僵的小腿：“君度。”
“是，冰酒大人！”
蓝发黑眼的少年狙击手元气满满的应声，嗓音清澈干净，让人很容易联想到夏日里的一杯沁着?冷气的柠檬汽水。
“你想读书吗？”
“……”
空气突然安静。
半晌后。
“……您，没在开玩笑？”
君度谨慎组织着?措辞， 有些小心翼翼地觑着?上方青年的面色，迟疑好半天，出声道：“冰酒大人， 是有什么任务需要我伪装身份来执行吗？”
矢目久司没有说?话。
他能感受到，在自己那句下意识的询问脱口而?出之后，几?道混杂着?震惊、困惑、探究、沉思等等五味杂陈的目光齐齐投向了他的方向。
其实在那句不过脑的话脱口而?出后， 他就有些后悔了。
他不该这么问。
作为组织的冰酒、深受那位先生信任的boy，他是不应该问出这种问题的。
于是， 矢目久司沉默了一会儿，收敛了语气， 只弯起眉眼，听不出什么情绪地哼笑了一声：“哦，我以为，你这个年纪，应该会想要一个继续读书的机会呢。”
“如果能平衡好任务和学习时?间，去继续念书把履历弄得好看一些，其实也?算个不错的选择——君度，我记得你还没上官方的通缉令吧？”
夜间，废弃仓库内的光线格外昏暗，矢目久司只能看到那对完美融入夜色中?的黑眸内的神采似乎闪了闪，随后很快熄灭。
然后，年轻的狙击手摇了摇头，轻声道：“我不想去上学，冰酒……让我跟着?您吧，请别抛弃我，我什么都可以为您去做的。”
话题一旦涉及到表忠心的内容，矢目久司心下就暗道糟糕。
果然。
下一秒。
君度身边那两位西装革履的成熟男士也?立刻精神起来，昂首挺胸、气沉丹田，紧随在君度之后，火速进入到日常表忠心环节。
“冰酒大人，愿为您夺取您所期待的一切荣光。火烧皇居？袭击政要？请尽管吩咐。”*
“冰酒，你喜欢什么样的炸弹？塑胶的？液体?的？或者爆/炸后能形成彩色烟尘的烟花炸弹？——想炸什么，你说?话吧。”
“……”
还不等矢目久司开口，在一边与整个场面显得格格不入的苏格兰左右看了看，略微沉吟。
“我也?一样，狙击任务请放心交给?我。”
根据能量守恒定律，矢目久司脸上的微笑消失，然后全部转移到了他的几?个冤种部下脸上。
——就算作为犯罪分子，部下们?的危险发言，有时?候也?显得有些刑得过分。矢目久司略微惆怅。
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犯罪分子和恐/怖分/子，工作内容其实是略有差异的？他们?只是犯罪分子，跟那些动不动就搞恐袭的家伙不一样啊！
作为黑衣组织的一员，他们?只是做的事情大多数不被法律许可，但这不代表他们?就会去做那些丧心病狂的、类似爆破警视厅之类的事……
是生怕组织暴露的不够快、警方查的不够严吗？
矢目久司按了按狂跳的额角，感觉有点心累。
他凝噎了半晌，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今夜召集各位前来，主要是想给?诸位介绍一个行动组的新成员。”矢目久司指尖有些神经质地不断搓揉着?围巾上细碎柔软的绒毛，语气尽量保持平静，“绿川盛，代号苏格兰，狙击技术精湛，目前最好的成绩是——”
他停顿了一下。
“……700码外命中?波本的车胎。”
……？
命中?谁……？
信息量有点大，潘诺三?人组短暂陷入了安静。
随着?矢目久司的介绍，苏格兰缓缓抬起头，冲三?人扯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三?人反应各异。
君度疑惑地问：“波本今天也?要来？”今天难道不是他们?行动组的内部集会吗？
马提尼神色莫辨，虚着?双褐色的瑞凤眼面无表情地回答道：“五天前波本就已经完成了人事调动，目前档案已经从?贝尔摩德名下的情报组转移到了冰酒大人的行动组里。”
至于潘诺，他没有理会两个队友的讨论，目光在仓库里环视了一圈，很快就挤开了苏格兰，走到矢目久司撑过的钢架边，一使劲，人很快复制了矢目久司的行动轨迹，三?两下顺利爬上钢架、一个翻身坐到了矢目久司的身边。
没有理会部下们?之间略显微妙的气氛，矢目久司继续淡淡地说?：“为了加强你们?之间的了解与默契，之后的一个月里，你们?加上不在这里的反舌鸟以及波本，都要各自配合苏格兰出一次双人任务——不管内容是什么，任务结果务必成功，有问题吗？”
“没有。”
“嗯。”
“好的，冰酒大人！”
矢目久司目光落向正下方的苏格兰。
“你呢？”
“我没有问题，一切听从?您的吩咐。”
矢目久司点点头：“很好，那么第一次双人任务，就由你和潘诺搭档吧。”
“潘诺，”矢目久司有点不放心的看着?身旁的黑发男人，再三?叮嘱，“苏格兰是代号成员，同时?也?是我的行动组里的副狙击手，之后你们?搭档的过程中?，绝对禁止爆破队友……炸伤不行，炸死更不行——你听明白?了吗？”
潘诺无所谓地点点头，但目光仍然一眨不眨地钉在矢目久司身上，那副样子，像是生怕一眨眼的功夫矢目久司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似的。
既然彼此介绍完毕混了个脸熟，矢目久司也?不打算挤占部下的夜晚休息时?间，索性一摆手宣布了散会。
倒是马提尼稍微有些在意的样子，临走前问了一嘴：“波本呢？他怎么没有来？反舌鸟也?不在，他们?俩该不会现在待在一起吧？”
矢目久司低头对上马提尼直射过来的目光，平静微笑：“苏格兰卸了波本两个胎。”
“……？”
“波本的车在那之后撞到崖壁了，油箱爆/炸，不知?道死没死，我叫了之后路过的反舌鸟接手现场处理工作。不过，看你这反应，反舌鸟做的应该还算干净。”
第75章
散会各回各家后， 矢目久司迅速投入了赶稿地狱中。
考虑到周末要抽出时间跟小伙伴们吃个便饭，组织里近期变动?也非常之大，矢目久司决定趁着现在还有时?间多画一些， 免得到时候又要找借口鸽更新——实不相瞒， 这么几年?下来?能找的借口他已经都用过一轮了，想要推陈出?新，难度属实有点大。
然而， 刚打完草稿，还没等他上手勾线，手机里就传出一声简讯铃声。
矢目久司打开笔帽试了试笔尖， 确定出?水流畅、线条干净后，便抽了张稿子?放到工作台上。
过了一会儿。
叮咚——
又一声简讯。
矢目久司勾线的手顿了顿。
[小矢目，那个，之前小阵平不是约了你?周末一起去吃饭吗？很抱歉，我们这边工作上临时?有点事，这次可能要放你?鸽子?了……总之，之后我和小阵平会补偿你?的！（猫猫哭哭jpg）——研二?]
