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牵惹巫云随峡雨
洞房花烛明,行云有影月含羞。
大红喜服褪去一半,慕之明光洁的胸膛肤白如官窑润玉,触手温热真实,烛光摇曳,青丝散乱,身下人嘴角含笑,眉眼温顺,一副任他行事的模样,顾赫炎看着他,有些怔。
慕之明见他没了动作,双手攀上他的肩膀笑道:“顾将军,不会还不相信我喜欢的人是你吧?那你听我发毒誓,我慕之明,无论前世今生,倾心爱慕之人,只有顾赫炎,倘若有半句谎言,天打……唔。”
顾赫炎吻住慕之明,将他亲得嘴里溢出呜呜咽咽之声,头晕眼花、呼吸不顺。
顾赫炎轻声:“我信的。”
慕之明喘着气吞咽两下这才缓过神来,他笑道:“这还是你第一次主动亲我,顾将军,以后可要多亲啊,其实你不信也没关系,我的真心,日月可鉴,天长地久,总会让你明白的。”
顾赫炎双手环抱住他的窄腰,头埋在他肩颈上,青丝抚鼻尖,闻到淡淡的清幽沉香,顾赫炎不过只应一个字,竟无法遏制声调里的颤抖:“嗯。”
慕之明温柔地轻拍他的背,在他耳边,不厌其烦声声重复:“将军,我喜欢你,爱慕你,心悦你,希望朝朝暮暮都能陪伴在你左右。”
“嗯。”
“不是别人,是你,只是你,是顾将军,是顾赫炎,是顾煜熠……唔嗯……”
顾赫炎吻颈而下,从光滑的肩膀至胸膛……
……老地方……
不但肩膀、胸膛被咬,顾赫炎还在慕之明身体各处留下淡红吻痕,手臂、小腹、侧腰,大腿内侧皆不放过……好似要将慕之明拆骨入腹。
“顾将军,你这是要吃了我吗?”慕之明喘着气,掌心抚上顾赫炎的下颚,抬他的脸。
顾赫炎不答,将慕之明的手指咬进嘴里,就这么叼着,一双明眸紧紧地盯着他看。
“罢了,你咬吧。”慕之明弯眸笑道,“痕迹你想留多少,就留多少,最好是数日不消,如若痕迹淡了,你就继续把我按在床榻上咬,在原来的痕迹上留下新的痕迹,这样,每次你不信我喜欢你时,你就扒掉我的衣裳,瞧那些你留下的红痕,不就可以安心了?”
闻言,顾赫炎的眼眸深处好似染上血色,他吐出慕之明的手指,袭身压牢人,又凶又狠地吻他。
……老地方……
“疼吗?”顾赫炎蹙眉。
“不,不是疼。”慕之明浑身泛起绯红,他吞咽着空气,语不成调,“是紧,紧张,我之前不知男子,是这样,我以为,就是,做做那日我们酒醉后做的事。”
顾赫炎:“那样也行。”
“不。”慕之明忙道,“你做就是,我想与你,把这人世间的能做之事,都试试,不留一点遗憾。”
……
……
顾赫炎感觉差不多了,将慕之明翻了过去,让他背对自己。
慕之明:“?”
慕之明自己手臂撑着床,又转了过来。
顾赫炎说:“你背对着我,能舒服些。”
“我不。”慕小侯爷不满,一字一顿让他听得清楚,“你不是不信我喜欢你吗?那我偏要你看着我,看着我在你身下愉悦承欢。”
顾赫炎眼睫微颤,再不能忍……
……
慕之明如坠云端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发觉自己被顾赫炎一手搂在怀里,而他正握住自己的手腕拉至唇边细细亲吻着。
那般虔诚,那般轻柔。
手腕处,原本该有一道道丑陋狰狞的伤痕的,只是重来一世,不见过往哀痛。
顾赫炎缓缓看向慕之明:“疼吗?”
拿生锈刀片割手腕时,疼吗?
至亲一一惨死在眼前,疼吗?
沉重枷锁无情勒在身,疼吗?
慕之明反问:“你是不是在想,若你前世能在战场上活下去,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好我?”
慕之明说话时,手不安分,玩着顾赫炎的手,先将顾赫炎修长的手指一根根握进掌心,又松开,手心贴着他的手心时左时右地磨着,最后与他十指相扣,压他手腕。
顾赫炎:“嗯。”
慕之明笑了笑,言语恳切:“其实我在知道你前世就喜欢我后,挺庆幸你前世走的比我早的。”
顾赫炎困惑不解。
慕之明道:“如今,已知有身后事、有此生,就觉得你前世走得倒也潇洒利落,不失名扬千古的武将风范,若是活到了太子监国时,定是要为我的事受苦的,我的苦已经牵累了很多人,万万不能再多你一个了。”
顾赫炎说:“我心甘情愿。”
慕之笑道:“我知道,但我喜欢你,我不想你受苦。”
顾赫炎无言,与慕之明十指相扣的手微微收紧用力。
慕之明休息一阵,念起刚才的极乐和舒爽,赤裸的手臂贴着顾赫炎的朝气蓬勃、肌肉结实匀称的身子轻轻蹭着,他坏笑道:“将军,这种时候,你怎么能问我疼吗,你应当问我,舒服吗。”
顾赫炎:“……”
慕之明弯眸:“怎么,问不出口?还是说你想在我被你作弄得神志不清时再问?也是,那时候的我怕是丝毫不收敛,什么话都敢说出口了……唔嗯……”
再之后,慕之明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两人最后一次完事时,龙凤呈祥红烛已烧了一夜,于天光微亮时燃尽,慕之明瘫在顾赫炎怀里,半根手指也动弹不得。
顾赫炎是想怜惜他,可慕之明自己不愿怜惜自己,次次撩拨,撩得顾赫炎忍无可忍。
晨光熹微,慕之明迷迷糊糊睡了一阵,片刻又惊醒,一抬头,发现顾赫炎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继续睡吧。”顾赫炎替他将被子拉高,轻拍两下。
慕之明疑惑:“我都成这样了,你怎么一点困倦神态都没有?”
顾赫炎不语。
慕之明无奈了,他之所以一直撩拨顾赫炎,就想着洞房花烛夜大喜之日,自己舍身饲虎,让顾赫炎吃个餍足,不曾想他还是高估自己了:“亏我上半夜还以为你正经禁欲,感慨你竟连洞房花烛夜都能忍着不碰我。”
顾赫炎勾唇,微微一笑。
慕之明喊出声:“你笑了!”
顾赫炎:“嗯。”
慕之明激动得不能自已:“我算是明白,什么叫压雪求油铁树开花,什么叫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这还是你第一次对我笑。”
顾赫炎:“不是第一次。”
“不是?”慕之明想了想,“不可能啊,我从未见你对我笑过。”
顾赫炎:“之前你喝醉了……”
“什么?又是我喝醉的时候?”慕之明气极,懊恼,恨不得立刻把‘喝酒误事’四个大字写在身上。
顾赫炎:“天要大亮了,睡一会。”
慕之明叹气:“睡不着,一想到你之前对我笑了我却记不得,抓心挠肝,抑郁悲愤啊。”
顾赫炎:“那我……那我以后多笑……”
慕之明:“!真的?”
顾赫炎点点头:“嗯。”
“好。”慕之明笑逐颜开,依偎在顾赫炎怀里,阖眼休息,不一会就沉沉睡去。
初日晨曦透过木格窗柩落在大红鸳鸯帘帐上,偷偷摸摸往里瞧,顾赫炎抬手,轻轻地覆着慕之明的眼眸,让他可以睡得安稳些。
徐徐清风和畅,长逝入怀中,春将至。
早莺争暖树之日,天街小雨润如酥之时。
皇后娘娘终于寻得机会,去东宫看被禁足的太子。
太子傅启听闻慕之明封侯,又与羽林大将军顾赫炎成亲,而前朝,皇上有事时常征求贤王傅济安的意见,气得他当着皇后娘娘的面,砸碎一个又一个瓷杯。
他哭诉:“阿娘,我从今往后,如何还有立足之地啊?”
皇后娘娘泪流满面,哽咽着安抚:“但是皇上没有夺你太子之位啊,你就一定会继承皇位的,不要担心。”
傅启摇摇头:“父皇在,我就只是太子,禁足在,我就只是废太子,是孩儿不争气,牵累阿娘。”
皇后娘娘擦拭眼泪:“儿啊,会好的,都会好的,你相信为娘。”
也是这一日,傅诣在水榭阁楼静坐,忽然喃喃一句:“事在,人为。”
翌日,禁军统领之女襄氏在与侍女游街玩耍时,无意撞进肃王怀中,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那天之后,襄氏对肃王念念不忘,只道痴情相思断人肠。
还是这一日,前吏部尚书旧宅。
此处虽杂草丛生,但游廊阁楼布局考究,处处可见雅致。
慕之明与闻鹤音并肩逛着,慕之明笑道:“我瞧这宅子还行,就是不知你喜不喜欢?你若也喜欢我就买下来。”
闻鹤音四处张望,道:“好是好,不过少爷,你非得搬出来住吗?”
慕之明:“我已成亲,又封了候,不好再与父亲母亲同住。”
“不是啊。”闻鹤音翻过游廊栏杆,跳到庭院,“你不和顾将军住一块吗?”
慕之明手脚并用,慢腾腾地跨过栏杆,朝闻鹤音走去:“住肯定是常住一块的,只是我日后回庙堂为官,自有人情世故,其他人免不了登门造访,将军府清净,经不起喧闹官场乱耳,我得有一处自己的宅子才行。”
“噢,这样啊。”闻鹤音点点头,忽而瞧见什么,“咦,这里有处荷花池!还挺大的。”
慕之明抬头望去:“虽现在只有枯荷败叶,但只要稍加打点,等到夏日时,一定无穷碧,且别样红。”
“是吗?”闻鹤音不知想到什么,“那这挺好的。”
慕之明笑道:“好,那我就买下了,你喜欢荷花池,刚好西院距离此处近,你以后就住那……咳咳咳……”
他不知怎地,突然捂唇猛咳起来。
第112章 我觉得还挺甜的
闻鹤音听见咳嗽声,一个箭步窜到慕之明眼前,轻拍他的背,慌张地问:“少爷,你怎么了?不是说病都好了吗?怎么还咳嗽呢?”
