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盛棠人都黑了一度,瘦了一圈,把芷兰心疼得直打转,林姨娘倒不觉得有问题,反而好心开导芷兰,“我说芷兰,你不觉得小姐现在虽然没那么白了,气色却好多了吗?”
“人呐,活着都讲究精气神,以前在京里,小姐虽说万事不愁,大门不迈,但哪里有现在有人气?”
林姨娘反而更满意现在的盛棠,“你瞧这一两个月,小姐身体可出过问题?”不过是人更干练了而已,根本算不得瘦。
芷兰还是有些不放心,总觉得自己没照顾好小姐,李姨娘见状只得无奈摇头,“罢了,我去和小姐说说,让她别太熬夜,适当休息。”
“多谢姨娘!”
盛棠回县主府已经是下午了,听说林姨娘找她,直接去了倚云楼。
依旧是男装打扮,裤脚好些泥点子,“小姐这是下地去了?芷兰看见了又得念叨了。”
林姨娘泡茶的手艺连盛父也自叹不如,在盛棠这儿就是牛饮了,两杯水下肚,盛棠浑身舒爽,“疏通沟渠呢,每年都在搞,不然稍微堵了点,庄稼又得被淹。”
海南雨季下雨量大,续航能力又强,哪怕如今下着雨,也得每天都得看着,为此其他的计划都得暂且放放。
“小姐有谱就行,只是每晚也别熬夜太久,夜间烛火伤眼。”见盛棠乖巧点头,就知道没听进去,林姨娘早有所料地摇摇头,“不过这次,我确是为了另一件事情而来。”
“我曾跟着师父四处游历,对于河道沟渠,略有所了解。”林姨娘看着外面的天空,“若是小姐信我,之后我代小姐出去巡逻,顺便根据当地环境气候,改良一下河渠。”
盛棠精神了,她爹娘都说过,林姨娘是看过外面世界的,和普通闺阁女子不同,在原先的打算里,盛棠是想着忙完这段时间把化学理一理交给林姨娘的,毕竟古代搞炼丹的,天生就该学化学啊!
只是没想到,林姨娘还会这些,果然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姨娘说得什么话,姨娘愿意帮我,我自是求之不得,我这就给县衙说一声,之后您代我去视察河道,总比我还得现学好。”
林姨娘笑得慈祥,又有些释然,“你还小,多看看,总归是好的。”
“姨娘你等等,我去给你拿草帽,一定得戴着~”
看着风风火火跑去拿草帽的盛棠,林姨娘又继续低头卜算了起来,吉兆,放心了。
林姨娘以为了方便出门,恢复了道士打扮,县衙众人也就叫她林道长了,由于她的道士装扮,和她本就会有关道家的知识,也不怕被人问,没几天,林姨娘反而比盛棠更受欢迎了,且百姓都不知道她是县主府的姨娘。
林道长也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巡查监督河道的同时,也传播道家理念,县令知晓后暗戳戳找了盛棠,百姓不知,他们当官的还是知道林道长身份的。
盛棠不以为意,“候大人不必忧心,你想啊,生活本就艰难了,有点寄托还是好的,也能让他们没那么紧绷,更何况,姨娘也没引导他们无脑信道,等以后开了学堂,各种知识一学习,哪儿有时间信鬼神。”
“学堂?县主……”县令欲言又止。
盛棠也知道陆判的失败经验在那儿,自信开口,“大人,等琉璃一出,钱一到手,最多两年内,百姓绝对有时间,也有心思将孩童送入学堂。”
哪怕盛棠说话声并不大,那自信的语气却在县令耳边炸裂开来,“大人,再有一月,就不用担心洪涝了,到时候,烧制陶瓷的窑炉就开起来了。”
说是烧制陶瓷,但是县令哪里不知道,是为了烧制透明琉璃。经过这么久的调查和确定,那些流民,倒真有一些冶铁,烧瓷的工人,却独独没有会琉璃的,这琉璃,也只能慢慢摸索着来。
县令早就做好了选择,踏犁的制作方法一出,县主就未曾想过隐瞒,在海南迅速流行了起来,而前两日,县主说,工部侍郎发明了踏犁,得圣上嘉奖……
县主哪里那么快得到消息?功劳又怎么成了工部侍郎的,县令虽然被贬过,但也不是傻子,想来不是他一个县令该管的,倒不如好好把万宁县发展起来,至少他自己的生活也好过一些更有学问学,怎么都不亏。
“县主放心,那些工人,都签了契,不会乱说。”
“有候大人在,我自然放心。”盛棠越看候大人越满意,候大人领悟能力是真的强,她已经无法给候大人指导了,她现在只负责抄书,让候大人自己去钻研,见候大人说完了还不走,就知道这是又馋后面的了。
吃不消啊这,盛棠有些心虚地别过眼,“咳,候大人,再过两日,再过两日就能给您了。”
候大人悟了,“如此,下官告退了。”
离开县主府,候大人遗憾地摇头叹气,师爷不明所以,“出问题了?”不该啊?
候大人慢吞吞走向县衙,“师爷啊,县主抄书速度有点慢,你说我要不要提议让县主练练草书?”
师爷尴尬地避开笑了笑,“大人,您既然已经知道问问我了,想来是知道,不好说的。”他该庆幸县令大人懂得说话前先问问他了吗?
候大人失望地回头望了眼县主府,暗自琢磨该怎么和知府大人搭上线。直接跟知府谈这个肯定不好,但是就县主现在的速度,他什么时候能学完物理,县主手里肯定还有其他的好书,吾,思之如狂矣!
