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无足尖轻点, 手握长剑旋转着从一只镇族妖魂中直直穿过,利剑破开魂体,镇族妖魂瞬间消散为一片血红。
他拂开血雾, 寻求着出口。
然而身后的镇族妖魂却发出尖利的叫声, 穷追不舍。
顾怀无一边斩杀着镇族妖魂,一边往前突破,一不小心被一只镇族妖魂咬住了脚踝。
他闷哼一声, 扭头一刺——然而还是晚了些,一只镇族妖魂的头发开始攀附到他脚踝的伤口处,随之顺着血肉钻进了他的体内!
镇族妖魂的头发由鸦青转为血红, 它双目猩红, 脸上浮现出癫狂的神色。
顾怀无心中一沉, 连忙调动所有灵力去斩杀那缕欲往他体内钻的头发!
世人只知丝鲛族心灵手巧, 能用他们的头发编织出一种能够缝合世间万物的牵丝。
却不知丝鲛族的头发实际上是他们的进食口器,可以吞噬活人血肉,且带有剧毒。
丝鲛族时常会将行驶在海面上的船只钩落, 只为了将活人擒入海底, 吸食他们的血肉。
然而那只镇族妖魂已经通过发丝吸食到了顾怀无的一点血液,它的身体开始泛出淡淡的金光, 变得与其他镇族妖魂截然不同。
就在这时, 顾怀无注意到不远处一道模糊的身影飞快的朝着这边赶了过来!
他脸色一沉,抛开从他身后攻击而来的那只镇族妖魂, 一剑刺向身体泛出金光的镇族妖魂。
他的肩膀被另一只镇族妖魂狠狠咬住。
“顾道友!!”
迟来的温廖心焦不已, 正要一头扎入战局,顾怀无哑着声音呵斥道,“千万不要靠近他们!”
血雾飘渺中,他翻身挽了个剑花, 将咬住他肩膀的镇族妖魂捅了个对穿。
然而温廖见他被妖物团团围住,哪肯听他的话,执剑飞来,干脆利落砍掉了一只镇族妖魂的脑袋。
顾怀无见阻止不住她,只得对她说,“闻姑娘小心些,千万不要被他们咬伤!”
两人手起剑落,海水被搅得浑浊不堪,大片大片的血雾晕染开来。
他们一边打,一边朝着废墟的入口处慢慢靠近。
那些镇族妖魂依然存有灵智,此刻有些畏惧地看着他们两人,一时间竟没有迅速追上来。
顾怀无瞅准时机,拉住温廖的手便向外冲去!
然而就在这时,一只发狂的镇族妖魂忽然从地底冒出,朝着温廖的小腿咬去。
温廖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人搂着腰猛然带开。
身旁之人闷哼一声。
温廖低头,只看到那只镇族妖魂结结实实咬在他的腿上,几乎恶狠狠撕下来一块肉!
镇族妖魂的头发猛然扎入了他的腿中,一旁的镇族妖魂闻到血腥味,再度尖叫着扑涌而来!
顾怀无的半个身子已经被镇住妖魂的头发裹住,难以脱身。
他使出了巨大的力气,一把将温廖朝着入口的方向推离,又抛给她一个白玉盒子,哑声嘶吼道,“这便是牵丝,你快走!!”
温廖被彻底推出了废墟的范围,她抱着白玉盒子愕然地回头看去。
眼见着那些诡异的血红头发已经将他大半个人包裹住,顾怀无脸上居然没有浮现出任何痛苦的神色。
他甚至在对她微微笑着,眼神中却带着恳求之色。
他的嘴唇一张一合,分明说得很小声,但温廖还是听懂了。
他在说,“不用管我。”
温廖已经数不清有多少只镇族妖魂攀附在他身边,几乎是一瞬间,那诡异的红色发丝便将他整个人像蚕蛹一样裹住。
直到红色发丝漫过他的下巴,温廖才如梦初醒一般手握长剑冲了过去!
顾怀无眼神一变,然后他此刻已经说不出话了。
那些镇族妖魂攀附在顾怀无身上,身体开始发出诡异的淡金色,一时间竟然顾不上温廖。
这便给了温廖机会,她提起剑来,手起剑落,疯狂地砍杀着镇族妖魂。
浑浊的海水几乎变成了浓重的血水。
温廖杀红了眼,浑身沐浴在一片猩红色中。
红色发丝慢慢从顾怀无的身上消失,然而还是有那么几缕黏在他身上,顾怀无被拖拽着没办法离开。
温廖咬牙砍向那几缕恶心至极的红色发丝,就在这时,那泛着淡淡金光的红色发丝突然调转了一个方向,朝着她的口鼻攻击而来!
温廖双手握住剑柄,朝着它一剑刺去的同时,顾怀无也动了,他吃力地拿起黑色长剑,从另一个方向朝它一剑刺去!
两人的剑同时穿透镇族妖魂,交汇的那一瞬间迸发出金色的火花!
镇族妖魂化作了一片飘渺的血雾。
说时迟那时快,温廖飞身而上,一把揽住顾怀无的肩膀,带着他朝着另一个方向飞快游去。
直到身后血雾渐渐消失,也不再听得到镇族妖魂尖利的叫声,温廖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她扭头看向身旁的人,面色微变。
顾怀无不知何时已经昏迷了过去,手却还牢牢抓着她不肯放开。
温廖见他的嘴唇泛出乌紫之色,心生不妙的预感,连忙抛出空间法器将他带了进去。
顾怀无已经彻底陷入了昏迷。
她拿出一瓶清心丹,连忙给他喂了下去,然而情况不妙,他被那些妖物咬伤的地方开始发黑。
温廖想要效仿之前他被齿鲨咬伤的处理方式,却发现那毒素似乎埋得更深,就像是……从他的身体里源源不断冒出来的?
