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讶, 非常惊讶!
陆从霜惊得瞌睡都没了。
她怀疑这男人是不是消耗太多,耗糊涂了,不然怎么会说胡话。
手伸了过去, 探到沈轻舟额上,她轻声问:“莫不是太累了?”
沈轻舟笑了声,捉住她的手往下拉:“你看我累吗?”
陆从霜手上一烫, 心也跟着烫了下,不禁腹诽, 狗男人背着她偷偷吃了十全大补丸不成?
然而她现在已经佛了,再烫也没什么感觉。
移开手,她问:“那你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沈轻舟又拉着她的手按在心口:“你不是要我把这里给你吗?”他神色严肃, 声音很低, “我如今没钱没权,能给的也只有这里。”
他把陆从霜紧紧地圈在怀里, 身体亲密相贴, 下巴蹭着她柔软的发顶。
陆从霜也伸手抱住他,脸贴在他胸口窝蹭了蹭。
“那你是谁呢?”她轻声问。
沈轻舟身体紧绷,半晌, 才放松身体, 在她耳边低声说出三个字。
陆从霜怔住,诧异地看着他。
沈轻舟笑了声:“不然你以为,我为何会帮着赵怀信,又为何会给婉儿和吴少勋赎身。”
陆从霜一想, 是了, 确实有迹可循, 一切都对上了。
是她自己不在乎,从来没多想而已。
见沈轻舟都剖心了, 她觉得自己也没必要隐瞒。
“那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
沈轻舟:“我知道,你不是她。”
陆从霜诧异:“你竟然早就知道了?”
沈轻舟笑了笑,点下头。
两人贴得太紧,有些热。
陆从霜退开一些,平躺着,声音很轻:“我是从另一个时空来的,因看了一本话本,就进入了话本的世界。燕唯,谢山,和谢昀,都是话本里的人物。”
她声调平和的讲述了自己看过的书中情节。
“不过,现在发生的很多事,已经和话本里的完全不一样了。话本里,黑店娘子最后被书生杀了。”
沈轻舟眯着眼,目光定定地看着她。
“所以,这就是最开始你勾.引我的原因?”
陆从霜一翻身,趴在他胸口上,在他唇上亲了下:“你不也舒服了吗?”
沈轻舟嘴角一歪,笑得痞邪:“那让我再舒服舒服。”
陆从霜推他一下:“你今夜怎么回事,背着我偷吃药了吗?平日里,你没这么厉害的,怎么今夜……”
余下的话被堵住,沈轻舟狠狠地吻住她的唇,一寸一寸的描摹。
……
第二天陆从霜起来时,已经过了午时。
她看了眼身侧,沈轻舟早就走了,桌上留了张纸,上面写了几行字——衙门尚有事,不可与卿卿偕觉到天明,酉时待吾归。
陆从霜看完搓了搓手臂,狗男人,肉麻死了。
然而她嘴角,却不可抑制地往上翘。
放下纸,起床洗漱,换了身清爽的薄绸绿裙,发簪是一支碧玉簪,与裙子相称。
陆从霜收拾完来到大堂时,发现店里来了个新人。
她再看了眼,觉得有点眼熟,一问才知道是衙门里站堂的衙役,被沈轻舟派了过来。
云荣笑道:“因战事,白日里没多少人,我一人能顶上,说来倒也用不上谢大人派人来帮忙。”
陆从霜点下头:“说的也是。”她看向衙役,“你回去吧,和谢大人说一声,我这边人手够了。”
衙役走后,陆从霜环顾了眼:“孟怀和师兄已经走了吗?”
云荣点头:“嗯,他们按照谢大人吩咐的,天不亮就走了。”
陆从霜:“但愿他们能平安回来,别出事。”
吃过午饭,陆从霜切了些瓜果,摆盘后,端出来放在长桌上。
云荣和王大牛,两人都坐过来一起吃。
王大牛拿着块哈密瓜叹气:“唉,老孟和二爷这一走,店里像是突然冷清了下来。”
云荣拿着块西瓜:“因为老孟话多。”
陆从霜受不了这种伤感的氛围,急忙阻止他们再说下去:“他们又不是不回来了,你们俩别弄的跟死别似的。”
三人边吃边闲聊,突然一阵嘹亮的号角声响起,紧跟着是急乱的鼓声。
这种声音,太熟悉不过了。
陆从霜几乎是在号角声响起的瞬间,立马站起了身。
王大牛恶狠狠地啐了口:“狗日的,又要打仗了。”
云荣放下没吃完的西瓜,擦了擦手:“看来北庭侯这次准备攻下古原县了。”
陆从霜问:“能攻下吗?”