最忙的雨季一过,在林姨娘算好的黄道吉日,万宁工厂终于开工了,工人并不多,却也是一个好兆头,每家每户最多雇佣一个人,保证有足够的人手进行家庭耕作劳动。
盛棠庄子里的水稻已经种在了水田中,隔几天就会来一趟庄子观察。
“小姐,门外有个女孩儿说想见你,是村里的,我让人把接进来了,听说一早就在门外守着。”
“好,让人好生招待着,别吓着人家。”盛棠还是有些好奇谁会来找她的。
一见,是个皮肤黑黑的小女孩儿,准确来说,皮肤还带黄,那种一看就是营养不良的黄皮寡瘦的黄,小小的个子,看着也就150的样子,眼睛却格外大,亮晶晶的,格外耀眼。
“小妹妹找我有事?”看见是个小孩儿,盛棠语气更为温和了。
小女孩儿有些尴尬地往后退了退,耳朵有写红,糯糯道,“我,我20了。”
嗯?盛棠看着尴尬别过头的‘小妹妹’,自己也有些不自在,但别人尴尬了,自己就不尴尬了,盛棠接受速度特别快,“咳,姑娘看着真年轻。”
“我……我已经成亲了。”不是姑娘了。
饶是盛棠,也一时被镇住了,村里为了干活,女子的头发也不讲究什么妇人装,都是挽起来方便工作,所以盛棠还真不能靠头发区别。
盛棠战术性抿了口茶,“坐吧,坐吧,不知……找我有什么事?”
听到这话,她一下子抬起了头,有些紧张地看着周围,眼神暗含期待,盛棠心里咦了一声,示意周围的人下去。
等只剩盛棠和她,她放松了不少,“县主,草民曾琉璃,父亲曾是琉璃匠人,只有我一个独女,官老爷敛财被人抓住辫子,拿父亲顶罪,全家只剩下了我一人。”
由于那双眼睛,起初盛棠以为曾琉璃是个活泼开朗的性子,一番对话后,盛棠又觉得她害羞极了,现在她能有条理,四平八稳地说出这些事,明显是个逻辑清晰,且有胆魄的,不然不会一个人还能逃到海南,且,她不像是想让她做主的样子。
果然,曾琉璃看着盛棠,捏紧了衣角又放开,打足了气才说,“草民虽是女子,但是跟着父亲多年,也……也知晓琉璃的制作方法和流程,还有父亲留下来的笔记。”
“县主,你们不是在烧陶瓷,是在烧琉璃,你们找的石料等,是烧制琉璃的!”看着盛棠,目光灼灼。
盛棠坐直了身子,确实,这些日子在找适合琉璃的材料,没想到啊……“所以?”
“请县主给草民一个机会!”
意外之喜,不外如是,盛棠没有立马答应,而是问,“怎么没有人问过你吗?我记得我让人调查过迁入万宁的流民的,当时你没说你会?”
曾琉璃沉默半刻:“没……没人问我,只问了我夫君。”见盛棠皱眉,又接着扎心,“村里的女子,都……都没问……”
“是我的失误……”良久,盛棠轻声道。
又拉着曾琉璃的手,“琉璃啊,你能通过他们的踪迹发现琉璃厂,又敢冒着被我透露的危险来找我,是个胆大心细的,厂内大多都是没有烧制过琉璃的,我给你一个机会,让你暂任琉璃厂总工,你可以敢一试?”
琉璃喘息声明显重了不少,随即绽开大大的笑容,“草民愿意!”
盛棠这边又把侍卫江爻叫来说了什么,琉璃是不知道的,琉璃进入工厂内整个人都精神了,像是一匹饿狼看见了肉,垂涎三尺。
琉璃是家中独女,也是“老来女”,但匠人家庭一般传男不传女,可曾父实在没有儿子了,干脆对外说是男孩子,从小把琉璃当做男子养,在外,他的名字是曾平,平安的平。
这才是她能进入琉璃厂实操,也能恢复女装逃亡的原因,谁能知道,这是个女子?而逃亡那年,她不过豆蔻之年。
她已经7年没有碰过这些工具了……
也是现在,她才明白以前父亲为什么说,所谓的官窑,匠人‘世袭’,所谓是精益求精,不过是把人当做工具,还不如外面的普通匠人。
因为,外面的匠人,他们可以尽情的思考,创作,哪怕他们技艺没那么精湛,但,只要有机会,他们比谁都好学。
看:这明显简陋的琉璃厂,比她之前待的,粗陋太多,但所有人都热情而非麻木。再有这些‘琉璃’,还算不算琉璃,但加入新的材料,说是澄清杂质,使其透明,这是她之前想也不敢想的!
她在琉璃厂干了几天后,就知道,这不是不可能!这创造力,绝了!她会好好教他们技艺的!绝不会让他们失望!
“小姐!琉璃姑娘这几天打了鸡血一样,工厂已经加时工作好几天了,工人都快熬不住了!”
琉璃总工:“大家好样的!来,今天再来提升精准度,看着我什么时候捞起来!”
“兄弟们!我一个女子都不怕热,你们支棱起来啊!这么好的学习机会,你们还在犹豫什么?!”
工厂门口,盛棠就已经感觉特别灼热,再看干劲十足的琉璃,使劲擦汗想休息的工人……
这哪里是害羞小白兔啊……
盛棠沉重地叹了口气,这些匠人,年纪大多都不小了,哪儿能这么加班加点,年纪轻轻就想学资本家的加班干活,这不行!
“把琉璃叫来,我和她谈谈。”他们是人性的工厂!拒绝996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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