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响了好长时间，才被章佳明接通，他还是走一贯的高冷简洁范：“什么事？”
“你晚饭想吃什么？我就在小区楼下，要不要我去l医大食堂给你买点吃的？”
“除了酸菜鱼，其他我随便。”
“好，外卖一会儿就到。”
我回家的时候，本想找出钥匙自己开，但是碍于两手已满，为图省事，我按下了门铃。
很快，章佳明就来为我开门了。
我高举食物，对他笑着说道：“外卖到了，可以吃饭了。”
“嗯。”他淡淡地应道。
我放下食物，才看向他。我发现，他和早上一样，手上依旧拿着螺丝刀。而且，我还发现，他左手的拇指和食指都有创可贴包着。
我突然良心不安道：“你受伤了？”
他用左手将头发爬了爬，有些烦躁地应了一声。接着，他就没再理我，而是又回到客房，继续“努力工作”。
我将书包放下后，也来到了客房。
看到书橱已经站在了应该站得角落里，床也有了雏形，只剩下床板还没装好，我对他好心提议道：“你洗洗手，先吃饭吧，一会儿继续。”
他听而不闻，并不理我。
我尴尬站着，心想是再问他一次要不要吃饭，还是索性不理他一个人先吃？总觉得我一个人先吃，不够义气。怎么说，他也是为了给我装家具才负伤的。
“玩得开心吗？”
他突然出声问我，让我觉得他思维很是跳脱。但鉴于他一直是个怪人，所以我只能见怪不怪。片刻后，我实话答道：“很不错，人不多，天气好，设施好，最重要的是伙伴好。”
章佳明听了我的回答，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同我说道：“这床虽然是原木刷的清漆，但还是有点味道。今天，你还是睡我房间，让这家具再吹一吹，散散味道。”
“嗯。”我总觉得他有点怪异，虽然说不出他今天哪里怪异。
“家里床单和被子都有，但是窗帘没有多，你自己去网上挑一款你喜欢的窗帘吧。”
“哦。”
“站那里干嘛？现在就去挑吧。”
鉴于他今天为我负伤，我决心不和他计较，于是我接受他的建议来到书房，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挑选窗帘。不出十分钟，我就选好了花色。不过关于尺寸，我觉得还是应该要量一量。
等我再次来到客房，章佳明已经完成了所有工序，他问我：“窗帘挑好了吗？”
“尺寸，我要量一下。”
“高2.5米，宽1.2米，足够了。”
“哦。”
等我下好单，来到客厅时，章佳明已经洗好手，并且将餐盒全都打开了。筷子，他也拿好了。
吃饭的时候，他问我，“选哪家工厂，你想好了吗？”
我点头：“我选二，一齐大非偶，三鞭长莫及。选二，可以时刻监督，还可以互惠互利，有利长期发展。”
章佳明没说话。
我抬头看向章佳明，主动询问他的建议：“你觉得，我这么选，如何？”
“选谁都有利有弊，关键是之后如何具体操作，你可想好了？”
我笑得一脸谄媚，“一切就拜托你了。我周一到周五都要读书，周末估计人家工厂也要休息，再说我未成年，别人肯定更愿意相信一个成年人的诚意。”
“你现在想到要求我了，但我没有看到你求我的诚意。昨天，你在车站和我发脾气，还拿脚踹我。今天，你和同学出去玩，留我一个人在家给你装家具。”
我小声嘟囔道：“我不是给你带晚饭了嘛……”
“你真是诚意十足！”他冷冷地讽刺我。
“那你要我如何？”
“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答应帮你联系加工厂。”
“你说。”
“不许再联系汪晓，一句话都不许再和她说。”
提到汪晓，我突然想到昨晚的事情。
这漂亮姑娘估计是真的很喜欢章佳明，昨晚睡前我已经收到了她的短信。她问我：“你有章佳明新学期的课表吗？”
我答：“目前没有，但价格合适，我可以帮忙搞到。”
汪晓随后回我：“价格你随便开，只是速度要快，最好一周内给我消息。”
我眉开眼笑道：“1000元，课程表+章佳明的单人照片，另外还可以附赠一次偶遇机会。”
汪晓立即回复：“成交。”
想到要流失这么一个优质客户，我的心头就像在滴血一般疼，我的钱啊……
章佳明追问我：“不答应吗？”
我反问道：“她哪里不好？我觉得，她长得挺漂亮的，而且看上去对你痴心一片。”
章佳明眯着眼盯着我说道：“这么说，你是不想答应我？我耐心不好，我数到十，你不答应我，以后找加工厂合作这件事，你不用再和我说了。”
章佳明数到八的时候，我忍痛答允道：“好，我答应你。”
“答应我什么？”他看着我的眼睛追问我。
我没好气道：“答应你再也不联系你的爱慕者汪晓美佳人，一句话都不再同她说了。”
“措辞虽然不中听，但意思完全表达清晰了。请你记住，你告诉过我你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我心中暗想：汪晓的生意，我答应在前。要是毁约，同样是言而无信。我是答应你了，可我没说什么时候履约。所以，我还是可以做完汪晓的这单生意，再履行我刚刚订立的合约的。