云荣笑了下:“这就看谢大人的了。”
陆从霜跑回房里重新换了身便于骑马的胡服,她去马厩牵出自己的马,带上东西,骑着马快速赶去了衙门。
看到她过来,沈轻舟急忙迎上去,还不等陆从霜翻身下马,两手挟在她腰上,将她抱下来。
“给。”陆从霜将怀里抱着的包裹塞给他,“这些是止血药,毒药我没拿,怕你分不清,误伤了自己人。”
沈轻舟掌心抚在她后脑摸了摸,突然把她按在怀里:“回去吧,就在客栈别出来。要是城破了,别来找我,你们就在客栈,半个月后,我若没回来,你们就赶紧出城,一路南下回永安镇。”
陆从霜踮起脚在他唇角亲了下:“你不会有事的。”
沈轻舟勾唇:“我尽量不出事。”他低下头,在她耳垂上重重地含了口,“还没和你睡够,想和你一直睡下去。”
陆从霜也在他耳垂上咬了口:“我不会走的。”
*
陆从霜在客栈一直等到戌时,仍没等到沈轻舟来客栈。
突然听见外面有人嘶声喊了句:“城破了!”
紧跟着又有人喊道:“完了完了,谢知县都被羌敌掳走了!”
“哐当”一声,陆从霜手里的茶杯掉到了地上。
她站起身便想往外走,脚步刚动,便又停下了。
云荣和王大牛两人都看住她,等着她开口。
陆从霜深呼吸几口气:“简单收拾一下,出城。”
看了眼柜台,陆从霜突然走过去,将里面的散钱全部拿出来。
王大牛道:“掌柜的,这些散钱就不用拿了吧,拿再多也没几个钱,带上逃命反而是个累赘。”
陆从霜道:“这些有用。”
她去房里找出自己用棉麻布缝制的挎包,跟帆布包的形式差不多,然后把所有银子都装在了包里。
回到大堂,她又将柜台里的散钱全部装在包里。
除了带上钱,她在腰间还藏了把淬过毒的匕首。
城内已经乱作一团,北庭侯的嫡长子吕世子联合羌族部落的副首领把县衙占了。
他们唯一人性未泯的是进城后,没有烧杀抢掠,也没杀城中百姓。
因为北庭侯想要的是天下,想做皇帝,而不是做一个土匪头子。
尽管如此,敌兵入城,还是引起了莫大的恐慌。
陆从霜三人出了客栈,一路往城门方向走去,见到有入城的敌兵,能躲就躲,实在躲不过,便快速解决掉几个。
一路上,陆从霜听到城里人都在骂沈轻舟,说他看着温润儒雅、脾气温和,平日里与民秋毫无犯,本以为是个好官,没想到如此窝囊废物,在危难时刻,竟然直接弃城逃了。
也有人说,他是被掳走了。然而更多的人说他是逃跑了,甚至言之凿凿的说亲眼看见他跑的。
“不会的,他不是这种人。”陆从霜语气肯定的说出这句话。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城门方向:“我相信他,绝不会弃城而逃。”
云荣应了声:“嗯,我也相信谢大人。”
王大牛:“不管谢大人逃不逃,咱们得赶紧出城,等敌兵入城后清点完,把城门一关,我们就彻底逃不出去了。”
城门大开,没一个燕家军,也没看到沈轻舟和护城兵。
趁乱,陆从霜他们三个快速跑出城去。
然而他们刚出城,没走出几步,后面便有北庭侯的兵喊道:“站住,你们三个鬼鬼祟祟的去哪儿?”
陆从霜停了下,突然转回头,从包里抓住一大把散碎银子朝那几个兵砸了过去,砸完她又倒出一大堆铜钱。
王大牛愣住,云荣也怔了下。
那几个兵闪身躲避,在看清落地的是银子后,互相对看了一眼。
于是几人笑出声,纷纷弯下身去捡银子。
而陆从霜便趁着他们捡银子时,朝云荣使了个眼色,拔腿就跑。
不多时,后面传来愤怒的喊声:“别捡钱,有毒!抓住那三人!”
