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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结婚?”


    祁随之摘下头盔勾在手心, 微微偏过头,面对着小雅神色有些许迷茫。


    “啊,对啊。”小雅单手插着腰抬头看他, “我和靳亚两个月前订完婚扯证了,婚礼在下个月。”


    “……?”祁随之沉默了好一会儿,“怎么一直没听你说过?”


    “哥们办事主打的就是一个措手不及。”小雅笑着说,“请帖这段时间会发到你那里,你要是敢跟我说你有事——”


    “我就撤了我公司在你们车队的赞助, 所有, 一个不剩。”


    祁随之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小雅和靳亚谈恋爱快两年了他才知道, 知道后没多久小雅直接告诉他自己已经扯证要结婚了。


    这人过的什么日子?


    八倍速吗?


    “对了,明暄回国了你知道吧。”小雅松下手,上前两步走到祁随之面前, 拍了拍他的肩膀。


    祁随之喉咙一紧,闷出了一声:“我知道。”


    “他是靳亚的大学室友, 靳亚肯定会请他,你要是介意的话……我就不把你们俩安排在一桌了。”小雅叹了口气, “看你的意思,但你要敢因为他来错过我的婚礼的话,”小雅抬起头, 恶狠狠地盯着他, “你知道的, 我最近脾气越来越差。”


    “知道了。”祁随之无奈地后撤了一步,“随你安排吧, 我不在意。”


    小雅盯着他, 看着他没什么表情的样子, 突然很轻地笑了笑:“那就, 随我安排了?”


    祁随之点了头。


    “说实话啊随之。”小雅迈了两步,跨坐在了祁随之训练的那台车上,“你想见他吗?”


    想见吗?


    最初的祁随之没有一刻不想见到明暄,第一次在格兰披治出事的时候,他失去意识前想的都是“好像有点严重,如果见到了要怎么安慰他?”


    再后来,他被分手的时候,也很想见他。


    想知道他在家到底受了多大的委屈,想把人抱进怀里哄哄他。


    直到那一通接通了又被挂断的电话,他才幡然醒悟。


    原来明暄不是联系不上他,他能接到自己的电话,能与他联系,他只是不想罢了。


    他的坚持似乎变成了笑话。


    但时隔这么久,小雅问他“想见吗?”


    祁随之闭了闭眼,想起了前几天见到的明暄。


    瘦了,也更白了,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勾着嘴角笑的样子看着都觉得累。


    即使不想承认,但他还是心疼,他也……还是想见。


    睁开眼,他看向小雅,不动声色地指着小雅坐上的这台川崎ZX10-RR:“这是我的车。”


    “我又不骑,我就坐会儿,我骑不来川崎。”小雅无语道,“你别岔开话题。”


    祁随之:。


    “我见过他了。”


    “嗯?”小雅有些意外,“怎么没听你说过?”


    “意外,有什么好说的。”祁随之说,“回头时间地点告诉我,我先回车队了。”


    车队会议室里,拉力赛组的经理正在和车手们讨论今年的川藏线赛事。


    祁随之站在门口旁听了一会儿,直到琪琪走到他身后,拿着一卷资料“啪”地一下拍在了祁随之的背上:“干什么,想改行跑拉力赛了是吧?”


    琪琪对他的怒气很高。


    从那一天他坦白了自己和初恋相处了一晚上并且把会议室整的烟雾缭绕之后,琪琪对他的怒火就没下去过。


    并且有着日益趋高的架势。


    “我没有。”祁随之适时低头认怂。


    “你最好是。”琪琪说,“不过说起来……”


    恰逢这时,会议室的门被从里面拧开,另一名车队车队经理走了出来,和门口俩属于公路赛组的人面面相觑。


    “咋了这是?”拉力经理的口音十分奇妙。


    “这次拉力赛跑哪儿啊?”琪琪问。


    “西藏啊。”


    琪琪沉思了好一会儿,拽着祁随之的手臂把他往前一推。


    “进藏的时候带上这个人,你们跑你们的,到地方把他丢去西藏的庙宇里洗涤一下这傻逼的心灵,不然我看他这个状态两个月后的WSBK也别跑了,直接死赛道上得了。”


    说完,他看向祁随之:“反正你这段时间没比赛,权当去旅游了。”


    祁随之震惊:“啊??”


    “他什么状态啊?”白越从会议室里探了个脑袋出来,“终于决定放弃公路赛来跟我一起跑拉力了吗?”


    琪琪冷笑了一声:“僵尸兴奋地打开了他的脑子,说了句‘哇,是恋爱脑’。”


    白越看着祁随之:“耶?你恋爱啦?”


    琪琪现在处于看谁都不顺眼的一种奇妙状态,听到恋爱俩字儿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她抬手指着白越:“僵尸打开了你的脑子,失望地说了句‘空的’。”


    白越:……


    祁随之:……


    ·


    明暄还是答应了靳亚会到场。


    他在大学期间和靳亚的关系很好,他在国外的时候已经错过了何征的婚礼,这次回来再不去靳亚的婚礼这不合适。


    他没问新娘是谁,如果放在以前,明暄肯定缠着靳亚讲述两个人相知相识相恋相爱的全过程,但现在不会了,他自顾不暇。


    靳亚给出的时间是八月末,现在是七月末,满打满算还有整整一个月。


    电话挂断后,明昭回过头看他:“同学结婚?”


    明暄点点头说:“嗯,下个月底。”


    “飞来飞去赶航班倒时差也麻烦,你要么在国内玩一个月吧。”明昭搓搓他的脑袋。


    明暄沉默了一会儿,时间拉长一点,他飞回西雅图也没什么所谓,时间再短一点,他消磨消磨时间参加完婚礼也就过去了。


    但不偏不倚的一个月,去美国时间太短,留中国时间太长。


    他有些焦虑地抠着自己的手背。


    “要是不想留在家的话……”明昭注意到他的动作,牵过他的手抓在自己的手里,指腹在那已经被抠出很深的一道红痕位置蹭了蹭,“我给你报个旅行团,你跟着去外面走走看看?”


    明暄垂下眼眸,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不跟旅行团吧,我想……去趟西藏。”


    “去西藏干什么?高原反应你受得了吗?”明昭皱着眉。


    “去朝圣啊。”明暄又抽了一支烟点上。


    明昭拍了拍他:“少说胡话。”


    “开玩笑的。”明暄吐出烟雾,很轻地笑了笑,“去逛逛吧,去给他求个平安。”


    明昭看着他一言不发。


    “哇,这么想想,”明暄咬着烟嘴,看向湛蓝的天空,“我好爱他啊。”


    明暄是笑着说这句话的,明昭听着却只觉心酸。


    他根本笑不出来。


    明昭轻皱着眉点了点头:“想去就去吧,要注意安全,每天记得给我打个电话。”


    “知道了,哥。”


    明暄去西藏的机票在明昭走后第二天,明昭飞走的当天明暄在机场送完他后并不太想回家。


    他踏进了地铁站。


    小少爷在国内的时候能打车就不会用这种公共出行工具,买票的动作生疏到不行。


    一旁的工作人员看着他在自动售票机前站了很长时间还没有取出地铁票,贴心地走到了他的身边:“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明暄在看各种各样的站点,事实上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一直到有人走到他身边,他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在这思考了很长时间,摁下一个熟悉的地方,确定后,扫码付钱,地铁票从一旁的卡槽里弹了出来。


    刷票,进站。


    今天是周末,地铁里到处都是穿得漂亮的男孩儿女孩儿们结伴,明暄从口袋里拿过那一盒已经用了很多年的降噪耳机戴上。


    纯白的耳机盒上几乎没有任何的划痕,看上去很难想象这一副耳机用了八年多。


    他抓着地铁上的扶手,抬眼看站台标闪烁。


    直到所有经过的站点全都由未达的绿色变成已经过的红色,明暄松开扶手,走到了地铁门前。


    出站后,明暄在喧闹的大街笔直地往前走,直到抬眼看见那个和站台名字一模一样的牌匾——


    寒川寺。


    他是来过这个寺庙的,并且不止一次。


    只因为听到奶奶无意间提起过,这个地方求平安很灵。


    自那以后,几乎每年过年短暂的回到A市时,他都会来一趟。


    但也有例外,五年前的那一次新年明暄就没有过来。


    明暄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轻车熟路地跨了进去,熟稔地走进大殿上香跪拜。


    观世音菩萨端坐正殿,慈眉善目间含了些悲天悯人。


    明暄跪在蒲团上,闭上眼,俯身磕头。


    万分虔诚。


    从正殿里出来,明暄没有跟着人群一起去到法物流通处去领平安符。


    他的平安不是为自己而求,从来也不是。


    绕了个弯,明暄走到另一边,从僧人的手上领了一块儿木牌和一柄刻刀。


    他已经可以很熟练地运用这把刻刀了。


    每年都刻着同样的几个字也雕刻的越来越熟练。


    寺庙里的檀香似有宁人的功效,明暄很难得的,感觉自己心情还不错。


    他吹散了雕刻木牌是四散的木屑,颔首将刻刀还给僧人,再从他的手中接过一条红绳,穿进木牌顶端的圆孔处,走到一旁狭长的许愿架前,踮起脚尖将红绳绑在了上面。


    指尖一碰,木牌之间叮叮当当发出碰撞的闷响。


    明暄绑完木牌,站在许愿架前,双手合十闭上了眼,很长时间后才离开。


    有风拂过,一整条狭长的许愿架发出叮叮当当木牌碰撞的声音。


    被风吹乱的木牌下藏匿着的陈年心愿探出了头。


    似乎没什么新意,同一个人刀下镌刻的永远是同一句话。


    风无趣地一停,许愿牌各归各位,将那些积年的旧物又压了回去。


    只最新的一块儿木牌照耀在阳光下,轻悠悠地晃荡。


    [祁随之平安顺遂]


    字字都在阳光的照耀下,明光烁亮。


    作者有话说:


    寒川寺,和寒川歌一样功德无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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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章


    飞机在拉萨落地, 明暄有些高原反应,但不算严重。


    揉了揉泛疼的太阳穴,拦下出租车去往了提前订好的酒店。


    【明暄:我到了】


    【明暄:[定位]】


    明昭的消息回的很快。


    【明昭:高反严重吗?】


    【明暄:不严重, 就有一点点头疼,等会睡一下应该就好了】


    【明昭:不严重就好,记得每天给我发个消息】


    明暄应了好,收回了手机,出租车也悠悠停在了金碧辉煌的酒店门口。


    付过帐后, 明暄从后备箱拿出行李, 握着身份证走进大堂办理入住。


    “房间在2207, 这是您的房卡。”


    明暄道了声谢,接过房卡拖着行李箱站在电梯口,摁下了上行键。


    八月的拉萨游客颇多, 一边电梯从二十八楼一路下来,另一边从十九楼下来, 同时到达一楼。


    “滴滴”两声,两边的电梯门应声响起。


    明暄垂着眸看着手心的房卡和从前台取下的一份贴心的旅游指南, 等着电梯内的人鱼贯而出。


    直到电梯空箱,明暄才跟着等在电梯口的人群一起进去,转过身面对着电梯门站好, 抬手摁下了22楼。


    电梯门缓缓关上, 明暄抬起头, 顺着狭小的缝隙往外看了一眼。


    一截儿黑色的冲锋衣衣摆从那片缝隙中掠过。


    “叮”的一声,银色电梯门阖上, 缓缓上行。


    刷卡进到房间后, 明暄放下行李箱在房间内环视。


    从B市的那间牢笼出来后, 明暄便已经完全无法居住在封闭空间内了, 他订的这家酒店有漂亮的落地窗,落地窗下有个推拉门。


    明暄推开这道玻璃门,门外是一个摆了条沙发的露天台,米白色的石柱高度在胸口,既能眺望远处,又不至于会失足跌落。


    他喜欢这个配置。


    站在天台吹了会儿风,明暄回到了房间内戴上耳机,盯着头顶繁杂的吊灯。


    过分的自由使得他思绪放空,不由自主地打开了手机,翻开了尘封的相册。


    相册已经很久都没有再更新过了,一张张的照片里,全都是祁随之的身影。


    含着笑的,跨坐在摩托车上的,阖眼睡着的。


    最后的最后是一段视频。


    明暄抱着枕头,摁下了播放键。


    屏幕里的祁随之在他抖动的手下摇摇晃晃,他的眼底有情.欲,但更多的是难以宣之于口的心慌。


    入耳的是自己的声音。


    “我可能要离开你了。”


    明暄紧闭上了眼,这一段对话他在难眠的夜里听过了千万遍。


    不是助眠的良药,反而是让他持续低落的罪魁祸首。


    一边剜心地泛疼,一边自虐般一遍又一遍地播放。


    “你要跟我分手吗?”


    视频停在了这里,明暄抱着枕头摇头小声啜泣,第千万次给出对方听不见的回答。


    “我不要。”


    但再也没有人能把他抱进怀里替他擦去眼泪了。


    不严重的高原反应下,一场几近崩溃的哭泣下,明暄的太阳穴突突地疼。


    他皱着眉从行李箱里翻出褪黑素,倒了一小把在手里,仰头全都送入口中。


    白色的药片被硬生生的嚼碎咽下,明暄放下手机打开窗户,将自己塞进了被子里,在光怪陆离的梦境下,睡得并不安稳。


    ·


    “到了吧,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心灵被净化了的实感,能不能忘了你的傻逼初恋?”琪琪的声音中充满了恨铁不成钢,“房都给你订好了,我到底是有多善解人意谁知道啊。”


    祁随之无奈地扯了扯自己冲锋衣的帽子,停在了酒店大堂前,递上身份证,核验身份。


    “他不是傻逼。不过你怎么想的啊,我以为你跟我开玩笑,结果你真让他们把我带过来了?”祁随之想到自己被扔在国道上迷茫的样子,气笑了,“他们把我往拉萨一扔,头也不回地就去/日喀则了。”


    祁随之是在家睡觉的时候接到了琪琪的电话,琪琪在电话那段十万火急要他去一趟车队,他还以为有什么事儿。


    结果居然是拉力赛组的人要出发去西藏了。


    得把他捎上。


    就你妈离谱。


    “合理啊,你自己觉得你现在的心态跑比赛能行吗?”琪琪说,“乱七八遭的,真准备死在赛道上吗?”