想到这里，我不由开始期待周六的s大之行了。不是我不知恩图报，实在是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随后，章佳明又同我说道：“今天，警察和你们班主任，都打过电话给我。”
我看向章佳明，等着他的下文。
章佳明却没再说下去，而是安静地吃饭。
我不得不开口询问，“案子有进展了？”
“警察说，虽然案子还没破，但已经有了重大进展。鉴于保密原则，他不能透露细节。他建议我，开学后最好向学校申请，让你走读，暂时不要寄宿，学校并没有我们想象中的这么安全。”
我惊讶道：“什么？”
“你们班主任打电话给我，她告诉我你们学校新出台了规定——在校期间，不许恋爱。她追问我要怎么处理你和叶东的恋爱问题？”
“你怎么说？”
“我说，我会找你谈，尽量不让你违反校规。”
“你就没问问，这没人性的校规是怎么通过的？难道老师做学生的时候，都没有恋爱过？何况我们恋爱碍着谁了？”
“是你当着大家的面说，国法校规都没规定不许恋爱，学校改不了国法，难道还改不了校规？叶东他爸爸也说，你们太高调。太高调，影响就是不好。老师和家长担心你们成为反面典型被其他同学效仿，不打击你们打击谁？”
章佳明说得条条在理，但我还是抑制不住我内心的气愤和不平。
“你怎么想，要不要继续住校？”
我心想：我要是不住校，天天都得和章佳明相处，这可不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可我要是选择住校，按照学校出台的规定，我要再想和叶东开开心心的在校园里拉着手走走，恐怕难上加难。要是被发现，难保不被处分。学校这是硬生生地想把我们的地上情，给逼成地下情。
我正犹豫呢，章佳明又对我说道：“我再讨厌，也讨厌不过你们草木皆兵的班主任以及那些想象力丰富视你们为反面典型的家长们。”
我想想，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于是我下决心道：“明天开始我走读，不住校了。”
晚上，我和叶东打电话。把班主任对章佳明说的话，告诉了他。
之后，叶东告诉我：“班主任今天也打电话给我爸爸了。我爸爸嘴巴上也说尽量配合学校，会做我的思想工作。但私下里，我爸同我说‘儿子，你要是想要继续恋爱，就必须低调再低调，否则后果难以预料。’我想过了，大不了以后在学校我们尽量不说话了，但是周末两天我们是自由的，想怎么样都可以。”
我说：“周六我目前有安排，我们以后约会要放在周日了。叶东，我决定走读了。如果你也走读，我们以后可以晚上在一起自修。”
“小菲，我家离学校不远，走读对我而言再好不过了，只是……晚上我们要去哪里自修呢？”
“l医大和j大，离我们学校都不算远，空教室很多，我们可以借用一下，你觉得呢？”
叶东高兴道：“小菲，你真聪明！我们就去l医大自修吧，那里离你住的地方近。相比从前晚自修不能随意说话，以后我们反而没有人管了，更加自由了，我太开心了！”
结束和叶东的通话，我睡在床前久久没有入睡。因为心情还没有平复，我还在为校规的突然出现而不爽。其实，一段恋情，绝对不会因为外力的威逼就折断，反而会逼着恋人们想出更多的方法在一起。因为校规的出台，我和叶东决定走读，在本该留在学校晚自修的时候，得到了更大的自由，没有约束的自由。恐怕班主任老师知道这一切，会气得吐血而亡呢！而那些保守的家长们知道这一切，恐怕更要气得怪话连篇了吧！可这与我们有什么干系！我们只是一对渴望自由恋爱的男生和女生而已！我们从没有想过越轨做成年人的事情，也没想过放弃对学业的努力！为什么在班主任和那些家长的眼中，我们就被妖魔化了呢？
开学才三天，女寝室杀人案就告破了！
结果令人大跌眼镜！
梁玉馨并非死于凌晨那声尖叫时分，而是无声无息地死于寝室熄灯后半小时。杀人的不是别人，正是梁玉馨的同班同学，一个长相很斯文名字也很斯文的男生——言慕贤。
这个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一时间，同学和老师都在窃窃私语，难以相信这就是警察给出的结论。
听说，这个男生心理素质非常好，警察用了三次测谎仪他都安全通过了，最后警察突破这个男生的心理防线，是用了非常规手段的。男生的心理防线突破后，他老实地交代了杀人的全过程，还协助警察将已经抛入河道的凶器打捞上来。
据说，凶器和血衣外面抱着防水的塑料袋，被凶手抛在第十三根电线杆处的河道，警察在凶手交代后很顺利地打捞了上来。就如杀人后将凶器处理掉一样条理分明不慌不忙，言慕贤的整个杀人计划周详细致，细节考虑之周到让警察都叹为观止。当然，警方没有将这个过程对不相干的人进行公布。于是，大家更是猜疑不断。
听说，梁玉馨家里很有钱，爸爸是开公司的，妈妈三年前去世了。她爸爸生意多，女朋友更多，没有时间管她，但对给她钱从不含糊。梁玉馨成绩一般，但私生活很混乱，男朋友从无间断，但都谈不长，最多不过三个月。言慕贤是她的第三任男朋友，非常喜欢她，对她很好，但是交往三个月后还是被她甩了。言慕贤很痛苦，几次求她不要走，她都不予理会，甚至在他面前公然带着新男友成双入对。于是，言慕贤怀恨在心，开始起了杀心。
