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 我们会好起来吗?”周寅在为众人发药时有稚子发问,她声音细弱,面色红得不正常, 躺在母亲的怀里。
相比女孩的天真, 母亲则被女孩的突然开口吓了一跳。虽然知道周皇后是好人, 并不会因为他们这些微贱之人的话而动怒,但还是担心女儿此举会耽误周皇后的事, 于是显得十分惶恐。
周寅伸出手在她细碎的额发上轻轻摸摸, 温柔开口, 十分坚定:“会的,所以你要好好喝药。”
女孩儿因为被周寅摸了脑袋而吃惊,难得在病里也有了张大眼睛的力气。
女孩的母亲也被周皇后的举动惊了一惊, 要开口请皇后不要与他们这些人有所接触,免得过了病去。
周皇后自入了疫区到目前为止日日与病人为伴,却不曾染疫病, 这让不少人稍微放下心来。
但疫地之中有关周皇后的“菩萨”论传得越来越广,都说她有上天保护才不会染病。也正因为此, 疫地的百姓们虽然多生了病都还信心满满,觉得他们是有菩萨保佑的人,一定能好起来的。
周寅似乎看出了女人要抱着孩子下拜的意图, 她变戏法似的从袖带中摸出一样东西塞到女人手中打断了她的动作。
“娘娘, 这是……”女人因为能同周寅说上话, 声音颤抖。
周寅温和道:“这个是糖。”
她又将身后药童舀好的药汤接来递过去:“这个是药,药苦, 喝了药吃。”
“这怎么好。”女人不肯收下, 推辞。
女孩也知道糖的重要性, 尽管已经馋得咽口水了, 也跟着轻轻摇头。
周寅却不肯接回,只柔柔开口:“每个孩子都有的,拿着吧。”
女人这才收紧手指,依旧有些不知所措,眼眶温热。他们何德何能,能受到皇后娘娘如此眷顾呢?
若是有幸能活着从这地方走出去,她一定要为周女郎塑个像日日供奉,盼她一生顺遂无忧。
这是疫地的小孩子们感到最开心的一日。他们每人吃到了无敌美味的小糖块,比最甜蜜的果子还要甜,也没有果子的涩味儿。他们不舍得嘎嘣嘎嘣地将之全部嚼碎,而是珍重地含在嘴里将之慢慢抿化,能含一个多时辰才会化掉。
疫地之中死亡是无可避免的,但死亡的人数在周皇后到来以后肉眼可见地开始减少。而死去之人也会很快被抬走,以免腐臭发烂后使疫病变得越发严重。
患疫病者与未患疫病者分而治之,其中无病者坚持半月未显症状,便可以离开疫地了。换做过去是绝不可能的事,但如今却是能了。这都是周皇后来带来的改变。
并且周皇后会派禁卫军负责善后,将无病之人送去他们想去的城镇或安排到别的城镇去,且不许说出他们曾在疫地待过之事以免人被歧视,而且省得他们还要颠簸流离。
但即便有这么广的后路,要逃离此处的百姓却不算很多。他们是在这里土生土长大的,原本也该死在这片土地上。离开了这里,天大地大却不知道该去哪。
所以许多人宁愿留下来做些不与病人接触却又能帮到大家的人,如煮饭、捡药、熬药等等。
其实不少人也是存着私心的,皇后娘娘都在这里呢,世上最安全的地方一定是这里了。
如周寅所说的“一定会好起来”那样,在她到来的整一个月时,城内郎中与周皇后带来的太医们终于研究出对症的药物来。
熬好的药汤被分发到每个人手上,无论轻症者还是重症者一率饮下,没有谁因为不信任而不肯喝药。
药效也没有辜负每个人的期待,连用半月,药效便显示出来。感染得轻的已经痊愈,被安排到痊愈者与患病者之外的一处观察,药还是要继续喝着的,确认无事后便能离开。
辗转三个月有余,疫地的染病者绝大多数都已经痊愈,只剩下数十人还没好,但也快了,再喝几日药就能好了。
终于穿云破晓,几座城终于要见晴朗。
然而在疫病将要结束时周皇后却体力不支,染了疫病在身。
这道消息一传出来无论是朝臣还是百姓都急了,谁都没想到在结束之际周皇后竟然病了。
周寅这段时日在疫地的所作所为已经被痊愈了到各地的百姓传扬开,每个人都知道周皇后在其中是身体力行出了大力的。
这会儿她病了,人们一边骂上天无眼,一边在心中为周皇后祈福,期盼她快些好起来。
周皇后“菩萨”之名却并未因为她患疫病而有所折损,她的名声反倒是更加做实了。
既然是菩萨,为什么还会染病?