    “您的房间在2209,这是您的房卡。”


    祁随之点头道了声谢,接过房卡后转身继续和琪琪掰扯:“我心态没有问题,也不会死在赛道上。”


    他迈腿走到电梯前,电梯门恰好关上。


    叹了口气,走到一旁摁下按键。


    “你心态没问题?你他妈怎么五年前没死在曼岛算了?”琪琪被他忤逆的一头火,说的话也重了好几分,“你当初带着什么心情跑的曼岛你自己比谁都清楚。”


    祁随之偏开了头,看着电梯按键上跳跃的数字,没有说话。


    他没办法反驳琪琪的这句话。


    沉默了好一会儿,祁随之叹了口气:“那你把我丢拉萨来也没用啊,你看白越之前跑川藏线回去变通透了吗?”


    琪琪无言以对,愤怒地挂断了电话。


    祁随之听着耳边的“嘟嘟”声,沉默地摸了摸鼻子。


    他知道琪琪是为他好才会干这些事儿,思虑再三,他打开微信,给琪琪发了条消息。


    【祁随之:我尽力调整,我保证】


    【祁随之:知道你是为我好,谢了,琪琪】


    【琪琪:滚!】


    【琪琪:都滚!】


    祁随之:。


    面前的电梯门到了一楼,祁随之走了进去,摁下了22楼。


    该说不说,之前在S市的时候每天去赛道上跑跑总归是有能发泄的地儿,这会儿独自一人被丢到千万里外,反而只会让他花更多的时间去想那些永远也得不到结果的问题,做无谓的挣扎。


    这么多年来,他每天都把自己的时间安排满满的,就是害怕闲下来的时候那个身影钻进他的脑子里。


    得不到,忘不掉。


    饱受折磨。


    祁随之抠下来自己的黑色手机壳,一张有些掉色的一寸证件照从里面掉了出来,滑进他的手心。


    照片上的明暄可爱又开朗,像一场梦。


    祁随之看了一会儿,将照片背过去塞回手机壳里,“咔哒”两下将不透明的纯黑色手机壳摁了回去。


    这是他的无人区。


    他所有的不可得都被埋藏在这里。


    祁随之推开落地窗旁的玻璃门,夹了根烟走进天台。


    转过头看到的就是……


    隔壁房间被风刮出来扬在半空的窗帘。


    窗户开这么大,晚上得多冷啊。


    祁随之边想着边点燃了唇间的烟。


    ·


    明暄是被冷醒的。


    拉萨昼夜温差实在是大的有些过分,窗户大开,冷风全从外面灌了进来。


    吃褪黑素陷入的睡眠让他有些昏昏然,明暄醒来后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身处何方。


    他简单地冲了个澡,从行李箱里翻出速写本,别了支笔在耳后,顺手捞过桌子上的烟灰缸,打开灯,走进了天台。


    赤着脚踩在沙发上,明暄蜷成一团靠坐着,速写本压在膝盖上。


    左手一支燃着的烟,时不时抿两口,右手拿着铅笔,看两眼前方后再在本子上落笔,描摹出城市的夜景。


    天蒙蒙亮时,这幅画落下了最后一笔。


    清晨的微光舒适,明暄抱着速写本靠在沙发上小憩了一会儿。


    直到醒来起身,换了身衣服打开房门下了楼,去往了当地远近闻名的大昭寺。


    他是虔诚的信徒,执着祈求上天保佑另一个人的平安。


    明暄早出晚归,走遍拉萨内大大小小的庙宇花了大半个月,距离靳亚结婚的日子没有多长时间了,在回到S市之前,明暄去了一趟拉萨周边的纳金山。


    他背着捆成一卷的经幡,抬眼看向望向山头。


    山风猎猎,纳金山上挂满的经幡随风飘动,似是虔诚的祈福。


    明暄深呼了一口气,向着山头迈进。


    作为一个几乎足不出户毫无运动的人来讲,爬山这件事儿实在是有些为难他,还没到半山腰明暄就已经气喘吁吁了。


    高原的日头盛,照的明暄脸颊通红。


    “需要帮忙吗?”一旁有成群结队的年轻人刚挂完自己手上的经幡,看到在半山腰就开始喘气儿的明暄,笑着问道。


    明暄循着声音回过头,看向那个开口的男生,很轻地摇了摇头:“我慢慢来就好。”


    “注意安全,碎石很多。”那男生点了点头,“别踩空了。”


    明暄勾着唇角笑了笑:“谢谢。”


    抬了抬肩膀,明暄手脚并用地往上攀爬。


    经幡要挂在两座山的山头,明暄站在山顶拆开手中的经幡,一端捆在山头后,一点一点放开,慢慢地下行再攀向另一座山。


    他白色的卫衣上沾满了灰渍,被晒得通红的脸颊上也沾上了细碎的沙石。


    看上去有点狼狈。


    一直到日头最盛的时候,明暄总算是爬上了另一座山头,将手中五彩的经幡横挂在了两座山之间。


    看着它们随风猎猎,明暄歪着脑袋用袖子擦干净了额间的汗,双手合十闭上了眼。


    “你有什么愿望?”


    他好像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是他日思夜想的声音。


    是让他夜不能寐的声音,但也是让他一夜安眠的声音。


    是错觉还是幻听?


    错觉也好,幻听也好。


    明暄指尖抵在鼻尖上,仰着头面对着五彩的经幡闭着眼,心虔志诚。


    “我希望,祁随之能一生平安。”


    有脚步声从下往上,向他靠近,越来越快。


    在他看来攀爬艰难的山,在别人脚下却轻松地好似平地。


    声音在身后响起,不是幻听,也不是错觉。


    “你不爱我了,却来祈求我的平安?”


    作者有话说:


    寒川歌家秦渡凉跑川藏线后依旧是恋爱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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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章


    祁随之是在去天台抽烟时看到隔壁房间天台缩在沙发上睡着了的明暄的。


    早上气温不高, 明暄抱着速写本歪着脑袋靠在沙发上,蜷起脚趾着的两只脚被冻的通红。


    一旁的烟灰缸里已经摁下了一半燃尽的烟头。


    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


    为什么知道冷也不多穿点?


    怎么想到要来西藏?


    为什么睡梦里也要拧着眉?


    祁随之有一万个问题卡在喉咙里,像一根倒刺, 咽不下,吐不出。


    看了他很长时间,长到他已经从第一次见到明暄时回忆到了明暄在酒吧街外向他表白的时候。


    直到明暄在沙发上翻了个身,祁随之才打开玻璃门,回到了房间里。


    他病态地听着隔壁房间的动静, 看着他出门, 跟在他身后。


    跟着他走过了拉萨的每一个寺庙。


    看着他在每一个蒲团前虔诚地跪拜上香。


    直到跟来了纳金山。


    在远处看着他扛着经幡一步一步地攀山, 看他虔敬地对着经幡双手合十。


    他没有忍住,问出了这么多天来的问题。


    “你有什么愿望?”


    是什么样的愿望能让明暄不停地祈求,不断地磕头。


    直到祁随之听到自己的名字。


    他最后问出的那句话没有鄙夷, 没有嘲讽。


    有的只有实实在在的不解,和深藏在其中的一丝祈盼。


    为什么不爱了, 还祈求着我的平安。


    明暄猛地睁开了眼,回过头。


    祁随之穿着一件轻薄的黑色T恤, 袖子被挽了起来,从手臂上滑落的汗水下滑洇进腕带。


    他拧着眉,没有什么表情。


    明暄抬眼看他, 只一眼, 他很快地低下了头, 漂亮的眸子紧闭。


    他不敢看祁随之。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祁随之。


    时隔这么多年的爱不爱,曾经轻飘飘的一句话, 现在像一座无法翻越的高山。


    总不至于腆着个脸说“我其实还爱你”吧。


    祁随之撑着膝盖, 半蹲下去, 抬眼看他躲藏的眼神:“为什么不抬头看我。”


    明暄的脑子里不合时宜地想到那句毫无感情的“别再见了”, 一阵心酸,他撇过头抬手捂着脸,攀山时满是灰尘的手心盖住脸颊,细碎的沙石磨得脸颊生疼。


    “躲什么?”


    随风舞动的经幡一下一下轻拍在明暄的头发上,好像祁随之安抚般摸他的头发。


    明暄不住地摇头:“没躲。”


    “没躲睁眼看我。”祁随之撑着膝盖站起了身,从口袋里拿出纸巾递给他,“脸上有灰,擦擦。”


    明暄闷着脑袋点了点头,从他的手中接过纸巾胡乱地盖在脸上一顿乱抹。


    “你告诉我,明暄。”祁随之很轻地闭了闭眼,“为什么,分手这么多年,还在祈求我的平安。”


    明暄盯着他下垂的手,这双手熟知他的所有。


    他的软肋,他的敏感点。


    也给过他沉溺的欢愉。


    但现在即使在眼前,也无法伸手触碰。


    明暄抿着唇,迟迟没有说话。


    周边是风刮过经幡的声音,有其他游客洒的隆达随风飘扬,从祁随之的面前刮过,摇摇坠落在明暄蓬松细软的头发上。


    祁随之落在他脸庞上的眼神逐渐变淡。


    往后撤了一步,和明暄拉开了一些距离后,祁随之突然很轻地笑出了声。


    “来旅游,突然想到那个甩开很多年的前男友,顺便就给他求一下,是这样吗?”


    这大概是祁随之对他说过的最尖锐的话。


    即使尖锐,他的声线也依旧温柔,如同附在耳边说些亲昵软语。


    明暄摇了摇头,久未进水的嗓子有些哑:“不是。”


    “那是为什么?”


    他不想说的事情,祁随之从来没有过强行想要一个答案,但这一次他始终不依不饶。


    有那么一瞬间,明暄想要把自己的外壳剥落,把不堪的、难以示人的那些过去全都摆在他的面前。


    但也只有那么一瞬。


    明暄咬着牙不开口,攥着纸巾的那只手焦虑地抠着脆弱的手心,细小的石子卡在指甲缝里,一下又一下,狠狠地捻下去。


    等了小半天,明暄依旧没有开口解释的意图。


    祁随之轻笑了一声:“行,谢谢你的祝福,我也祝你平安。”


    他走到山下,从摆摊卖经幡和隆达的藏民手中买了两大盒隆达。


    拆开,拿在手心举起。


    五颜六色的隆达随风飘散,带着诚挚的祝愿。


    “明暄,平安顺遂。”


    最后一张散落后,祁随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纳金山。


    明暄站在山腰,听着身后的脚步声愈来愈远,直至消散。


    一瞬间,体力被抽空了一般,双腿瘫软地跪在了碎石上,久久无法站起。


    ·


    明暄浑浑噩噩地回到酒店。


    他甚至回忆不起来自己是怎么从纳金山迈上回拉萨的车的。


    他抽过行李箱的衣服,走进浴室洗了个澡。


    卡在指甲缝里的那块小石子已经牢牢嵌了进去,指甲盖里被硌出一块儿暗红的淤血。


    明暄皱了皱眉,裸着身子走出淋浴间,走到洗手池旁拆开了独立包装的牙线,尖锐的弯钩勾进指甲,将那块儿沾满了污渍的石子挑了出来。


    殷红的血从那块儿缺口中缓缓流出。


    祁随之怎么会来西藏。


    怎么会在纳金山遇见他。


    明暄站在洗手池前,看着玻璃镜下身心俱疲的自己,叹了口气,迈着酸软的腿回到了淋浴间。


    洗完澡出来,明暄坐在床沿打开手机给自己定回往S市的机票。


    购票成功的窗口弹出,滑动手机回到主页面。


    八月二十一,十一点零三分。


    祁随之的生日在八月二十二。


    他扯了个枕头抱在怀里倒下去,打开外卖软件定了一个小蛋糕。


    ·


    祁随之回酒店后便没再出酒店房门,他仰靠在椅子上发呆。


    睡不着也没事做。


    电话是在零点响起的,琪琪打来的。


    “生日快乐啊随。”琪琪的声音中气十足,大半夜的,这姑娘不知道在干些什么,“拉萨好玩吗?”


    祁随之沉默了很长时间,久埋在心底的种子,在这一瞬间倾诉欲十足。


    “……我见到明暄了。”


    琪琪那边传来了“嘭”地一声巨响,祁随之拧着眉将手机拿远了一些。


    “谁???”


    “他怎么知道你去拉萨了,车队有卧底??”


    “他追着你去的?”


    “他想干什么啊?”


    “西八!”


    琪琪的话像车轱辘似的往外倒,祁随之想说话都插不了口。


    在琪琪一通输出的时候,房门被敲响。


    “您好,您的外卖!”


    祁随之起身打断了琪琪的语言攻击:“你给我点外卖了?”


    “狗才给你点,傻逼滚。”琪琪说,“我就该死给你打这通电话。”


    祁随之被她骂得脑袋嗡嗡响,他边开口边往门口走:“你等会再骂,我开个门。”


    外卖员手提着一个四寸的小蛋糕:“2207明先生是吧?祝您生日快乐。”


    祁随之愣了愣,他能确保明暄根本不知道他住在这里。


    除了今天在纳金山,他没有出现在明暄的面前。


    祁随之挑起外卖单看了一眼,指了指隔壁的房间:“你敲错了,2207在旁边。”


    外卖员后撤一步,抬眼看着门牌号。


    2209。


    “啊对不起对不起!!!”外卖员颔首向他道歉,拎着蛋糕唰地一下冲到了隔壁房门,敲门。


    祁随之的门还没有关。


    他听见外卖员对明暄说:明先生祝您生日快乐。


    也听见明暄说:不是我的生日,但谢谢您的祝福。


    随即,很轻的一声关门声。


    祁随之关上房门回到房间里。


    “不是我的外卖,送错了。”祁随之对琪琪说。


    “那咱们把话题扯回来。”琪琪开口道,“我真心实意地希望你能和自己喜欢的人谈上恋爱,但不应该是负心汉吧随,该往前看了。”


    “生日礼物我发你微信了,希望你能时看时新,三省吾身。”


    祁随之:……


    电话挂断后,祁随之点开了琪琪发给他的生日礼物。


    是一段视频和一张照片。


    照片是五年前在车队的朋友在车队附近的酒吧边拍的。


    下着大雪,祁随之蹲在酒吧外的台阶上握着手机和人打电话。


    他永远记得这一天。


    在他喝高了给明暄打电话并且被接通之后,祁随之听到明暄的声音后,思绪混乱,说了很多话。


    从零星小雪一直说到大雪纷飞,发梢和睫毛都染上了一层白霜。


    听车队的朋友说看到他时,他被冻得几乎没有了温度,像一块冰雕,还在对着暗下去的手机慢吞吞地说话。


    说你在哪里啊。


    说宝贝我好想你。


    说你别难过了,不要哭。


    说暄暄乖,回家我哄哄你。


    是琪琪在一旁听到难受,从他的手里抢过手机打算质问电话那端的人时发现,电话早在三个小时前就被挂断了。


    通话时长只有四秒钟。


    他一个人蹲在大雪里,对着并没有人回话的手机,自说自话了三个小时。


    祁随之将照片最小化。


    他不是明暄那种喝醉了就会断片儿体质。


    反而是醒来后会对自己醉酒的所作所为印象深刻的那种。


    点开那段视频。


    是曼岛TT的一段山地赛道。


    他是在酒醉后醒来看到那个仅仅只有四秒长的通话记录时去报名的曼岛TT。


    祁随之骑着他那辆在格兰披治车架被烧毁又被重组的川崎H2,在过弯时high side,连人带车一起翻下了山坡。


    那辆陪了他很长时间的H2被摔得彻底报废。


    他自己也差一点点就进了赛道终点的火葬场里。


    退出视频,祁随之闭上了眼。


    琪琪把车队当成家,把所有搏命的车手都当成家人。


    所以祁随之是理解为什么琪琪会对明暄恨之入骨的。


    一边恨着明暄,一边心疼祁随之。


    祁随之在医院躺了将近半年,琪琪越是心疼就楠漨越是恨。


    也越是因为这样,才会在生日这种日子,不顾任何脸面让祁随之回忆自己到底被这个前任害成了什么样子。


    祁随之甩开手机,烦躁地捋了两把头发,点了根烟走到天台。


    偏过头,明暄缩在天台的沙发边打电话边吃蛋糕。


    祁随之下意识地背过身,只留下了窗帘旁的半边肩膀。


    “我去了好多寺庙,拜了好多菩萨。”


    “……经幡挂了,我还见到他了,他也在拉萨。”


    “没说什么,我不敢让他知道。”


    “不会了啊哥,你别担心,shelly之前跟我说过,只有我还活着生日愿望才能奏效。”


    “在吃蛋糕,今天他生日呢。”


    “我生日有什么好过的?”


