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秘境之中为了方便赶路, 温廖一直梳的都是个高马尾,兴许是在水中弄散了。
脑后的头发已经被束住,温廖心里划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但却也不至于表现得太过异常, 温廖冲他道了谢,“多谢。”
两人继续往下游去。
祭别海广阔无边,又深不可测, 初时海水还是蔚蓝的,越往下游,海水竟开始泛出沉沉的黑色。
若不是海水中某些生物身上若隐若现的光亮, 还有身后那人的动静在提醒她自己并不是一个人, 温廖的神思几乎都已经有些恍惚。
说起来她这人的毛病还真是多, 又怕雷雨天, 又怕极端的黑暗。
大概这就上一世家中生变带给她的阴影。
父亲欠下巨额债务的时候,债主派人上门来找过几次。
有一次家里没人,她从楼上看到那些纹着花臂的社会青年堵在家门口, 那些人一边抽着烟一边踹着门,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其中一个黄牙的青年甚至叫出了她的名字, 嚷着要去她的学校找她, 今天晚上便让她跪在自己□□……
其余青年纷纷哄笑起来,笑声充满了某种原始的欲望。
她吓得扭身便钻进房间的衣柜里。
衣柜是按照她喜欢的样式来做的, 比一般的衣柜都大。
但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躲在里头, 却又显得有些逼仄。
那些社会青年在楼下骂了足足两个多小时,直到邻居看不下去报了警,才四散而去。
她便一直躲在衣柜中,藏身于黑暗里, 一边煎熬地期盼着爸爸妈妈快点回来,一边听着那些青年的污言秽语。
彼时少女心思敏感,那些来自异性不加掩饰的恶意让她几乎怕得发抖。
她死死拽着衣柜中的衣服,睁着眼睛,眼泪无声流干。
从那一天起,温廖便变得非常怕黑,也非常害怕来自异性的凝视。
接到任务穿进修真界之后,起初得知自己所要扮演的是一个蛇蝎美人,温廖其实也短暂地崩溃过一段时间。
沉烟真君生性散漫,又独立好强,从不在意他人的打量与评价。
刚穿进来的温廖未免有些束手束脚,直到后来系统都不得不提醒她不能偏离人设。
温廖才咬牙学着做起了一个蛇蝎美人。
直到后来她也能面不改色从众人惊叹或觊觎的目光中走过。
只是温廖自己心里清楚,她从没有真正将心里这个坎跨过去。
面上常年覆着的薄纱便是佐证。
她清楚的记得有一次接到宗门任务,她恰巧遇上了几个合欢宗的男修。
合欢宗乃是媚宗,众弟子皆以双修作为修炼的途径。
几位男修见她正是清遥宗那位有名的蛇蝎美人,颇为热情地邀请她一起双修。
她吓得连忙拒绝。
几位貌若好女的男修大感遗憾,纷纷将她围住,向她诉说双修的诸多好处……
那时的温廖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
她被尴尬地夹在众位男修中间,一边要拒绝,一边又不能露怯崩了人设,脸上浮现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最后是大徒弟走了过来,冷着脸挥散了众人,“我师尊不愿意,诸位是没有看见吗?”
其中一个男修凝神看他片刻,遗憾道,“这位小友倒是生得一副美人风骨,只是年纪尚小了些,想来并不懂得双修的滋味。”
他笑着看向温廖,“但是你师尊不同,做徒儿的,又怎么能干涉师尊的事情呢?”
他故意调笑道,“莫不是小友想等到长大了独霸美人,所以现在才如此护短……”
合欢宗本就不同于修真界各大宗门,宗门上上下下都无拘无束,不受世俗桎梏。
师尊与徒弟之间一起双修来提升修为的事情太过寻常,因此其实这人倒是没有什么恶意。
若实在要指出不妥之处,也不过是没有顾虑到眼前这对师徒乃是剑修出身,剑修之间最重礼仪,这样的玩笑是万万不能开的。
只是当时的温廖霎时间冷了脸色,她一鞭子将那人抽开,呵斥他,“请道友慎言,我徒弟年岁还小,容不得你开这样的玩笑。”
温廖毕竟拥有着现代人的思想,对于师徒恋她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抵触感。
只是殷别身为剑修,这世道对他来说本就有很多条条框框,这种禁忌是万万不能犯的。
大徒弟可是日后要飞升为天神的人,这样的污点绝对不能有。
合欢宗的人本就生性散漫,热烈跳脱,一而再再而三被她拒绝,如今还被她呵斥,也是立刻挂了脸。
“若你们师徒之间真是坦坦荡荡,清清白白,怎么现在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一样?”