慕之明摆摆手:“咳咳,我就是吹了寒风所以咳两声,没事的。”
闻鹤音道:“我们回去吧,听闻夏大夫今日在将军府,劳烦他给你号脉。”
慕之明笑着点点头:“好。”
两人回到将军府,远远就看见一身朱红武袍的裴寒瑭杵在门口张望,见两人走来,他笑嘻嘻地上前,抱拳行礼:“见过侯爷。”
慕之明回礼:“裴大人多礼了。”
闻鹤音:“你怎么在这?”
裴寒瑭揽住闻鹤音的肩膀,挤眉弄眼地笑道:“走啊,跟哥哥去西市巡街,你不是最爱吃街巷的火炉烧饼了吗?哥哥给你买,还有啊,听说那处还新开了酒楼,菜肴的味道不错,我俩去尝尝呗。”
“不去。”闻鹤音耸肩甩开裴寒瑭的手,“少爷病了,我得陪陪他。”
“侯爷病了?”裴寒瑭看向慕之明。
“没有,只是咳嗽两声罢了,已经没事了。”慕之明笑道,“阿音你和裴大人去吧,不用管我。”
闻鹤音:“可是……”
慕之明借了一步:“阿音,来。”
闻鹤音凑过去,慕之明贴耳问:“裴大人是不是总拉你巡街?”
闻鹤音:“是啊。”
慕之明:“你陪他巡街几日了?”
闻鹤音:“算上今天,有三十一日了吧。”
慕之明弯眸:“那便是整整一个月的光景,常言道,一分耕耘一分收获,阿音,你……”
“得找他要俸禄啊!”
闻鹤音歪头思考:“对噢!我这就去……”
“等等。”慕之明拦了闻鹤音一下,“方才裴大人不是说要请你吃饭么?那可得等吃完再讨,不吃白不吃,对不对?”
闻鹤音:“少爷,你说的对!”
说着他就雄赳赳、气昂昂,带着讨债的气势跟裴寒瑭巡街去了。
闻鹤音都走到西市街巷了,这才反应过来不对劲。
等等,他不是得陪着少爷去找夏大夫的吗?!
慕之明自己回到将军府,去西厢院寻夏天无。
夏大夫正折腾他那一堆草药,东捣捣西碾碾,见慕之明来,忙行礼:“见过侯爷。”
“夏大夫。”慕之明问,“等等可是要去洛都大营?”
夏天无点点头:“正是呢。”
慕之明笑道:“替我向顾将军问好。”
如今太平无战事,融焰军有三万名将士们驻扎在京城北面的洛都大营,协助禁军负责皇城安宁,顾赫炎身为主帅,每半月要去洛都大营一趟。
夏天无作揖:“一定一定。”
慕之明又道:“夏大夫,我最近总觉得胸口发闷,喉咙不适,偶有咳嗽,不知夏大夫可否帮我诊脉瞧瞧?”
夏天无吓了一跳:“侯爷快请坐。”
“劳烦大夫了。”慕之明在桌旁坐下,伸手让夏天无号脉。
夏天无指尖按住慕之明脉搏,摸着小胡子,沉吟半晌,迟疑道:“奇怪……”
慕之明紧张地问:“怎么了?”
夏天无:“初按时觉得侯爷脉象有些浮,但仔细再按时,浮脉不见,脉象趋于平稳,侯爷以前是不是得过什么大病?”
慕之明:“八岁那年得过肺病。”
夏天无:“原来如此,那浮脉可能就是这个缘故,如今春至,百草萌芽,百病复发,等等我给侯爷开一副方子,侯爷每日将药煎成汤服下,应该能觉得舒服很多。”
慕之明松了口气。
他担忧是寒蝎毒在作祟,还把闻鹤音劝走独自来找夏大夫,就怕万一真有个什么事惹闻鹤音担忧,所幸无大碍。
慕之明道:“多谢夏大夫,还请夏大夫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顾将军,赫炎他有军务在身,已经时时操心,我不希望他因为我的小病,徒增烦恼。”
夏大夫犹豫后点点头:“好吧。”
五日后,慕之明先去新府邸处理了修缮事宜,又去燕国公府给慕博仁和龚氏问安,最后回到将军府。
近来京城有飞贼大盗现身,闻鹤音帮裴寒瑭抓贼去了,未跟在慕之明身旁。
慕之明不想寻他人跟着,自己独身四处跑,他回到将军府后,用过清淡晚膳,挑明烛火,坐在窗前看书写字。
月上柳梢头时,梁姨敲门进来,手里托着木盘,盘里置着一碗汤药:“慕公子,该喝药了。”
“有劳梁姨。”慕之明接过苦涩汤药,趁热饮下。
梁姨收了空碗,往桌上瞧了一眼,忍不住笑道:“慕公子,少爷应当明日就会回府了,你别想了,早些休息吧。”
“嗯?”慕之明否认,“我并未多想,梁姨说笑了。”
梁姨不多言,笑着拿着空碗离开厢房。
慕之明低头一看,扶额掩面片刻,面红耳赤地慌忙将那张写满‘短相思兮无穷极’以及顾赫炎名字的纸折起夹进书籍中,又将书籍放好。
做完这一切,慕之明静下心来,望向窗外,瞧见一轮飞镜凌空,竟没由来地觉得素娥万年独守广寒必定孤寂。
慕之明赏月半晌,笑道:“罢了,就该早些睡。”
他打着呵欠,有恃无恐地宿在顾赫炎从小长大的屋内,睡在其的床榻上,用着其的旧褥。
饶是这般,慕之明也没能睡好,觉得胸口阵阵发闷甚至还有些疼,翻来覆去,莫名心惊不安。
子时,一声吱嘎,微不可闻的开门声响起,有人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走到床边,脱下染了尘土寒风的外袍,小心翼翼地掀开被褥,躺在慕之明身侧。
慕之明笑了笑,伸手一把抱住他。
顾赫炎:“……我吵醒你了?”
“没有。”慕之明道,“你没在我身旁,我睡得不安稳。”
顾赫炎:“……真的?”
慕之明:“假的。”
顾赫炎:“……”
慕之明朗笑一声:“我岂止是不安稳,我是根本睡不着。”说着他借朦胧月辉凑过去吻顾赫炎,唇齿交缠,亲着亲着两人都有些情不自禁,顾赫炎炙热的手掌在慕之明身上摩挲游走,揉掐得慕之明喉间溢出细碎低吟,随后顾赫炎将两人的那处拢至一块。
慕之明喘气:“只是这样?”
顾赫炎:“你病了。”
“啊……”慕之明:“夏大夫和你说了?”
顾赫炎:“临着我要回府才和我说。”
“所以你就连夜赶了回来吗?”慕之明笑道:“我没事,就是咳嗽两声,连喝了几天的药,已经好了。”
顾赫炎:“嗯。”
说着,他手开始上下揉搓。
慕之明忍着情欲:“真的没事了,不必只如此,你若是想要……呃……”
他话还未说完,顾赫炎忽然在他极敏感的前端重重揉了一下,逼得慕之明叫喘出来。
而后顾赫炎连着几下,就把慕之明揉得身子蜷缩微微颤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完事后,顾赫炎拿干净巾帕擦净两人身子,搂着慕之明躺好。
慕之明舒舒服服地靠着他,想到什么,说:“对了,听闻你的父亲和母亲,葬在褚世山?”
顾赫炎:“是,母亲礼佛,她去世后,父亲就把她葬在褚世山的古刹旁,父亲去世后,尸骨与母亲合葬。”
慕之明:“那座古刹,我小时候也常随父母去,如今才知家翁的坟冢在那。”
顾赫炎不知想到何事,眼眸微颤,半晌才道:“为何突然问这个?”
慕之明:“明天清明,父亲和母亲前不久才刚从闽州回来,所以无需祭祖,我得有了两日空闲,就想着,要不我俩一块去祭拜家翁吧?”
“好。”顾赫炎点头。
慕之明:“赫炎,你……”
他欲言又止。
知道顾赫炎有前世记忆后,慕之明时常想起很多年前,大雪霜降,灵堂萧瑟,十六岁的顾赫炎跪在棺椁前眼含清泪,说着他与父亲的诀别。
原来,顾赫炎目送顾缪上战场时,就早知是死别、早知那是自己与父亲的最后一面。
沙场无情,躲过一刀还有下一刀,一场败仗,万人哭万骨枯,不是顾赫炎几句提醒,就能改变的。
万般无奈,万般不舍,顾赫炎能做的,竟只有远送父亲。
但顾缪可是顾赫炎在这世上最后一位亲人啊!
他问顾缪有何遗憾时,该是何等的痛苦哀恸。
每每想到这,慕之明就觉得心疼不已。
“怎么了?”见慕之明话说一半,顾赫炎疑惑。
“没什么。”慕之明不想勾起他伤心事,话头一转,“阳春三月,山上的桃花定开得娇艳,祭拜过后,我俩还能去烧烧香,踏踏青什么的。”
“好。”顾赫炎应道,“睡吧。”
翌日,两人骑马并行,疾驰小半日至褚世山山脚,将马儿牵到一处茶棚,使了些碎银托送茶小哥看管,而后沿山林小道往上爬去,于午时来到了坟冢前。
两人扫墓祭拜,恭恭敬敬地上香磕头后,寻古刹而去。
山间幽静,古刹钟鸣,禅意静心。
慕之明于大殿拜见过年幼时常见的主持,而后去找顾赫炎,寺庙偌大,慕之明找来找去,最后在一棵百年菩提树下找到了他。
顾赫炎站在那,树影斑驳,风起叶舞,光与暗皆翩翩落在他肩上,顾赫炎不知在想什么,专注到慕之明都走近了才发觉他来了。
“在想何事?”慕之明笑问,“竟这般认真。”
顾赫炎回过神来,看向慕之明,缓缓答道。
“你。”
第113章 往事如梦娃娃亲
听见顾赫炎的话,慕之明怔然片刻,随即笑道:“你难得坦率,我欣喜若狂,只是这菩提树与我无缘,不知将军,为何会因此想到我啊?”