陆从霜跑得气喘吁吁,把身上的挎包取下来递给王大牛:“你来背着,拿出我给你的翠绿色瓷瓶,倒出粉末涂抹在手上。”
王大牛接过包背在肩上,照她说的做。
眼看着追兵近了,陆从霜从怀里取出朱砂色瓷瓶,拔掉瓶塞,往后扬手一撒,红色烟雾瞬间弥漫开。
“快跑!”陆从霜捂着嘴飞速往前跑去。
云荣和王大牛,一左一右在她身旁,三人跑得比兔子还快。
追兵被困在了红雾后面,一时半会没能追上。
逃出城后,陆从霜带着云荣和王大牛去了龙沙村林韶那里。
林韶常年与农作物打交道,四处跑,对周边地形最熟悉了。
以防吕世子带人在村里搜寻,林韶将陆从霜他们送去了五里外的一片瓜田,那里有间茅草屋,是平日里瓜农看守瓜田时住的。
陆从霜简单化妆捯饬了下,让自己显得更老更糙一些,头发弄得乱蓬蓬的,穿着一身粗布麻衣。
云荣和王大牛,两人也都被陆从霜捯饬了一番,乍一看就是农家老头。
陆从霜在瓜田待了三天,第四天时,林韶出去打探消息回来了,顺便给陆从霜他们带了些吃的。
“我四下打听后,听人说,谢大人那天带着两百多衙役逃出了城。还是燕将军领兵护着他逃出去的,城中无一个兵卒,全是手无寸铁的百姓。”
听完林韶说的,陆从霜摇摇头,仍旧不敢相信。
云荣笑了声:“掌柜的,你别多想了,等着谢大人的好消息就是。”
陆从霜眼睛看住他:“你知道什么不成?”
“不知道。”云荣一口否认。
陆从霜没再追问下去,她心里反倒稳了。
林韶说完情况,便又回去了。
陆从霜继续干等着,她心里隐隐觉得,这或许是沈轻舟的计谋。
当天夜里,林韶便兴奋的来到瓜田,跟陆从霜说情况。
“从霜,谢大人夺回了古原城。”
陆从霜眼中一亮,欣喜道:“真的?”
林韶大喘着气,直点头:“我两天前买通了一个城中的叫花子,只要城中一有情况,就让他来和我汇报。晚上他来找我,说是谢大人带着人反攻,一柱香的功夫不到,就拿下了古原城。不仅如此,谢大人还杀了吕世子。”
陆从霜看到云荣淡淡的笑着,像是一副早就知道内情的样子。
她还没问呢,云荣便笑道:“掌柜的等回了城再问谢大人吧,由他亲口告诉你。”
陆从霜心口狠狠跳了跳,她点下头:“好。走吧,我们现在就回城。”
林韶道:“哦对了,我已经叫人去通知了谢大人,告诉他,你们都在这。”
刚到龙沙村,一辆马车等在村口,是刘典史,他带着十几个衙役守在一旁。
“陆掌柜,谢大人命我来接你们回城。”
上了马车,陆从霜问道:“他呢,他没受伤吧?”
刘典史摸了下鼻子:“还好,伤不重。”
他想说的是保住了命。
陆从霜听到伤不重,便松了口气。
她一想也是,沈轻舟那么鬼的人,应该不会受太重的伤。上次敌兵攻城时,他背上就只有指甲盖大一点的擦伤。
进了城,一直到衙门口,刘典史才勒马停下。
从马车上下来,没看到沈轻舟,陆从霜还没开口,刘典史便道:“大人受了伤,正在后堂休息,陆掌柜可要去看看?”