矢目久司按动?手机键往下翻。
五分?钟后。
[QAQ小矢目你?生气了吗？非常抱歉！事出?突然， 我们也没想到会这样?……——研二?]
鸽人者人恒鸽之。
倒是不至于生气。
矢目久司给回了一条简讯。
[没关系，有时?间再约。——]
矢目久司打字的手突然顿住了。
手机的白光映在他的脸上，投下一片明暗交错的光影。
半晌。
矢目久司眼眸微垂， 薄绿眸子?中飞快闪过了一丝什么，但最终却只?是面色寡淡着，指尖快速弹动?， 很快补全了这则简讯。
[没关系，有时?间再约。——目]
手机震了震， 萩原警官很快回了标准的个土下座过来?。
[orz——研二?]
“呵……”矢目久司有些失笑地摇了摇头，按熄了屏幕。
思索片刻， 他把工作台上的草稿摞到一起，简单清理了下桌面，准备今晚早点休息。
——既然周末已经没有别的安排了，那画稿的事情?就不急。
————————
矢目久司睡得不大好。
半梦半醒间，光怪陆离的画面一个接一个闪现，却又在他想要看清时?紧跟着破碎。
一枚枚流转着影像的碎片夹杂着尖锐的风声，带起一阵阵“呼呼——”的爆鸣声从他面前飞速掠过。
刺眼的白光、斑斓的色彩、仿佛有什么人在撕心裂肺地哭喊……但到了最后，矢目久司却只?能听?见仿佛耳朵进水后，那样?朦朦胧胧的嗡鸣声。
矢目久司神情?恍惚地站立在这处纯白的空间内。
「……ku，不可以哭……」
ku……？在说什么？
「他很忙……」
他是谁？
「……棒，不要骄傲……」
啊，是被夸奖了吗？
「……呜……呜呜呜呜呜呜……」
……
矢目久司浑浑噩噩间半阖起的眸子?猛地睁大，瞳孔微微收缩。
是……谁在哭？
别哭。
不要再哭了……
慢慢的。
断断续续的抽泣声逐渐变了味，到最后，那样?悲戚的呜咽声，竟赫然演变成?了声嘶力竭的哀号。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
……别哭了。
别哭了！
我叫你?别哭了！！
矢目久司仿佛失去理智一般，面目空洞，机械呆板地朝着哭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渐渐的。
慢走转变为狂奔。
矢目久司双腿飞快交替着，散乱搭在眉眼上的额发?被奔跑时?带起的风向?后拂去，露出?发?丝之下那张苍白而失神的脸。细密的汗珠一点点从额角、鬓发?间渗出?，还来?不及蜿蜒淌下，就在下一秒被风挽留在空中，只?遗下一道晶莹的弧线，被决绝地抛向?青年?的身后。
随着声音源头的不断逼近，矢目久司身上，原本被风鼓起的黑色大衣、纷飞着向?后的围巾，也在不知不觉间缓缓褪色，像是被这处纯白空间同化、又仿佛仅仅只?是回到了最本源的模样?。
到最后。
在这片完全纯白的空间里，竟然只?剩一对春湖般薄绿色的双眸，成?为了天地间唯一的色彩。
哭号声近在眼前。
在周围五彩斑斓的碎片之中，一枚泛黄的碎片悬浮在空中，仿佛是在呼吸般，一上一下缓慢律动?着。
矢目久司脚步不停，极快的速度带来?巨大的惯性，他直接一头撞入了这枚碎片之中。
嗡——！！
震耳欲聋的嗡鸣声响彻耳畔，仿佛要将?人的大脑神经全部搅碎一般，带来?剧烈的刺痛。
一个仿佛声带撕裂般粗嘎嘶哑的声音，突兀地在这处空间内响起。
「……东京港口，xxx仓库，xx号集装箱，那里有你?们正在找的东西。」
纷乱的脚步声、金属器材碰撞声、间或掺杂着一两声听?不清的低语，在嘶哑的声音消失后响起，嘈杂而混乱，似乎发?出?声音的人已经陷入了某种不可控的情?绪之中。
下一瞬。
眼前纯白的空间突然扭曲变形，入目处，深邃的黑暗以一种极其猖狂的姿态快速吞并着纯白。
矢目久司感觉到一阵剧烈的眩晕感，身躯摇摇晃晃地闪了好几个趔趄，几乎下一秒就要摔跌在地。
伴随着黑暗的降临，纷乱嘈杂的声音缓缓褪去。
到最后。
矢目久司听?见一个仿佛机械合成?的声音，缓缓在他耳边炸响……
「做得好。我知道你?终会选择来?到我的身边，my boy。」
视野之内，残存的纯白挣扎着、撕扯着，扭曲着、蠕动?着，最终在矢目久司失神的目光中，拼合成?了一张皱巴巴的小纸条。
矢目久司努力睁大空洞的眼睛，想要看清上面的内容。
然而……
下一秒。
橘红色的火舌飞快舔舐上纸条，灼痛感在一瞬间剧烈地袭击了矢目久司的全部感官。
就在他徒劳地扑上前、伸出?手企图抓住那张纸条的时?候，矢目久司的大脑突然嗡鸣一声，眼前炸出?一朵朵炫目耀眼的白光。
心跳，如?同擂鼓般拼命撞击着胸腔……
不……
别走……
等一下！我还没……！
“——等等！！”
终于忍不住，他震动?着声带，失声咆哮。
呼——
猛地从床上弹起，矢目久司薄绿色的眸子?里布满血丝，鬓角发?丝被汗水浸透，濡湿地粘黏在他的额角、脸颊、颈后。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口中“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一双原本温润如?春湖的眸子?，在此刻却犹如?困兽般流露出?躁郁癫狂的神色。
黑暗中，矢目久司的目光流转间，眸中沸腾汹涌的暗色转瞬夺去了他眼里全部的光亮。恍惚间，那双绿色系的眸子?，竟与琴酒的像了八分?。
——同样?的孤注一掷，同样?的狠厉冷峻，宛如?一头独自行走在无尽雪原上的孤狼。
“……”
调匀呼吸，矢目久司从枕头下摸出?手机按亮屏幕。
3：43。
只?睡了四个小时?不到。
屏幕右上角，一个小信封的图标不停闪烁着。
矢目久司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打开了邮箱界面。
一条未读邮件大剌剌出?现在邮箱最上面。
[时?间：三天后下午4：00
地点：米花公园西门池塘第五条长椅边
任务：与明业医药会社社长完成?交易。交易物品为一枚硬盘，交易金已备好，需自行前往C331基地领取，交易完成?后立即将?硬盘提交到A07号基地管理员处]