顾赫炎:“……无缘?”
他说这两个字时,语气里全是难掩的失落和沮丧,竟好像被人负心对待了似的。
慕之明心里‘咯噔’一声,忙讨好地笑道:“是我愚笨,将军若不嫌弃,提点我一二吧。”
顾赫炎看了他一眼,转头望着菩提树下,慕之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那空无一物,不免愈发困惑。
“你小时候,总来这座古刹祈福。”顾赫炎轻声道。
慕之明点点头:“对。”
顾赫炎:“你八岁那年曾大病一场,高烧不退,还因此染上肺疾,终日咯血,三年才把身子养好。”
“确有其事。”慕之明不否认。
可这两句话,有何联系呢?
顾赫炎看向慕之明:“你还记得你生病,是因何事吗?”
慕之明苦思起来。
他八岁尚且年幼,又因病高烧,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的甚至还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所以那段时间前后的事,都记不太清楚了。
慕之明虽不记得,但顾赫炎念兹在兹。
十四年前,腊月寒冬,滴水成冰,年仅十岁的他,孤身一人坐在这棵菩提树下,感受着雪虐风饕的滋味。
忽然,清脆得如鸣佩环的童声在他耳边响起:“你坐在这做什么呢?”
顾煜熠抬头望去,见一名身着厚重青白交织锦缎披风、粉雕玉琢的垂髫孩童疑惑地看着他。
琼苞玉屑碎碎坠,那凌冽的寒风,不知为何,突然间和缓了不少。
顾煜熠回答:“我迷路了。”
慕离朱在他身旁坐下,藕白的小手替他撇去肩膀和头发上的雪,又见他双手冻得通红,解下身上的披风盖住他的手。
慕离朱问:“你要去哪?”
顾煜熠:“找我娘。”
慕离朱:“你和你娘亲走丢了?这样吧,我带你去前面的禅房等,那里暖和,你娘一定会来找你的。”
顾煜熠沉默半晌,道:“她不会来的。”
慕离朱不解:“为什么?”
顾煜熠:“她过世了,我是来找她坟冢的。”
小离朱努嘴,稚子无知,困惑发问:“什么是过世?”
顾煜熠:“就是走了,不在了。”
慕离朱:“她不能陪着你了吗?”
顾煜熠点点头:“嗯。”
慕离朱设身处地一想:“我娘要是不陪我,我肯定哇哇大哭。”
他说着,站起身,踩着雪‘咯吱咯吱’往禅房方向跑,不一会就没了影,顾煜熠拿着他的披风正不知所措时,他又‘咯吱咯吱’地跑了回来。
“这个给你。”气喘吁吁的慕离朱将手里捧着的东西塞进顾煜熠怀里。
顾煜熠低头一看,是一包用油纸方方正正裹好的糕点。
慕离朱说:“这是桂花白糖糕,是霁月斋的糕点,这可是我最喜欢吃的糕点,你快尝尝,可好吃了。”
“嗯。”顾煜熠颔首,“谢谢。”
慕离朱叉腰叹气:“你这人好闷啊,你爹呢?”
顾煜熠:“我爹在边疆。”
慕离朱:“那你是一人跑这的吗?”
顾煜熠:“嗯。”
慕离朱想了想,问:“你今日可是受什么委屈了?”
顾煜熠:“……”
委屈?
京城除夕家家户户鞭炮声响、热闹团圆,只有那顾府冷冷清清,顾煜熠一人守岁。
这算委屈吗?
慕离朱:“你不说话,我也知道,你要找你娘,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你别难过了,你去前面的禅房吧,等雪停了再去找你娘,我也得回去了,不然嬷嬷该着急了。”
顾煜熠:“……你……”
慕离朱:“我?”
顾煜熠迟疑着,好半天才勉强地将恳求说出口:“你……你能陪陪我……吗?”
慕离朱:“你想我陪你找你娘?”
顾煜熠缓缓点头:“……嗯。”
慕离朱看着顾煜熠被融雪沾湿的肩膀,忽然弯眸笑道:“那好吧,我陪你!你等我一下,我去禅房借笔墨,写几句话放那,照顾我的嬷嬷来找我,看到那些话,就不会担心了。”
说着慕离朱‘嘿咻嘿咻’地跑走,又‘呼哧呼哧’地跑回来,牵起顾煜熠的手,笑道:“走吧!”
两个孩子一脚深一脚浅地在雪里走了半日,直到黄昏时分才寻至坟冢前。
顾煜熠跪在坟前磕头,一旁的慕离朱连打了几个寒颤:“阿嚏,阿嚏!”
顾煜熠站起身,看向他:“我们回去吧。”
慕离朱:“不是才来吗?”
顾煜熠:“足够了。”
来时不易,回去因为认路倒是快了许多,大半个时辰后,两人回到了寺庙。
半日没踪影,慕府的人早就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四处寻人,见慕离朱平安回来,嬷嬷痛哭流涕:“哎呦,幸好回来了,幸好幸好,我的天啊,小少爷你身上怎么又湿又冷,跟刚从那冰窟窿里捞上来似的!这小脸啊,也冻得这般通红!小少爷你有先天不足之症,不能被这样冻啊!!!”
慕离朱被人抱起时,不依不饶地扯着顾煜熠的衣袖和他说:“我叫慕离朱,你有空就来燕国公府邸找我玩。”
顾煜熠:“……一定。”
与慕离朱分别后,顾煜熠也被梁姨找到,与她一同回了将军府。
后来,顾煜熠去寻过慕离朱,可得到的,却是慕离朱一病不起高烧不退的消息……
第114章 婚事一桩接一桩
春光染春叶,春燕衔春泥,菩提树下,慕之明思考半天,才隐约记起什么:“大病前,我似乎在这座古刹里,遇见过一个比我大些的孩子。”
顾赫炎:“对。”
“难道那孩子是你?”慕之明问。
顾赫炎点头。
“啊?!我随口一猜,竟当真如此?”慕之明又惊又喜:“所以此处是我们初见的地方?”
顾赫炎:“是。”
慕之明环顾四周,笑意似溶溶春水浸春云:“等闲识得东风面,我喜欢这,以后我们常来吧。”
顾赫炎:“好。”
慕之明扼腕叹息:“哎,我怎么可以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咳咳……”忽而不知从何处刮来一阵寒风,吹得慕之明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咳嗽起来。
顾赫炎神情慌张,一步上前。
慕之明咳了两声后努力忍了忍倒也不咳了:“我没事。”
“我们回去。”顾赫炎蹙眉。
慕之明笑道:“好,听你的。”
四月,沾衣欲湿杏花雨,采薇出阁。
慕之明央求龚氏认采薇做义女,以自己长姐身份出嫁,龚氏既重情义又宠他,点头答应。
青衣书生也争气,考中进士、京城为官,风风光光、八抬大轿迎娶采薇,该给的名分和聘礼,一点没少。
那日,采薇一袭大红嫁衣上花轿,闻鹤音和慕之明送她,闻鹤音直接拽着采薇的衣袖,嚎哭着:“如果那人欺负你,你告诉我,我揍他。”
慕之明平日知礼,这时候竟由着闻鹤音喊得全府皆能听见。
不懂的,还以为这两人是来抢亲的。
五月,小荷才露尖尖角,傅诣定亲。
禁军统领之女襄氏,自从上次与傅诣在街巷撞见后,情深入骨,非他不嫁。
禁军统领襄如山平日就视自己的女儿为掌上明珠,不得已,为了女儿,恳请皇上赐婚。
襄如山掌管京城五千禁军铁骑,在朝廷颇有权势,又是皇上宠臣,而傅诣虽是亲王,但他毕竟是个不得势的亲王,怕是有时候在御前,都不及襄如山有脸面,所以襄如山其实不想女儿嫁给无恩宠的肃王,奈何襄氏哭闹,襄如山爱女心切,事事由她。
五月十五,皇上召傅诣入宫面圣。
入宫的前一天,肃王府水榭阁楼,傅诣与临碧阁的前花魁共饮明月光。
花魁姑娘跪地行大礼,落泪道:“肃王殿下,您马上就要成亲了,恐怕妾身以后再不能陪伴您左右了,求肃王殿下念及这些年的情分,给妾身寻个出路。”
傅诣叹了口气:“过来,再与我喝一杯。”
花魁点头,坐在傅诣身旁,与他碰杯饮酒。
可她才喝下那酒不久,突然感觉腹中绞痛难忍,随后吐出一大口污血来。
花魁不敢置信地抓着傅诣的衣袖,哭着断断续续地喊:“肃王殿下,殿下……不不不,诣儿,诣儿,为什么……”
再之后,她就断了气,死不瞑目。
傅诣平静地伸手替她合上眼,喃喃一句:“因为我与你的事万万不能让他人知道,而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才能让人放心。”
他收回手,看着她死状凄惨的模样,摇摇头:“终归只有容貌有几分相似而已……”
而后傅诣唤来身边最可靠的死侍,让其处理掉花魁尸体和她留下的所有东西,一点痕迹都不露。
翌日,傅诣入宫,皇上告知他赐婚一事,傅诣行礼谢恩。
从宣德殿出来,傅诣前往凤仪宫。
凤仪宫,初夏才至,能觉闷热,贵妃娘娘坐在外殿软榻上边吃着酸梅蜜饯边翻看古人游记书籍,忽而听见有人开口道:“酸梅不宜多食,会惹胃不舒服。”
“嗯?”贵妃娘娘抬头看去,见到来人,笑道:“哎呀,诣儿你来啦,这酸梅我没吃多,就吃一些,小雁,快搬条凳子来~”
傅诣:“不坐了,与你说几句话,就走。”
贵妃娘娘困惑:“何故这么匆忙?”