温廖蹙眉,连忙探入他的灵府之中查看,在她的灵气进入他身体的那一刻,温廖的瞳孔微微一缩。
顾道友他居然灵脉俱断??
他体内的灵气浑浊一团游荡在灵府之中,没有附着的地方,此时更是与黑色的妖气搅在一起,看上去触目惊心。
莫非他说的那个灵脉俱断的朋友……是他自己?
顾怀无眼下的情况实在是不算好。
温廖捺下心中惊骇,将万御羽衣脱了下来,穿到了他的身上。
虽然他已经中了毒,但这万御羽衣依然有一定的化毒解毒之功效。
顾道友灵脉俱断,不能将妖气从灵脉中引导出来,要彻底清理那些盘旋在他体内的妖气实在是麻烦。
但他的情况已经不能再糟糕了。
温廖耐着性子开始一点一点的将他体内浑浊的灵力与妖气分开来。
一炷香之后,妖气被分离了大半,但依然有些残余。
空间法器就快支撑不住了,加之海底灵气稀薄,并不利于他的恢复。
于是温廖当机立断,带着他离开了空间法器,朝着海面上游去。
他们来的时候还需要寻找废墟,因此耽搁了不少时间,但是回去的时候时间却压缩了大半。
温廖带着顾怀无在海中游了三天之后,终于看到了隐隐约约透出瑰丽色彩的海面。
她此时已经灵力耗尽,整个人全凭意志力在支撑。
一群蓝色的游鱼环绕在他们身边,头顶清澈湛蓝的海水晃晃悠悠,折射出太阳的光芒。
也许是阳光太过刺目,温廖的眼前一阵阵发黑,她的手脚开始变得无力,分明海面就像是在不远处,却怎么游也游不到。
温廖体内的经脉再度传来刺痛,这正是灵力透支到极限的表现。
她扭头看向身旁的人。
少年一头墨发已经彻底散开,漂浮在水中,他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却呈现出诡异的黑紫之色。
已经三天了,若是再不将他体内的妖气彻底清除,他的情况只会变得更糟糕。
温廖咬牙给他渡了一点灵气过去,拼尽全力环抱住他的腰,带着他朝水面游去。
一个时辰之后,他们终于出了水面。
幸运的是,不远处有一个孤岛,温廖耗尽最后一点力气带着他游了过去,在她的身体触碰到岸上的白沙之时,温廖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海水拍打着礁石,卷起细沫,一只悄悄钻出来的小螃蟹飞快地从沙滩上溜过去,又躲到了石头底下。
夕阳西下,整个海面都被镀上一层霞光,白色沙滩上躺着的一大一小两个人也身披霞光。
少女长发尽湿,粘在瓷白的脸颊之上;一旁的孩童肤色雪白,长睫卷翘,哪怕彻底昏迷了过去,他也紧紧地拽着少女的衣袖,不肯放开。
少女率先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片刻之后,她睫毛微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前霞光万丈,一望无际的海面泛起粼粼波光。
温廖立刻意识到,他们还在祭别岛。
她慢慢坐直身子,朝着一旁的顾怀无看去。
下一刻,温廖瞳孔一缩。
那个拽着她衣袖的小小孩童……竟长着一张跟殷别一模一样的脸!
她初见殷别之时,对方不过是七八岁的孩童,也因此她记得大徒弟小时候的模样。
只是眼前这孩童看上去不过四五岁的模样,小小一只蜷缩在她身边,柔软的手指狠狠抓着她的衣袖,几乎泛出青白之色。
温廖听到自己的胸膛处传来剧烈的跳动声。
她喉头发干,伸出手指探上这孩童的手腕。
孩童皮肤细腻而柔软,只是或许因为浸泡在海水中太长时间,泛出彻骨的冰凉。
对方灵脉俱断,体内妖气与灵气混杂,应当是顾怀无不错……
但是顾怀无分明不长这个模样,眼前的情况又是怎么一回事?
晚风拂过,黏腻的海水沾在她的背脊之上,竟带来一点寒意。
温廖戒备地握住长剑,看向眼前身份扑朔迷离的孩童。
她开始回想与顾怀无相处的点点滴滴。
初识时,是在清辽宫中……对方在清辽宫中来去自如,甚至还询问她是如何能进得清辽宫。
沉墓镇一战,他忽然出现,质问自己为什么会傀儡术……
温廖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
几年未见,再一次相遇,便是在这须臾秘境之中。
他像是刻意等在须臾秘境的入口之处,在自己差点没有赶上的时候拉了她一把……
幻境中的情劫,共同寻找牵丝过程中的种种相护……
温廖盯着眼前雪白可爱的孩童,心底一阵阵发凉。
顾怀无……难道真的是他吗?
在望月殿中时,她亲自查探过,大徒弟灵脉俱断,神魂也几乎游离。
如果顾怀无真的就是殷别,那他又是怎么做到一边奄奄一息的模样,另一边又与常人并无二处?
就在这时,温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沉墓镇一行,众人号称正是那道惊崖剑君的剑意才救了他们所有人。
但是换一个角度想,若是当时惊崖剑君本人就在现场呢?
若真是如此,若真是如此……
温廖感觉到几乎无法呼吸。
剜出神骨,自断灵脉,假扮他人……
大徒弟……就是个疯子。
就在这时,眼前那个小小的孩童忽然懵懵懂懂睁开了眼睛。
两人隔空对望。
一滴水珠从他纤长的睫毛上滑落。
孩童率先挪开了目光,他先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随即又仰头看向她。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她,又小心翼翼扯住她的袖子晃了晃,试探着喊,“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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