    “过几天就回去了。”


    祁随之垂眸,靠在玻璃门上,颓然地听。


    明暄一句话也没有提到祁随之,但每一个“他”,都是祁随之。


    指尖的烟灰燃了长长一截,白色的烟雾顺着风,飘到隔壁的天台。


    打火机的声音随风传到耳边。


    明暄点了根烟,看着空中的明月努力弯起嘴角。


    祁随之生日呢,要开心点。


    他叉起一块蛋糕,对着月亮晃了晃。


    “生日快乐,没有不爱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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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章


    也许是因为祁随之的生日, 也有可能是有着甜品的安抚,明暄睡了个很好的觉。


    没有梦见祁随之出事的时候,让他心慌, 也没有梦见还在恋爱的时候,让他在醒来时有巨大的落差感。


    一夜无梦。


    明暄醒过来洗了个澡后,摊开地上的行李箱开始收拾衣物,准备前往机场,返航回到S市。


    飞机在下午落地, 明暄将行李放在酒店, 换了身轻薄的衣服出门闲逛, 顺便去买送给靳亚的新婚礼物。


    打车去往S市最大的商场后,明暄在一楼慢慢逛。


    一边逛,一边在搜索引擎上搜着“朋友结婚应该送什么礼物”。


    他在美国的那几年错过了身边所有朋友的婚礼, 没有一点经验。


    看了一圈儿搜索引擎上给出的答案后,明暄走进了一家奢侈品店。


    漂亮得体的柜姐带着笑走到他的身边, 询问他有什么需要。


    “我想买一对香薰蜡烛。”明暄将手机放回口袋里,直视着柜姐说道。


    “好的, 这边请。”柜姐微微颔首,伸出一只手臂为他引路,“不同的香薰蜡烛味道不同, 您可以挑一挑。”


    明暄应了声好, 走到繁复的香薰台旁轻嗅。


    靳亚在大学的时候是不用香水的, 明暄也不知道靳亚的妻子喜欢什么味道,思虑再三, 便挑下了一款很清透的花香款。


    明暄指了下这一款香薰, 偏过头朝着柜姐轻声开口:“这个吧。”


    “好, 一对是吗?”柜姐笑着点头。


    明暄说是, 柜姐笑着说了声:“好的,请您稍等。”


    等待的期间,明暄在店内闲逛,精致靓丽的首饰在通亮的灯光下,闪烁似星辰。


    明暄的目光被一条项链所吸引,女款的。


    铂金色的链条下是一只纤细漂亮的蝴蝶,蝴蝶翅身是蓝宝石打底,翅尾是紧密镶嵌的细碎的钻。


    在这一排的项链中,这款蝴蝶是个头最小的,但却是最吸睛,也是价格最高的。


    而那个蝴蝶吊坠,像极了那个被他亲手扔掉的,八年前的情人节礼物。


    明暄对着这条项链看了半晌,柜姐察觉到他的目光,适时地走到了他的身边,介绍这款项链的设计理念和做工材质。


    明暄静静地听着柜姐说话,等她说完后,轻声开口道:“可以把蝴蝶拆下来做成手链吗?”


    “嗯?”柜姐有些愣。


    “我买下来的话,可以把蝴蝶拆下来,绑在那种……编织绳上吗?”明暄抬手绕着自己的手腕握了一圈,比划道。


    “嗯……可以是可以的。”柜姐弯着唇角点头,“只是这样的话,可能会……不那么好看?”


    她的语气十分委婉。


    明暄抬手轻碰了下蝴蝶晶蓝色的翅身,小蝴蝶晃了晃,蓝宝石在灯光下透着剔透的光:“不会的,很好看。”


    柜姐瞧着他的神色,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将那款项链取了下来。


    项链改成手链,编织绳要现编,明暄索性在店内坐了下来,撑着脑袋看着他们动作。


    ·


    祁随之在酒店里躺了一晚上,睡得并不实。


    一闭上眼,就是明暄在天台对着月亮说出的那句话。


    “没有不爱你。”


    他不止一次想要敲响2207的房门,但每一次推开门走到那间房门口抬起手准备敲门时,都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时间太晚了,让他好好休息吧。


    但当他第二天醒来时,隔壁房间的门大敞着,保洁阿姨推着车在打扫卫生。


    祁随之站在门口,望着空荡荡的2207,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保洁阿姨回过头的时候看到了停在门口不动的祁随之,似乎以为他是订房的房客,礼貌地开口:“等一会哦,还没收拾完,我搞快点。”


    祁随之回过神,指了指隔壁的房间:“您别着急,我住隔壁的。”


    阿姨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祁随之转身,准备回房间收拾行李。


    他的机票在今天晚上。


    “欸欸小伙子等会——”阿姨突然想到了什么,“你跟这间房上一任房客是朋友吗?”


    朋友。


    好生疏的词。


    祁随之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说是。


    “那这个,这个。”阿姨手上拿着个东西递给了他,“能帮忙联系一下他吗?我们前台没有联系上,在天台沙发看到的,估计是走的时候忘记拿了。”


    祁随之接了过来,是明暄的速写本。


    他就这么站在房间门口,一页一页地翻看,速写本里什么都画,挺混乱的。


    破碎的蝶翼,斑驳的月亮,凋败的花枝。


    但更多的是人物速写,正面的,侧面的,笑着的,睡着的。


    每一个都是他。


    祁随之看着这个本子里的一幅幅画,突然很难过。


    像过敏原钻进四肢百骸,剜心地酸疼。


    他闭上眼阖上速写本,哑着嗓子地对着保洁阿姨说了声:“好。”


    ·


    靳亚的婚礼在市中心最大的酒店顶层宴会厅举办。


    明暄拿着请柬,在酒店门口碰见了何征和宋秉兼。


    何征一手牵着自己的妻子,另一只手抬起来朝着他挥了挥:“暄儿!”


    明暄回过头看向他,礼貌地冲着他的妻子点了个头问好后,跟着他们一起迈上了电梯。


    电梯上行时,何征突然偏过头看明暄:“欸暄儿,你应该跟文雅也很长时间没见了吧?”


    “啊?”明暄愣了愣,“小雅姐也来了吗?”


    “什么叫她也来了吗?”何征失笑,“你不要告诉我说这么久了你一直不知道靳亚老婆是文雅啊。”


    明暄震惊。


    他是真的不知道。


    靳亚结婚的请柬做的很繁杂,明暄只关注了婚礼的时间地点。


    新娘是小雅的话……明暄背过手,将手腕上的编织绳取下塞进了裤子口袋里。


    “叮”地一声,电梯门打开。


    靳亚牵着穿着迎宾服的小雅站在门口,和每一个进场的人热络地打招呼。


    看到明暄时,小雅揪着自己的真丝裙迈了两步走到了明暄面前:“弟弟,好久不见了。”


    明暄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看着小雅的表情有些错愕。


    “被我漂亮晕了啊?”小雅抬起手在他面前挥了挥,笑道。


    明暄回过神,将手中的礼物和礼金一同递给了小雅:“新婚快乐,你今天很漂亮。”


    “有心了弟弟,本来靳亚说把你们和他大学同学放一桌,但我想着我和你们几个也认识这么多年了,你们也不只是靳亚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小雅接过礼物,十分坦然地开口,“所以我把你们和虎哥小乐他们放在一桌了,不介意吧?”


    这句“不介意吧”问的当然不是虎哥或者冉乐。


    明暄有些无措地看着小雅。


    “我跟随之说过了。”小雅说,“他不介意。”


    这句话把明暄的退路堵死了。


    分手了,被分手的一方都不介意,作为提分手的他也没有理由介意。


    明暄很轻地摇了摇头:“他不介意看到我就行。”


    “有什么事儿好好说清楚。”小雅抬手摸了摸明暄的脑袋,“随之他……”


    又一声电梯响,有结伴的小雅的朋友从电梯出来,一群姑娘乐乐呵呵地就往小雅身边扑,亲昵地挽着她的手说祝福的话。


    “我带你们先进去。”靳亚拍了拍明暄的肩膀轻声道。


    推开宴会厅的大门,新鲜花束的香气扑鼻而来。


    一串串剔透的水晶从顶端垂落,形成一个巨大的圆环,切面反着宴会厅内的灯光,漂亮又繁华。


    他们的位置很靠前,转盘中心摆着漂亮插花的圆桌已经不剩几个位置了。


    靳亚把他们送到桌边后就回到了小雅身边,婚礼当天的新郎总是很忙的。


    明暄的视线环顾了一圈儿,围着圆桌坐的都是熟面孔。


    但与之前的热络不同的是,在明暄坐下来后,聊得正欢的一桌人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整桌无人开口。


    在他们落座后这一张桌子只剩下了唯一一个空位。


    而这些多年的朋友里,唯一没到场的,只有祁随之。


    明暄开始焦虑,他的手按在桌下,残忍地抠着自己破了口的指尖。


    气氛冷了好一会儿,林远率先打破了僵局,对着他喊了一声:“明暄,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明暄轻轻点头。


    冉乐怂着肩膀,毫不收声地“嗤”了一声,偏开了脸不看他。


    “乐乐。”虎哥瞧着他这副样子,抬手拍了下他的腿,小声开口道,“别闹,小雅等会揍你了啊。”


    “我不想看见他。”冉乐倔强地偏过脸,丝毫不听虎哥的话,“林远你要么坐他旁边去吧,别让随之挨着他。”


    虎哥皱着眉低喊了一声:“冉乐!”


    “不想看见我应该的。”明暄隔着轻薄的裤腿掐自己的大腿,好一会儿后站起了身,对着何征开口道,“礼我送到了,等会帮我跟靳亚和小雅姐说声对不起,我身体不舒服先走了。”


    何征皱起了眉:“暄儿——”


    明暄扯着嘴角笑了笑:“真不舒服,我先回去了吧。”


    “哪儿不舒服?”


    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


    明暄回过头。


    祁随之穿着黑色的衬衣,最上面的两颗扣松着,露出漂亮的喉结和若隐若现的锁骨。


    他似乎在外面走了有一会儿,有几根头发被汗水打湿粘在额间。


    “没不舒服就坐下。”祁随之扯开明暄身边的那把椅子坐了下去,抬手拍了拍桌沿。


    冉乐没好气地“啧”了一声,拧着眉喊:“随之——”


    “怎么了小乐?”祁随之看了他一眼,收回视线抬头看着站立不动的明暄,“坐吧。”


    祁随之的态度使得整桌的视线全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有好奇,有探究,也有遮掩不住的厌恶。


    目光如炬,明暄只得硬着头皮坐了下来。


    “随之,你手上那道疤怎么样,消了吗?”冉乐对着祁随之大声问道。


    祁随之无奈地看他,警告地开口:“冉乐。”


    虎哥也拍了拍冉乐,示意他别再说了。


    冉乐抿了抿唇,偏过头了暗骂了一句“傻逼”。


    打断这场僵局的是突然熄灭的灯。


    所有的光源全都聚焦在了门边,小雅穿着大裙摆的拖尾婚纱,一步一步地往前行进。


    小雅走到正中时,明暄偏过头偷偷瞧祁随之。


    祁随之的视线的视线根本就不在台上,他在看自己。


    明暄慌乱地回过头看向台上的靳亚和小雅,跟着人群一同鼓掌。


    灯光亮起,台上的交杯酒仪式过了后,服务生撤下了他们桌上摆着的插花,端上了精致的菜品和白酒。


    何征拨开了白酒的盖子给自己和自己的妻子倒了小半杯后,将酒瓶摆在了转盘上。


    明暄有涮碗筷杯子的习惯,在酒瓶还没转到他面前时,试图伸手去够跟着酒瓶一起转的茶壶。


    指尖还没触上,茶壶就被旁边的人拿了起来。


    祁随之没什么表情,顺手拖过明暄面前的碗盘将水倒进去。


    他动静不算大,但原本能遮掩人视线的插花被端走了,他这个习惯性动作就十分地显眼。


    何征的妻子歪着头好奇地看着他们俩。


    祁随之倒到一半时突然反应了过来,握着茶壶的手悬停在空中。


    他抿了抿唇偏过头看了明暄一眼。


    “……谢谢,我自己来吧。”明暄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将倒了小半杯水的碗盘从祁随之的手中抽了出来。


    祁随之放下水壶,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祁随之这个给他涮碗筷的动作太顺手了,顺手到让明暄感到如坐针毡。


    倒了杯子里的水后,那瓶绕了一圈儿的白酒也转到了明暄的面前。


    他握着冰凉的瓶身,手一抖,给自己倒了大半杯。


    祁随之从他手中接过酒瓶,给自己倒上了小半杯。


    酒刚轮完一圈,靳亚和小雅就换了敬酒服举着酒杯走到了他们桌前。


    “新婚快乐。”


    “新婚快乐啊兄弟!”