第76章
显然， 这是组织发来的新任务。
整封邮件并没有署名，但?矢目久司却并没有怀疑什么。
原因很简单。
看着?那串特?殊的邮箱号，矢目久司短暂沉凝片刻， 很快便按动键盘回了一封邮件。
[收到， BOSS。——冰酒]
没有任何回应。
矢目久司也不觉得意?外——邮件的收件时间显示是晚上12：07，那个时候他正被困在梦境中不得安宁。也是拜那个怪诞的梦境所赐，他完全没听到手机的邮件铃声。
倒是这个任务内容， 让矢目久司微微眯起了眼睛。
——有点意?思。
在行动组中，主管对?外交易的是白兰地。这样的任务一般应该直接发放到白兰地的行动组成员邮箱里?才是，这一次竟然会发给他， 想来应该是上次那个借调任务，白兰地还没跟对?方死磕出?结果来。
而且。
这个任务竟然是BOSS亲自把控吗……
矢目久司突然回忆起了东京范围内，近期在建的另一座A系列研究所。他曾经在那附近执行过几次相关的单人任务，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个研究所似乎就是主攻生物医药方面。
没想到业障无数的组织，在生物医药方面竟然也有所涉猎啊。
怪讽刺的。
再次确认了一遍任务详情后，矢目久司把手机一扔， 起床给自己?倒了杯温水，喝完后重新上床，仔细给自己?掖好被角、争取不给寒风留下任何一点可?乘之机后， 蒙头睡觉。
夜还很长。
————————
一般来说，行动组的所有任务都是需要一些先决情报的。
鉴于这次是单人任务，最多在交易时带上君度在远处望个风， 情报组的情报大概率是指望不上的，于是矢目久司在第二天下午便?溜溜达达地出?了门， 也没开?自己?那台辨识度过高的布加迪，找了个附近的车站简单研究了一下路线后， 便?决定乘电车前往米花公园踩踩点。
原本，矢目久司以为?会被选做交易地点的公园，怎么?说也应该是个地处荒凉、罕有人至、隐蔽性极高、非常适合做一些不太能见光的事的地方。
但?……
看着?面前一群追着?足球跑来跑去的少年、林荫道旁骑着?单车有说有笑的青年男女、以及隔壁长椅上坐着?的赏湖景的老两口，矢目久司沉默了。
……这种地方，真的适合进行不法交易吗？
总觉得是会被人当场目击报警、然后被火速抵达现场的东京警方直接人赃并获的程度。
一瓶冰酒陷入沉思。
左右无事，矢目久司索性两手插进大衣口袋里?，加入了散步的人群，沿着?人工湖畔缓慢地转悠着?，漫不经心地用眼角余光观察周边环境。
谢天谢地。
好在情报组还没有太过离谱，西门附近的监控摄像头几乎都无法正常工作，倒是省去了矢目久司完成交易后处理监控录像的功夫。
……
不。
不要自我PUA。
矢目久司晃了晃脑袋，在心里?反复地提醒自己?。
——情报组就是很离谱啊！所以说到底为?什么?要把这么?隐秘又?重要的交易选在这种人来人往、几乎称得上毫无视线死角的地方进行啊？！
但?凡找个废弃公厕呢？！
朗姆这个情报组负责人究竟在想什么?啊？？？
矢目久司不理解，并且想给朗姆邦邦两拳。
那老家伙该不会是条子塞进来的老鼠吧？要不找个时间知会琴酒一声，也省的琴酒整天疑神疑鬼地到处抓老鼠，把他所剩不多的几个安全屋也给祸害了。
虽然任务环境有点恶劣，但?优秀的行动组干部总是能把握时机。
——如果没有机会，那么?就自己?动手创造机会。
矢目久司环顾着?公园东北方向这片还算开?阔的地带，站在这片小广场的正中央朝西门方向眺望，目光正好被种在不远处的一排矮树挡了个结实。
这个位置很不错。
矢目久司满意?地收回目光。
接下来需要找个借口……
有了。
他的好室友波本，最近似乎是在一家名为?绿屋的咖啡厅当侍应生。之前某次一起吃晚餐的时候，矢目久司有听对?方提起过。
虽然不知道具体地点在哪，但?想必这附近的计程车司机应该是了解的。
矢目久司快步走出?公园，在公园门口招手，拦了一辆计程车。
拉开?车门，一身工作制服的计程车司机脸上挂着?微笑：“客人去哪？”
“绿屋咖啡厅。”
司机点了点头，提醒矢目久司把安全带系好后，便?发动汽车，缓缓驶离了公园。
绿屋咖啡厅距离公园并不算远，十来分钟后，司机先生就在路边找地方停下车，提醒矢目久司到了。
矢目久司也没着?急下车，稍微摇下一点车窗，仔细盯着?咖啡厅招牌上挂出?的logo看了半天，过了一会儿后，转头跟司机说：“可?以了，走吧，送我去米花町二丁目……等等。”
未尽的话语突然中断。
矢目久司的表情突然之间就凝固住了。
车窗外。
咖啡厅对?面，某家饰品店门口。
一个异常眼熟的高大身影，光天化日之下一身黑衣黑裤黑皮鞋，头顶还扣了个老式宽边黑礼帽，披散着?一头银色长发，满脸不耐烦地咬着?一根烟杵在店门口，整个人身周流露出?一股极其可?怖的杀气，令不少结伴准备进店逛逛的jk少女们?面露惊恐地匆匆跑走。
矢目久司下意?识看了看店名。
少女の梦之屋。
矢目久司：“……”
矢目久司：“…………”
琴酒……
007社畜生活终于让你变态了吗……
矢目久司偏过头，目光在附近逡巡了一圈，最后在不远处一条有些偏僻的小巷子处停下。
经验告诉他，那里?多半蹲守着?琴酒的人形车载挂件伏特?加，以及一辆上世纪的老爷车保时捷356A。
“……米花町二丁目一番地附近。开?车吧。”
想了想。
矢目久司摸出?手机，编辑了一条简讯给琴酒发过去。
[猜猜我刚才看到了什么?。——冰酒]
琴酒约莫是在等人，并且等得极其无聊了，于是回复得很快。
[？——琴酒]
[你居然也会去逛那种少女心爆棚的店啊。——冰酒]
[……等人而已。——琴酒]
矢目久司眼尾微弯，饶有兴致地打字。
[什么?人这么?大面子？难道是贝尔摩德回日本了？——冰酒]
这一次，稍微隔了一会儿，那边的回复才姗姗来迟。
[你最好还记得那位先生定下的规矩，冰酒。——琴酒]
含着?浓浓警告意?味的话语，让矢目久司稍感意?外。
那位先生定下的规矩，他当然记得，在这种情景下，琴酒的意?思只可?能是让他闭上嘴不要多问——代?号成员之间禁止互相打探对?方任务情报，违者按叛徒罪名处刑。