那当然是因为菩萨下凡到人间法力不比在天上时那样,何况她一直照料百姓,一定都将法力消耗光了,更体现了她爱民如子。
周皇后一日不痊愈,人们吃饭嘴里都没味儿。不知不觉间相对于高坐庙堂之上的皇上,周皇后在人人心中地位更重。
毕竟从古至今,百姓都是最敏感的。谁对他们好,他们完完全全感受得到,便也会投桃报李。尽管他们与周皇后的牵扯甚少,甚至一辈子都不见得能见到她一次,但他们时时刻刻都会记挂着周皇后对百姓们的恩情,记得她对百姓好。
已经研究出了对症的药,周寅只要按时服药便能痊愈。药的效果人人可见,原本人们该对药物有信心的,相信周皇后一定能好起来。
但因为感染疫病的是周皇后,哪怕知道最终会无碍,人们还是提心吊胆。
在众人的提心吊胆万众瞩目之下,周皇后痊愈了。
经此一事,再无人能撼动周皇后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历代肯与百姓同甘共苦,真正将百姓放在心上的皇后只有她一人。
所有百姓都将她当作“母亲”。
当大臣们后知后觉周皇后似乎太得民心。一部分大臣对此保持沉默,因为周皇后所做之事换做他们自己来做是绝对做不到的,她所得的都是她该得的。而另一部分大臣们则担心牝鸡司晨,周皇后声望太高,连皇上都不及她,像什么话。
但上奏的折子皇上只回了一句:管好自己。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不急,他们急。
他们眼中见不得任何女人压过男人一头的事,即使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也会让他们跳脚不已,仿佛折的是他们的面子一样。
这一刻,他们万众一心。
但没什么用。
周皇后这一病虽然好了,大约还是伤了身体底子的,一回宫便开始静养了。
但各地一有什么处理不当的事上达天听,周皇后便会不顾身体,奔波而去。
一来二去,周皇后几乎走遍整个大雍,各地百姓见过身份地位最高的不是别人,正是这位平易近人的皇后。
尽管大雍的外患依旧虎视眈眈,连年下来在周皇后的忙碌之下大雍的内政上有了肉眼可见的改观。
虽达不到立刻四海生平海晏河清的地步,但百姓们的实际生活是切切实实地得到了改善。他们不再畏惧强权,深知有人会给他们一个公道。
人的腰杆子硬了,精气神有了,日子都是越来越好的。
再加上一些很玄学的事情,即周皇后做了皇后之后大雍的极端天气的确少了许多,偶有一二在周皇后随时可能亲自押解赈灾物资的基础上很快便得到了解决。
即使大臣中有诸多人对周寅不满,也不影响他们一边不满一边看到周寅身体力行给大雍带来的改变并潜意识敬佩她。但这份敬佩只在脑海深处,他们是不可能承认的。
大雍之内稳中向好,大臣们便盼着对戎狄的战事也能有所起色。
不少看不惯周皇后的人在暗中嘀咕阴阳怪气,表示她不是菩萨吗,怎么不能保佑大雍对戎狄的战事取得进展?
想什么来什么,这些年十分低调的晋陵公主沈兰亭忽然要献宝,表示所献之物对大雍战事大有裨益。
先前不少嘀咕的人都暗中被吓了一跳,对周寅真生出些敬畏之心来了。
要说她身上的确有不少玄乎之处,现在朝中对周皇后的反对之声的确小了许多,一方面是皇上态度坚决,反对也没用。
皇上态度坚决表现在任何方面。指责周皇后之言,听不得。抨击周皇后之言,听不得。甚至在众大臣联名上书请他广开后宫他也不开,并很冷静地表示自己胎中带病,身体不佳,纳许多人入宫只怕他自己会早死。
这是让人听了便瑟瑟发抖的话。
不少人仍不死心表示陛下可以吧一两位贴心人。
皇上又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表示自己对旁人无能,大家就不要多操心此事了。
对旁人无能这种话由皇上冷漠的语气说出,群臣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恨不得立刻将此事忘掉。他们虽然希望陛下广开后宫,但对他这么私密的事真的不感兴趣也不敢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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