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在侧殿呆了一夜, 这一夜他都没有阖眼。不过这个宫里还有太多的人也和他一样睡不着。
皇上突然间吐血昏倒,太医院所有的太医整夜在御书房候诊,各宫嫔妃在御书房前坐了一夜。虽说这仲秋不会冻着人,可是这蚊虫也是多的令人烦扰。等到黎明时分, 皇后才叫她们这些嫔妃回去休息, 可是皇上现在什么样也没有个人说一句话。
嫔妃们都惴惴不安, 虽说本朝已经没有陪葬的风俗了,可是皇上要是没了, 她们在后宫里的指望也就没了。但是她们怎么打听这屋里伺候的小太监们嘴巴都严实得和石头似的,根本撬不开。
御书房内皇后难得和贤妃心平气和地坐了下来, 她双耳有点发鸣, 脑子也有些转不过弯来。
皇上躺在御书房内殿的床上,窗幔放下后她只能看见一个人影。贤妃和她两个人坐在皇上的对面,泠月站在一侧, 外殿跪了一地的太医。
“本宫是头一次听你说这么多的话。”皇后讷讷道。
在她的印象里, 贤妃这个人就是个草包美人,可以随便任人摆布, 她一直以为如果不是皇上护着,她根本不可能在后宫里活这么久。
可是方才贤妃与她说的话让她不得不怀疑贤妃这个人其实是装柔弱装了几十年,她的所有单纯天真都是假的。
“嗯。”贤妃没有看着躺在床上的皇上, 她垂着脑袋盯着自己的鞋面。她着了件轻薄的白衫, 头上一点发饰都没有,看上去像是一个因丈夫生病而时刻担心的妻子。“我想和御坤回封地,希望娘娘日后能够多关照一点小司,严家为国真的牺牲太多了。”
皇后干巴巴地扯了扯嘴角,她一直以来的假想敌贤妃居然主动地退出了这场权势的争斗。她在后宫的这些年每天都很害怕皇上要是不喜欢太子了怎么办,要废后怎么办。可是人家根本不在意这些, 她巴不得从皇宫这个牢笼逃出去,去一个让她自由的地方。
“你真的会让太子顺利登基吗?”皇后抬头望向站着的泠月。
泠月面无表情,她收了平日里表现出来的亲和刁蛮,整个人凌厉的像是刚锻造出来的剑,急需给她喂口热血让她觉醒。
皇后问出这样的话无非是因为现在御书房门外守卫的侍卫全都是她的人,连赵多福看见她都恭恭敬敬地退居一侧,皇后哪里不明白泠月早就暗中掌控了后宫了部分势力。皇上晕倒后她第一时间就出现掌握了局面。现在太子也在她的手里,除了和泠月合作,她哪有办法去反抗泠月。
“等会儿内阁的大臣们就要进宫了,娘娘不妨听听皇上怎么说?”
皇后看着躺在床上至今未醒的皇上,心想他也说不出话来。就在这时,皇上的声音响起,“皇后不妨去侧殿看看太子。”
闻声皇后愣愣地盯着床上的皇上,可是他还是方才那副样子一动不动。她怔了一瞬看见了一直站在泠月身后毫无存在感的张成玲,毫无疑问,方才的话是张成玲说的!
“泠月!你这是在大逆不道!”
皇后震怒,可是她也毫无办法,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张成玲从她的面前走过钻进龙床上藏了起来。
“娘娘,皇上活着,你就是一个傀儡皇后,他死了,你可就是太后了啊!”泠月轻叹一声,“娘娘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殿下想想吧?”
皇后的唇瓣颤抖了一瞬,“皇上今天的昏迷也是你有意为之?”
所有人都知道皇上喜欢喝泠月煲的汤,泠月也是一天不落的每天来御书房给皇上送汤,如果真的是她,那她的心思也太可怕了!
泠月搓了搓食指,“毕竟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我马上就要随藩王去往藩国,只能快点送他上西天了啊。”
“他是你的父皇啊!”皇后难以置信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是皇上最宠爱的女儿,她得到的一切甚至是别的皇子都得不到的。皇后撇过眼去看贤妃,见贤妃一脸淡漠,好像女儿要杀自己的丈夫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有人问过我想不想要他这个父皇?”泠月自嘲一声,正说着赵多福走了进来。
“殿下,娘娘,内阁的几位阁老来了。”
皇后身子一怔,她住了嘴。她还想要太子继位,还想要太后之位,她就算有再多的不忿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表现出来。
“传。”皇上虚弱的声音从帷幔里传出来。
少时几位阁老都毕恭毕敬的进了内殿行礼。
“皇上,您的龙体可还好吗?”贾省出声询问,其他几个阁老都站在他的身后默不作声。
“朕”帐内说了一个字后传出一串的咳嗽声,贾省听了都拧紧了眉头,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听到帐内的人说:“让太子监国”说完这句后就又是一串咳嗽声,赵多福很有颜色地对贾省等人道:“陛下咳了一夜,首辅诸位阁老有事就去找太子吧。皇上刚刚也说了让殿下监国,现在确实不方便让他再操劳政事了。”
贾省等人听了后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然后叹气着走出了内殿,“赵公公,太子现在在哪呢?”