听说，学校领导得知了案件的真相，坐在一起开了好长的会议。不禁重申了刚出台的校规——在校期间，不许恋爱。随后，还连续制定了二十八条细则，都是规范同学行为规范的。
看到这些细则，我无比庆幸我已经递交了走读申请。
这样一来，二十八条细则中的十六条，都与我无关了。
晚上，我和叶东坐在l医大的食堂里一起吃饭。
叶东对我说：“小菲，我到现在还是不能相信言慕贤会杀人！我见过他几次，虽然不熟，但我觉得他不是这种人！上次学校诗歌大会的时候，我还和他一起比赛呢。那时，我得了冠军，他得了亚军。他不但不记恨我，还风度很好的和我握手祝贺我呢。再后来，有一次我在校门外遇见他，我看到他正在给一只流浪猫喂食，脸上的表情很温柔。”
我说：“人都是多面的。再说，之前他没受刺激，表现就很正常。后来，他失恋了，受了极大的刺激，所以行为就不正常了。而且，按照传说他的心理状态异于常人，应该算是心理变态的那种人。所以，你一时看不出来，也是很正常的。你是正常人，变态的世界你怎么会懂？”
“可是梁玉馨是他心爱的人！怎么可能有人对自己心爱的女孩，做得出那种残忍的事情？”
“都说了，变态的世界你不懂！按照周敏的解释，变态的心理是——‘得不到你，就杀了你。这也是一种得到。’”
叶东摇头，“太可怕了！”
“周敏告诉我，日本有很多变态小说，其中有些小说就有这种思想——不能得到活得你，就要得到死了的你，甚至把你碎了吃下去，这样也是永远在一起。”
叶东看着我们面前的椒盐排条，突然胃口顿失道：“小菲，我饱了，不吃了。”
我对他笑道：“我发现，自从上次我被章佳明狠狠吓过之后，周敏对我说这话的时候，我竟然安之若素，没什么不良反应，看来我的心脏变强大了！”说完，我还特意夹起一根排条，吃得津津有味。
“爱一个人，就希望她好，怎么舍得让她受一点点苦呢？”
“因为你是阳光少年，所以你是这么想的！但不是每个人都这么想！尤其是变态，更不会这么想！”
叶东对我微笑，他说：“小菲，我突然有些理解学校那不人性的规定了。”
“你是指，被抓到谈恋爱，就通报批评，记过处分？还是指，如果男生女生敢乱窜寝室楼，就直接开除？”说到这里，我必须哀怨一下，因为我现在每天的早餐，都变成了章佳明的自制三明治，再也没有男朋友排队给我买的爱心牌咸豆浆了。在我们学校，不要说和叶东拉着小手漫步校园了，就是我和叶东说一句话也变成了禁忌。如今，我们两人在学校每每擦肩而过，只能低头快速走过，假装不认识对方，以免一时克制不住。班主任怕我们在一起出黑板报会惹是生非，所以另选了一个字写得尚可的男生和叶东搭档一起出黑板报。
晚上，我们一起来l医大吃饭和自修，本来是可以一起走的。
但是，我们明明搭同一班公交，不止不敢说话，而且还不敢站在一起。我们经常是一个站在车头，一个站在车尾，好像从不认识。每每和对方沟通，我们都觉得心情紧张。完全只能靠手机发消息。更夸张的是，在公交车上，我们索性连通信联系人的名字都改了，改成了对方的英文名，以防意外。
怪只怪，15路这趟公交有一段路实在太热闹。属于很多公交换乘的交叉站点。时常，都会碰到相熟的老师，冷不丁站到了我们旁边，不声不响地坐了几站之后，又下去换乘别的公交的。
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形，可吓坏我们了。还好，那时我们并没有站在一起。此后，我们达成一个协议——在我们两人在各自走进l医大的饭堂前，我们绝不并肩走在一起，也绝不开口和对方说一句话。
现在，我们每次碰面说话，都弄得像搞地下工作一样。
我们偶尔抱怨这种非人道的状况，但有时候也觉得这样多了些趣味，我们会更加珍惜相聚在一起后的时光。
“失恋，恐怕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了！不恋爱，就不会失恋，也就不会变态了。不变态，就不会杀人了。所以，我觉得，学校规定不能恋爱，也算有点道理。”
我戏谑道：“那你现在在干嘛，叶东同学？”
“我们不一样。我觉得，我应该是不会失恋的，因为聪明的小菲选人的眼光一定很好。我长得帅，性格好，会画画，对女朋友忠心耿耿，又和她一样喜欢打篮球，做作业的时候还可以和她互补，和她总有说不完的话题，我觉得她没有道理不喜欢我的。”
我不禁笑出声，“我第一次发现，你脸皮原来这么厚，有这么夸自己的吗？”
他故作委屈地看着我，“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
我看着他可怜的小模样，不禁开怀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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