    “百年好合!”


    小雅从来都是个豪迈的,她听着祝福也听得舒心,往自己的酒盅里倒了杯白酒仰头一口干了。


    “平常不劝酒,今天都别跑。”小雅抹了抹嘴角,“干了吧兄弟们。”说完她的视线落在了何征的妻子身上,“姐妹随意。”


    “我真服了,你用酒盅,我们用酒杯,你让我们干了?”林远晃了晃手中的杯子,不可思议道。


    “对啊。”小雅理所当然地往靳亚怀里一靠,“你怎么不说我要敬这么一大——圈,你只要喝我这一轮啊?”


    林远无法反驳,带头拿着酒杯仰头干了。


    明暄握着酒杯还没抵到唇边,杯子就被旁边的人抽走了。


    祁随之不动声色地把那大半杯白酒抽走,换成了他倒的那一小杯,随后像喝可乐似的仰头灌下了那大杯白酒,没给明暄一丁点儿反应时间。


    明暄垂下眼,小口地喝干净了杯子里的红酒。


    小雅扯着敬酒服不方便的裙摆围着桌子转了一圈儿,挨个看了兄弟们的酒杯,确保没人养鱼后拍拍手去了下一桌。


    靳亚被她折腾得哭笑不得,冲着一桌子的兄弟们点了个头后,屁颠颠儿地跟在小雅身边去了下衣着。


    “明暄。”冉乐突然握着酒杯站了起来,他当着明暄的面倒了半杯白酒,“多久没见了?有七八年了吧?”


    冉乐把酒瓶放在转盘上,指尖一动,转盘旋转,酒瓶转到明暄面前时,冉乐指尖一摁,酒瓶停在了他的面前。


    “不得先罚三杯啊?”


    “冉乐,”虎哥带小孩儿似的揪着冉乐的胳膊把他往下扯,“你别闹了啊。”


    “我没闹啊。”冉乐皱着眉甩开虎哥的胳膊,“好久没见,随之也好久没见他了吧,寒暄一下怎么了。”


    明暄敛着眸点了点头,拿过酒瓶往自己的杯子里倒。


    直到倒满,溢出。


    “对不起。”明暄站起身拿起手中的白酒,酒液粘在指尖上,在灯光下亮晶晶的一片,“跟大家不告而别。”


    仰头灌下去后,明暄踉跄了一下。


    何征看着他的表情有些着急:“暄儿你别——”


    明暄手下意识地去抓周边的东西时,搭在了祁随之的胳膊上。


    一触即离。


    撑着桌沿站起身,明暄紧紧闭了闭眼,又倒了满满一杯。


    这次他是对着祁随之的。


    祁随之皱着眉看他。


    “更对不起你,让你……遇人不淑了。”


    酒杯刚贴上唇边,手腕就被攥住了。


    祁随之一根一根地掰开他的手指,把那晃晃荡荡后只剩大半杯的酒放在了桌上。


    “别喝了。”祁随之声音有些冷,“小乐,今天小雅结婚,你也别闹了。”


    小乐紧皱着眉:“我那是为你——”


    祁随之攥着明暄的手腕让他坐回椅子上,很轻地朝冉乐摇了摇头:“别说了。”


    他将明暄酒杯里的酒倒进自己的杯子里,拿过水壶倒了一杯温热的水递在明暄手心:“喝点水。”


    明暄点点头,接过水杯,小口小口将温水送进肚。


    “难受吗?想吐吗?”祁随之轻声问道。


    明暄摇头,撇开了祁随之攥在他腕间的手,靠着桌沿坐了下来。


    冉乐小小闹了一通,被祁随之一阻止,明眼人都看出了祁随之是什么意思。


    恨铁不成钢也好,哀其不幸也好,即使对明暄心有不满也不会再表现出来。


    感恩小雅和靳亚的家境。


    这个酒不辣嗓子不冲脑袋。


    明暄喝过那一大杯酒又喝了两杯水后,除了有些晕晕乎乎没有任何不适。


    他胳膊抵在桌沿,什么转到他面前他就加一筷子什么送进嘴里。


    也不挑。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服务生端着一份份甜品摆在他们面前。


    正正方方的慕斯上插着薄荷叶。


    明暄其实已经吃饱了,但还是拿过叉子叉了一块儿送进嘴里。


    酸甜的气味在口腔中转了一圈。


    明暄猛地扔开叉子,捂着嘴起身。


    椅腿划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尖锐又刺耳的一声,明暄无暇顾及,跌跌撞撞地跑向了洗手间。


    “怎么了?”何征被他吓了一跳,“酒劲儿上头了?”


    宋秉兼放下筷子起身:“我去看看吧。”


    “不用,”祁随之抽了两张纸擦手,“我去。”


    明暄蹲在厕所,一只手捂着胃一只手扶着墙,吐得昏天黑地,吐到胃空了就开始干呕。


    草莓味好重。


    草莓慕斯为什么要做成白色的啊。


    好难受。


    闭上眼就是散落满地的草莓和浓稠的血腥味,粘腻地混杂在一起。


    他掐着自己的脖子催吐,一直到吐出来的东西里含着血丝也没有停止。


    “明暄。”祁随之颤抖着手拂上他的背,轻轻地拍,递了纸巾给他,“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


    明暄接过纸巾擦嘴,刚吐过的嗓子几乎说不出话。


    他攥着祁随之的衣摆,好似在深海中攥住了浮木。


    “我好累啊。”


    祁随之从背后环着他的腰轻轻地拍:“没事儿暄暄。”


    明暄脱了力,栽进他的怀里,指尖勾开了那片腕带。


    原本是纹身的地方变成了触目惊心的一大块红色伤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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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章


    指尖滑过那块疤痕, 触感凹凸不平。


    明暄靠在祁随之的怀里偏过头,死死盯着他的手腕。


    祁随之蹲下身环住他,将被勾下来的腕带往上扯了扯, 盖住了那一块。


    他轻声道:“别看了。”


    “冉乐说的你手腕上的那道疤,就是这个,是不是?”明暄低着头,面如死灰,“是我害的。”


    他不知道从哪儿萌生出来的力气, 硬生生地将那条腕带从祁随之的手腕上扒了下来。


    那个纹了不知道有多长时间的299KM/H已经面目全非, 只看得见角落零星的黑色, 而那个驻足在这块纹身上的小蝴蝶,支离破碎。


    明暄看着这块疤,疼得无法呼吸。


    祁随之皱着眉, 安抚般很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是意外,跟你没关系。”


    明暄咬着唇摇头。


    恰逢这会儿, 洗手间外有几个人说说笑笑地走了进来。


    祁随之看着怀里眼神空洞的人,背过手将隔间的门关上, 扣紧。


    他轻声开口:“胃还难受吗?”


    明暄屈起手指,顶了顶泛疼的胃。


    难受。


    吐过以后胃和喉咙都不舒服,有一股灼烧感。


    本就脆弱的胃泛起细密的疼, 一路蔓延至大脑。


    明暄皱着眉, 摇了摇头, 哑着嗓子道:“不难受了。”


    祁随之拍拍他的脑袋,没再说话。


    隔间外传来洗手的水声和皮鞋点地的“哒哒”声。


    好一会儿后, 水龙头被关上, 门口走路的声音越来越小, 直到消失。


    隔间里, 明暄倚在他的怀里,面色潮红,眼角噙着泪,呼吸声有些重。


    不知为何,祁随之莫名地感到一丝尴尬,他凑到明暄耳边气声问道:“要回去吗?”


    明暄撑着他的膝盖站了起来,很轻地“嗯”了一声。


    在隔间里蹲了太长时间,明暄的腿有些发麻,刚打开门走出去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幸而祁随之眼疾手快,环住了他的肩膀。


    “我想洗个脸。”明暄无力地拍开他的手臂,扶着墙慢慢地走到洗手池旁,祁随之没说什么,一只手虚搭在他的腰后,生怕他跌倒。


    夏天的衣服薄,明暄突然站定的时候能感觉到祁随之的手指点在他的腰间。


    这个人是真的有着与外表不匹配的温柔。


    明明不想和他再见,但每次见面,都无法放任他不管不顾。


    一股烟味从洗手池外飘了过来。


    祁随之顺着烟味回了个头。


    和站在吸烟室里的一个长得有点儿印象的男人沉默地对视。


    看了好一会儿,想起来了。


    是明暄的大学同学,染绿头发的那个。


    这会儿没了标志性绿头发祁随之一时半会还真的没认出来。


    这个绿头发老哥看着他俩,表情不可谓不精彩。


    他们所有人几乎都知道明暄很早就和祁随之分手了。


    分手多年的情侣,在老同学的婚礼上相遇。


    明暄撑在洗手台上,腿弯发抖,脸颊泛起的红延伸至衣领里,刚刚还十分娇俏地拍开了祁随之的手,而祁随之被拍开了也不生气,还伸手护在他的身后。


    不对劲。


    这不对劲。


    这架势好像两个人在洗手间时偶然相遇,一眼万年,旧情难忘,天雷勾动地火,然后进行了紧张刺激的公共场合play。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开始思考刚刚上厕所时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明暄捧了水漱口,又洗干净了脸后,关了水龙头扯了两张纸擦脸,转过身,和老同学面对面。


    “……嗨?”绿头发弹了烟灰,尴尬地挥了挥手,“明暄,好久不见了哈?”


    明暄艰难地勾起笑:“好久不见。”


    “你们……”绿头发的好奇心旺盛。


    明暄回过头看了一眼祁随之,他冷淡着一张脸,没有什么表情。


    明暄喉咙疼,不想多说话,便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我喝多了。”


    意思是自己吐了。


    绿头发震惊地点了点头,明暄出了趟国果然了不起。


    居然能这么毫无芥蒂地说自己喉咙疼。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是口jiao,并且是深hou。


    挺开放啊。


    祁随之跟在明暄身后,一前一后地回到了座位上。


    靳亚和小雅俩人敬了一圈儿酒,这会儿不知道从哪儿硬生生拖来了俩椅子挤进了他们这一桌,原本还算宽敞的距离一下被拉近。


    祁随之和明暄的椅子腿贴着腿。


    坐下来的他们俩也腿贴着腿。


    祁随之拿过明暄桌上的酒杯倒扣在桌面上,以免这人又给自己灌酒。


    何征和宋秉兼俩人面露忧色地看着明暄问:“没事儿吧?”


    明暄摇了摇头,不动声色地将那块草莓慕斯推到自己的视线范围外:“没事。”


    “冉乐,道歉。”小雅屈起手指敲了敲桌子,朝着冉乐抬了抬下巴。


    冉乐从以前就斗不过小雅,现在依然,他偏过头看向明暄,明暄看起来疲惫又虚弱。


    还是觉得他活该,并不是很想道歉。


    但迫于小雅的淫威,冉乐张开唇动了动,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听不太清的“抱歉”。


    明暄循声抬头,看着冉乐摇了摇头:“是我自己的问题。”


    “有你这么劝酒的吗,啊,乐乐?”小雅坐直了身子,拿过桌上的杯子在空中晃了晃,“三杯,你真敢说啊?”


    冉乐偏过头小声抱怨:“他又没真喝三杯。”


    “五十多度的白酒,三杯灌下去直接送医院去了。”小雅越说越气,“怎么,打算在我婚礼上搞出人命是吧,他要真喝下去了进医院了,我他妈明天直接给你祖坟刨了!”


    要不是穿的是礼服,小雅这会儿已经撩起袖子准备揍人了。


    冉乐委委屈屈地抱着脑袋撇着嘴。


    “小雅,停停,你结婚呢,结婚,别急咧咧的啊,说点吉利的话。”作为这一桌最年长的虎哥伸出手中止了小雅的输出,“乐乐一向这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别让别桌人看笑话,靳亚你管管你老婆。”


    “我哪儿管的住她。”靳亚无奈地两手一摊,开摆。


    明暄低着头不说话。


    早知道会这样的话他就应该看一眼新娘的名字,然后找个借口不来了。


    那样的话,小雅和靳亚的婚礼会是一片祥和,会热热闹闹,不会有任何人去扫兴,可以给他们俩一个美好又值得回忆的婚礼。


    “对了明暄。”靳亚瞧着明暄心不在焉的样子,喊了他一声。


    明暄抬眼看他:“嗯?”


    “你上次说要回美国,什么时候回啊?”靳亚问他。


    明暄算了算日子:“过两天就走了。”


    祁随之偏过头看他,表情有些错愕:“回美国?”


    “啊,”明暄点头,“对。”


    祁随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底带着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就回啊?”小雅努了努嘴,“你在西雅图对吧,我下次有空去的话找你玩。”


    明暄惊诧地看她:“你怎么知道我在……”


    “西雅图啊?”小雅撑着下巴歪着头看他,“我之前去那边玩的时候见到你了,不过没跟你打招呼。”


    小雅看他的表情有些隐忧。


    明暄在西雅图的状态和现在几乎没区别,一样的差。


    宴席的时间过了挺久,宾客陆陆续续地打招呼离开宴会厅,慢慢的,整个宴会厅内只剩下了他们这一桌和双方长辈的两桌。


    直到虎哥第一个站起身,他们这一桌人一个两个也都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明暄婉拒了何征和宋秉兼送他一程的提议,一个人站在路边拿起手机喊网约车。


    [正在通知司机接单]


    [叫车人数过多需排队,感谢您的耐心等待]


    [当前排位11位/共11位]


    [预计还需等待二十分钟]


    明暄站在路边静静地等。


    “明暄!”声音是从身后传出来的,明暄回过头,看见抱着头盔朝他走来的林远,“靠幸好你还没走,等一下。”


    明暄将手机熄屏,看着他:“怎么了?”