傅诣盯着她看,缓缓开口:“我要成亲了。”
第115章 没不同意温柔点
“诣儿你要成亲啦?何时的事啊?”听闻的傅诣的话,贵妃娘娘又惊又喜。
傅诣答:“适才皇上赐婚,很快就会下诏书了。”
“真的吗?太好啦。”贵妃娘娘眉开眼笑,欢喜得不行,“是哪家姑娘?性子是温柔贤淑的还是活泼开朗的?哎呀~如今小离朱寻得真心人,你也要娶妻了,当真是喜事连连。”
傅诣笑了笑,他勾着嘴角:“是啊,喜事连连。”
他语气平静,可偏偏喜事二字,咬牙说得极重。
“诣儿,你这是怎么了?”贵妃娘娘疑惑,“似乎并不高兴的模样,可是不满意皇上给你的赐婚,你若不满意,我去和皇上说……”
四下无旁人,傅诣开口打断贵妃娘娘:“慕清婉,倘若重活一世,你会选择那日避开皇上吗?”
贵妃娘娘笑道:“你今天这是怎么了?说的话都好奇怪啊,过去的事已成定数,哪有什么重活一世的道理?”
傅诣自顾自话:“如果不曾遇见他,今日的你,或在草原上追风逐鹰,或在高山上弹琴吟诗,无拘无束,而不是永远踏不出这冰冷的宫闱半步。”
“傻孩子。”贵妃娘娘温柔地笑着,“我要是不来,你多可怜啊,我得来好好护着你呀。”
傅诣垂落身侧的手猛地攥成拳,缓缓抬头看她。
贵妃娘娘抓了一把酸梅蜜饯递给傅诣:“我第一次瞧见你的时候,你才五岁,明明是皇子,却住在皇宫最偏僻的地方,手上还全是冻疮,我就问你,平日怎么不烧炭火取暖呢,你说炭都被宫女太监偷走了,听得我啊,心疼死了,赶紧去求皇上,让你和吴姐姐搬来凤仪宫与我同住,后来吴姐姐病逝,你孤孤单单的,愈发可怜了。”
曾经的曾经,所有人都觉得五皇子晦气不祥,避之不及。
只有慕清婉,在吴婕妤死后第二日,笑着对他说:“别怕,我会替吴姐姐照顾你的,你啊,就在凤仪宫好好住着,什么都不用担心。”
而今时今日,她温婉地笑着,笑意万古长春:“诣儿,倘若真能重来一世,我不会改变任何事,只因那年春风和煦,满庭碧玉妆成,,你牵着三岁的济安的手教离朱扑蝴蝶,扑中后三人一起欣喜若狂地朝我奔来,想将那只白翅蝴蝶赠予我。无论重活几次,我都想再次经历这件事。”
傅诣听闻此言,转头望着窗柩外的随风轻扬的绿丝绦,他轻声说:“我知道了。”
“嗯?你知道什么了?”贵妃娘娘疑惑,她笑着问,“到底是谁家的姑娘这般有福气,诣儿你快和我说说~”
傅诣只道:“我得走了。”
说罢他转身离开,留贵妃娘娘原地发懵。
六月,风光不与四时同,傅诣完婚。
在襄如山的帮助下,傅诣在朝中渐渐有了立足之地。
肃王韬光养晦多年,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皇上终于注意到这个他平日里连正眼瞧都不瞧的儿子。
太子傅启虽不再禁足,但皇上依旧不允许他插手朝政。
傅启苦闷不堪,捶胸顿足向皇后哭诉:“我虽是太子,可如今和废太子有什么区别,之前有个贤王,现在又冒出个肃王,我当真是父皇的嫡长子吗?”
皇后落泪,极力安抚:“启儿,事到如今,你要学会忍耐,只要你还是太子,这皇位就一定是你的。”
夏夜,月明星稀,鸣蜩嘒嘒。
顾赫炎从洛都大营回到将军府,温钟诚迎他进府,接过赤马的缰绳。
顾赫炎问:“他在吗?”
温钟诚道:“慕公子清早说去侯府监工,离府后再未回来。”
“嗯……”顾赫炎应了一声,语气难掩失落。
侯府即将落成,慕之明日日过去打点琐碎之事,因燕国公府与侯府近,所以如果时候不早,慕之明就会住在燕国公府。
知道慕之明未回府后,顾赫炎便不急着回屋了,伸手去拿温钟诚手里的缰绳:“给我吧,马我自己喂。”
“少爷,这种粗活交给我就好,你去休息吧。”温钟诚连忙拽着赤马往马棚去。
顾赫炎也不坚持,往东厢房走去。
既然无人在,屋里自然一片漆黑,四下安静,唯有夏风拂梧桐叶的‘飒飒’声回荡。
月光如水,屋内昏暗,顾赫炎推开房门,凭着感觉走到桌边拿起火折想点蜡烛。
就在此时,他听见身后三步外传来极轻的呼吸声。
那人虽努力屏息蹑手蹑脚地朝他走来,可顾赫炎是习武之人,五感敏锐,怎会察觉不到。
顾赫炎眉头轻蹙,但没有打草惊蛇,等来人距离自己只有一步后,突然转身,以迅雷之势伸手钳制住身后意欲偷袭之人。
让顾赫炎没想到的是,此人明显不会武功,竟连最简单的抵挡都没有,直接被他扭住胳膊牢牢地按在了桌上。
“唔嗯……”慕之明腹部撞在桌沿,呻吟一声,强忍着疼,调笑道:“将军,我又不是不同意,你温柔些可好?还是说,其实将军喜欢霸王硬上弓?那也行,谁让我倾慕将军呢,将军想对我做什么,就对我做什么吧。”
方才还气势汹汹的顾赫炎吓了一大跳,慌慌张张地松开慕之明,手足无措地退了两步,又赶紧上前,语无伦次地说:“伤着了吗?我,我,我不知是你。”
听他结巴,慕之明强忍笑意转过身,后腰靠在桌上,揉着酸疼的胳膊:“你当然不知道是我。”
顾赫炎懊恼:“钟诚说你不在府里。”
慕之明笑道:“是我让他不要告诉你的,想着等你回来后逗逗你,怎知偷鸡不成蚀把米。”
顾赫炎拿火折点燃蜡烛,烛火照亮屋内,紧张地盯着慕之明胳膊看。
“没事。”慕之明甩甩手笑道,“我一个大男人,磕磕碰碰几下怎么了,又不是瓷做的,倒是你,一路风尘仆仆地从洛都大营赶回京城,快坐下歇息一会吧。”
说着,慕之明去拿桌上瓷壶,想给顾赫炎倒杯水喝。
他提起瓷壶,水还没倒呢,又把瓷壶默默放下了。
哦豁,胳膊疼得使不上力气!!!
其实方才,要不是顾赫炎发现身后的人不会武功收了几分力,不然就凭他的手劲,能快刀切豆·腐般利落地直接将慕之明胳膊扭脱臼。
顾赫炎发觉慕之明的不对劲,惶恐地问:“怎么了?”
慕之明有些哭笑不得地看向顾赫炎,不好意思地咧嘴笑了笑:“怪我,不该不自量力想着和你开玩笑,我胳膊好像……嗯……好像扭伤了,等等,赫炎你去哪?”
顾赫炎冲出厢房,回来时手里多了一罐活血化瘀、消肿止痛的药油。
“那就劳烦将军帮我上药了。”慕之明笑着解开衣带,半敞衣袍,赤裸上身,露出肩膀。
他的背润白似玉雕琢,因体型偏瘦一对蝴蝶骨生得极诱人,细细瞧去能看见其侧颈、后背处缀着引人遐想的红痕,昭示着前几日两人不知羞的倒凤颠鸾。
只是现在顾赫炎哪有什么心思想其他事,他生自己的气,绷着脸将药油倒手心里,搓热后覆在慕之明肩胛骨上轻轻地揉着:“若是疼,就喊出来。”
慕之明涨红脸:“咳咳咳……”
顾赫炎愈加不安:“喉咙也不适吗?”
“不是的。”慕之明忙道,“只是……只是药油味有些呛人,所以咳两声,不是旧疾的缘故,不碍事。”
顾赫炎于是继续替慕之明揉肩膀,温热的药油渗皮入骨,微微灼肤但也缓解了扭伤的疼痛。
慕之明道:“今日,济安来府里寻我,恳请我早日回朝廷辅佐他,所以我打算明日向皇上上书我身体已无恙一事。”
顾赫炎揉他肩膀的手一顿,片刻才继续动作,轻声:“嗯。”
慕之明察觉出异样:“你不希望我复职?”
顾赫炎:“你身子才痊愈。”
慕之明笑道:“才痊愈不也是痊愈了吗?”
顾赫炎不再多言,又‘嗯’了一声
“放心吧,我不会让自己受累的。”慕之明勾起的嘴角虽没压下去,但眸里多了几分怅然忧愁:“赫炎,其实我偶尔也会想起前世不为官的日子,那时候的我,只是燕国公世子,一个富贵闲人,我也曾游历四方,还因喜欢机关术,与江湖势力千机阁的墨少主结为挚友。”
顾赫炎:“……”
慕之明未察觉到顾赫炎的异样,继续道:“他远在江南水乡,因与我投缘,还和我约定一年一相会,饮茶对月谈机关术,不过后来他从老阁主那接过了千机阁重担,事务繁忙,我们之间的联系渐渐少了,今生我一心为官,也再未有过那策马江湖的日子。”
顾赫炎:“……”
慕之明笑道:“赫炎,等一切安定,我俩闲暇时日,去江南游玩一趟吧,断桥烟雨朦胧,说不定能巧遇故人。”
顾赫炎:“……江南湿气重。”
慕之明:“啊?”
顾赫炎:“……少去。”
慕之明:“咦?”
顾赫炎:“……最好别去。”
慕之明这才发觉出不对劲,他转过身,抬头看向顾赫炎,见顾赫炎神色有些不自在,似是失落又似恼怒。顾赫炎平日里冷漠,若脸上有神色,说明这些情绪早已占据了他的四肢百骸。
慕之明眨眨眼。
顾赫炎他这是……吃醋了吗?