这么?说，琴酒等的人，应该是他的某个任务需要接触的目标？
能够光明正大等在店铺之外，对?方应该不是什么?需要暴力清扫的废子……那么?，合作对?象？
矢目久司删掉了跟琴酒的全部简讯内容，眼神微微深邃，偏着?头注视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面上神情若有所思。
“啊，这可?真是……”
“客人，您说什么?？”
“嗯？我是说，最近降温还真是厉害，越来越冷了呢。”
“是啊，您不知道……”
第77章
踩点结束之?后?， 矢目久司也不打算再去做些其他什么准备。左右只是一个交易任务，最差的情况也不过是交易场面被人当场目击、自己跟警方?在东京街头?来一场生死时速。
问题不大。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 矢目久司仍然?按部就班地画着漫画， 偶尔接到两位警察小伙伴的吐槽简讯，打个电话安慰安慰还在被严格管控行踪的好友们。
矢目久司正在上色的笔尖微微一顿。
说起来，也不知道警视厅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才会紧急戒严这么多天。看两个小伙伴的意思，这次事态有些严重，似乎是涉及到了一部分警察系统内部的保密事务。
警视厅、保密事务……
矢目久司双眸微眯， 目光略微幽深。
——该不会是拉姆斯塞进警视厅的卧底被查出来了吧？
看来白?川那边的进度要加快了。
——————
窗间过马，石火光阴。
交易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临出门前，矢目久司站在自家车库门口，望着车库里面的一排车，陷入了沉思。
……总觉得，开哪个去交易，都不太合适的样子。
毕竟这类任务最重要的就是低调。
再三斟酌， 矢目久司最终决定借部下的车一用?——潘诺他们那里有好?几辆差不多的黑色福特车，造型很不起眼，应该能够顺利汇入车流之?中。
刚吃过午饭， 时间尚早，矢目久司便也不着急，在附近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停好?车， 顺便找了张贴纸稍微遮了遮车牌，然?后?便背着猫包， 大摇大摆走进了米花公园。
和上次相比，今天的米花公园里游客的数量似乎减少了很多， 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消失不见，人工湖边，安静得只能听见微风撩波、轻拍湖岸的浅浅水声。
矢目久司沿着人工湖慵懒漫步，时不时撩起眸子，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几处不起眼的角落。
——很好?，监控还没来得及修。
冷清的林荫小道里，没有任何虫鸣鸟叫，静得就连枯叶坠地发出的声响，似乎都那么震耳欲聋。
离老远，依稀还能听见公园东北方?向?传来一阵阵悠扬的乐声，间或加入一两句歌声。歌者的嗓音很温醇，唱的似乎是某种?蓝调，忧伤、静谧的曲调在这样一个冬日的午后?显得那样清冷，像是簌簌落下的小雪、亦或者浮冰相撞发出空灵脆响的雪河，吸引着一波又一波的行人驻足观望。
矢目久。司反背着猫包，两手插进大衣口袋里，慢慢悠悠晃到了公园东北角的小广场旁，虚着眼，远远眺望着那支正在专心演出的乐队。
乐队成员并不多，而且风格各异，唯一相同的就是他们胸口都贴着一张印着墨绿色翼角、巴掌大小的贴纸。
贴纸不大，但矢目久司的目光很敏锐，能清晰捕捉到翼角贴纸右侧竖着排列的一行小字——
绿屋咖啡厅。
时间正值中午饭点，但围着这支乐队的人却不见少。
乐队主唱是个画着浓重哥特式妆容、一副少御打扮的青年?女?性。她握着话筒浅吟低唱，从喉间流淌出的歌声意外干净空灵，与这副暗黑系打扮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伴着队友弹奏的乐曲，主唱微闭着眼，很随意地哼唱着小曲儿?，偶尔会歇几分钟，笑着劝一劝拿着硬币或者纸钞想要支持他们的观众——他们今天的演出严格来说并不算义演，因此不能收钱。
“欢迎大家光临绿屋咖啡厅，品味独属于?您的悠闲时光～”主唱笑着眨了眨左眼，魅惑又清纯的模样引得围观人群中传出一阵阵欢呼声，“但请不用?再打赏了哦～我们已经收到过今天的演出报酬了，现在就请大家尽情欣赏我们的表演吧！”
偶尔休息的时候，她也不忘介绍一下身边的乐团成员，不过用?语非常简略，似乎她对自己队友们的了解也并不太多的样子。
矢目久司远远看着那位微垂着眼睑、面容温和含笑的贝斯手，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
苏格兰……
你在干什么啊苏格兰？
一瓶冰酒陷入沉默。
目光注视着人群中间眉眼弯弯、冲着一位拿着棉花糖的小女?孩温柔浅笑的清隽男人，脑海里却回忆起几天前面无表情、邦邦两枪卸掉波本车胎、差点导致波本车毁人亡的冷酷狙击手，矢目久司脸上的表情逐渐微妙。
——冷峻沉稳的狙击手，温柔耐心的街头?艺人……意外有着双面颜呢，苏格兰。
不过，倒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任务之?外有着什么样的个人爱好?，那是部下的私生活，矢目久司并不打算插手干预。
他和琴酒不一样，并不是什么不近人情的专/制上司，也并不太希望自己的部下都是一群嗜杀成性的冷酷疯子——就像一部漫画里不可能只有一种?颜色，同理，一个人的一生中也不能只被一件事填满，那样很无趣，同时也很危险。
狙击手对看向?自己的视线应该会很敏锐。矢目久司谨慎控制着自己的目光不要在对方?身上停留太久，在苏格兰警觉回望前及时挪开了。