    “小雅让我喊你一下,她说她有话跟你说。”林远指了指酒店大门,“让你等等。”


    明暄眨了眨眼,鸦羽般的睫毛轻晃,点头道:“我知道了。”


    “那我先走了啊。”林远戴上头盔,推上护目镜,“进去等吧,外面太阳大。”


    “好,谢谢。”


    明暄没有取消正在排队的网约车,迈腿走进了酒店金碧辉煌的酒店大厅,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宴会厅内,祁随之在冉乐踏上电梯的前一秒,扯住了他的手腕不让他进去。


    冉乐眼睁睁看着电梯关门,沉默地回过头看祁随之。


    “别气了。”祁随之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头请你吃饭,随你挑。”


    “我缺你这顿饭?”冉乐甩开他的手,“好笑。”


    “我就搞不懂了你和小雅为什么一定要护着他,他说走就走一句话不留,说回就回没事儿人似的出现在大伙面前,什么意思啊?”冉乐拧着眉越说越气,“你要是真喜欢这一款,喜欢画画的,我去帮你认识几个让你挑都行。”


    “挑什么,挑人吗?”祁随之微微倾下身平视着他,“大家都是普通人,凭什么把他们当成商品让我挑啊,我是什么东西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冉乐“啧”了一声, “我就是觉得,你该去认识新的人了。”


    “然后呢,放不下前一个去认识后一个?”祁随之扶额叹气,“干不出来这种事。”


    冉乐直视着他,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这话的意思是,就一定得是明暄,其他人都不行是吧。”


    祁随之和他视线相接,点了头:“嗯,一定要是他。”


    冉乐嗤笑了一声,摁下电梯下行键。


    电梯门打开,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进去,直到电梯关门下行。


    “祁随之。”冉乐抬眼看着跳动的数字,开口道,“我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想说你真他妈是个情种,也想说你是真他妈的犯贱。”


    祁随之丝毫没有被骂后的愤怒,十分平和地看着冉乐,一言不发。


    “……行了别看我,我知道了。”冉乐偏过脸,“下次看到他我会忍住。”


    祁随之拍了拍冉乐的肩膀:“谢了。”


    冉乐恨铁不成钢地拍开了他的手。


    下手丝毫不留情面。


    电梯停在一楼,冉乐大步流星的踏了出来,视线看到坐在大厅沙发上的明暄时,白眼都要飞到天上去了。


    但还是忍住了没有开口嘲讽。


    明暄没看到冉乐,他在隔着裤子玩口袋里的那个蝴蝶手链。


    戳一下,摸一摸。


    猛地想到祁随之手腕上那个支离破碎的蝴蝶和凹凸不平的疤痕,又陷入了极端得自我厌恶中。


    手机弹出提醒,“叮”地响了一声。


    [司机已接单,距您5.1KM,预计八分钟到达]


    明暄抬眼,和从电梯里走出来的祁随之视线相碰。


    “等很久?”祁随之加快步伐走到他的身边,开口道。


    明暄沉默了一会儿:“我在等小雅姐。”


    “是我喊的林远,让他说小雅找你。”祁随之勾着唇轻笑了一声,“要是说我有话跟你讲,我应该等不到你的吧。”


    明暄适时地闭上了嘴,没有开口。


    “之前所有的事我可以什么都不知道。”祁随之走了两步,站在了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他,“你不想说那我也就不问了。”


    明暄低着头,手机屏幕上司机和他之间的距离一点一点地拉近。


    “但我有一件事一定要问清楚。”


    祁随之蹲在了明暄的身前,抬眼看他。


    明暄攥紧了身下的沙发垫,咽了咽口水,疼得像吞玻璃渣:“你说。”


    祁随之伸出手,搭在了明暄腿边的沙发垫上。


    他直起身子仰起头,拉近了和明暄之间的距离,一字一句顿道。


    “你还爱我吗?”


    作者有话说:


    随,恋爱脑是男人最好的嫁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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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章


    手机上的司机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界面由打车屏幕变成了一条来电。


    明暄握着手机,震得他手心发麻。


    这个电话来的恰到好处,让明暄回避掉了这个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问题。


    “你先接。”祁随之看着他开口道。


    明暄偏过头, 指尖轻颤地划下接听键。


    “您好,我到酒店门口了。”


    明暄应了声好,挂断了电话,视线落在祁随之的下巴上。


    “网约车到了。”


    “行。”祁随之撑着沙发站起身,往后撤了一步, 给足了明暄空间。


    明暄站起身, 擦着祁随之的肩膀转过了身, 往酒店大门的方向走。


    “明暄。”祁随之突然喊住了他,“你去哪里?”


    明暄站定在原处,报了一个酒店的名字。


    “顺路带我一程吧。”祁随之走到他的身边, “这个点不好打车,我不是骑车过来的。”


    明暄回过头看他。


    祁随之身上的衬衫被攥出了一大块褶, 皱巴巴地,看上去有些狼狈。


    即使不提祁随之帮了他多少回, 单就他开口提出的要求,明暄也没办法拒绝。


    他轻轻点了点头,说了声“好”。


    网约车停在酒店门口打着双闪, 明暄对了一下车牌号, 打开后座车门坐了进去。


    门还没关上, 就被祁随之伸手拦住了。


    “往里面点。”


    “……要么我坐前面吧。”明暄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地开口。


    “快点儿啊, 这里不能停车, 等会我怕有人来贴我条儿。”司机回过头看了一眼明暄, 轻皱着眉催促道。


    明暄不得已往里挪了个空, 让祁随之坐在了他的身边。


    刚刚的问题明暄没有回答,祁随之也没有再问。


    车子缓缓行驶,明暄偏着头看着窗外,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到哪里?”


    “我想起来你有东西在我这。”祁随之仰靠在后座,看着后视镜发呆,“你拿回去吧。”


    明暄没问什么东西。


    他有太多东西在祁随之那里了。


    谈恋爱的时候明暄经常住在祁随之家里,他的衣柜里有一半都是自己的衣服和饰品。


    也有可能是那些他送出去的礼物,油画,雕塑,或者是其他。


    拿回去吧。


    明暄有些难过,轻轻点头应了声好。


    祁随之向司机报了个地址:“改下目的地,去这里。”


    “顾客改啊,你手机上调一下吧。”司机说。


    “你改一下?”祁随之偏头看明暄。


    明暄拿过手机,将目的地换成了祁随之刚刚报出的那个地址。


    手机上的路线直接换了个方向。


    说顺路都是假的。


    从酒店到祁随之家会经过一条很长的隧道,好巧不巧,隧道里出了一场车祸,这会儿隧道外堵得不可开交。


    祁随之没有说话,明暄也没有开口。


    “我放个歌儿,不介意吧?”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这俩看上去完全不熟的人,开口问道。


    “不介意。”


    “您放吧。”


    隧道里有交警在一点一点地疏通,车子在隧道外像在地上爬,慢慢地往里挪。


    曲调苦情的歌从扬声器传出来,司机大概是萧敬腾的铁粉,他开了一点儿窗,跟着唱。


    “如果没有你,没有过去,我不会伤心,但是有如果还是要爱你。”*


    “早知道是这样,像梦一场,我才不会把爱都放在同一个地方。”*


    “我要怎么说我不爱你,我要怎么做才能死心。”*


    “回忆过去,痛苦的相思忘不了,为何你还来波动我心跳。”*


    司机大哥的嗓音浑厚,唱歌意外地很好听,把这些歌里的不甘与痛彻演绎的淋漓尽致。


    明暄靠在玻璃窗上,有些坐立难安。


    每一首歌都好像在形容他。


    就好像把他所有的所有全都剖开,晾晒在台面上,让人围观,让他难安。


    苦情歌的感染力让人无法言喻,祁随之也偏过了头,紧紧闭上了眼。


    明暄伸出手搭在车窗上,将脑袋埋进了臂弯里,很轻很轻地开口:“我不敢……爱你了。”


    他的声音很小很小,被司机大哥浑厚的大嗓门压得几乎听不见。


    但祁随之还是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声音。


    不是不爱了。


    是不敢爱了。


    他侧过头看着明暄的后脑勺。


    祁随之的视力一向好,甚至好的有些惊人。


    所以当他看到藏在明暄蓬松头发里的几根白发时,第一次痛恨自己的眼睛。


    当司机大哥从苦情歌唱到王妃时,这辆车挪进了隧道里,在交警的指挥下向前驶去,前路一片畅通。


    车停在了小区前,祁随之打开车门,站在门口等明暄下来。


    跟着祁随之走进电梯,电梯里的LED屏在无声地放着奔驰的广告,光影打在祁随之的脸上,忽明忽暗。


    只有他们两个人,除了浅浅的呼吸声,再无其他。


    祁随之刷了电梯卡摁下了28楼,电梯门阖上,上行。


    明暄盯着往上跳的数字发呆。


    28楼,好高啊。


    “为什么是不敢爱了。”祁随之蓦地回过身,面对着面看着明暄。


    “我……”


    明暄没想到他听见了自己的那一句喃喃,憋了好一会儿也才憋出一个“我”来。


    “不敢爱,不是不爱。”祁随之盯着他看,“你还爱我。”


    或许是祁随之的语气太过笃定,又或许是在电梯这种狭小的密闭空间里,乱了心神。


    明暄闭上眼,几不可见地点头。


    电梯“叮”了一声,紧闭的金属门缓缓打开。


    祁随之拉着他的手腕,输了密码推开房门,用力一扯,把明暄甩进了屋内。


    随着巨大的一声“砰——”


    沉重的门被关上,明暄陷入了一阵黑暗中。


    胳膊被攥得很紧,有些痛,祁随之攥着他将人往门上摔的时候,另一只手护在了明暄的后脑勺上。


    闷重的呼吸贴着他白皙脆弱的颈脖,将那一小块皮肤染成潮红。


    脖子被咬住,被唇齿细细碾轧,明暄顾不上肩胛骨撞在门上的痛,整个人呆愣着不知所措。


    祁随之松开牙,粗暴的啃咬变成了温情地吻,从颈脖一路往上,停在了他的唇间。


    吻没有落下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呼吸交织在一起。


    “我很想你。”祁随之一下一下摸着他的头发,颤着声开口。


    唇瓣随着他说话的动作,划过明暄微张的唇。


    两个人的嘴唇都是干涸的,触感强烈。


    明暄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他睁着眼看着面前这个让他日思夜想,无数次钻进他睡梦中的人,不争气地落了泪。


    “你不该想我的。”明暄哽咽着往后仰了头,“你应该恨我。”


    祁随之没问为什么,只是盯着他的眼睛,一动不动。


    明暄沉默地流泪,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动静,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脸颊下滑,勾出弧度停留在下巴上,聚成一团,再滴落。


    “我该不该恨你不由你决定。”祁随之松开了攥着他胳膊的手,轻柔地擦去了他脸颊上的泪,“你不能替我做选择。”


    明暄没再说话,无声地流泪。


    祁随之的指尖被他弄得满是泪渍,粘腻发凉。


    “我们分手了,我没身份再亲你。”祁随之捧着他的下巴,指尖上的泪渍被抹在明暄干涸的唇上,“但我想亲你,我数三声,不拒绝就是同意了。”


    “三。”


    “二。”


    “……你当时在澳门的那场比赛事故。”明暄没让祁随之喊出那一声“一”,破罐子破摔地开口,“不是意外。”


    祁随之知道之后大概会生气吧,也理应会恨他。


    如果没有他,就不会有这场无妄之灾。


    祁随之浅浅“嗯”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那个车手是……明成睿找的人。”明暄紧攥着拳,回想着当时那一幕,艰难地将不堪的事实摆在了祁随之的面前,“为了撞你,然后给我一个教训。”


    “对不起。”


    明成睿是在准备将明暄送出国的前两个月发现的端倪,再加上投标被对家公司摆了一手失去招标资格,明成睿理所应当地将所有的过错全都推到了明暄的身上。


    他休了假没去上班,打开了客厅的投影仪播放那场比赛直播,拉着明暄坐在沙发上看比赛。


    “不是很爱看吗,坐在这里看个够吧。”


    明成睿卡着明暄的肩膀,让他眼睁睁地看着祁随之被撞车,被蔓延的火势包裹。


    明暄发疯一般地哭喊,换来的只有明成睿的嗤笑。


    “我一点也不想要你。”明成睿笑着将那场直播往前回调,不停地放着祁随之出事的那个片段,强行掰着他的下巴让他看,“但没有你我没办法留住娉婷,她一直想和我分开,不得已下我才让她怀了你,我恨死你了。”


    “我婚姻美满事业有成,你存在的意义就是让我在外丢人吗?”


    “明暄,别让我发现你试图联系他,也别让我发现他试图找到你,能明白吗?”


    明暄不敢看第二遍的视频,被明成睿循环放了整整一个晚上。


    他在客厅发了疯地喊叫,明成睿擒着他的手看他发疯,乐娉婷在楼上弹着轻快的欢乐颂。


    荒诞又病态的一家人。


    明暄陷入了恐惧的回忆,开始不可控地颤抖。


    祁随之轻轻拍着他的头发安抚。


    格兰披治的赛道本就窄,意外频发是常态,被撞车被卡走线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而快车超慢车更是事故的巨大诱发点,一般遇上这种事情只能说是倒霉。


    无论是车队还是赛事官方都认为这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事故,没有人往“故意”的方向去想。


    再加上小雅说过,明总是个很温和的人。


    祁随之更是从没往这方面想过。


    短短两句话,祁随之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那通电话会被挂断。


    明暄不是不想联系他,是不敢。


    怪不得明暄会走遍拉萨的各个庙宇求他的平安。


    怪不得明暄看着他的眼神总是充满了悲戚。


    “我真的……”明暄抬手捂着脸,不停地抽泣,“你应该恨我的。”


    祁随之握着他的手腕扯开,红着眼直视他。


    “是你找人撞我了吗?”


    明暄呆愣地摇头。


    “他还会找……”祁随之说着便轻笑了一声,“算了,我现在跑的比赛,不管是motoGP还是WSBK,他应该也找不到有这种参赛水平的国内车手撞我了。”


    摩托车比赛在国内属于寒冬,能参加motoGP和WSBK这种国际赛事的选手寥寥无几,甚至可以说是被他们车队承包了。


    “不会了——”明暄急急忙忙地开口,“他已经……死了。”


    明成睿是死在医院的,车祸,唯一到场的乐娉婷到他死都没有签下风险告知书,明成睿是被硬生生拖死的。


    “那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祁随之轻声道,“我不怪你。”


    祁随之抬手,“啪”地一声摁亮了屋内的灯。


    亮光下的明暄满目通红,眼泪糊了一脸,明暄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了祁随之的声音。


    “一。”


    祁随之附身上前,含住了他的唇瓣。


    明暄眼泪都忘了掉落,怔怔地承受着这个细致温柔的吻。


    闭上眼,恐惧感犹在,好似引火上身,灼热又无法动弹。


    明暄微微仰起头,提前结束了这个吻。


    “祁随之,你在曼岛的事故可能也……”明暄紧咬着下唇,不敢看他,“都是因为我。”


    “曼岛?”祁随之愣了愣,突然很轻地笑着摸了摸他的脸颊,“我过弯没控制好。”


    “没人别我车,零件没出问题,我自己的过失怎么也变成因为你了?”