第116章 为何不帮我上药
慕之明坐在梨花木圆凳上弯眸笑着,抬头仰视顾赫炎:“江南,湿气很重吗?”
顾赫炎不与他对视,目光避开落在地上:“……嗯。”
慕之明:“我怎么记得,顾将军常年驻扎边塞,好像从未去过江南吧?”
顾赫炎:“……别人同我说的。”
慕之明抿唇忍笑:“好,那此事暂且不议,对了,我有件事想劳烦将军。”他伸手握住顾赫炎的手腕,轻轻扯他,让他在自己身旁坐下。
顾赫炎端正坐好:“你说。”
慕之明双手从他的手腕一路往上,抚过胳膊停在他肩膀,慕之明笑道:“侯府已竣工,府邸上下各处我已悉数打点好,择一个吉日便可乔迁,只是……”
顾赫炎:“只是?”
慕之明攀住顾赫炎的肩膀,将他按向自己:“只是侯府缺个夫人暖房。”
顾赫炎:“……”
慕之明朗声笑道:“我看将军你啊,正合适,只是不知将军,愿不愿意帮我这个忙?”
他说这句话时,脸越凑越近,直到唇舌距离顾赫炎的唇舌不过一寸,声音也越来越轻,轻到微不可闻,令人不得不凝神细听,一时间两人之间的气氛暧昧至极。
慕之明话毕,不等回答,笑着将唇贴上顾赫炎的唇。
顾赫炎情不自禁单手环住慕之明的腰,把他从木凳上拽起,抱进怀里,让其坐在自己身上。
一吻毕,慕之明气喘吁吁,他笑道:“将军,亲都亲了,帮忙暖房的事,你可不能拒绝我。”
顾赫炎:“嗯,胳膊还疼吗?”
慕之明按住肩膀揉捏,又轻轻甩了甩,笑道:“不疼了,一点都不疼。”
顾赫炎松了口气:“休息吧。”
他微微有起身之势,想让坐在他身上慕之明跟着站起来离开,哪知慕之明一动不动,揽着他肩膀的手还环紧了些。
“将军这是打算去哪?”慕之明弯眸笑问,却是明知故问……
顾赫炎:“水缸旁,洗手。”
他手上全是黏腻的、气味有些呛人的药油,方才吻慕之明时,都只敢用手臂环其腰,手掌不碰人。
“药不是还没上完吗?”慕之明笑道,“将军你弄伤的地方,可不止肩膀啊。”
顾赫炎蹙眉:“还磕到了何处?”
“这。”慕之明抓住顾赫炎的手,按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他刚才肩膀敷药,衣裳还未穿好,此刻上半身赤裸,顾赫炎手心直接贴上了慕之明温热的肌肤,大约是那处因碰撞起了淤青,又大约是被触的下意识紧张,顾赫炎的指尖能感到慕之明的腹部在微微颤栗如夏蝉抖其薄翼。
顾赫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两人是什么姿势,是什么光景。
顾赫炎:“……这里……”
慕之明笑道:“嗯?这里怎么了?”
“这里还是你自己上药吧。”顾赫炎扭头垂眸,想收回手,可慕之明却牢牢抓住他的手腕不放。
慕之明:“嗯?这是为何?将军,这伤可是你弄出来的,你怎能不好好负责,替我疗伤揉药呢?”他笑意里已多了丝狡黠,“你瞧,这处都青紫了,疼得厉害。”
闻言顾赫炎吸了口气,他极力忍耐着:“对不起……可是我……你快下来。”
“我不,我不下来。”慕之明不依不饶地问着,“你回答我,为何不帮我上药?”
顾赫炎支吾:“我会……会……”
慕之明:“会什么?”
顾赫炎:“……忍不住……”
慕之明笑意更甚,非逼他说出口:“忍不住什么?”
顾赫炎:“……”
于是下半夜,装药油的小陶瓷瓶从床榻上滚落,摔地后磕出清脆哐当声响,一瞬盖过细碎呜咽喘息声,那药油被拿到屋里之前明明是满满一瓶,而今陶瓷瓶摔在地上竟一滴未洒出……
翌日,闻鹤音来见慕之明,吓了一跳:“少爷,你哪扭伤了?”
“嗯?”慕之明疑惑,“我身上治跌打损伤的药油味很重吗?”
闻鹤音:“嚯,岂止是很重啊,那是相当重啊,十步外都能闻见了。”
慕之明:“……”
闻鹤音:“少爷!你是不是生病了!怎么脸突然红成这样!!!”
慕之明:“阿音,别喊了别喊了,再喊我干脆命赴黄泉算了。
风波暂平,慕之明身体痊愈,上书皇帝,恳请重回庙堂为朝廷效力。
战前出使的千秋功名历历在目,慕之明官升礼部尚书,居正三品。
慕之明恪尽职守,严于律己宽以待人,任职不过三个月,赢得一片赞誉。
眼见夏去秋风起,皇上偶染风寒,连日头疼,五天有三天不能上朝,幸而大晋近日风调雨顺,也无战乱,需要皇上费心的事少。
风寒并不是大病,大家并未当一回事,可慕之明却忧心仲仲起来,他寻了个空,至贤王府拜访傅济安。
傅济安见他来十分高兴,忙将其迎进内室,屏退左右,自己亲自烹茶招待。
慕之明开门见山:“济安,太子虽大半年未涉朝政,但他终究是太子,若有一天皇上抱恙卧榻,在此之前,你务必要争取到皇上允你监国的亲笔诏书,万万那不可让太子监国。”
傅济安道:“慕哥哥,父皇只是得了风寒,我昨日入宫向他请安时,他已经无事了,现在就说父皇会卧病在榻,怕是不妥。”
前世大家也皆是此想法,谁知这次风寒后,皇上的身体越来越差,最后猝不及防地病倒。
慕之明:“未雨绸缪,事关重大,我不能不叮嘱你。”
“好。”傅济安点点头,“我牢记在心,说到病倒,我瞧慕哥哥你近来总是咳嗽,可是身体不适?你若是病了,顾将军得急得团团转。”
慕之明想象了一下团团转的顾赫炎。
嗯,怪可爱的。
慕之明笑道:“不过是秋初天凉,有些冻人罢了,多穿两件衣裳就好了。”
“你可得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傅济安醒茶冲泡后,将茶送到慕之明面前,“慕哥哥,这是暮春时父皇赏我的明前龙井,我一直藏着舍不得喝,今日·你来了,这才拿出来!”
“明前龙井?”慕之明欣喜地端起茶杯,“未曾想我竟如此有口福。”
他缓缓掀开青瓷杯盖,只觉得清香扑鼻,沁人心脾,轻抿一口唇齿生香,慕之明忍不住赞叹:“好茶。”
然而下一秒,他胸口突然一闷,喉间涌起淡淡的甜腥味。
“慕哥哥,你怎么了?”傅济安正要与慕之明品茶论道,一抬头瞧见他神情不对,疑惑地问,“可是这茶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我没事。”慕之明低头饮茶,想压下喉咙的腥甜,热茶润口下腹,慕之明觉得稍舒适了些,可一抬眼,却见那杯茶竟变成了惊悚的乌红色!
而他手里的白瓷杯边缘全是乌黑血迹……
“慕哥哥?!”傅济安也发现了此事,惊愕地喊出声。
慕之明手一抖,杯子落地,碎白瓷和滚烫的茶水悉数溅起,他想同傅济安说话,怎知一张嘴,竟呕出大量乌黑的血!
没有一点预兆,吐血后的慕之明五脏六腑死死地绞在一块,疼得他浑身发抖,剧烈疼痛一寸寸爬过四肢百骸后渐渐消失,可五感也跟着开始消失,慕之明觉得自己应当是摔倒在了地上,傅济安应当是在喊他的名字,但天旋地转间,什么都不真切。
恐惧和害怕占据慕之明的胸膛,将他扯进无意识的黑暗中,再不知后事。
太医署,秋风过,银杏落,满地金扇无人拾,匡大夫正在撰写医书,他年纪大,只写了几页便倍感疲惫,不得不放下毛笔揉捏晴明穴。
匡大夫耳边响起荆妻让他早日乞骸骨的话,他长叹一口气,摇摇头嘟囔:“哎,可惜我还未找到心仪的弟子,满身医术和学识无人可托付啊。”
他正郁闷着,太医署外传来焦急的喊叫声:“匡大夫在吗?!匡大夫?”
“在在在。”匡大夫喊道。
闻鹤音循声跑来,急得声音都在发抖:“匡大夫,可算找到你了,快救救我们家少爷吧!”
“你是离朱的小侍卫吧。”匡大夫认出人,没有怠慢,起身去拿自己的药箱,“离朱他怎么了?”
“少爷他突然吐血,晕倒了!!!”闻鹤音道。
匡大夫吃惊:“什么,晕倒?诶诶诶,小友你别急啊,我这老胳膊老腿,禁不起拽哟!”
匡大夫跟着闻鹤音火急火燎地赶到慕府,又一路至厢房前,见到了慕博仁。
“匡兄。”慕博仁一步上前,抓住匡大夫的手,恳求道,“请您快看看小儿!”
“慕兄莫急,我这就去。”匡大夫推门入,见贤王殿下和顾赫炎皆在,还有几位大夫模样的人站在床榻前,皆是一筹莫展的模样。
匡大夫顾不上行礼,拨开人群走到床榻前,只见躺在床榻上的慕之明气若游丝,嘴唇青紫脸色惨白毫无血色,匡大夫吓一跳,连忙给他号脉。
摸到慕之明的脉搏细查一番,匡大夫回头询问他人:“离朱这是中毒的症状,是什么毒可有人知?”
夏天无大夫连忙回答:“寒蝎毒。”
“什么?!”匡大夫惊喊出声,“此毒无解啊!”