停驻在原地看了一会儿?，一直到胸前猫包里传来一声娇娇嗲嗲的“咪呜——”声，矢目久司这才略微满意地收回目光，压了压头?顶的鸭舌帽，眉眼弯弯，心情很好?地转身离开了。
还有点时间，现在去交易点附近来回转悠太引人注意了，不如找个距离交易点不远的长椅上坐下，还能假装是带猫出门游玩的。
矢目久司揣着工具猫，找了个避风的树下落座，顺手卸掉重得有些过分的猫包，稍微活动了下被压得酸痛的肩膀。
盯着深蓝色的猫包看了一会儿?，矢目久司脸上表情有些凝重。
——应该把猫从猫包里捞出来、放腿上抱着的，这样一来自己的伪装会更自然?些。
但，看着包里那双海蓝色的清澈猫眼，矢目久司一时半会儿?却有些下不去手。
矢目久司：“……”
顶着一张小黑脸的暹罗猫歪头?看他：“咪～”
有些僵硬地伸出手，矢目久司的指尖顺着拉链口探进猫包里。结果，下一秒，包里的暹罗幼猫就非常热情地贴了上来，低下头?用?耳根不断磨蹭着矢目久司布满软茧的指尖。
“……”
“咕噜咕噜咕噜……”
矢目久司挪开手：“……别舔了。”
“咪～”
矢目久司点住小暹罗猫的额头?轻推了一下，收回手：“……你是小狗吗？”
“喵——咪～”
“……不许撒娇。”
“呜？咪嗷——！”
矢目久司：“……”
他把手重新伸了回去，表情异常紧绷地跟包里的猫崽对视。
感?觉……自己坚定的狗派思想，稍微有些动摇了……
失策。
刚才就该挑只性格冷漠些的、不爱黏人的猫。
第78章
跟包里的猫崽面面相觑了一会儿， 矢目久司收回?了目光，看向前方的湖面，假装自?己已经完全沉浸在枯湖意境之中无法自拔。
小暹罗猫崽不甘寂寞， 咪咪呜呜好一阵， 见人类完全没有要理它的意思?，只好蜷在包里无趣地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开始打盹。
在这一刻， 一人?一猫之间的气氛融洽到了极点。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蒙着一层冷光的冬日寒阳，逐渐从天际的正上方向西?倾落下来。
2：00
2：30
3：00
出神中?，时间总是显得?那样短暂易逝。
耳畔听到?的水声， 似乎不知不觉间变大了些，微波拍岸声中?，似乎也掺杂了某种不和谐的声响。
矢目久司眨了眨略显干涩的眼睛，望向湖面的目光迅速聚焦。
“……”
“？！”
他?“唰”地一下站起身。
下意识往前猛跨了好几步，矢目久司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骤然间收住了脚步，薄绿色的眸子里浮起一抹暗色， 转动着目光冷冷地扫视着周围景象。
——一切正常。
因为街头?乐队表演的关系，整个公园的游客几乎都?汇聚到?了东北方的小广场上，这也就导致附近除了矢目久司， 竟然再没有其?他?人?。
矢目久司薄绿色的眸子里划过一抹沉色。
交易的时间，快要到?了。
但……
湖波微荡，湖面上的人?影也随之缓缓起伏摇晃。
……不会死了吧？
“咪——”
暹罗猫崽不知道什?么时候睡醒了， 此时又开始冲着矢目久司嗲声嗲气地叫唤起来。
矢目久司沉默，眸光中?有什?么东西?在快速闪烁着。
“咪呜——”
矢目久司看着猫， 那双春湖般的眸子神色在一阵闪动后，忽然定格。
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但那双特别的薄绿色眼睛，却?像是初春的第一缕春风般柔软而多情，有汩汩生机在春风中?流淌，那样融融暖暖的色泽，竟叫人?看了忍不住想伸手摸上一摸。
“你也想救他?，是吗？”
他?一边动作麻利地脱着大衣，一边看着被搁在长椅上咪咪喵喵个不停的暹罗猫崽，低声询问。
“嗯，我只是在帮你完成心愿，不用谢。”
扑通——
一簇水花飞溅而起，有几滴水珠落在了猫包外侧的透明塑料壳上，然后顺着圆润的弧面缓缓滚落。
猫包里，小小的暹罗猫崽正支着脑袋，好奇地伸出肉垫，拨弄着无论如何也触摸不到?的小水珠。
人?工湖中?。
矢目久司是会游泳的，加上湖里这人?也还算老实，被圈住脖子抬起下巴后并不挣扎，因此他?很顺利地就把人?带到?了岸边。
甩了甩往下滴水的额发，矢目久司伸手按在溺水者的颈侧，探了探对方的脉搏。
——还好，还有气。
但也就剩半口了。
矢目久司短暂犹豫了一秒，在原地打119叫救护车，和人?工呼吸抢救回?来后让对方自?行前往医院就诊之间，不怎么情愿地选择了后者。
……没办法，如果救护车真来了的话，不管他?愿不愿意，这次任务的失败都?将成为定局。
而，失败的原因，竟然是堂堂行动组冷酷杀手冰酒，在任务途中?善心大发、仗义出手，奋不顾身勇救溺水者。
光是听着都?感觉相当?炸裂。
矢目久司拒绝想象琴酒听到?这事之后的表情。
总觉得?琴酒是会直接指挥伏特加保时捷怼脸、邦邦给他?两?枪原地超度他?之后，嘴里还要发出阴森冷笑：“老鼠，就是这样的下场”之类的捕鼠宣言……
矢目久司心下微叹。
但，人?都?已经捞上来了，想这些也没用了。
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做好了心里建设，矢目久司猛地一低头?——
矢目久司：“……”
怀里的青年?：“……”
青年?挣扎着撑起身，踉踉跄跄跑到?树边。
“yue——”
“唔咕、呕——咳、咳咳咳……yue——”
嚯，吐得?还挺惨。
看来喝进去不少水啊……
矢目久司满脸“……”地站起身，不再去管那个倒霉青年?，揪着自?己湿淋淋的衣摆稍微拧了拧，挤出一滩水来。
昂贵的布料沾了水，显得?有些沉甸甸的，冰冷黏腻地粘附在皮肤上，带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怪异触感。
矢目久司抖了抖身上的沾到?的水，不适地拢起了眉头?。
下一刻，风一吹。