    悬在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蓦地消散,明暄长抒了一口气。


    “你以为那一场比赛也是因为……”祁随之不是很想用父亲形容,但却找不到更合适的替代。


    “不管是什么比赛,就算是最顶级的motoGP,事故也是不可避免的。”祁随之缓声道,“不是你的问题,永远都不是。”


    “我害怕……”


    明暄被他揽进怀里轻柔地拍着背。


    “不怕,没事儿。”祁随之揉揉他的脑袋,“不害怕。”


    “我如果不问,你是不是打算就这么回美国,然后一辈子不出现在我面前?”


    “你说别再见了。”明暄抹了把眼泪,伸手虚环着他的腰,没敢抱下去。


    像一场梦。


    “我的错。”祁随之像撸猫一样,手从他的头顶往下顺,到后颈的时候轻轻捏了捏,“看到你端着酒找别的男人,我有点……生气。”


    “那句话我说给自己听的,你如果喜欢上别人的话,我确实不该见你。”


    “我没有。”明暄紧下手环住他的腰,“没有喜欢过别人。”


    “我没有不想见你,每天都想见你,梦里都想见你。”祁随之凑在他的唇边亲了亲,“我真的,很想你。”


    明暄闭上眼仰起头,主动吻了上去。


    酸涩与苦楚交织在这个吻里,而后消散。


    作者有话说:


    *分别是《如果没有你》《梦一场》《怎么说我不爱你》《新不了情》,都是萧敬腾版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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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章


    祁随之的吻变得异常温柔, 舌尖每碰一下都像是安抚。


    明暄轻颤着睫毛,溺毙在这个吻中。


    直到不容忽视的生理反应抵在了祁随之的大腿上。


    “我想去洗手间……”又一吻结束后,明暄往后躲了躲, 声音里含着情.欲与不舍。


    祁随之掐着他的腰,不让他动。


    “祁——”


    “明暄。”祁随之打断了他的话,“和我谈恋爱吧。”


    之前在酒吧街的时候,明暄说的也是——


    祁随之,和我谈恋爱吧。


    他们两个恋情的开始是由明暄提起来的, 也是由明暄开口宣告的结束。


    这会儿, 又被祁随之重新提了起来。


    明暄眨着眼看他。


    重逢这么久, 明暄还没有像现在这样仔细打量过祁随之。


    他的五官相较之前更加成熟了,清晰明了的下颌线勾勒出优越的一张脸。


    “怎么不说话。”祁随之勾起被吮肿了的唇角,在他的耳尖碰了碰, “不跟我谈恋爱的话我就不放你去洗手间了。”


    他正儿八经地说着不讲道理的话,惹得明暄弯了弯眼角。


    “跟我谈恋爱的话……”祁随之低下头含住他的耳垂, “我帮你解决。”


    他迈了一条腿卡在了明暄两腿指尖,轻轻往上顶了顶。


    明暄早已不是之前那个撩拨祁随之的明暄了, 祁随之的大腿隔着轻薄的裤子碰着他时,很剧烈地抖了一下。


    “答不答应?”祁随之诱哄着。


    明暄深呼了一口气,试图忽视那个不停蹭动的祁随之的腿。


    “祁随之, ”他的声音不由变得有些哀戚, “我变了很多, 和你记忆里的那个明暄……不一样了。”


    所以如果谈恋爱的话,我可能不再是你喜欢的那个样子。


    会让你失望。


    后半句明暄没有说出口, 但他看向祁随之的眼神无一不在传递这个消息。


    “是变了很多。”祁随之抬手摸了摸他的脸, “本来就瘦, 现在怎么更瘦了。”


    “我不是说这个——”明暄攥着他的袖子, 抬眼看他。


    “你变没变你不都是明暄吗?”祁随之凑上前亲了亲他的鼻尖,“变成什么样,你都还是你。”


    “记一下我说的话啊,别帮我做决定,我说我爱你那就是爱你。”


    祁随之坦然说着爱,反倒让明暄不好意思了起来。


    “我数三二一,不反驳就是和我在一起。”


    “三。”


    祁随之俯下身叼住明暄的唇瓣,舌尖抵进他的唇间,含糊地喊了声:“二。”


    最后的一声“一”混着粘腻的水声,明暄被他吻到脑袋发晕,吐不出半个字来。


    祁随之目的达成,松开了他的唇,抬手卡住他没什么肉的两颊往中间挤了挤,看着被挤到嘟起来的唇,凑上去亲了一大口。


    “男朋友。”


    明暄抿了好一会儿的唇,最终还是没有反驳。


    他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应了这声男朋友。


    祁随之松开了手,半蹲了下去。


    明暄被揽住大腿膝弯抱了起来,坐在了他的手臂上。


    这个姿势下,明暄有些重心不稳,他下意识地抬手揽住了祁随之的肩膀,整个人往前倾,倚靠在祁随之的身上。


    戴着腕带的手抬起,从他的后颈一路往下顺,像安抚小孩子。


    “带你去洗手间。”祁随之一只手托着他,另一只手张开撑在他的后背上,把人抱进了浴室的洗手池上。


    ……又是洗手池。


    八年前的回忆冲进脑海,清晰透彻得就好像发生在昨天。


    还是不同的。


    祁随之把他放下来之后,弯下了身。


    蓬松的头发轻轻勾过敏.感的大.腿.内.侧,明暄的腿紧绷,抓着冰凉洗手池的指尖用力过猛,泛着白,又猛地松开,血色瞬间蔓延。


    祁随之擦了擦嘴角,走到一旁给浴缸放水,扔了个不知道买什么送的天蓝色浴球进去。


    浴球在水里翻翻滚滚,咕滋咕滋地冒出了好多泡泡。


    “去洗个澡。”祁随之把坐在洗手台上轻颤的明暄抱了下来,“脸都哭脏了。”


    明暄被他折腾得脑子昏昏沉沉,祁随之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脱了衣服踩进浴缸,泡在了温热的水里。


    偏过头,祁随之拿过牙刷挤了牙膏,站在洗手池前刷牙。


    “我感觉我在做梦。”明暄将手伸进水里,抬起,苍白的手腕上满是淡蓝色的泡泡。


    祁随之含着满嘴白色牙膏泡泡,转过头看他:“嗯?”


    “你为什么会原谅我呢。”明暄歪着头沉思,不解地开口,“你差点就……”


    差点就再也上不了赛道。


    差点就死了。


    是什么明暄没有勇气说出口,这太残忍了。


    祁随之吐掉嘴里的泡泡漱口,蹲在了浴缸旁边揽过他的颈脖,和他接了个薄荷味的吻。


    “不是你的错,所以谈不上原谅。”


    说完,祁随之收拾明暄散落在地上的衣物。


    “哒”的清脆一声,那个小蝴蝶编织绳从口袋里掉了出来,落在了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


    祁随之把它捡了起来,透亮的蓝宝石和碎钻在浴室的灯光下闪着熠熠的光。


    “不是之前那个。”


    “对不起。”明暄垂下眼,“那个手链……被我扔掉了。”


    他太害怕了,明成睿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怕祁随之会忍不住跟着编织绳里的定位器去B市找他,怕他和明成睿撞上,更怕明成睿再对他动手。


    即使不忍,即使舍不得。


    明暄还是将那枚手链解下来扔进了垃圾桶,让祁随之眼睁睁看着它进了垃圾处理站。


    “别道歉。”祁随之将挂在臂弯上的衣物扔进一旁的脏衣篮里,解开这枚新的手链,戴在了明暄的左手上,“这个也很好看。”


    剔透的小蝴蝶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轻晃,耀眼得不可方物。


    明暄眨了眨眼,拉过祁随之的手,小心翼翼地摘下了他那块黑色的腕带。


    泛着白的淡红色伤疤狰狞地攀在那只漂亮有力的手上。


    像是烧伤。


    明暄拧着眉,鼓起嘴对着那块伤疤很轻地吹气:“是……澳门那次吗?”


    祁随之沉默了一会儿。


    明暄没猜错,这个伤疤是在澳门落下的。


    赛车服防火隔温,是很难在身上留下伤疤的。


    但好巧不巧的是,祁随之从车上摔下来时,手套的魔术贴被勾开,整个手腕赤裸裸地显露了出来,被火星点燃的油箱灼伤,落下伤疤。


    明暄抬手轻轻地盖在了那块伤疤上,很轻地眨了眨酸涩的眼。


    “很难看。”祁随之岔开了话题:“别看了,害怕的话回头抽个空做个手术把它消掉。”


    明暄闭上眼低头,轻颤的睫毛落在了那块伤疤上,颤声道:“好疼。”


    “不疼,没事儿。”祁随之摩挲着他的发茬,“我去给你拿衣服。”


    祁随之站起了身。


    明暄点了头,抬起自己的右手,怔怔地看着自己纤瘦的手腕。


    一片光滑,什么也没有。


    祁随之拿来的衣服是自己的,明暄裹着浴巾起身,把自己塞进了宽大的衣裤里,裤脚有些长,祁随之单膝跪在他的面前帮他挽裤脚。


    手十分不安分地捏了捏他骨感的脚腕。


    “祁随之。”明暄面对着他蹲了下去,扯了扯他的衣角,乖得过分,“你为什么这么好啊?”


    “你说呢?”祁随之托着他的腰把人抬了起来,“你要睡会儿吗?我得出去一趟。”


    “去哪啊?”明暄看着他,“不会我一睡醒,发现自己在做梦吧……”


    “去一趟小雅结婚的酒店。”祁随之说,“我得把我的车骑回来。”


    明暄乖巧地眨了眨眼:“你不是说没骑车去吗?”


    “不这么说你能让我上车?”祁随之好笑地拍了拍他的头,“有什么想吃的吗,回来给你带。”


    “都可以。”明暄说,想了想,补了一句,“不吃草莓。”


    祁随之有些意外地应了声:“好。”


    关门声响起,明暄起身在祁随之的家里逛了逛。


    他不敢睡觉,他怕一觉睡醒,这只是自己的一场梦。


    房子比之前那一间要大很多,也要空很多。


    卧室是整片的落地窗,和他在美国租的房子如出一辙。


    客厅摆了个PS5,手柄大剌剌地放在茶几上,手柄的旁边是紫色的烟盒和一个金属的防风打火机。


    明暄拿起烟盒打开,里面的烟是细支的,烟嘴是很深的紫色。


    这个颜色的烟嘴明暄见过。


    在他和靳亚他们喝完酒那天,祁随之安顿他的那个酒店电梯前的灭烟台上。


    他抽了一支抿在唇间,拿过打火机走进了阳台,打开窗点燃了这根烟。


    和煊赫门不同,这款烟的烟嘴没有任何甜味,入口的只有烟草的苦。


    祁随之打车回了酒店,从酒店的地下车库把自己的车骑了出来。


    那辆H2在曼岛彻底报废之后,他再度购买的街车依旧是这一辆。


    他偏爱这款野兽般的摩托。


    把车停好后,他在小区附近的商场里买水果的时候碰见了琪琪。


    当时买房的时候是琪琪帮忙挑的房,不仅仅是他和琪琪,车队里还有好几个人S市本地人都住在这个小区,休赛期出来吃个饭五分钟就能凑齐一桌人。


    “耶?”琪琪挑着芒果看他,“不是说今天参加文总的婚礼吗,你怎么在这?”


    “她结完了啊。”祁随之说,“中午办的婚礼。”


    “这样啊。”琪琪点了点头,“对了,WSBK下一站是拉古纳赛卡,还是你和陈珂去跑,应该没问题吧?”


    拉古纳塞卡赛道在美国加州中部,是一条算得上比较有趣的赛道。


    它的坡道很多,整条赛道是凹凸不平的,著名的八号弯在拐角前是一条上坡路,下坡的同时要立马入弯,十分考验车手的水平。


    “没问题。”祁随之看着琪琪手中的芒果,“能帮我挑两个吗?我不会挑芒果。”


    琪琪:……


    “拿走拿走。”她把手中挑好的芒果递给祁随之。


    祁随之冲着她笑了笑:“谢了。”


    “欸对了,你把你身份证给我,赛事组那边要交复印件。”琪琪朝他摊开了手。


    “身份证在家里。”祁随之说,“明天去车队给你吧。”


    “我晚点就要去一趟车队,我等会跟你一起上楼你回家拿给我吧。”琪琪一边说着一边挑着新一轮的芒果,“多走两步路的时间。”


    祁随之闭上了嘴,沉默地看她。


    琪琪歪着头,疑惑道:“怎么?”


    “家里有人。”祁随之抬手遮了遮鼻子,在暴脾气的琪琪面前他有些心虚,“可能不太方便。”


    “我又不在你家吃饭又不在你家住,就拿个东西,拿完我就走。”琪琪都无语了,“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


    “等等——”


    琪琪的雷达警觉地响起。


    “你家有人,是谁?”


    祁随之看着手中的芒果,沉默了片刻:“我男朋友。”


    女人的第六感使得琪琪眼皮狂跳:“你别告诉我是那个明暄……”


    祁随之抿着唇点头:“你猜对了。”


    琪琪:……


    “我他妈的今晚就在车队大门口挂个横幅,‘恋爱脑与狗不得入内’!!!”


    作者有话说:


    琪姐,算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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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章


    明暄抽完一根烟后, 开着窗,胳膊抵在阳台窗边散烟味。


    这套房楼层很高,阳光好, 风也大,随风轻动的发丝被阳光照耀成漂亮的碎金。


    “嘀”的一声,祁随之打开家门,明暄下意识地回过头。


    祁随之换了拖鞋走进门,门大敞着。


    门口还站了一个长发的漂亮女人。


    “在晒太阳?”祁随之将手中的芒果葡萄放在茶几上, 蹲下身打开茶几抽屉翻找身份证。


    明暄抬手放在鼻下闻了闻, 染上指尖的烟味还没完全消散, 凑近了能闻到很淡的烟草味。


    他点了点头:“嗯。”


    说完后,偏头又看向了门口的女人,表情有一丝疑惑。


    祁随之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琪琪, 我们车队经理,喊姐就行。”


    抱臂倚在门口的琪琪毫不顾及地打量着明暄。


    漂亮的男孩儿眉头总有一抹化不开的忧愁, 祁随之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很大,阳台风一吹, 衣服贴上肌肤,更显纤瘦。


    脸还是那张脸,但和琪琪多年前在祁随之手机上看到的那个笑得开朗的小男生完全不像是一个人。


    之前也听白越说过, 祁随之的男朋友是个可爱又活泼的男生, 始终带着笑, 能闹腾能撒娇,看起来就是被家里宠着的小孩儿。


    琪琪看着面前的人, 无法将他和白越口中那个活泼男生联系在一起。


    他看起来满脸愁容。


    “琪琪姐你好。”明暄上前了两步, 拉近了和她之间的距离, 很轻地勾着唇, 轻声开口道。


    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即使琪琪对明暄发自内心提不起好感,这会儿也不至于给他脸色看。


    “你好。”琪琪高贵冷艳地点了点头,“我找随拿点东西。”


    明暄对情绪敏感,他是能听出来琪琪不太喜欢他的。


    也是应该,他和冉乐之前能称得上是不错的朋友,这会儿冉乐不也对他恨之入骨吗?