一旁的大徒弟已经快要发作,温廖却快他一步,一鞭子抽在那人的脚下,“淫者见淫,请道友不要将贵宗的行事风格强安在我们身上。”
她与合欢宗的梁子也就此结下。
那天夜里赶路的时候,大徒弟三番五次欲言又止,最后她实在看不下去,开口问他到底想说什么。
分明已经过了那么多年,但温廖却清楚的记得那是个月明星稀的夜晚。
他们走在两片竹林的夹道之间,清朗如玉的月挂在梢头,温柔的月色撒在他们的身上,耳边是竹林沙沙作响的声音。
她的大徒弟突然绕到她的前面,像是一只鼓起勇气要扑向烛火的飞蛾,“师尊,若是有一天我犯了这样的大不敬……你当会如何?”
一片枯萎的竹叶缓缓旋转着落入他的发间,少年已经长高了许多,此时堪堪可以跟她平视。
但温廖还是像他幼时一样,抬手摘去他发间的竹叶,恍然一笑,“不怎么样,世间规则无数,单看你愿不愿遵守。”
少年固执地盯着她的眼睛,“若是我不愿意遵守?”
温廖轻轻啊了一声,笑着对他说,“那可不好了,这世间便没有什么能束缚住你了。”
少年嘴唇微张,似乎还想要说什么,但最终却没有开口。
他也缓缓朝她绽开一个笑意,“我明白了,师尊。”
大概是那晚的月色太过美好,少年的眼眸里似乎也落入了无边温柔,还有,属于一个少年郎最诚挚炽热的情感。
哪怕它被隐藏在无边晦暗之中,却也有隐隐露出一角的时候。
他的那个眼神……温廖记了许多许多年。
却直到今日,她才真正明白了其中含义。
也许是祭别海太过辽阔,又太过压抑,以至于温廖屡屡想起旧事。
只是这里没有竹林,没有月色,亦没有那个炽热的少年郎。
温廖看向茫茫望不到边际的海底。
忽然想,要不然就让这成为她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她没有任何理由剥夺一个人喜欢的权利,若是最终还要由她来教他如何去喜欢上另一个人……
对他而言,未免太过残忍。
温廖相信,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
寻到牵丝,替他修补好灵脉之后……她便默默离开。
修士岁月漫长,总有一天,他会忘记自己这个对他不算好的师尊,也会淡化这份感情,遇上一个新的人,开始一段全新的故事。
这本就该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
只是不知为何,预想到那个即将来临的结局,温廖的心里却不如想象中那么轻松愉快。
大抵是师徒情分一场,最后却落得这么一个一地鸡毛的结局……
温廖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只要结果对他们而言都是好的,便已经足够了。
温廖思绪万千,不免分了神。
待到身后那人急急喊道:“小心!”之时,已经有些晚了。
一头头生犄角的墨色齿鲨妖朝着她咧开了腥盆大口!
然而顾怀无动作比它更快,几乎是瞬息之间便越到了它面前,替她硬硬生生挨下了一口!
顾怀无闷哼一声,浓重的血腥味惹得齿鲨妖几乎发疯,它的身上突然浮现出细密的黑色鳞片,鳞片飞快开合,一股墨色的浓气从它的身体里溢出。
温廖身上依然穿着那件万御羽衣,对这妖毒有一定的抵御能力。
她动作飞快将顾怀无远远推开,手握长剑直直冲入了齿鲨妖的腥盆大口之中!
下一刻,长剑贯穿它的头颅,在水中发出沉闷的声响。
黑色的妖血弥漫开来,周围突然传来剧烈的响动声。
妖类亦互相为食,想必是其他妖物被引了过来了!
水下太黑,温廖几乎有些看不清,她只知道顾怀无似乎受了重伤,正朝着水底下坠去。
她心中焦急,翻身而下,揽住正在往下坠落的顾怀无,飞速地朝着另一个方向游了过去。
寻着味道而来的妖物发现了两个活人的痕迹,哪肯放过,有一小帮妖物追着他们而来,身后的响动越逼越近!
温廖咬牙游出最快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的速度,一边又飞快地朝着身后捏诀施咒,一时间沉闷的火花在水底下飞快炸开,又很快湮灭。
温廖也不知道游了多久,渐渐觉得吃力,捏诀的速度也越变越慢。
但她心里却有一个念头——绝对不能将顾怀无放开。
还有几只妖物紧追不舍,眼看着便要咬上她的腿,温廖不得不手执长剑一剑刺了过去!
被刺中的妖物哀嚎起来,疯狂甩尾。
温廖并没有看到,陷入昏迷,一直被她拖拽着的顾怀无忽然动了动。
就在这时,其余妖物不知是受到了什么东西的攻击,纷纷四散而去。
那头被她刺中的妖物也扭曲着可怖的身躯,渐渐向着海底深处游去。
温廖松了一口气,才觉得精疲力尽,就连避水诀都快要维持不住了。
她连忙扔出一个空间法器,带着顾怀无避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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