陆从霜看了眼云荣和王大牛:“你们先回去吧,回去后检查一下,看看客栈有没有被毁。”
她提起裙摆拾阶而上,往县衙走去。
来到县衙后堂,陆从霜在院里看到有丫鬟端着盆血水正从沈轻舟的房里出来。
她心狠狠往下一坠,脚不由自主的便停住了,不敢上前。
只见又一个丫鬟端着盆血水从房里出来,紧跟着是张大夫和王县丞。
两人一前一后从房里出来,张大夫走出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对王县丞道:“就差半寸,再深入半寸,谢大人这条命就保不住了。”
陆从霜只觉浑身冰凉,她手都在抖。
王县丞看到陆从霜,轻声道:“陆掌柜,谢大人在房里。”
说罢,他送张大夫出去。
陆从霜只觉脚像灌了铅一般,很重,每抬一下都很费劲。
她终于走进屋,站在塌前,看着躺在榻上面无血色的男人,心狠狠揪了一下。
眼中一涩,她侧身坐在了塌前,握住沈轻舟微凉的手。
没一会儿,王县丞便返回来了。
他站在一边,解释道:“张大夫说了,大人性命已无碍,只是夜里很可能会发高烧,要辛苦陆掌柜照顾大人了。”
衙门的人,都知道沈轻舟和陆从霜的关系,尤其是王县丞和刘典史他们。
陆从霜轻声应道:“嗯,我知道了,王县丞忙去吧,我会照顾好他的。”
王县丞走后,陆从霜握着沈轻舟的手,终是没忍住,红了眼眶。
夜里,沈轻舟果然发起了高烧。
陆从霜命丫鬟打来热水,在水里倒上几滴酒。
她用汗巾子,一遍又一遍的为他擦身体,胳膊腿,脖子,没受伤的部位都擦了。
张大夫走之前,特地开了退烧的药,陆从霜让丫鬟下去把药熬了。
然而沈轻舟昏迷着,根本没法喝药。
陆从霜便端起药碗,自己喝一口,嘴对嘴喂给他,用舌撬开他牙关送进去。
喂完半碗药,她自己舌根都发苦。
在天快要亮时,沈轻舟终于退了烧。
陆从霜精神一松懈,困意袭来,靠在床头便睡着了。
沈轻舟醒来睁开眼时,看到的便是陆从霜坐在地上,撑着半身,头枕着床榻睡在他身旁,却没碰到他。
心口一阵酸胀,他动了动手臂,摸摸她的头。
陆从霜睁开眼:“你醒了?”
沈轻舟:“嗯,刚醒。”开口时,嗓子还有些哑。
陆从霜眼眶一红,终是没忍住,眼泪夺眶而出。
沈轻舟一怔,心像是被狠狠地用力捏了下,他急忙伸手抚摸陆从霜的脸:“乖,别哭了,我会心疼。”
陆从霜抹了下泪:“你再有下次,我就去找别人了。我可不要一个身体不好的男人。”
闻言,沈轻舟作势要起身:“那我就现在向你证明,我身体究竟好不好?”
陆从霜破涕为笑,急忙按住他:“躺下,别乱动。”
沈轻舟顺势躺下,摸着她的脸,拇指擦过她鼻翼下的泪:“我想看你在榻上哭,而不是在塌前哭。”
陆从霜一歪头,在他手虎口处咬了下:“那你是没机会了。”
沈轻舟提了下嘴角,然而一笑,牵扯到伤口,疼得他嘶了声。
“别笑了,笑死了,我马上就换男人。”陆从霜板着脸。
沈轻舟抿嘴压住笑意:“等我伤好,我们就成婚。”
陆从霜一怔,撇了下嘴:“谁要和你成婚了,我没想过成婚。”
“那现在想想。”沈轻舟掌心按在她后颈,“上来,睡我旁边。”
陆从霜脱了鞋袜睡去里侧,沈轻舟伸出胳膊搂着她。
“在生死一线的那刻,我就在想,还没和你睡够,不能就这样死去。”
陆从霜头挨着他肩:“沈轻舟。”她温声喊出他真名。
“嗯。”沈轻舟低声应道,“姐姐叫我何事?”
陆从霜被他逗得笑出声,抬手想在他腰上掐一把,想到他还有伤在身,最终忍住了。
“我问你。”
沈轻舟忍着笑:“嗯,姐姐问,弟弟知无不言。”
陆从霜却敛了笑:“你是看上了我这身皮囊吧?”
沈轻舟沉了脸,眉眼低压:“你要知道,我曾经的身份,见过的好看女人如过江之鲫,比你这具皮囊好看的一双手都数不过来。”
说完,他又问:“你呢,该不会只是看上我这副皮囊了吧?”
陆从霜眨了眨眼没说话,沈轻舟气得咬牙:“我就知道!你这个肤浅的女人,只喜欢男人的外表而已。”
“所以,你就偷偷练了身材?”陆从霜笑着打趣他。
沈轻舟脸上一热,耳朵尖泛红,没说话。
陆从霜却埋在他肩窝笑出声,笑得肩背直抖。
她含了下他耳垂:“谢谢,我很喜欢。”
沈轻舟身体一僵,低吼:“你这个坏女人,想弄死我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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