一个没忍住，矢目久司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正好，那名不幸落水的倒霉蛋青年?这会儿也已经把喝进肚子里的水吐得?差不多了，这会儿正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微蜷黑发，不知何时蹭到?了他?的猫包前面，此刻正兴致勃勃地跟里面的小暹罗猫你一句我一句，有来有往地“喵”了起来。
——唠的还挺像一回?事的，看起来完全不像个刚刚差点溺死的倒霉蛋。
矢目久司面无表情地提起了猫包。
湿漉漉的青年?目光追着猫包往上移，最后落在了一张疏淡英俊的面容上。
矢目久司这时才注意到?，对方有着一双姝丽的鸢色眼睛，眸中?神色是他?熟悉的、翻滚着腐朽黑泥的绝望气息。青年?修长的脖颈以及衣袖下露出的手臂上，缠绕着一圈又一圈的绷带，由于并没有嗅闻到?任何药味或者血腥味，矢目久司对于这个绷带的作用暂且打了个问号。
对上视线，还没来得?及开口，矢目久司就看见那个绷带青年?扬起嘴角，有些不着调地笑了一声：“——我可没有抱男人?的癖好哦？”
矢目久司忍耐着想一脚把人?踹回?湖里的冲动，弯起眉眼。
“好巧，我也没有。”
他?将黑大衣重新披到?了肩上穿好，那条群青色的羊绒围巾也被重新围到?了颈子上，然后将猫包再次反背在身前，冲青年?道。
“能走的话就自?己去医院看看，泡了那么久的水，当?心肺部感染。”
绷带青年?眨了眨眼睛，尾音拖得?老长，像是撒娇，又像是在抱怨：“是、是，知道啦——是在关心我吗？还真是冷淡呢，薄绿君～”
“再一次，入水死亡宣告大失败！看来《完全自?杀手册》上写的，也不都?是准确的嘛——”
矢目久司离开的脚步微微一顿。他?回?过头?：“自?杀？”
绷带精青年?似乎很是高兴地点了下头?：“嗯嗯～薄绿君，你对自?杀也有了解吗？”
“我的人?生目标，就是清爽明朗且充满朝气地自?杀呢～”
矢目久司眸色微沉，忍耐着去抽袖间锐刃的冲动。
自?杀……
他?刚才就不该多管闲事……！
绷带青年?却?像是完全不会看人?脸色一样，“嘿咻“一个立定跳远，猛地蹦跶到?矢目久司面前，笑嘻嘻地仰头?上下端详着矢目久司：“——看不出来啊，薄绿君也喜欢choker嘛？”
他?有些可惜地盯着矢目久司马上重新被围巾包裹严实的颈子，遗憾：“我有一个朋、嗯，有一只黏糊糊的恶心蛞蝓，也很喜欢各种choker哦！”
矢目久司：“……”
突然就觉得?，颈间那条金属项圈覆盖到?的地方，开始有些难受起来。
……很难理解，为什?么蛞蝓这种生物也会佩戴choker。
压下颈间的不适，矢目久司盯着绷带青年?仔细打量了一会，突然勾了勾嘴角：“是一位很特别的先?生呢——您似乎不是本地人?吧，来这里是有什?么事情要办吗？”
绷带青年?“诶”了一声，叉着腰左右摇晃了一下，开口时突然换上了奇怪的咏叹调，嘴唇也弯成了猫咪一样的w形，提着尾音抑扬顿挫地说：“什?么事情吗？刚刚路过的时候看到?这片湖景色不错，觉得?非常适合入水，所以就这样做了——至于事情，好像已经完全忘记了耶～”
明明用着困扰的语气，却?给人?一种无所谓的懒散感觉。
——真是个不诚实的家伙啊。
矢目久司眉眼含笑，唇角微微上浮：“是吗？不过不重要了。”
“诶——为什?么这样说呢？”青年?有些好奇地眨巴着眼睛。
“因为你走不了了。”矢目久司微笑着，示意对方回?头?。
然后在心里补充了一句——我也走不了了。
不远处，警车那独特而尖锐的鸣笛声呼啸着飞驰而来，距离他?们越来越近。
第79章
“事情就是这样， 目暮警官！经过前期排查工作，我们已经能够锁定在案发时间内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两名本案嫌疑人——”
唰——
数道锐利审慎的目光一齐朝着警戒线边缘的两个人看去。
但，当目光接触到其中一个裹着某个好心女警递过去的小绒毯的人时?， 警员们冷冽的目光却瞬间柔和了下来， 甚至有人友好地冲对?方点了下头。
“——矢目老弟，”目暮警官招呼了一声，态度热情之余， 还带了一丝微妙的无奈，“又是你啊……针对这次的案子，你有什么看法？”
矢目久司紧了紧肩上的毯子， 刚要说话，一张嘴却?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目暮十三?一愣，眼里略显复杂的情绪很快转为了全然的同?情。看了一眼头发湿淋淋贴在脸侧、整个人看起来无精打采的矢目久司，他忍不住关切道：“矢目老弟，你还好吧？你——”
“喵～”
警部微微一愣，目光下移，落到了青年反背在身前的深蓝色猫包上。
猫包里面， 一只?小脸黢黑的白色幼猫，正把小爪子按在猫包透明的太空罩上，抻着脖子贴在太空罩上往外瞧。
矢目久司扶了扶往下滑落的背包带， 把脸埋进那条质地柔软亲肤的群青色羊绒围巾里，温雅的嗓音从围巾下方传出?，显得有点闷闷的：“抱歉， 它还不懂规矩。”
规矩？什么规矩？
……对?猫要求也这么严格的吗？
目暮十三?摸了摸自?己的小圆脑壳，哈哈一笑：“没?事没?事， 小猫还挺可爱的……矢目老弟，你今天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半张脸都埋在温暖围巾里的矢目久司， 闻言，弯了弯眼角：“嗯，今天才买的猫，准备带它来公园培养一下感情。”
目暮十三?点头接受了这个答案：“那么，矢目老弟，在下午1：00到1：40之间，你有注意到有什么可疑的人经过人工湖边吗？”
矢目久司略微沉思后，摇了摇头：“很抱歉，那个时?候我应该正在东北广场看乐队表演，并没?有关注到人工湖附近的情况，警官先生?。”
目暮十三?很是遗憾地叹了口气，然后，目光流转，朝着本案另一名嫌疑人所在方向看去。
目暮十三?：“……”
矢目久司微微一怔，目光也顺着警部所看的方向望了过去。
一秒后。
矢目久司：“……”