第117章 这念头太过轻浮
匡大夫话音落,厢房里的人皆顷刻变了脸色。
幸而夏大夫沉着镇定,忙道:“这位老先生,侯爷他并非当下中的毒。”
“这是何意?”匡大夫不解。
夏大夫于是将慕之明饮毒酒又吐出,之后身体痊愈,怎知今日莫名其妙突然发作一事告诉了匡大夫:“这也是侯爷虽寒蝎毒发作但并未暴毙的缘故,我想此毒应当还是有办法解的!”
“果真是奇毒,当真诡异得很。”匡大夫急得抓胡子,“不知离朱毒发时吃了何物?”
傅济安答道:“饮了半杯明前龙井,可我也喝了,安然无恙啊。”
“明前龙井?此乃御贡茶叶,那不应该啊。”匡大夫困惑。
他俯身再次查看床榻上慕之明的身体状况,道,“现在最要紧的,是把离朱这口气吊住!之前喂他喝了什么药?”
夏大夫连忙将自己开的药方所用药材一一同匡大夫说了。
匡大夫从药箱里拿出银针,边用烛火灼热边说:“再加一钱紫草,一钱玄参,药罐盛满水,煎一刻钟!”
夏天无立刻跑出厢房去煎药。
匡大夫:“我试试用银针将离朱体内的毒逼出来,若是能成,他就能活。”
因银针扎穴位逼毒不能有一点差错,极需要清静,众人怕惊扰到匡大夫,纷纷离开厢房,只留顾赫炎一人帮忙。
匡大夫解开慕之明的衣裳,让其上身赤裸,又让顾赫炎将他揽起坐好,屏息凝神将根根银针缓缓扎进慕之明胸膛和腹部,此举甚难,匡大夫鬓边落汗。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后,在第十一根银针入其左胸穴位时,慕之明眼皮微颤,指尖蜷曲,忽而侧身往榻下吐出一口乌血,并猛地咳嗽起来。
“成了!”匡大夫欣喜若狂,迅速抽走慕之明身上的银针:“顾将军,您照顾离朱一会,我去看看药煎得如何了。”说完,匡大夫小跑出厢房。
顾赫炎小心翼翼地扶着慕之明躺好,用温水润湿巾帕擦他染血的嘴角和下巴。
慕之明含糊不清地喊:“赫炎……”
“我在。”顾赫炎握住他的手,应声。
慕之明仍然很虚弱,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赫炎,我觉得有些……疼……”
几个字,犹如一把钝刀,捅进顾赫炎身体里,残忍地绞弄磨搓着他的五脏六腑。
顾赫炎拉起慕之明的手掌,抚在自己脸颊上,双眼通红,低声:“你受苦了。”
慕之明偏头看向他,勉强地笑了笑:“你……别怕……我没事的……”
匡大夫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冲进厢房:“顾将军,把离朱扶起来。”
顾赫炎连忙照做。
“匡……咳咳,匡大夫。”慕之明靠在顾赫炎怀里费劲地辨认出人,唤道。
“别说话了,赶紧把药喝了。”匡大夫将碗抵到慕之明唇边,灌他药。
慕之明喝两口,呛两口。
匡大夫急道:“喝啊!多大的人了,还吐药!”
慕之明都给生生呛清醒了,弱弱地说:“匡大夫……我……我也想喝啊,可这药这么烫,您这么灌,我……没被毒死,先被你呛死了……”
匡大夫:“行,都能开玩笑了,还算有精神。”
顾赫炎伸手去拿药碗:“我来吧。”
匡大夫将药碗放顾赫炎手心里:“那这里就劳烦将军了,我去将离朱的伤势告诉燕国公,外面的人还急着呢。”说完他起身离开。
顾赫炎端着那碗冒热气的药,低头吹了好久,这才放在慕之明嘴边,一点点喂,见他要咳嗽,连忙拿开:“还烫吗?”
慕之明头靠他胸膛上,叹气,轻声:“不烫,苦……”
顾赫炎:“你喝完,我去给你买桂花糕。”
“我不要桂花糕。”慕之明:“我要你陪陪我……”
顾赫炎眼睫轻颤,吻他青丝:“好。”
匡大夫走出厢房,对着门外齐刷刷看向他的人说:“离朱他暂时无事了。”
众人皆松了一口气,龚氏低头哽咽出声,一双眼睛哭得肿如核桃。
匡大夫寻到夏天无,询问他上次慕之明中毒的症状。
夏天无一五一十地同匡大夫说了。
匡大夫长叹一声:“果真与今日殊无二致。”
慕博仁问:“匡兄,小儿他之前身子明明已痊愈,为何突然毒发?”
匡大夫:“这才是麻烦之处,我们皆以为余毒已清,怎知寒蝎毒深藏在离朱的五脏六腑中,偶遇契机,随时毒发!!这一次二次能救下已是大幸,谁知第三次第四次会怎么样!”
“什么!?”慕博仁惊喊,“这可如何是好?”
匡大夫:“如今我也无法子,只能先将离朱身子养好,再作打算。”
傅济安:“匡太医,今日兄长突然毒发,与所饮的明前龙井,会不会有关?”
匡大夫拱手:“不可不查,还请贤王殿下将剩下的茶叶悉数交予我。”
“好。”傅济安点点头,拜别燕国公及他人,回府命人将茶叶送至匡大夫住处。
慕之明这次毒发与上次一样,来势汹汹,但事后把脉,却察觉不出体内有毒残留,身体也在日渐好转。
他新官上任不足三个月就病倒,礼部尚书一职不可缺人,只得先卸任。
转眼,霜降,白昼秋云散漫远。
慕府,慕之明所居碧梧院,厢房内,慕之明靠坐在床榻上,匡大夫替他诊脉。
匡大夫摸摸胡子:“不错,养了两个月而今脉象稳定,不过还是不可大意,那补身子的药,得继续吃。”
慕之明笑道:“好,匡大夫药到病除,多谢您的救命之恩。”
匡大夫摆摆手:“什么药到病除,你体内余毒未清,随时都有可能发作身亡,更糟的是,不知会因何发作,贤王殿下给我的那些茶叶,我竟未寻出任何蛛丝马迹,哎……”
慕之明:“匡大夫别担心,您瞧我现在不是活蹦乱跳的吗?”
“你倒是乐观。”匡大夫摸摸花白的胡子,“也好,总被愁绪困扰不利于身子痊愈,那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慕之明作揖拜别匡大夫,不多时,又有一人轻轻敲门。
来人是采薇。
她小腹隆起,瞧起来已有三个月的身孕。
“采薇姐。”慕之明连忙起身,想去扶她,“你怎么来了,你是怀着身孕的人,可得小心啊。”
“不碍事,你快躺好。”采薇几步上前,按住他肩膀阻止他起身,而后在床侧坐下,“少爷……”
慕之明笑道:“采薇姐,如今你是我的义姐,怎么还这样称呼我。”
采薇道跟着笑:“这么多年都叫习惯啦,一下子改口改不过来,你身子如何?”
“好的很。”慕之明道。
“当真?”采薇说道,“我先前去向夫人请安,见夫人满面愁容,我想定是为你的事烦忧,还以为你病得厉害。”
慕之明道:“人就在你面前,精神满满的模样,哪里病得厉害了,采薇姐,你就安心养胎吧,不要为这些琐碎之事操心。”
采薇瞧他确实不似病重的样子,吁了口气:“只有亲自来瞧过你,我才能放心,对了,阿音呢?怎么不见他人?”
慕之明:“阿音抓贼把腿摔伤了。”
“什么?”采薇吃惊,“阿音没事吧?!”
慕之明:“没事,有人在照顾他。”
“你们一个两个呀,最近是不是撞着邪祟了,这般不顺。”采薇无奈地摇头,“过个几日,我去庙里给你俩拜拜吧!”
两人谈着家常,有奴婢敲门进,端着一碗药,轻轻放在桌上:“少爷,药放在这。”
慕之明点头:“好。”
奴婢行礼,退出厢房。
采薇疑惑:“她怎得不服侍你喝药?就算你不常住在慕府,伺候的人也不能这些规矩都不知啊?”
慕之明笑道:“采薇姐你误会了,不是她们不服侍,是……”
他话还未说完,一人大步流星地走进厢房。
来人正是顾赫炎。
采薇瞬间明白了,她抿唇浅笑,向顾赫炎行礼后起身离开厢房,走时还贴心地将房门牢牢地关上。
顾赫炎端起桌上的药碗,坐在床榻旁,垂眸用瓷勺轻轻搅着等凉。
慕之明道:“赫炎,方才匡大夫来替我把脉,说我的脉象平稳,身体已无大碍。”
顾赫炎:“嗯。”
慕之明:“你就别担心了,你瞧你,眼底乌青,我看着心疼得很。”他伸手,抚上顾赫炎的侧脸,指尖触碰顾赫炎下眼睑,动作极轻似蜻蜓点水。
“好,不担心。”顾赫炎转头,亲了慕之明的手心一下,随后低头舀起一勺药喂到慕之明嘴边,“喝药,凉了。”
慕之明:“我不喝。”说完嘴巴闭紧。
顾赫炎:“……?”
慕之明:“你不喂我,我不喝。”
顾赫炎:“……??”
顾将军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拿瓷勺的手。
他是在喂啊。
慕之明弯眸:“不是这样喂。”
顾赫炎:“你想我怎么喂?”
慕之明谐谑道:“顾将军,你猜一猜。”
顾赫炎:“……”
他苦思冥想片刻,忽然福临心至。
只是这念头太过轻浮,让顾赫炎不敢肯定,他抬头,神情犹疑地看向慕之明,却见后者笑意狡黠、眼眸深处全是调戏的愉悦。
顾赫炎:“……”
顾赫炎将药碗端到唇边,含住一口,随后伸手揽住慕之明的后颈按向自己,嘴唇贴上他的唇。
第118章 将军亲自喂的药
温热的药从顾赫炎口中渡了过来,慕之明笑着闭眼悉数咽下,随后舌尖缠着顾赫炎的舌尖绕。
顾赫炎手里还拿着药碗,不敢亲得太忘情,轻轻地抿了慕之明的唇一下,松开他的脖子后退。
慕之明扬起唇角:“将军亲自喂的药,尝不出一丝苦涩,甜得腻人。”
顾赫炎无言,低头想再含一口。
慕之明笑着抓住他的手腕阻止:“好了,玩笑开一次也就罢了,如若一碗药都这么喂,匡大夫得来敲我头了。”
顾赫炎:“……”
慕之明端起碗,将剩余的药一口饮尽。
正此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夏天无抱着一堆竹简小跑进来:“将军你果然在这,我找到了!我找到了!可算给我找到了!”