“殿下现在在侧殿处理刚送上来的折子呢。”
贾省点点头,几人处理御书房进了偏殿找太子商议朝政去了。对于他们这些内阁老臣来说,皇帝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有人把活给干了,不要耽误他们的工作进度,他们忠心的是这个国家,不是一个人。
等到贾省等人走了之后,皇后才惶惶回过神来,她没有想到居然就这样轻易地将那些阁老给骗了过去。
“接下来的时间就请皇后娘娘好好辅佐太子监国、”泠月轻笑道,“皇上的龙体,我会看着照顾的。”
皇后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皇上,心里无限悲凉。
他们做了那么多年的夫妻,可是有多少夫妻情分呢?如今他躺在床上,自己想的却是能从他身上得到什么。他真是可怜又可悲,自以为是了一辈子,现在却是自己的女儿要杀他。
皇后笑出声来,盯着床上的人咬牙切齿道:“泠月,希望你不要那么轻易地就送他离开,他不配!”
泠月勾了勾嘴角,喃喃道:“那是当然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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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少司被一阵阵的鸟叫声吵醒,身上都是一股子隔夜的酒臭味,还有闷了一夜的汗馊味。他自己恶心的翻了个白眼然后从床上坐了起来虚弱地叫了声“扫雪”,过了半响无人回应他才蒙蒙地反应过来自己并不在王府。
宿醉的后遗症慢慢显露,他头疼不已且脑袋沉重,导致他现在思维反应缓慢,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好像在沈府。
昨夜他在宴席上喝了些酒,散了宴后镇南王又是很久没有见到沈立,本着将来要做亲家得好好联络感情的心思,镇南王拉着严少司和沈立一起又下了馆子喝到半夜。
严少司那个坑儿子的爹后半段喝不下去了就让严少司替他喝,严少司直接喝断片了,连怎么来的沈府都毫无印象。
他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润润喉咙,没一会儿就听到了脚步声,继而门被打开,沈耒那张欠揍的脸出现在严少司的眼前。
“哟!妹夫你可算醒了啊!都日上三竿了!”他说着拧紧眉头,“这屋子里酒味太大了!你快点去洗洗。”
严少司自己也不好意思地皱了皱鼻子,沈耒径直从柜子里找出一身衣服扔给了他,“我的衣服不知道你穿小不小,不过咱两看起来应该差不多,小了的话你也没其他衣服可以穿了。”
严少司接过衣服站起身来准备去沈家的澡堂子,才走一步就听见沈耒说:“妹夫你也太勇了,你都不知道你昨晚喝多了抱着我爷爷的腰求着他把小姝嫁给你的样子,真的我长这么大就没见我爷爷哄过人。昨晚可是哄了你半宿啊!”
严少司身子顿时僵住,“你说谁?沈尚书吗”
“对啊对啊!我现在超佩服你的!我从来不敢在我爷爷面前撒野的!”
撒野
严少司的脖子梗住,他现在头顶墙上撞死还有机会重头来过吗?
沈慎是沈家的家主,沈家的小辈没有一个是不怕他的;同时他也是朝堂上的肱骨大臣,几乎没有晚辈是不敬他的。严少司想想自己喝得烂醉抱着沈慎撒酒疯的画面,沈慎还反过来哄他?
他画面简直不能想,一想他恨不得就地自刎算了!
太可怕了!
严少司洗澡的时候都是恍恍然的,他一想到沈慎那张严肃板正的脸,自己就有种即将升仙的错觉。
他穿着木屐抱着木盆从澡堂里出来,还好是现在秋老虎厉害,要不然沈耒这衣不蔽体的衣服他穿了得得了风寒才是。
“严少司!”
严少司闻声转头望去看见沈芸姝站在一棵繁密的丹桂树下笑望着他,她一笑,秋风攒动桂花树落下红色的花朵,淋了她一身花雨。
“你是来看我的笑话的吗?”
“那不是,毕竟昨晚已经看够了。”
聊不起来了!
严少司羞得抬脚就走,沈芸姝笑着追上去继续逗弄他,“我都没想到原来你这么想娶我啊?喝醉了抱着我爷爷不撒手求他把我嫁给你。严少司你真不害臊!”
严少司住脚深吸一口气望着沈芸姝,想着自己二十一年来脸面已经全数没有了,干脆破罐子破摔拉到了。
“对,我就是想娶你,现在就想娶你,想和你一辈子都在一起,死了都要埋在一起,让你生生世世都摆脱不了我的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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