在两人略显无语的目光中，某个穿着一身沙色风衣、气质特别的青年，正挂着一脸略显夸张的笑容，微微倾身，风度翩翩地与那位递给矢目久司一条毛毯的好心女警攀谈——
……不，那明明是在干扰人家工作吧。
眼瞅着青年像一只?快乐的小鸟一般左右晃荡、围绕着清秀女警叽叽喳喳不断说着什么，时?不时?还会做出?某些令人难以理解的举动，而女警捏着手里录取口供的笔记本的手则越收越紧、脸上的微笑也越来越不自?然，目暮十三?连忙撇下他可靠的矢目老弟走了过去，赶在自?家部下耐心告罄、痛击案件嫌疑人之前，把那名青年带离了女警身边。
青年仍是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被拖走的时?候嘴里还在继续呼唤：“我是认真?的，美?丽的警官小姐！能够在此时?此地、就在这片波光摇曳的湖边与您邂逅，这一定是前世注定的缘分?——请务必与我一起殉情，让我们共同?沉沦于这片清澈的湖——”
被揍了一拳。
力道不重。
但青年立刻捂住了额头，满脸柔弱无助地反手抓住始作俑者的衣袖，拖长尾音哭诉：“啊～好虚弱～如果没?有蟹肉料理的话，我可是会——”
“村山警官已经订婚了。”
“啊嘞？那我不是差点成为插足者了吗？”青年眨了眨眼，立刻撒开矢目久司的大衣远远退开，一副很是嫌弃的模样，然而下一秒就又没?精打采地挂到了长椅上，歪着脑袋唉声叹气，“唔……什么时?候才能与美?丽的女性一起成功殉情呢？”
……这种无理的要求是不会有人答应的。
永远，不会。
矢目久司没?说话，捋了一把垂到眼前的湿发，略感憔悴。
——任谁在任务途中突然被警察扣下、身上还带着用来交易的赃款、而交易对?象却?双目紧闭倒在了血泊之中，都不会感到开心的。
矢目久司也没?想到，三?天前自?己踩点时?的念头竟然一语成谶。
虽然还没?到与警方生?死?时?速的地步，但现在这样，自?己大衣里面装着一大堆不适合被警方搜查的东西，身上还揣着一背包来路不明的美?金，甚至顶着杀人案嫌疑人的身份被扣留在案发现场……
总感觉琴酒接到的下一个任务，不是强闯警视厅劫走自?己、就是直接处刑某位不幸被捕的倒霉同?事啊。
没?忍住，矢目久司长长地叹了口气。
然后就被某个哼着奇怪歌曲的青年捉了个正着。
青年蹦跶了一下，一瞬间靠近到矢目久司身边，微微踮起脚，将自?己的脸无限近地贴向矢目久司，眨巴着那双鸢色的眼睛笑嘻嘻地问他：“薄绿君，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吗？要说出?来吗？看在你好心捞我上岸的份上括弧虽然并不需要括回?，我也许可以帮你出?出?主意哦？啊——还是说……”
翻滚的黑泥像是要突破那层薄薄的鸢色，青年嘴角抬得越发之高?，形状优美?的唇瓣紧贴在薄绿眸色的青年耳畔轻轻开合：“——矢目先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害怕在这里……被不应该发现的人……发现呢？”
啪——
矢目久司面无表情地伸手按在青年头顶，无情将人按了回?去。
“太近了，太宰先生?。”
太宰治像是没?有察觉到对?方身上逸散而出?的危险感，毫无所知地在矢目久司身边跳来跳去，嘴里还漫不经心地哼着自?创的小曲儿：“一个黑漆漆的秘密……嗯哼哼，甘甜又美?好……要小心藏好它哦～别让夜色捉住它……一个黑漆漆的秘密……嗯哼哼……”
“——什么秘密？”粗犷低沉的声音由远及近。
矢目久司按了按额角，平静地转过头，跟身材高?大的警官先生?打了个招呼：“伊达警官。”
伊达航笑着上前，拍了拍矢目久司的肩膀：“又是你啊，矢目君……刚才在和太宰先生?聊什么？”
矢目久司眼皮微跳，唇角动了动，然而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话头就被金鸡独立状踩在花坛边的太宰治接了过去。
挥舞着缠满绷带的手臂，清秀的青年笑嘻嘻地说：“我们在聊薄绿君的初恋哦～”
矢目久司：“？？”
造谣不要成本的吗？
拳头硬了。
“初恋——？！”
伊达航大感惊讶。
但，这个时?候并不适合闲聊，伊达航暗想着等下次一起聚餐的时?候再问、好进一步了解自?家新晋小伙伴，随后整了整表情，冲着矢目久司严肃道：“司法解剖的结果已经出?来了，死?者大原翔太，47岁，死?因?确认为利刃割喉导致的失血性死?亡。”
“据了解，案件发生?时?，因?为公园在开演唱会的关系，并没?有人注意到人工湖边发生?的悲剧。直到死?者的血流入湖中，流动的湖水掺杂了血液后变红，这才引起了公园中心喷泉处人们的警觉，随即报案。”
矢目久司沉默了一瞬。
——伊达警官，你向非警方人员透露案情的样子，真?的好熟练。
——已经彻底变成警视厅的形状了呢。
不过……
这个案子确实跟他有着逃不开的关联，甚至于，他目前还带着一身见不得光的东西。如果不能尽快破案的话，恐生?变故。
矢目久司不得不再一（？）次揽活儿：“前期调查怎么样了？”
“……”伊达航眼神微妙地看了矢目久司一眼，“根据死?亡时?间推定，案发前后一小时?内，附近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人，只?有矢目君、以及这边这位太宰先生?。”
“这也就是说……”
他的语气顿了顿。
“——有条件作案的嫌疑人，目前只?有你们二位了。”
第80章
矢目久司还没什么反应， 一边，已经结束金鸡独立、此刻正蹲在花坛边，尝试跟花坛里一株快要枯死的金盏草对话的太?宰治， 一下子蹦了起来。
“什？！是说怀疑我们两个?杀了人吗？”
“怎么这样——”
说着说着，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太?宰治的脸上露出个令矢目久司背后发凉的笑，猛地?一个?滑铲窜到矢目久司和伊达航面前， 满脸兴奋：“等等！接下来到了那个环节了吗！那?个?那?个?！”
“警官先生！可不可以给我展示一下那个！”