    他没再说话,垂着眸走到沙发上坐了下来。


    祁随之拿着身份证起身时拍了拍明暄的腿,走到门口把身份证递给了琪琪。


    琪琪接过身份证,轻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祁随之抬手摸了摸鼻子,关上门走到明暄身边,挨着他坐了下来,凑上去亲了他一下。


    “抽烟了啊。”祁随之舔了舔唇角。


    明暄敛眸,好一会儿才点头:“只抽了一根。”


    祁随之没说什么,岔开腿拍了拍腿间的空隙,示意人坐进来。


    明暄乖乖起身坐在了那个空隙处,清瘦的脊背贴着祁随之劲瘦的胸膛。


    心跳的动静一下一下,挨着他的蝴蝶骨。


    “没睡一会儿吗?”祁随之环住他,歪着头将下巴抵在明暄的肩膀上,“困不困?”


    明暄轻笑着摇了摇头说:“不困。”


    两个人贴着坐了好一会儿后,明暄抓着祁随之的胳膊,悉悉索索地挪着身子。


    他抬起光裸白皙的脚,曲起膝盖踩在沙发上,脚趾在祁随之的大腿上勾了勾,塞进了祁随之的腿和沙发的缝隙里。


    脑袋抵着祁随之的下巴,一只手从他的侧腰环过去,攥着衬衫后背的布料。


    这个姿势的依赖性太强了,明暄将自己整个人都塞进了祁随之的怀抱里。


    “怎么了这是?”祁随之环着他,好笑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明暄摇了摇头,就这么抱着他,也不闭眼,也不说话,祁随之任由他抱着,时不时拍拍他的背,揉揉他的头发。


    直到——


    “宝贝,我半边身子麻了。”


    明暄“啊”了一声,将脚从他的腿下抽了出来,踩进拖鞋,手足无措地站了起来。


    “吃点水果。”祁随之也站了起来,捏着胳膊在空中转了转,拿过放在茶几上的水果走进厨房,“陪陪我?”


    明暄抬眼从没关的厨房门看着祁随之的背影,他走了进去,环着祁随之的腰看他的动作。


    葡萄被一颗一颗搓洗干净,芒果削了皮,切成小块,插上叉子,摆在了玻璃盘里。


    祁随之捻了一颗葡萄剥了皮贴在他的唇边。


    明暄微微张开嘴,将葡萄咬了进去。


    清甜的葡萄香气在口腔里迸发,驱走了泛苦的烟草味。


    明暄含着葡萄籽,含糊不清地说:“好甜。”


    “让琪琪挑的,我不会挑水果。”祁随之洗干净水果刀,递了只手放在明暄下巴前,“有籽吗?我以为没有。”


    明暄垂眸看着他的掌纹,到底是没舍得把籽吐在他的手心,含了好一会儿,走到客厅后抽了张纸吐籽。


    一串儿葡萄和几个芒果吃不了多久,没一会儿盘子里就只剩下了蒲萄皮和两柄金属叉。


    明暄没有多想吃水果,但祁随之往他嘴里塞了不少,他又无法拒绝。


    后果就是,明暄吃水果把自己吃撑了。


    人吃饱,就会困。


    打了第三个哈欠时,祁随之揽着他的肩膀把人带进了卧室躺下。


    拉上窗帘,卧室陷入一片昏黑。


    祁随之环着他的腰,没有闭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明暄也没有睡。


    在这样密闭的环境下他有些焦虑,他将手伸进被子攥着被单,生怕祁随之察觉了这份焦虑。


    倦意和焦虑感打架,倦意略败一筹。


    明暄眨了眨眼,气声道:“祁随之,你睡了吗?”


    “还没。”


    明暄没再说话,他喊这一嗓子似乎也只是为了确认,并没有想要说话的意思。


    “你还去美国吗?”祁随之揉了揉他的小腹,轻声问道。


    明暄想了想。


    原本他是打算就窝在西雅图那个房子里,再不出现在祁随之面前的。


    但现在……他被祁随之抱着躺着,不是在做梦。


    人的欲求是无法填壑的,有人陪着一起睡觉之后,再独自入眠就会变成一件很难的事情。


    “回去一趟吧。”明暄轻声道, “我还有不少东西在西雅图。”


    “好。”祁随之玩儿着他的头发,“我下一站比赛正好在美国,跑完去帮你收拾?家里还有一间空房,可以给你做画室。”


    “在美国哪里啊?”明暄翻了个身,面对着祁随之,黑暗中眼睛泛着漂亮的光,“什么时候?”


    “蒙特雷,大概下个礼拜就要去吧,提前适应赛道。”祁随之说,“跟我一起去?不过西雅图和洛杉矶不顺路吧?”


    “祁随之,我……”


    我不敢看你的比赛。


    明暄环着他的腰,很轻地喊了一声,但始终没说出后半句来。


    那两场比赛事故过后,他已经不敢看任何摩托车比赛了。


    每每知道哪里又有比赛时,他就会把自己关在画室没日没夜地画画,直到赛事结束。


    他不敢向祁随之表达出自己对摩托比赛的恐惧,这是祁随之喜欢的东西,他怕他的恐惧会让祁随之放弃自己的爱好,就像八年前那样。


    他已经不想再有任何人为了他牺牲自己任何了。


    “我得跟着车队一起走,没办法把你送到西雅图再转机去洛杉矶。”祁随之拍拍他的背,“不过跑完比赛我可以自由行动,到时候去西雅图找你。”


    祁随之没提看比赛的事儿,明暄松下了一口气。


    “那我去的时候也可以去洛杉矶转机去西雅图。”明暄眨了眨眼,看着他开口。


    “不用这么麻烦。”


    “不麻烦,我哥在洛杉矶。”明暄说,“我还能去我哥那里待两天。”


    祁随之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明暄口中的“我哥”是谁。


    在他的记忆里,明暄都是元气十足地冲着他哥喊明昭,从来没这么乖顺地喊过“哥哥”。


    明昭在洛杉矶的话……


    祁随之没再反驳,点头应了声“好”。


    “对了祁随之,你说你没骑车去婚礼是骗我的,那你说我有东西在你家让我拿走是不是也是骗我的?”明暄仰着头看他,问道。


    “这倒不是。”祁随之说,“真的有东西。”


    “是什么啊,我以前放在你租的那个房子里的衣服之类的吗?”


    “不是,那些都被我收拾起来了。”祁随之笑了笑,“是一个速写本,拉萨的酒店保洁阿姨看里面画的人长得像我,就给我了。”


    明暄惊诧地瞪大了眼睛。


    “怎么会……”


    那个速写本是他在回S市之后才发现不见了的,它承载了明暄太多的情绪。


    痛苦的,美好的,崩溃的,眷恋的。


    刚发现好像把它弄丢了的时候,明暄还难过了一阵。


    祁随之抬手遮住明暄的眼睛打开了房间的灯,亮光没有刺痛明暄分毫。


    “我当时被琪琪丢去拉萨旅游,她给我订的酒店和你同一家。”祁随之翻身下床,从卧室的床头柜抽屉里抽出了那个速写本递给明暄,“我住在你隔壁。”


    明暄接过本子抱在怀里:“我怎么……都不知道?”


    “第一天去的时候在天台看见你睡觉了,有心躲着,没让你看见我。”祁随之说得坦然,“然后发现我日思夜想的人白天爬山给我祈福,晚上订蛋糕给我庆生,还……”


    “对着月亮说,没有不爱我。”


    明暄呆愣地眨眼看他。


    祁随之什么都知道,他藏匿不住的爱,他遮掩不住的痛。


    “我当时斟酌了很长时间,想去敲门问清楚你到底是什么意思。”祁随之说,“但是太晚了,第二天早上想敲门的时候你已经走了。”


    “回来之后你又说要回美国了,我怕我一不留神后又找不到你了,只能先把你骗到我家里来了。”


    祁随之话说的很坦然,但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份坦然后面究竟藏了多少的狼狈。


    “你怎么带着答案问我啊?”明暄抬着眼看他,些微有些泛红的眸子漂亮极了。


    “什么答案?”


    “你知道我……还爱你,还问我爱不爱。”


    “总要听你当我面亲口承认。”祁随之绕到他的身边,蹲下身摸了摸他有些发烫的脸颊,“不是给我交代,是给你自己一个交代。”


    “你都不知道我当时听见你说还爱我的时候,究竟有多高兴。”


    作者有话说:


    琪姐:还好哥们走得早,不然就被恋爱脑无语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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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章


    晚上的时候, 祁随之陪着明暄回了趟酒店,把他的行李收拾好打包一股脑搬回了自己家。


    打车回去的路上,祁随之一会儿捏捏明暄的手指, 一会儿凑到他的耳边说话,惹得司机时不时透过后视镜看他们俩,抬眼看向后视镜时能看到司机有些微妙的表情。


    在第一万零一次和司机在后视镜对视时,祁随之坐直了身子,冷着眼透过后视镜和司机对视, 那让人不舒服的目光才从他们身上挪开。


    “我突然有个想法。”祁随之一手拎着明暄的行李箱走进电梯, 另一只手揽着明暄的肩膀。


    明暄抬头看他:“怎么了?”


    “买辆车吧。”祁随之说。


    都说车是男人的大玩具, 但祁随之不一样,他对四轮儿的车一直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想法,考过驾照之后开车的次数加起来可能都还没有未成年时偷偷摸摸骑摩托车的次数多。


    明暄有些好奇:“怎么突然想买车了。”


    电梯“叮”地一声响起, 祁随之拉着行李箱和明暄打开了家门。


    “我的比赛现在基本都在国外,满世界飞。”祁随之把行李箱拎进去, 打开灯关上了门,“跑WSBK这种可以用自己车的比赛也好, 跑motoGP那种完完全全的厂商赛车比赛也好,每次回来都要打车。”


    “车队其他人都有人接——”祁随之松开行李箱,转过身从后背环着明暄的肩膀, “我羡慕很长时间了。”


    祁随之语气很正经, 但明暄硬是听出了撒娇的感觉。


    猛男撒娇, 真可爱啊。


    明暄短促地笑了一声。


    “你喜欢什么车?”明暄在祁随之的怀里转了个圈,面对着他。


    “不知道, 没研究过。”祁随之老实地摇头, “等我们俩从美国回来一起挑?”


    我们一起去哪。


    我们一起回家。


    我们一起做什么。


    这种事情本身就充满了盼头。


    明暄弯了弯眼角, 浅浅点了个头说好。


    这晚明暄睡得并不是很实, 他被祁随之揽在怀里,睡睡醒醒,醒醒睡睡。


    以往的无数个夜晚睡着时梦见祁随之,半夜醒来就很难再睡下去了。


    但现在不一样,午夜梦醒,他被祁随之好好的抱着,呼吸声浅浅,在他耳边,巨大的满足感充斥胸膛,每一次睁眼后,明暄都是带着笑环住祁随之继而再次沉入梦乡的。


    第二天一早,祁随之醒来时,明暄睁着眼蜷在他的怀里摆弄他的睡衣扣子。


    纤瘦的指尖微凉,剥开又系上,玩得不亦乐乎。


    “怎么就醒了?”


    刚醒来的祁随之嗓子有些哑,听起来性感又撩人,明暄闻言,下意识地收紧了腿。


    明暄太瘦了,一晚上又都是处于一种半睡半醒的状态,左挪右挪的,裤腿上滑,在大腿根堆叠,露出白皙光裸的两条腿。


    祁随之是抱着他睡的,一条腿卡在他的腿间。


    这一收紧,祁随之的腿被明暄勾着夹.紧,贴着大腿根。


    炽热的温度无法忽视。


    曾经和祁随之恋爱的明暄什么花样都玩过,这样碰一下只是最最普通的一样。


    但分手时好像把明暄的渴求一并割开抛去了,在美国的这些年低的离谱,偶有的几次自渎也都是在昏沉梦境中。


    和祁随之重新恋爱后,复活的不仅仅是他这个人。


    “暄暄。”祁随之压低了声音,盖在被子表面的手伸进了被子里。


    明暄猛地吸了一口气,弓着腰,从口中溢出一声呜咽。


    祁随之的指腹上满是茧。


    单就一点,这是祁随之的手,就足以让他缴械投降。


    早操有利于清醒大脑。


    完全抛去睡意的明暄如是说。


    祁随之站在床边,解开了睡衣最上面的两颗扣之后,捏住下摆往上一扬,露出了精硕的上半身。


    他打开衣柜抽了件T恤穿上,开口道:“宝贝我去车队了,家门密码690214,出门别走丢了。”


    明暄的耳尖泛着红,他扯过被子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了被折腾到水汪汪的一双眼:“好。”


    祁随之停好车走进车队的一瞬间,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哟,随来了啊。”


    祁随之觉得大伙的表情可奇怪:“怎么了?”


    拉力组经理抬手指了指紧闭的会议室大门。


    祁随之的视线跟随着他的手指,看到了贴在门上的,A4打印纸上,加粗的字体——


    [恋爱脑(单指祁随之)与狗不得入内!!!]


    祁随之抿了抿唇,这种傻逼事儿……


    “琪琪贴的吧?”


    “嗯啊。”拉力经理点头,“怎么又恋爱脑了,随,细说。”


    “可能是因为我谈恋爱了。”祁随之耸了耸肩,没在意那张贴在门上的A4纸,拧了门把手走了进去。


    会议室里还有个撅着屁股蹲在地上的白越。


    和白越不知道在哪儿弄来的一只脏兮兮的小土狗。


    琪琪推开会议室大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祁随之蹲在地上玩儿狗的场景。


    那一瞬间,琪琪有点想从车队辞职。


    而后,整层楼传来了琪琪的怒吼。


    “我他妈是贴了一张‘祁随之和狗入内’的纸吗!!!!!!”