慕之明唤侍从给夏天无搬来椅子:“夏大夫别急,您这是找到什么了?”
夏天无展开一幅竹简递给两人:“我找到了寒蝎毒的源地,此毒来自西南边陲之地,由江湖势力千毒谷所制,我想解铃还须系铃人,说不定此谷有人知晓此毒何解!只是……这西南边陲是蛮荒之地,人烟稀少,虫蛇瘴气多,此江湖势力隐藏在山谷,怕是极难寻见,还有,传闻想入此谷求药,须伤病者亲自去求药。”
慕之明拱手:“多谢夏大夫倾心相助,这一线生机,我必定牢牢抓住。”
顾赫炎毫不犹豫:“我陪你去。”
慕之明笑道:“顾将军,你去不了,你难道忘了么,西南边陲,乃蜀郡王的封地。”
顾赫炎反应过来,脸色微变,眉头蹙起。
夏天无并非朝廷中人,满脸疑惑:“蜀郡王的封地怎么了?为何将军去不了?我年轻时曾游历西南边陲,那里确实因地势陡峭举步维艰,但不曾有不能去一说啊。”
慕之明答道:“因为二十年前,蜀郡王曾和皇上争夺过太子之位。”
争夺皇权,何其激烈,何其血腥。
后来皇上登基,视蜀郡王为心腹大患,但皇上不想落个残害亲兄弟的千古骂名,只是削其亲王爵位,派其驻扎西南边陲。
但西南有多艰苦多动荡,大家心知肚明。
一有诏国虎视眈眈,二有蚊虫毒瘴侵体。
名为封地,实则驱逐。
而蜀郡王之所以能活,还因为他只有一个女儿,郡主之后,不可再继承爵位,蜀郡王一脉,从此为庶人。
即便如此,皇上还是对蜀郡王十分忌惮,禁止任何武将前往西南,以免其与蜀郡王勾结成党派。
顾赫炎身为一品羽林大将军,如果前往西南,就是犯了皇上大忌。
轻则官位遭贬,重则罪责加身。
“哎呦呦,后果这么严重啊。”夏天无听完,连连咋舌,“那就只能侯爷自己带侍卫前往了。”
顾赫炎蹙眉:“……不行。”
慕之明笑了笑:“夏大夫,劳烦你将此事告知我父亲和母亲,他们应当在偏厅,我唤仆从领你过去。”
“好。”夏天无起身告辞,离开厢房。
厢房内再无旁人,慕之明看向顾赫炎:“将军……”
顾赫炎打断他,神情低落地说:“我不放心。”
虽嘴上这么说,但顾赫炎一直对慕之明言听计从,若是慕之明不让他跟着,他心里虽难过,但绝不会坚持跟着。
慕之明笑道:“怎么?你就如此确定,我开口是劝你不跟着?”
顾赫炎:“……”他抬头看向慕之明,眼眸微微发亮。
慕之明握住他的手,笑意爽朗:“前些日子总说,何时得了空暇,我俩去游历一番,而今,似乎是个好机会。”
三日后,顾将军多年征战的伤病旧疾复发,上书皇上。
皇上允许其告假两个月养病,军务交由卫凌云将军负责。
顾将军谢过圣恩,闭门养病,拒绝见任何人。
而此时,裴府。
闻鹤音病中惊坐起:“什么!!!少爷去西南边陲了!!我也要跟去!!!怎么能不带我去!!少爷——”
裴寒瑭将他按在床榻:“小东西,你腿还伤着呢,别乱动。”
人家小两口去游山玩水,你跟着做什么?
闻鹤音不甘呼喊:“少爷——”
京城郊外茶棚,慕之明:“阿嚏!”
第119章 不作死就不会死
立冬,万物闭藏。
若在京城,已是风寒彻骨的日子。
可这西南之地,叶虽黄但未落,午时也还算暖和。
官道旁简陋客栈,平日只有一名老掌柜在,这天,来了两位过路客。
一人身着束腕玄黑衣裳,进了客栈后一言不发,牵着两匹马往后院马棚走去。
另一人环顾四周,最后走向老掌柜。
老掌柜见他样貌出尘,清隽无双,便知来者非寻常人。
慕之明笑着作揖,递给老掌柜一些银子:“今晚叨扰,一间屋子即可。”
老掌柜颤颤巍巍地接过银子,疑惑地再三确认:“一间?”
“对,一间。”慕之明笑道,“路途劳累,饥肠辘辘,不知老人家能不能再帮我们准备些吃食。”
老掌柜:“当然可以,当然可以。”
“对了。”慕之明又问,“老人家,向你打听一件事。”
老掌柜:“公子您问。”
慕之明:“你可知千毒谷在何处?”
“哎呦,千毒谷啊。”老掌柜并不诧异,来这荒蛮之地的人,大多都是寻千毒谷而来,“公子,一路往南,能瞧见一座城镇,你去城镇里打听引路人,再给引路人一些银两,他们会带你们去。”
慕之明作揖:“多谢。”
“只是公子,你一定要小心啊。”老掌柜瞧他细皮嫩肉,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忧愁地叮嘱道,“我们这,好多强盗土匪啊,还有装成妇孺病残的,躺在路边求救,就等你们一下马过去,往你们脸上扑迷药!”
“好,谨听。”慕之明笑道。
像是要印证老掌柜的话似地,慕之明话音才落,客栈外走进两个扛刀大汉。
老掌柜连忙拉了慕之明一下,让他背对着那些人。
“老头。”那两名大汉进门就拍桌,“拿些吃的来,赶紧的。”
老掌柜点头哈腰:“好好好,二位爷稍等。”
等那两名大汉坐下,老掌柜轻声对慕之明说:“公子,我领你去后院休息片刻,你随我来,头低些。”
“好。”慕之明点头。
可两人才迈出一步,其中一名大汉站起身,大大咧咧地几步走过来拦住两人:“慢着!”
“哎呦。”老掌柜几步上前,将慕之明挡在身后,诺诺连声,“这位爷,你歇息着,我这就去给您备菜,我还有几坛酒,也去给您一起拿来。”
“让开。”那大汉将老掌柜拨到一旁,走到慕之明的面前,上下打量,流里流气地吹了声口哨,“我果真没看错,确实是个大美人。”
“二牛。”另外一名大汉坐在木桌旁没动,转头看了过来,“不要惹是生非。”
“没有,我就想和他交个朋友。”二牛一双小眼睛盯着慕之明,笑得不怀好意,“小公子,从何处来?”
慕之明礼貌作揖:“从京城来。”
二牛伸手往慕之明肩膀上搭去:“哎呦,京城啊,那真是不得了的好地方。来陪哥哥们喝喝酒,江湖险恶,多个朋友多条路。”
慕之明退了半步,避开二牛的手:“多谢抬爱,不必了。”
“什么不必,不要害羞,我又不会把你吃了。”二牛抓住慕之明的手,下流地揉捏一下,随后将他往木桌拉去,“来来来,你放心,真的不害你,大男人,喝杯酒怎么了,何必像个小姑娘家扭扭捏捏的,陪我们喝杯酒就放你走。”
慕之明叹了口气:“我会劝劝的,尽量保你的手不被废掉。”
二牛乐得大笑:“美人,你在说什么呢……嗷啊啊疼嗷嗷!!!”
他话未说完,手腕突然被人钳制住,随后传来好似骨头被捏碎的剧烈疼痛。
二牛疼得松开慕之明,惨嚎起来。
慕之明退了几步:“赫炎,手给他留着。”
顾赫炎闻言松开二牛的手腕,一脚踹上他的膝盖,将他踹跪在地,随即又是一脚,踹在他背上,二牛直接五体投地,重重磕了一个响头。
大牛见兄弟被打,怎能坐视不管,连忙举起刀冲向顾赫炎,嘴里怒喊一声:“我草你奶奶的!拿命来!!!”
然后就被顾赫炎一招打趴。
顾赫炎看向慕之明。
慕之明笑道:“我没事,这两人先拿麻绳捆了丢马棚里去吧。”
顾赫炎一一照办。
慕之明走向被吓得哆嗦的老掌柜:“老人家,您没事吧。”
“我没事,我没事。”老掌柜连连摆手。
慕之明:“那麻烦给我们备点吃食。”
老掌柜忙去准备:“好好好。”
慕之明去后院找了水缸洗净双手,回到前厅木桌旁坐好,不多时,顾赫炎也从马棚处回来了,他在慕之明身旁坐下,盯着他的手看。
“真没事。”慕之明将手举起,“就是被捏了一下,你瞧,无大碍。”
顾赫炎蹙眉:“捏哪了?”
慕之明哪还记得,随口答道:“合谷处。”
顾赫炎握住慕之明的手腕,将他的手拉到唇边,一脸严肃地亲了亲他手背的合谷穴。
这个吻不带一丝情欲,好似只是为了安抚,但比起安抚,更像是留印,去覆盖什么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明明身体哪处都被亲过,可这时候,慕之明竟觉得有些耳热。
慕之明收回手,掩唇轻咳一声:“赫炎,我方才向掌柜的打听了,千毒谷所在地并不隐秘,前方城镇就有引路人。”
“好。”顾赫炎点头,忽而想起什么,喃喃道,“前方城镇……”
慕之明:“怎么了?”
顾赫炎:“前方应该是雲城,蜀郡王的府邸在此城。”
慕之明惊诧:“你是如何知道的?”