伊达航低下头，看着面前这个?似乎有点不太?正?常的绷带青年一脸期待地?朝着自己比比划划，脸上表情迟疑且困惑。
“……什么？”
他问。
“就是那?个?啊！”绷带青年甩了甩还在滴水的黑发， 突然抬起手竖起食指和中指，比出枪的模样，抬脚猛地?虚空一踹，表情冷酷，大喝一声，“こんにちは！”
不小的动静立刻引来了周围警员惊愕迷茫的视线。
迎着一群人的瞩目，太?宰治点了点头， 满脸肯定道：“就是这个?～警官先生，可以展示给我看吗～？”
伊达航：“……”
伊达警官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拿摄像机过来的鉴识人员也同时露出地?铁老人看手机，满脸“我不理解”的表情看向太?宰治：“……这位先生——你刚才在演示抓捕？但是……你为什么要向对方?问好啊？”
太?宰治眨了眨眼。
“关?于?这个?问题，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耶——”
他又把期待的目光投向身高极具压迫感的伊达航，蹭到伊达航的身边一脸的恳求：“可以展示一下吗，警官先生？”
一只伊达航不知所措。
下一秒， 还不等他组织好语言，缠着他不放的绷带青年就被另一位嫌疑人拎过去， 邦地?揍了一拳，捂着头“嗷”一嗓子就倒在了地?上。
把还没收回目光的警员们又吓了一跳。
正?在跟部下交谈的目暮十三整个?人都不好了， 火速中断谈话，用最快机动冲了过来查看情况。
“我要走了……去向远方?……”绷带青年面色虚弱，气息奄奄，眼神涣散，俨然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
“这、这……”目暮十三不知所措，连忙招呼部下把人扶起来找地?方?坐下，再看向矢目久司时，脸上神情便带了些埋怨：“矢目老弟，作为嫌疑人之一，当街对另一名嫌疑人大打出手致人受伤，这种事不管怎样——”
“请你吃蟹肉煲。”
“……什么？”
还不等目暮十三/反应过来，突然，他眼角的余光就看到一个?黑影从地?上跳将起来。
“好耶！”太?宰·医学奇迹·治一个?鲤鱼打挺，甩开扶着自己的警员就朝几人扑了过来，顶着数道震惊的目光，喜气洋洋地?冲矢目久司道，“薄绿君，说话可要算话哦？”
“……嗯。”
“好耶！薄——”
“闭嘴，一边坐好，结案就带你去。”
绷带青年很是乖巧地?点了点头，伸出缠着绷带的手在唇边拉了一下示意?自己闭嘴，然后蹦蹦跳跳地?找了个?背风的地?方?乖乖坐好。
目暮十三和伊达航对视了一眼，驱散了聚过来的几名警员，表情一言难尽道：“矢目老弟，你先前认识这位太?宰先生吗？”
矢目久司诧异地?看了警部先生一眼：“不认识啊……他落水，我把他捞上来，我们之间就这样。”
说完，他把已经歪掉的话题重新扯了回去。
“能带我去现场看看吗？”
想要老弟破案，怎么能不投喂线索呢？目暮十三果断点头，把他可靠的矢目老弟托付给了同样十分可靠的部下伊达航，让部下带着人去现场转一圈，看看有没有什么警方?漏掉的线索。
伊达航自然不会拒绝，跟矢目久司两人一前一后撩开了内围的警戒线，跨入了满是血腥味的现场。
那?据说被血液染成粉红的湖水，已经在流动中重新恢复了清澈，唯遗岸边一大摊泛着刺鼻腥气的猩红血泊能够证明当时场面的惨不忍睹。
矢目久司站在鉴识课搭建好的现场通道上，目光四下转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你在看什么，矢目君？”伊达航没忍住，凑了过去低声询问。
矢目久司很缓慢地?围绕着血泊转了一圈：“既然是割喉，就不可能全部是流柱状血迹。如果能找到喷溅血以及空白痕迹，就能初步确定案发当时凶手与被害者的体位、行凶姿态、以及凶手身上沾染的血液量。”
伊达航也跟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挠了挠头：“这很难啊……案发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按照割喉这样大量的失血状况来看，流柱状血液已经填满了整个?尸体周围、没有留下任何空白。这样一来，怎么能确定哪一处是喷溅血呢？”
矢目久司没说话，脚步不停，转而问了他一个?问题：“确认这里就是第一案发现场吗？”
伊达航点了点头：“嗯，鉴识课的同事排查过了，没有死后移尸的痕迹。”
“是吗……”矢目久司随口应着，目光一寸寸扫视着脚下。
一直到某个?位置。
矢目久司停下了脚步。
“不看了吗？”伊达航有些奇怪地?往前一步，与矢目久司并肩而立，“啊，这里已经快要走出内围了。”
话音未落，伊达航的目光便突然定格在了某个?地?方?，整个?人也像是凝固住了似的。
矢目久司回头，叫来一个?正?在附近拿着物?证牌四处取证的鉴识人员，指了指伊达航目光锁定的地?方?：“这里，血迹，需要拍照吗？”
鉴识人员凑近一看，连忙点头，取下挂在颈间的相机，蹲在地?上就是咔咔一顿猛拍。
这样的声音唤醒了伊达航。他拍了下身边小伙伴的肩膀，有些不确定地?说：“那?个?……是滴落状血迹吧？”
矢目久司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滴落状血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伊达航有些困惑，转动着脑袋四处打量附近，“这里已经快接近林荫小道了，位置很偏僻，再加上今天公园东北广场有演出，应该不会其他人到这里来才对……这是死者的血？”
伊达航一下子瞪大眼睛，惊道：“——这里，才是第一案发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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