    祁随之被她这一声吼吓得揪了两根狗毛下来,小狗嗞儿哇地踹了他一脚跑远了。


    “哪来的狗?”琪琪走到他身边,抱臂没好气问道。


    祁随之站起身,无辜地摊手:“白越的。”


    琪琪:……


    杀了白越,刻不容缓。


    整整一个上午,琪琪都像个点燃了的炮仗,谁来跟她说话都得挨两下呲儿。


    ·


    去美国的前一天,祁随之蹲在地上收拾行李,明暄蹲在他旁边陪着他收拾行李。


    这次WSBK车队一同去去往赛道的除了两个车手、琪琪、领队以外,还有几个车队的维修工,大伙儿在机场碰头时,所有人都对跟在祁随之身边的明暄产生了莫大的好奇。


    这群人没人不知道祁随之的悲痛过去,看向明暄的眼神多多少少都带了些探究和不友好。


    祁随之从容地揽着明暄,向他们介绍:“我男朋友,明暄。”


    车队的人恍然大悟。


    怪不得琪琪会说祁随之恋爱脑呢。


    这谁来了不都得对着他啐一口再走啊。


    几个维修工脑袋凑着脑袋说悄悄话。


    “随的男朋友怎么还是这个人啊?”


    “就是那个随以前手机壳后面那张证件照的?”


    “……我真的服了。”


    维修工们年龄普遍偏大,说话即使刻意压低音量,也着实是压不了太低。


    一字一句的,全都钻进了明暄的耳朵里。


    明暄按耐住了好奇,直到检票上了飞机。


    他小小声凑到祁随之耳边:“那张照片……”


    祁随之没说话,将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拆开了手机壳,一寸照片滑至他的手心。


    明暄看着那张有些失色的白底一寸照,好一会儿后,郑重地把照片重新卡了回去。


    手机被塞回祁随之的手中,明暄张开五指,盖在他的手上。


    而后,指尖挤进他的指缝。


    祁随之的爱太拿得出手了,他坦坦荡荡地叙说自己的爱意,毫不扭捏地表达对他的思念。


    每一样物品,每一句话,表达的内容都是“我一直在等你”。


    桩桩件件,都是喂进明暄口中的定心丸。


    长途飞行时间不短,明暄牵着他,抬起手,在他的手背上印下浅浅一吻。


    “祁随之,你好爱我。”


    祁随之闻言笑了笑:“是啊,我好爱你。”


    到洛杉矶机场的时候是晚上九点多,明昭戴了个帽子,站在出站口等他。


    看到明暄的时候,明昭抬起了手。


    看到明暄和男人牵着的手,明昭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顺着那只手看到熟悉的面孔,明昭瞪大了双眼,颇有些不可置信。


    “哥。”明暄紧了紧牵着的手,走到明昭面前,喊了一句。


    “明昭哥,好久不见。”祁随之跟着喊了一句。


    “啊,欸,欸,好久不见。”明昭点点头,“陪暄暄来的吗?”


    “不完全是,我来比赛的。”祁随之往后指了指,“我车队的人。”


    “这样啊……”明昭点了点头,“赛道在加州?”


    祁随之点点头说是。


    “随——”陈珂快步走到祁随之身边拍了拍他,“差不多该走了。”


    祁随之点了个头,松开了牵着的明暄的手:“那我先过去了,在西雅图等我。”


    明暄乖乖应好。


    GK车队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机场,明昭抱着臂好整以暇地看着明暄。


    明暄被他盯得毛骨悚然。


    “怎么了哥……”


    “一个月前,你提起他的时候哭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哄。”明昭说,“现在是怎么回事?小手都拉上了?”


    明暄羞赧地挠了挠头发,简单地把事情经过告诉了明昭。


    兄弟俩站在机场里,明昭安安静静地听完。


    “走。”明昭搭上明暄的肩膀。


    明暄纳闷:“干什么啊?”


    “带你吃顿大餐。”明昭说,“恭喜我的弟弟重坠爱河吧。”


    明暄笑了笑,点头说:“要吃贵的。”


    明昭好笑地弹了他的脑袋:“什么时候带你吃过便宜东西?”


    他是真心实意地为自己的弟弟高兴。


    祁随之是一个很好的恋人,专情且长情。


    他的弟弟没有看错人。


    他永远记得,在明暄精神濒临崩溃,脱离了那个畸形荒诞的家庭时,他建议过明暄去谈一场恋爱,回头找旧爱也好,向前看找新欢也罢。


    当时明暄摇了头拒绝了他的提议,对他说:


    “人没有办法同时陷入深渊和爱河。”


    “哥,我不能把祁随之拉进黑暗里。”


    他曾经将自己的人生定义成一片深渊。


    而如今,这片深渊亮起了光。


    作者有话说:


    差不多快完/结了,可以开始点番外(能发在晋江上的)了。


    第60章


    明昭带着他去了一家刚开没多长时间但味道很好的餐厅吃了饭, 饭后两个人散着步晃晃悠悠地回了明昭家。


    回家后的兄弟俩什么正经事儿也没有干,窝在客厅里开着电视听着背景音谈天说地。


    明昭五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往明暄身上扔了个抱枕:“暄暄, 最近心情怎么样?”


    明暄接过抱枕抱在怀里往后靠,仰着头看着暖黄的灯光,勾出了一抹很浅的笑容:“很好,好到我每天都怀疑这不是真实的。”


    “心情好就好。”明昭伸手捞他的肩膀,薅了两把他的头发, “那你要回国的话住哪儿, 要么A市那个房子就不卖了, 留给你住?”


    “我住祁随之那里。”明暄看着晕在眼前的暖黄光晕,“对了哥。”他转过头,视线落在了明昭的脸上, “我想买车,但我不会挑。”


    明昭是喜欢车的, 单是在洛杉矶他就有好几辆昂贵的车换着开。


    “你不是不爱开车吗,怎么突然想买车。”明昭有些好奇, “只是代步的话我在国内的那辆你拿去开?反正我也用不太着。”


    明暄看着他没说话。


    “我懂了,祁随之想买车了是吧?”明昭瞬间明了,了然地点头, “那买个好点的吧, 好歹你在别人家白吃白住。”


    明暄无奈:“怎么叫白吃白住。”


    “他买的房, 你住进去,就叫白吃白住。”明昭说, “你在我家不也是白吃白住。”


    明暄:……


    “买个好点的车算陪嫁了。”明昭越想越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 “自己给自己准备嫁妆啊, 你自己有钱。这钱你哥我不出, 我就一个普普通通的朝九晚五上班族。”


    明暄:……


    他的确不缺钱,明成睿去世后,明暄继承了公司的股权,他对明成睿的公司毫无兴趣,股权到他手上没多长时间就被他一股脑卖了出去,变成了银行卡里的一串数字。


    “A市那个房回头要卖又能有一半的钱打你卡上。”明昭说,“你卡里有多少钱啊,给我看看?”


    明暄哭笑不得地看他:“跑题了哥。”


    “哦,挑车是吧。”明昭说,“有什么想法吗,几门几座,suv?轿车?轿跑?超跑?”


    明暄一脸懵:“有什么区别啊?”


    明昭沉默了一会儿,换了个问题:“你或者他有什么喜欢的品牌吗?”


    明暄是没有的,他对车一向不敏感。


    祁随之的话……


    他想起了祁随之骑的那些摩托车,全都是一个品牌。


    “哥,川崎做汽车吗?”


    “啥?”明昭满头雾水,“我听都没听说过啊。”


    懂了,川崎没有汽车行业。


    “没什么。”明暄摇了摇头,“超跑就算了,有点太高调了。”


    祁随之想要明暄在他比赛结束后开车去机场接他,开个超跑……


    也太离谱了。


    “想要低调点的话——”明昭抿着唇“嗯”了好长时间,拍了拍手,“有一款应该可以,奔驰巴博斯60s,V12发动机,祁随之这种玩摩托的人应该会喜欢它的声浪,落地也就三百多万。”


    “有图吗,我看看。”明暄凑到明昭身边。


    明昭从沙发缝里捞出ipad,打开了某问答软件,搜索这辆车。


    高赞回答将这辆车从外饰到内饰的配图全都贴了出来,从实木的方向盘夸到磨砂翻皮的车顶。


    明暄一点一点往下翻看,纵使是他这样对车没有什么想法的人也觉得这辆车确实足够好看也足够低调。


    直到将这条回答翻到底,看到热评的第一条——


    [适合涩涩]


    明暄的手指僵在屏幕上,十分纯情地红了脸。


    ·


    在明昭家里待了一个周末后,周日的晚上,明暄飞回了西雅图。


    与冬季的阴雨连绵不同,这个时候的西雅图十分舒适。


    明暄回到家里推开窗,感受温煦的风从窗外飘进。


    他打开了手机,点开了祁随之的微信。


    屏幕上的消息停留在中午,祁随之问他中午吃了什么,他拍了一张和明昭一起做的饭发过去。


    和祁随之的聊天框不再沉于底端,那个让他不愿回忆的通话记录也被新的聊天消息刷了上去,再也不见。


    【明暄:我到西雅图了】


    【祁随之:我也练完车了,准备回酒店】


    【祁随之:等我到酒店,跟我视个频?】


    【祁随之:想你了】


    明暄浅浅地笑着应好,将手机插上充电后,拿了换洗衣物走进了浴室。


    蒸腾的雾气将他白皙的皮肤染上迤逦的薄粉色,湿哒哒的头发往下滴着水,明暄拿着毛巾歪着脑袋擦头发,看上去乖顺极了。


    视频是在这个时候弹过来的,明暄把手机摆在桌子上,摁下了接通键。


    另一端的祁随之也在擦头发,看到明暄的一瞬间他就扬起了笑。


    看到他笑,明暄也勾了勾嘴角:“笑什么啊?”


    “你扣子系错了。”祁随之抬手指了指屏幕。


    闻言,明暄低下头。


    他一般不系睡衣最上面的两颗扣子,右边的第三颗扣子系在了左边第四个口里,整件衣服有些松垮地挂在肩膀上,露出了泛着绯色的大片胸膛。


    “啊,我都没注意。”明暄勾起手指,一颗一颗将扣子解开。


    清瘦白皙的皮肤上点缀着两颗嫩粉色的樱桃,小樱桃在指尖的勾动下颤颤巍巍地立了起来。


    他的动作挺正经的,但落在祁随之的眼底,好似带了些勾.引的意图。


    明暄没有注意到屏幕另一端祁随之逐渐黯下去的眼神,从下往上将扣子一颗颗系好,遮住了旖旎。


    “嘀”地一声,手机弹出了一条新消息。


    明暄点了进去,是祁随之发过来的。


    【祁随之:我感觉你在引.诱我】


    明暄微张着嘴“啊?”了一声,看上去无辜又纯情。


    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另一端传来了其他人的声音,和很小的女声。


    明暄咽下了反驳的话,问道:“你那边有人吗?”


    “嗯,我跟陈珂住。”祁随之点头,“他在跟他老婆通视频。”


    陈珂听到自己的名字,扭过头看了他一眼。


    自然而然地,也看到了那一方小小屏幕上的明暄。


    陈珂打趣地“哟?”了一声:“你男朋友查岗呢?”


    “不是啊。”祁随之说,“我想他了。”


    陈珂无语地偏过了头。


    明暄不由自主地闹了个红脸。


    “以前也没这么容易脸红啊。”祁随之抬手刮了一下屏幕,笑着说,“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明暄将毛巾顶在头上,双手捧着热烘烘的脸小声反驳:“才没有。”


    “行,没有。”祁随之好整以暇地点头,“等会睡觉记得把头发擦干,别着凉了。”


    明暄应了声好还不够,祁随之非要他在视频里把头发给吹干。


    明暄拗不过他,也没打算拗他,听话地走到床头柜前拿过吹风机插上。


    温热的风吹散了半湿的头发,吹起了轻薄的衣领,吹红了小巧的耳垂。


    祁随之看着他,想到以前的时候明暄总是坐在他怀里,由他帮忙吹头发。


    每一次吹着吹着,头发还没完全干透,两个人就衣衫不整地躺在了床上,然后就会开始进行一些不可描述。


    口干舌燥。


    祁随之抬手从床头柜捞了一瓶矿泉水拧开,咕咕咚咚灌下去大半瓶,物理压制体内的躁动。


    两个人随意地聊天,直到陈珂挂断视频说自己要睡了,让祁随之也早点睡。


    明暄听到了陈珂的声音,眨了眨眼:“你也快去睡觉吧。”


    “好,晚安宝贝。”


    道了声“晚安”后,明暄伸了个懒腰躺上了床,散开的窗帘在风下不断地摆动,明暄躺了一会儿,起身熟练地将窗帘系成了一个大大的结。


    风吹不动被系紧的窗帘,只能吹起明暄干燥蓬松的头发。


    祁随之没有挂断视频,静静地看着屏幕里那只占据了屏幕一小块儿的床。


    屏幕那端亮着透彻的光,窗外的风将窗帘顶端吹到鼓起来,又消散。


    祁随之静静地看了很长时间。


    明暄缩在被子里,丝毫没有起来关灯关窗的想法。


    黑夜里屏幕的亮光被无限放大,另一张床上睡着的陈珂呢喃了两句含糊不清的话。


    祁随之抿着唇,挂断了视频,酒店房间陷入了黑暗。


    但祁随之久久没能入睡,他对错失了八年的明暄,好奇又心疼,这段日子他很好的在明暄面前装出了若无其事的样子,过去的事情他说过了不问明暄就真的一句也没有问,但没有问出口不代表不想知道。


    为什么会变得郁郁寡欢。


    为什么睡觉的时候要亮着明晃晃的灯,要大开着窗户。


    为什么在拉萨的时候会说出那一句“只有我还活着生日愿望才奏效”。


    还有……明明保护的那么好的一双小画家的手,为什么无论手心手背都有细小的,淡红色的疤痕。


    上一次对明暄私事的“不过问”,让他们分开了八年之久。


    前车之鉴摆在这里,祁随之不能不怕。


    而只有了解事情的始末,才能最大程度地保护好他。


    这些问题在没见到明昭之前,祁随之全都无从下手,不知从何打探。


    但他在洛杉矶见到了明昭,明昭就在这里工作。


    明暄说过明昭是心理医生。


    就像挖出了一个巨大的突破口。


    他不确定明昭会不会告诉他,但总要试一试。


    转了个身摁开手机,调低了亮度,打开uw medicine,点进精神卫生保健预约。


    一家医院一家医院点进去下滑,直到看见了明昭的名字。


    算了算时间,他摁下了预约键。


    作者有话说:


    车是寒川歌女士帮忙挑的。


    美国医院预约流程感谢柒曲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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