顾赫炎正要回答,掌柜的端着菜走了过来,他为掩人耳目,只得道:“偶然得知。”
慕之明点点头,未再多问,专心吃饭,食不言。
第120章 此客栈的床榻窄
两人用过午膳,老掌柜收拾掉碗筷残羹,送茶上桌:“两位客官,马棚里的那两人,该怎么办啊……”
慕之明拿清茶漱了口,反应过来马棚里还绑着两人:“请问老人家,您这有笔墨吗?”
“有,有。”老掌柜连忙去拿。
大牛和二牛原是两个外强中干的货,被拖到前堂松绑后,根本不敢拿正眼瞧人,连声求饶:“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慕之明笑道:“不必如此,受不住。”
两人还那哆哆嗦嗦地磕头。
顾赫炎蹙眉,沉声呵斥道:“起来。”他若是凶起来,句句带着煞气,怕是阴兵都得被吓得绕道。
两人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
大牛:“两位爷,大人有大量,我和兄弟不是土匪也不是强盗,就是路过此地,高抬贵手。”
二牛哭丧着脸:“我真没起坏心,我真的就只想和这位小公子喝一杯,交个朋友,大侠,我道歉,对不住。”
慕之明:“不管有无坏心,都得小惩而大诫,会写字吗?”
两人点头如捣蒜:“会会会。”
“来,坐。”慕之明指了指一旁的木凳桌子。
大牛二牛面面相觑,犹犹豫豫地坐下。
慕之明将笔墨纸砚摊他俩面前,笑道:“写吧。”
大牛二牛一脸茫然:“写什么。”
慕之明:“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会写吗?知道是哪几个字吗?”
两人纷纷摇头。
慕之明便拿毛笔写了一遍,让他俩抄,两人抄得那叫一个鬼画葫芦,难看至极。
慕之明扶额:“你俩的字也太丑了,重写。”
大牛二牛不知慕之明要干什么,难受得很,顾赫炎在一旁,他俩浑身发憷又不敢问,只得将那句话再写了一遍。
“嗯,勉强能看了。”慕之明笑道,“写吧。”
大牛二牛:“啊?”
慕之明指了指大牛:“您写五百遍就成。”指了指二牛:“至于您,写一千遍吧。”
大牛二牛:“啊?!?!?!”
顾赫炎冷声:“写。”
大牛二牛连忙低头奋笔疾书。
两人欲哭无泪地写着,慕之明与顾赫炎在一旁饮茶谈天,期间慕之明还去了后院一趟,,回来时手上多了一朵灰色的小蘑菇。
“早闻西南边陲地,菌菇甚多,而今一见,果真如此。”慕之明笑着将小蘑菇放顾赫炎手心里,“我刚才询问老人家,,他说这种菌菇无毒,我就摘了一朵来玩。”
顾赫炎嗯了一声,声音温柔。
大牛:“大侠……”
顾赫炎蹙眉抬头看去,不怒自威。
大牛被顾赫炎的眼神吓得直哆嗦:“我,我,我写完了。”
慕之明笑着走过去,数了数:“嗯,果真,那你歇息一会,等等你兄弟吧。”
眼见日暮昏黄,二牛写的手都快断了,才写完。
慕之明仔细数过,问两人:“记得了吗?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
两人一迭声:“记得了,记得了。”
慕之明笑道:“好,望二位铭记于心,不是写完就将其抛之脑后。”
两人连连摆手:“不敢不敢。”
慕之明:“那行,今日的事,就到此为止吧。”
两人欣喜若狂,站起来就想走,哪知慕之明突然又道:“等等。”
两人吓得立定不敢动,心里哀嚎:还要怎样啊!
慕之明笑道:“二位不是来此打火的吗?为何走的如此匆忙,不吃些再走?”
两人头摇成波鼓浪:“不吃了不吃了。”
慕之明:“不知二位接下来往何处去?”
大牛:“前面城镇,雲城。”
慕之明弯眸:“顺路啊,一起走?”
大牛二牛看了眼顾赫炎,疯狂摇头:“不不不不不了。”
慕之明:“既然二位如此不愿,那就不勉强了。”
二牛:“爷,我俩,可以,可以走了吗?”
慕之明笑道:“江湖偌大,有缘再见。”
两人又小心翼翼地看向顾赫炎,见他沉默没反驳,两人二话不说,赶紧拔腿往客栈外跑。
慕之明将笔墨纸砚还给老掌柜,看向顾赫炎:“我们回屋歇息吧。”
顾赫炎点点头:“好。”
只要一间房自然只有一张床。
慕之明站在床边比划了一下,转头对顾赫炎说:“赫炎,此客栈的床榻甚窄。”
顾赫炎:“我打地铺。”
慕之明笑道:“不,你搂着我睡。”
顾赫炎:“……好。”
更阑人静,墙上月明映树影,两人休息,顾赫炎一手抱着慕之明,替人掖好被子,也不知他到底在意些什么,临睡时又亲了亲慕之明手背的合谷穴。
慕之明说:“这一路,晓行夜住,还时不时遇上事,辛苦你了。”
“不辛苦。”顾赫炎轻声,“睡吧。”
“好眠。”慕之明阖眼,往顾赫炎身上靠了靠,忽然浑身一僵。
他感觉腰部被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戳了戳。
“怎么了?”发觉慕之明的不对劲,顾赫炎询问。
慕之明吞吞吐吐地说:“……有个……东西……抵在我的腰上……”
顾赫炎:“……”
慕之明:“……赫炎,你是不是……”
顾赫炎从怀里掏出一个牌子。
坚硬之物戳着慕之明身体的不适感瞬间消失。
慕之明:“……”
他娘的,还好刚才那句话没说完。
“这是何物?”慕之明拿过牌子,就着月光一瞧,竟是那块写着‘羽林将军’的镀金银牌。
慕之明疑惑:“怎么把这块牌子带上了?”
顾赫炎迟疑片刻,解释道:“我一直随身带着。”
慕之明不解:“咦?为何?”
顾赫炎:“这是你给我的。”
慕之明笑道:“什么我给你,明明是我弄丢了,后来还你,这叫物归原主。”
顾赫炎也不辩解,就瞧着他。
虽此牌昭示身份,但顾赫炎素来行事谨慎,慕之明也不多说,将牌子还给他,随后仰头亲他眼角,亲得他微微眯眼,慕之明笑道:“明日到了城镇,不比路上人烟稀少,以防万一,还是把你那个半脸面具戴上吧。”
“好。”顾赫炎点点头。
一夜无话,梦至清晨。
翌日,两人早早醒来,拜别客栈老掌柜,往雲城赶去。
雲城,繁华虽不及中原城镇,但身为西南边陲第一大城镇,倒也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两人寻至一处客栈,先填饱了肚子,随后向小二打听千毒谷的引路人。
小二热情道:“哎呦,两位客官真是找对地方了,我们店里,刚好就有引路人!我去给您们请来?”
慕之明:“劳烦了。”
小二说了一声不劳烦,小跑离去。
不多时,那两名引路人大摇大摆地跟着小二来了:“是谁要去千毒谷啊?”
小二一指:“二位爷,就是这两位客官。”
两名引路人转头瞧去,然后拔腿就跑。
顾赫炎蹙眉:“站住。”
大牛二牛当场立定。
慕之明笑道:“两位兄台,好巧啊,又碰见了。”
二牛欲哭无泪,哆哆嗦嗦:“是是是,是啊,怎么,怎么这么巧啊。”
慕之明:“有事央求,请坐。”
大牛二牛还算有眼见力,宁可坐得离顾赫炎近,都要距离慕之明远远的。
“两位兄台可知这千毒谷该如何去吗?”慕之明也不绕弯,直接了当地问。
大牛还算沉着冷静,抱了抱拳:“不瞒两位说,雲城后有座毒龙岭,千毒谷就在这毒龙岭中,之所以要引路人,并非千毒谷难找,只是因为毒龙岭瘴气沼泽多,外人不知路,得绕上三四天才能寻到,若有引路人,半日足矣。”
慕之明道:“那就劳烦二位明早带我们去了,价钱尽管开。”
二牛拍拍胸脯:“没问题,包在我们身上。”
大牛问:“不知两位爷寻这千毒谷,是想买什么毒药呢?”
“买毒药?”慕之明笑着摇摇头,“我们不想买毒药,我们是来治病的。”
“治病?”大牛惊诧,“千毒谷治病?闻所未闻。”
慕之明说:“我中了一种名为‘寒蝎’的毒,此毒出自千毒谷,特来请教谷主有无解法。”
“原来如此。”大牛点点头,“千毒谷乃江湖势力,只要银两够,什么事都好办,这解毒应当也不在话下,那二位爷,明日辰时,我们雲城门口见。”
“好,多谢。”慕之明拱手。
大牛和二牛告辞后,慕之明笑着对顾赫炎说:“赫炎,我瞧他们江湖人士,行礼都是抱拳的,像这样。”
他学着刚才大牛的手势,对着顾赫炎抱拳:“和作揖行礼完全不一样,果真是江湖浩大,不拘小节,有趣有趣。”
顾赫炎一直看着他,眼睛未挪开,轻声:“嗯。”
慕之明弯眸:“吃饱喝足,我们去逛逛,可好?”
顾赫炎:“好。”
两人离开客栈,因顾赫炎戴着面具总引人侧目,于是两人往人少的城郊走去。
出了城,往西南方向行数里,慕之明与顾赫炎并肩谈着天,惬意安宁,转眼夕阳西下,两人正准备原路返回,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座巨大无比的石碑。
此地多高大树木,那石碑就立在一棵高大的百年樟木旁,震撼人心。
慕之明被吸引,走到石碑旁,仰头向上望:“这是什么?”
顾赫炎:“英……”
“这是英魂墓。”
忽然有女子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慕之明转头看去,见一名身着淡青圆领袍的女子牵着马向他俩走来,她青丝束起,不着粉黛,脚踏墨黑皂靴,全然一副男子装扮,潇洒利落,英姿飒爽。
【请收藏【魔蝎小说】moxiexs.com 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